独步天下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李歆.
“安生!”我猛地一懔,不觉打了个哆嗦,牵动背上的肌肉一阵阵紧缩抽搐,“安生呢?安生呢?”
“主子别乱动,伤口会迸裂的!”
“安生……孩子!那个孩子呢?”我着急的大喊。
“主子!您冷静些,奴才不知道您说的什么孩子……”
安生……安生……我伏在枕上,眼泪汹涌流出。安生……小安生!牙齿狠狠的咬上自己的手背,我悲
痛欲绝。
那一箭,力达我背,小安生……只怕不能幸免!
“啊——”我哑然失声,嚎啕大哭。我最终还是没能保住她!最终还是……我如何对得起黎艮,如何
对得起扎曦妲临终的托付,如何……
“主子,出血了……天哪!”
一通忙乱,医官们进进出出,好容易消停了,我渐渐止住了哭泣,脑袋昏沉沉的发闷。歌玲泽表情怯
怯的站在一边,小声说:“主子,福晋来了!”
我刚开始没听明白,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她低声再次重复:“是四贝勒爷的大福晋乌拉那拉氏来看您
……”
一口气呛在了肺里,我险些没缓上来:“这里……究竟是哪里?”
歌玲泽愣了下:“这里是四贝勒府啊。”
眩晕感越来越重。皇太极把我从吉林崖救了回来,居然明目张胆的将我带到了赫图阿拉的家里!他这
是……想做什么?!
“皇太极呢?”
“爷出征了!”
出征?!啊,是了,现在是大金国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大明十万兵马正在进逼赫图阿拉!
我轻轻吁了口气,有点理解为何皇太极会来去匆匆,先前还因为他的冷漠而生出的那点感伤,现在已
然释怀。
“今儿初几了?我……受伤昏迷了几天?”
“回主子话,今儿初三。主子您是爷昨儿个晚上从城外带回来的……那时主子身上满是鲜血,吓得奴
才……”
初三!原来已经初三了!我记得吉林崖杜松军队遇袭是在初一,想不到自己居然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
“主子!福晋她……还在门外等。”
我疲惫到全身泛酸,心里更是好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着:“你回说我还没醒……”
歌玲泽甚是机灵,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然明白,小声说:“是,奴才知道了。主子您先歇着。”说着
,一溜小跑出门。
我趴在床上,只觉得背上脊梁骨那里又痛又麻,于是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慢慢借此整理混乱的思路。
皇太极出征,不知道这仗会打多久,虽然他把我丢在家里,可以避开城外纷乱的战祸,但是这个家,
何尝又能让我得到平静了?
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这样了呢?我刻意逃避的问题,在兜兜转转了两年后,命运竟然再次将我逼入两
难的难堪境地!
己未年,大明国为镇压大金势力,从各地征调兵马,连同叶赫部、朝鲜李氏王朝士兵在内共计十一万
余人。为扩大声势,对外宣称统兵四十七万,于春二月十一在辽阳誓师,兵分四路,企图合击大金都城赫
图阿拉。
西路为主力,由山海关总兵杜松率兵三万人,由浑河两岸入苏子河谷,从西面进攻赫图阿拉;东路由
辽东总兵李如柏率兵两万五人,由清河出鸦鹘关,从南面进攻赫图阿拉;北路由开原总兵马林率兵一万五
千人,自开原出三岔口,从北面进攻赫图阿拉;南路由辽阳总兵刘铤率兵两万五千人,自宽奠,从东面进攻
赫图阿拉。辽东经略杨镐坐镇沈阳指挥。
三月初一,明西路军突出冒进,通过萨尔浒山谷时,杜松分兵为二,留两万人在萨尔浒扎营,自率一
万人突袭界藩城。傍晚,金国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等率两旗兵至界藩城阻击杜松,大金汗努尔哈赤
则亲率六旗兵力,猛攻萨尔浒明军大营,将其歼灭。得胜后,努尔哈赤挥师转向吉林崖,与代善、皇太极
