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教第十年

    “等一下。”牛老师叫了一声：“小楚！”

    打盹的姑娘一激灵站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牛老师”

    “你去档案柜查一下初夏的档案。”

    研究生出去了，牛老师像想起什么来，抬头又问道：“初夏你哪个区的怎么领的这么晚，别人早就拿走去报到了。”

    “我榆阳区的。”

    “哎小楚，小楚！”牛老师一听赶紧大声喊了几声。

    “怎么了，牛老师”小楚从门口探了个头问道。

    “不用找了。”牛老师答完回头看着疑惑的初夏说：“你们榆阳区的档案都已经被区教委派来的人领走了。你不知道吗”

    “嗯我不太清楚，领走了啊”

    “对，要不回头你自己回教委报到的时候再问一下吧。”

    “好的，谢谢您。”初夏一头雾水，道完谢转身出了办公室。




第4章 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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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2：00，准时坐上区教委来接毕业生的专车。

    师大区里今年毕业了十几位，有一部分先回家了。坐车的大概有六七位，榆阳区派了一辆金杯来接。按往年惯例没听说有这个优待，今年不光把档案先取走接着还派车来接毕业生，初夏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金杯车驶出三环，沿着京榆路慢慢开着。初夏看向窗外，这段出城的城郊结合路红绿灯都快比车还多了。榆阳区属于远郊区，离市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出了城路边满眼绿色，高楼大厦也越来越少，繁华慢慢褪去，开始显露出乡土本色。

    车不紧不慢的走着，初夏有些无聊。她扫了一圈车内，大家都昏昏欲睡，大学不是同系的基本都不认识。只有左前方坐在第一排两人座的一位女生看起来眼熟。

    初夏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这不是邻班的张芸茹吗

    张芸茹和初夏不一样，大学期间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项活动，包括在学生会担职，毕业的时候被评为优秀毕业生。

    她正想着，看见张芸茹回过头来，两人四目相对，有点小尴尬。张芸茹朝她招了招手，两个无聊的人坐到了一起。

    闲聊了一会，张芸茹问初夏：“下周咱们面试你准备好了吗”

    “面试”

    张芸茹惊讶地看了看初夏，“你不知道吗”

    “什么面试咱们档案不是教委直接都接收了吗”

    “可是人事科还得分配呢呀。”

    “分配”

    “对呀，你看留城区还是去山区，是高中还是初中都得教委分啊。”

    初夏木楞了一会儿，其实她知道还有一层张芸茹没有说出来，是去重点还是普通校这都是事儿。

    “不过你放心，我听人说了，一本毕业的都留城区。”张芸茹看了看后面一车人，悄悄压低声音对初夏说。

    “哦”初夏应了一声，“那你知道面试什么内容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张芸茹夸张地说。

    两个人聊了一道班内其他同学去面试的事情。

    下午快四点，车子终于晃晃哟哟地开回了榆阳教委院内。

    初夏下了车，抻了一下坐麻的腰，和张芸茹挥手再见，转身出了大院。她沿着马路一边往车站走，一边想着下周面试的事情。

    临下车前，同车负责接收档案的老师已经正式通知大家隔周周二早上8：30到教委人事科报道面试。

    郑大夫一听说还有面试的事情，一拍大腿说到：“咱教育口也没有认识的人啊。”晚上和老初商量了半天，决定还是得找熟人想想办法，这工作分配的事情可不能含糊。我爱搜

    人托人最后托了个不知所谓的亲戚，中间又不知转了几个人带话，郑大夫算是踏实了一些，可是初夏却觉得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

    隔周周二一大早，初夏坐上公交车赶往教委。

    公交车沿着运河河道缓慢的行驶着，车内挤满赶早上班的人。初夏坐在窗边，半开的车窗随着车子的行进吹进一阵阵的微风，河道旁栽种着各式各样的树木和灌木花草。早起锻炼的人们在树影间不时闪现，还有抱着匣子吊嗓子的老人，远处碧绿的河水在朝阳的映照下不时泛起阵阵波光。

    一切都这么安静祥和，车内虽然也是闷罐一样挤满了人，但是车外少了很多的高楼大厦，路上少了各式各样的车子，却多了些缓慢的生活节奏感。这就是初夏一心想回到榆阳的理由，生活需要有节奏感，快慢相宜才好。

    榆阳区教委外有一站，初夏下了车，走到教委门口，上次是开车进去没有机会仔细观察。

    榆阳区教委院子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完全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建筑风格。一人多高的围栏，大门两侧分别竖挂着几块牌子，其中一块写着北京市榆阳区教育管理委员会。进门不足10米，一排平房，正对大门开着一个门洞。初夏左右看了看，右手边是警卫室，左手边挂着考试中心的牌子。

    穿过门洞，约三十米开外一幢老式四层的楼房，左右不过百来米宽。楼前画着一排停车位，只稀稀拉拉的停了几辆车，虽然现在私家车已经开始流行，但是远郊区还是比不上市区的繁华。紧邻警卫室的后墙根一排带着棚子的自行车停车位倒是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间或有电动车穿插其中。

    初夏抬脚进了楼门，左转走过几个门，找到挂着人事科牌子的屋子。她站定扭头看了看后面裙尾有没有被压出褶皱，为了今天的面试她特意换上一身正式点的青色套装，脚穿棕色单鞋，略微压住了些刚毕业的青涩。

    都确定好了，才抬手敲了敲门，门内一声嘶哑的女声：“进来。”

    推开门，大概十几坪的办公室，正对门贴窗放着两张相对的桌子。其中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位身穿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她抬头看了看初夏，问道：“你是来面试的吧”

    “是的，老师。”

    “到对面的会议室先等一会，咱们8：30准时通知开始。”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埋到眼前的一堆文件中去了。

    初夏转身准备出去的时候才发现门后面还有个套间，虚掩着的门里传出一个略微低沉的男声：“艺体科老张他闺女叫什么哦，好的好的，知道了。”说着里面套件的门被关上了。

    初夏转身出了屋，随手关上门，走进对面会议室。

    会议室大概一间普通教室那么大，摆设也很像教室，黑板投影讲台一应俱全，下面整齐码放着十几排的长条会议桌和椅子。

    初夏坐到靠窗中间的位子，因为来的早，会议室还没什么人。她扭头看着窗外，原来楼后面还有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院子尽头又是一排平房，呈凹形环绕着院子。

    她正想着后面的屋子是干什么用的不留意被人从后背拍了一下，她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一看笑了，一个圆脸可爱小女生正冲她乐。

    “嗨，还真是你！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呀”说着女生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

    “这个点儿不堵车，还凉快。怎么上周回来区里接人没看到你啊”

    “我自己回来的，懒得等。”张静不在意地说道。

    两人亲热的聊起天来。

    张静是初夏的高中同班同学，大学考进师大心理系。初夏所在的化学系一直在本部上课，心理系则在离本部两条街区外的文科院。因此大学四年两人见面次数并不多，大学之大基本不刻意相约是很难见上一面的。

    张静父母早年离异，一直和教小学的母亲生活。但是性格却丝毫没受影响，大大咧咧，说话办事很干脆利落。初夏十分喜欢她，两人高中时关系就很近。只是她不善交际，大学慢慢断了联系。这次碰上，两个人都很惊喜，一起热络的聊起天来。



第5章 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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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点过20，会议室里稀稀拉拉的也就做了二十几人。初夏扫了一圈，心想今年毕业生不多啊。张芸茹刚到，坐在初夏后面，打完招呼告诉两人：“这都是今年本地毕业的，还有几十名外省市新招的都直接被各学校校长要走了。”

    两人恍然大悟，张静斜坐着看着张芸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家里有在教委的”

    张芸茹看了看张静，没说话。

    恰在此时会议室门被打开，之前人事科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她拿着一沓文件，站在讲台前，语速很快地说道：“大家注意听要求，咱们今天的面试安排从上午9：00-11：00，每人15分钟。咱们先抽签，按抽到的序号到对面人事科办公室由教委李主任直接进行面试。一会门口会有人叫号，叫到的同学们把东西带好，面试完直接离场。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女子看了一眼台下，没有人说话。“好，那大家按我叫到的名字直接来抽签。”

    大家陆续抽完号，中年女子拿着做好登记的名册出去了。大家开始互相低头私语起来，眼可见地紧张情绪逐渐蔓延开来。

    不一会儿，门口过来一个略年轻些男子，手拿名册，叫到：“1号，张政。”一名个子很高的男生走了出去。

    轮到初夏的时候，会议室里还剩一半的人。张静拉了她一下：“哎，面试完再联系啊。”

    “好的。”初夏点点头，先出去了。

    再次站在人事科门口，她低头吐了口气，平缓了一下心情，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还是那名穿碎花裙子的中年女子，她公式化的脸庞朝初夏点点头，指着旁边套间说道：“进去吧，主任在里面。”