等合击明军,杜松被射杀,明西路军覆没。
当晚,明北路军到达尚间崖和飞芬山,闻杜松败,惧怕之余乃就地扎营。初二清晨,金军未加休整,
由吉林崖直扑尚间崖,北路军惨败,副将麻岩战死,总兵马林只身逃回开原。
夜晚八旗军退守赫图阿拉,皇太极正是趁此短暂时机,将受伤昏迷的我,匆忙送回家中。
初三,明南路军抵达阿布达里冈,北距赫图阿拉约五十里,努尔哈赤率四千人留守都城,命众贝勒率
主力日夜兼程奔赴南线,迎战刘铤部。
初四,代善命士兵乔装明军,接近南路兵营,突然发动猛攻,同时,皇太极自山上驰下奋击。最终刘
铤战死,部众被歼。
初五,朝鲜兵在富察战败,投降金军。杨镐惊悉三路丧师后,急令东路李如柏部火速撤退。该部在逃
回途中,自相践踏死伤千余人。
城外战捷的谍报先是源源不断的送回汗王大衙门,八旗衙门,然后传至汗宫,最后由各贝勒府的管事
奴才将平安的喜报带回府中。
虽然我每日故作镇定,毫不惊慌,专等着歌玲泽将打探回的最新动向转告于我,但是内心深处却仍是
暗自为皇太极担忧着。
背上的伤口未曾伤筋动骨,养了两日我便已能从床上坐起,下床略略走动,也因此才弄明白为何那日
葛戴前来探我,居然还要人通禀——只因此刻在我的房门之外,竟是一溜排开站了十多名正白旗侍卫。
托腮望着窗外来回晃动的人影,我大为气闷,无论我把伤养得多快、多好,都不可能赶在皇太极回来
之前跑出四贝勒府去,我已被他禁足!这间屋子,葛戴固然是进不来,我也同样休想出得去!
初六,战事终结,大金国大获全胜,八旗将士班师回朝。想着不多会儿就可再见着他了,我不禁忐忑
难安,一整日都过得心神恍惚。到得傍晚,仍不见有任何动静,我突然觉得心绪不定,眼皮突突直跳。
“主子!主子——”歌玲泽迭声惊呼,从走廊外一路飞奔而至,我原本就紧张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贝勒爷回来了——他负了伤……”
脑子里嗡地一声轰鸣,我从椅子上弹跳而起,扯得背上伤口一阵剧痛:“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
里?!”
“才……才回府,奴才不是很清楚……”
我顾不得了,脑子就只一个声音在叫嚣——见他!去见他!马上……
闯出门去,门口的侍卫拦住了我,我怒火中烧:“我不跑!你们不放心尽管跟了来。我现在要去见爷
,哪个敢挡我,仔细先掂量你们脖子上扛的脑袋有多重!”
众侍卫被我喝斥得均是一愣,歌玲泽从旁叱道:“依主子的话做就是!”他们这才恍然,急忙恭身行
礼。
歌玲泽扶着我一路跌跌撞撞的顺着回廊往前走,侍卫们不敢轻忽职责,呼啦啦的全跟了来。我们这一
行人浩浩荡荡的在贝勒府里横冲直撞,直把沿途干活的奴才吓得连连闪避。
这个府邸比之十多年前已不知扩大了几倍,若非歌玲泽在前边带路,我多半会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乱
转。这心里一急,更是完全忘了该有的顾忌和收敛,在走到离主屋没多远时,冷不丁远处竟传来一个清丽
的声音高声叱道:“这难道是要作反不成?还有一点半点的规矩没有?”我一愣,脚步不由收住,胸口上
下起伏,扶着歌玲泽的胳膊,略略的喘气。
拱门口慢悠悠走出来三个人——一个主子模样的女人,身后跟了两小丫头。女主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
年纪,脸盘略圆,面上打着薄薄的胭脂,一双细眉飞云入鬓,眉黛画痕很浓,显得与她的那张脸不大协调
。
“主子!”歌玲泽面色大变,压低声在我耳边提醒,“这是钮祜禄氏……”
“我知道。”我冷冷一笑,当年皇太极娶娥尔赫过门后,她处处看我不顺眼,虽然我和皇太极之间的
来往已经十分谨慎隐秘,到底还是没瞒过她一双嫉恨的眼睛,最后招来破天大祸。
独步天下 第四章 6、受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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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十多年下来,她样子变化不大,只是身材有些略略发福,福晋的架子端得也比当年更加像样。只是
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
“你是哪来的奴才?”娥尔赫蹙着眉尖,面上带着狐疑与警惕,“居然敢带着侍卫在府里乱闯,你还
有点规矩没有?你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我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做到心平气和,现在我整个心思都记挂着皇太极的伤势,没有闲情逸致来跟
她扯淡。“歌玲泽!爷可在这屋?你去问问……”一路狂奔,牵动背上伤口咝咝的疼,我屁股一挪,往边
上的石墩子上一坐,自顾自的平复紊乱气息。
“你——”娥尔赫气得脸孔扭曲,五官拧在一块,若非顾忌着我身后一票侍卫,绝非是摆来当花瓶看
的,她多半会仗着主子的身份给我一巴掌。
“福晋息怒,这是我们扎鲁特博尔济吉特福晋,平素只住在庄子上,前几日因战乱才搬进府里来住…
…所以,还不太适应府里的规矩,您……”
“啪!”歌玲泽的话未讲完,娥尔赫蓄势已久的一巴掌终于落下。我心头一跳,怒火终于还是被她的
盛气凌人给勾了出来。
“下贱奴才!”她冷言一扫,倨傲的看向我,“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一个小小的布雅福晋居然也敢
在我面前摆主子架子!今儿个我算是大开眼界了,还以为爷在庄子养了个三年的是个什么样的狐狸精,小
骚货!原来竟是这等姿色?哈,哈哈……”她笑得比哭还难看,面上的粉簌簌直落,满脸的不置信,“这
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滑稽最离谱的事了,前几日我听说庄子上的贱人进了家门,大福晋使人去屋里找你被
侍卫挡了回来,之后亲自去见你,你居然摆起架子让她吃了闭门羹。哈,这家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我
看葛戴这个大福晋也当到头了,居然让你这么个货色骑到头上来。你是什么身份?”
“你又是什么身份?”我不冷不热的开口,歌玲泽垂着脑袋,咬着唇角满脸委屈,我扫了她一眼,重
新将目光转回娥尔赫的脸上。她被我反问一句,气噎得满脸通红,我冷眼打量她,轻笑,“请问,你什么
身份?”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呵呵一笑,“大福晋都没来说我什么,你凭什么来对我指手画脚,还有,我今儿个既然进了这家里
,就没打算做什么布雅福晋,你最好别惹到我,你……惹不起我!”
她气得只差没抓狂,一双眼似能喷出火来,恨恨的瞪着我。
我缓缓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歌玲泽的肩膀:“行了,别杵在这儿,去问问爷可在主屋?我和福晋还
有些贴己话要讲……”
歌玲泽惊异的看了我一眼,我冲她微微一笑,她这才迟疑着走开。
“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娥尔赫咬牙。
“是,我在这,福晋还有何指教?”
“你莫猖狂得意!”娥尔赫压低声音,嘴角勾起一弯冷笑,“你早些年进门时,爷的确是专宠了你一
阵,可这两年谁不知你早已失宠,爷甚至连你住的庄子都不曾再踏足一步,你们蒙古女人也敢妄想和我们
女真人来抢男人?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副尊荣,别说你这样的,就是那个出身高贵的科尔沁格格,又
能怎样?长得倒是不丑,可惜连句完整的女真话都不会说,待在家里整得像个哑巴木头人。我不妨告诉你
实话,我们贝勒爷爱的可是美人,而且还得是女真第一美人!像你这样的货色,趁早给我识相点!小心总
有一天,把你拉出去给送人!”