    “谢谢老师。”初夏恭敬地点头道谢，走进里间。

    套件大小和外面一样，很简单，两张办公桌对着放在靠窗的位置，一个书柜对门靠墙放置，面对办公桌书柜旁放了一把椅子。

    桌前坐着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个子不高，微胖，秃顶，带着一副金丝眼镜。他抬头看了看，指了指椅子示意初夏坐下。

    “师大毕业的一本生”李主任低头看了看手边的材料，问道。

    “是的，李主任。”

    “高中是在三中上的”

    “是的，李主任。”

    “不是一中毕业的啊。”李主任轻声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初夏是不是太敏感了，她觉得主任这句话里含着些许的惋惜。

    前面都是些常规的程序性问题，初夏一一回答完后。

    李主任看着她问道：“你对现在一直在强调的师德怎么看”

    初夏有点懵，这个该从什么角度回答呢太政治化的问题怎么说才能不犯错误呢理科生非党员很不擅长啊。

    李主任见她没有说话，又解释了一下：“那你对作为一名合格的教师有什么看法教师的底线是什么”

    初夏回答的有些磕磕巴巴，其实她也说不清楚。这个时候的她还不能清楚认识到是什么吸引她成为一名教师，这到底是一份职业还是工作还是什么对于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喜欢还是谋生，理想还是职业应该没得选吧。135中文

    面试结束了，初夏感觉不是很好，尤其是那句不是一中毕业的让她如鲠在喉。如果因此影响分配，真是怪自己不争气，谁能想到工作也是要和中考相关呢

    刚走到教委大门，看见先面试完的张芸茹在路边似乎等什么人。她正向过去打个招呼，谁想张芸茹刚扫到她一个影子转身急匆匆地走掉了。

    ‘怎么了看见我躲什么呀之前不是还聊的好好的。’初夏有些纳闷，没多想，转身朝车站走去。

    隔了两天，教委人事科电话通知去领取面试结果。

    初夏到的时候，张静已经领完在门口等她。

    “哎，赶紧的啊，我分一附中了。”张静还是那个急脾气，赶着初夏赶紧去取结果。

    一张a4纸，上面简单写着：经研究决定初夏分配到北京市榆阳区第一中学附属中学，下面署名北京市榆阳区教育管理工作委员会，盖着红色的章。

    初夏拿着分配单不知喜忧，她顺手折起放进背包。出门和张静一说，她倒是很高兴，约了初夏一起到一附中报道。

    两人约好时间愉快分手，初夏刚走到车站，身边刷的停下一辆自行车。她定睛一看，原来是高中同学萧晓。

    “初夏那天面试我就看着像你，来晚了没来及打招呼。你分哪了”

    “一附中，你呢”

    “我分三中了，有时间咱们一起去看看老耿怎么样老耿还问起你呢。”

    “好啊，什么时间”

    “周六晚上吧，回头我打电话给你，先走了啊。”

    “好，拜拜。”

    初夏突然心情有些沉闷，萧晓大学没考上北京市区的，分数勉强够二本线，走了天津师范学的物理专业。要说中考决定分配，怎么大学学历反倒不重要了呢！她有点想不明白。

    到家后郑大夫一听分到一附中果然急了，立马打电话给被托的人。“我闺女怎么分到一附中了一中去不了，怎么着区重点三中也可以吧她可是一本生。”

    电话那头不知道回了几句什么郑大夫气鼓鼓的直接撂了电话。

    初夏看看转身坐在沙发上还在生气的郑大夫有点莫名其妙，“妈，一附中就一附中吧。”

    “你知道什么去不了市重点，好赖区重点也可以啊。一附中新建校，累死你。”

    初夏真不知道该安慰的是妈妈还是自己。

    周六聚在老耿家的，惯例的包饺子。老耿拿沾着面粉的手指直戳初夏的脑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你早找好人了，人萧晓面试前老早就找我们给想办法。你说要是回原学校和我们谁打个招呼不行我们这批老人和校长建议一下，校长是有权利向教委要人的。你呀，怎么说你好呢一附中，去年建校第一年，连个保洁都没有，大检查的头天晚上全校连校长一起晚上加班打扫卫生。累死你！”

    初夏欲哭无泪，她怎么知道还有这么多门道，至此才明白‘累死你’不是说着玩的。她知道老耿是心疼她，老耿对自己的学生有种格外亲近的感情，希望他们每个人能走的更加顺利一些。

    “哎，我当年还是优秀毕业生呢，就因为同期毕业的两个人，人家一中要男的，我就分三中来了。那会儿也是傻，不知道去求求我原来的老班主任。你简直和我一样。”老耿看着初夏有点垂头丧气，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