我微微一愣,她的话里蕴藏了太多令我惊叹的讯息。
面对娥尔赫恶毒的笑容,我忍不住想出言相讥,恰在这时对面屋里迈出来了人,细声细气的说:“爷
问,方才是谁打了歌玲泽呢?”这熟悉的声音触动了我记忆深处的某根丝弦,我猛然一震。
娥尔赫笑颜迎了上去:“葛戴姐姐,原来你也来了,我就说么,爷那么宠你,回来如何能不召你来伺
候呢?”
“唉!瞧你说的……”她浅浅的笑了下,视线不经意的往我这边投来。我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就想往
后退,可是两条腿却像灌了铅般怎么也挪不开步。
“这是……”
娥尔赫得意洋洋的上前挽住葛戴的胳膊:“我打赌你猜不出来,这就是那个庄子上的布雅福晋。以你
我的身份,她可是个请都请不动的大人物呢!”
葛戴先是一惊,一双妙目在我脸上转个不停,渐渐的眼中有了困惑。
避无可避,我无奈的笑了笑,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直接迎向她狐疑的目光。
“这……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这么些年不见,葛戴成熟了许多,气度雍容,比之当年的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此刻的她多了几分
妩媚动人。
我笑了笑,昂步上前:“爷在屋吧?”
我一张口,她猛地一哆嗦,目光颤颤的瞟过来。
我挑了挑眉:“怎么了?这是在还是不在?”
她懵懂失神的点点头,不自觉的抬手替我打帘子:“是,爷在屋。”
“谢谢!”我昂首跨步进去,完全不理会娥尔赫那副眼珠都要掉下来的惊愕表情。
明间四角静静的站了七八名小丫头,眼波不自觉的往内屋掠去,里面沉寂得似乎连声呼吸都听不到,
我正犹豫不决,歌玲泽已轻巧的跨了门槛出来:“主子,爷让您进去。”
房间内光线不是很好,窗户都闭上,没有通风,一进屋我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鼻子抽了下,四下
环顾,却见床榻上皇太极恹恹的平躺着……
一颗心顿时如雷鸣般怦跳起来,我惴惴不安的靠近,他脸色苍白的闭着眼,那副憔悴疲惫的样子让我
的心揪痛起来。
“喂……”我轻轻喊他,鼻子涩涩的,眼眶微湿,“我来了……你伤哪了?”手指微抖的抚上他削瘦
的脸颊,触感冰冷,“伤得重不重?你……”
那双紧阖的眼倏地一睁,直剌剌的盯住了我,我只觉头皮一阵发麻,突然臂上一紧,竟被他伸手抓了
个正着。
“啊——”他揽臂一收,我稳稳的趴在他怀里,头枕在他的肩窝。他的左手有力的托在我的后腰上,
很小心的避开我的伤口,我涨红了脸,低呼,“你……”
沉重的呼吸压下,冰凉的唇瓣封住我的双唇,我心魂俱醉,再也无力挣扎,手足微微发颤,不自觉的
搂紧他的脖子。
“悠然……”他忘情的喊我。
我一懔,忙推开他:“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你到底……伤在哪了?”他含笑不语,眼眸晶亮,绽放
睿芒。
一种被设计了的古怪感突然冒了出来,我转念一琢磨,已是恍然,指着他叫道:“你……你骗我!你
没有受伤!”
这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他和歌玲泽串通好来欺蒙我的!
他嗤地一笑:“变聪明了呵!跑了两年,果然在外头长见识了。”目光幽寒,左手抚上我的脸颊,粗
糙的手感让我浑身酥颤,“似乎我对你的警告都没起到好的作用,让你不许再离开我,你偏一次次的离开
我……”
淡漠阴冷的表情让我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这……真是我认识的皇太极吗?他真是那个我爱着的皇太
极吗?为什么恍惚间有种陌生感?
“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他忽然放柔了声音,低低的,无奈的,却又无比怜惜的叹了口气,“威胁你
无用,哀求你也无用,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舍弃我,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留住你?是我对你的付出不够令
你感动,还是……你根本就不爱我?”
身子微微一颤,我眼眶发热。
“不要再跑了……不要再离开我了!我们还有多少日子可以一起携手渡过?你难道当真那么排斥我,
不愿和我在一起吗?”他喃喃低语,柔情无限,我心里的那点执著在慢慢被他融化,“你明明知道,我心
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你,如何还能一次次无情的伤我?我把整颗心都给了你,你如何还能狠心把它丢了
……”
“我没丢……”眼泪“嗦”地滴在他胸口,我搂紧他,鼻音浓重的说,“我没丢……即使丢了性命,
也不会丢……我是爱你的,皇太极!只是求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妻妾之一,我自私,我小气,我固执……
我就是无法忍受和别人一起分享你……”
“傻瓜……笨女人!”他动情的吻我,唇印不停的落在我的额头、鼻尖、双靥,“自私的人是我,不
是你!是我自私的想把你留在身边……我想要你陪着我,悠然……你可否成全我的自私,把你的心给我,
完完整整的交给我……”
独步天下 第四章 7、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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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偶然在书房翻到一册《三国演义》,虽然是竖排繁体版本,印刷装帧也极其粗糙,却仍是让我
欣喜若狂。皇太极这几年对汉文化的研究嗜好越来越广,房内搁了好多汉文古典,但多半是涉及行军打仗
的兵法书籍,我对这些缺乏兴趣,便只拣了自己看得下去的一股脑搜刮了回来。
“主子!爷今儿留在汗王大衙门议事,方才让敦达里回来传口讯说,晌午怕是回不来了,让主子不用
等他进膳……”
我正忙着埋头啃书,于是含糊的应了声:“知道了,知道了。”
“主子……”歌玲泽踱步不走。
“还有事?”
“是……那个,大福晋来了!您见是不见?”
我一怔,把神智从书页上硬生生的拉回。这几日,葛戴每日都派人来问候,因听说我受了伤,又命厨
房炖了补品送过来。
但是,这次她本人来了……我见还是不见呢?
早知道她最终还是会来找我,无论如何,我与她毕竟主仆一场,看在她以前服侍我的情分上,我也不
该对她如此绝情。况且,有些事不做一个了断,是会更加容易让人胡乱产生好奇的。
“你让她进来吧,一会儿没我的吩咐,你和萨尔玛都不许进来,也不用上茶,都去廊下给我守着门。
”
“是。”
合上书,我略略定了定神,从杌子上站起直接走到门口。葛戴进门时是低垂着头的,待到下颌缓缓扬
起,看清近在咫尺却无声无息的我时,她果然被出其不意的吓了一大跳。
我不动声色的望着她,她呆呆的盯着我看了好几分钟,忽然双肩发颤,扑嗵一声跪到我面前,抱住我
的膝盖放声大哭。
“福晋这是做什么呢?你这不是要折煞我么?”
她抽抽噎噎,泪流满面,死死的抱住了我:“格格!格格……你毋须瞒我,如果连格格都认不出来,
那我还不如瞎了双眼呢!”
我微微动容,心底涌起柔柔感动之情:“你起来!堂堂大金国四贝勒福晋,如何跪地哭泣,失了应有
的仪态气度?”
“在格格面前,我哪里是什么贝勒福晋?我不过是格格的丫头……我这辈子都是格格的丫头……”
“好了……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儿子都已十岁,怎么还能哭得跟个小孩子似的?快起来吧!”
“格格……”她放开我,抽抽噎噎的从地上爬起。
我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坐着说话。”语气尽量保持淡定从容,不让太多的情感轻易外露。她略显局
促的坐下,用帕子拭着眼泪。
“以后‘格格’‘主子’之类的称呼不必再提,我如今是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名叫步悠然。”
她明显一震,忙收了眼泪,肃容道:“是,我明白。”
我仍回杌子上坐了,将《三国演义》的书册重新打开,入目皆是团团墨点,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满脑子乱哄哄的整理不出一句完整词语。余光偷偷瞥去,发现葛戴亦是如此,神情紧张,透着尴尬与不适
,未施脂粉的脸上挂满泪痕。
“那……那……”她嗫嚅两声,脸憋得通红,“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生疏感渐渐淡去,我似乎又重拾当初与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打趣的轻松感觉,
于是轻笑:“你莫忘了,你早已认我为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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