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你怀疑伏仆射是三哥口中的那股势力”甫君凌惊讶地道。

    “嗯，”扶罗点点头，“春猎的刺客是他派的，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再安排一出。

    淳于秋与师那离恶斗而亡，语莺斋这个地方也是他选的，虽说两人先前就喜欢去这里，可他们也未必不去别的地方，怎的就偏偏选了这里。

    最让我疑心的是沈姨娘的死，如果这个沈姨娘是别人安插在他身边的奸细，他大可禀报陛下，在暗中查察。可他居然用家中闹鬼来搪塞，简直是欲盖弥彰。”

    “可他若是那股势力，他的目的是什么呢”甫君凌也是起了疑心，可到底不敢相信这样的结论。

    扶罗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不是告诉我，说他是早逝的大皇子的生身之父吗，他是不是想给孩子复仇”

    甫君凌大惊失色，自那日听到伏湛与端敬皇后的往事后，他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明白，这件事必须要烂在肚子里，跟谁也不能说。可扶罗跟他朝夕相处，早就看出了他的异常，一再追问下，甫君凌才悄悄地告诉可他，当下也唬了她一大跳。

    甫君凌忙四面八方细细查看，确定四周无人后，才在她耳边低声警告道，“这件事你不能再提了，否则会立时招来杀身之祸。”

    扶罗低低地道，“凌哥哥，我明白。不过，你也不用替你姑姑羞愤，她也是个可怜人，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一生飘零异国他乡，跟不爱的人成婚生子，跟自己所爱的人生的孩子又留不住，这才是她早逝的原因吧。”

    甫君凌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暖流，霎时流淌至全身，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这件事他不愿提起，不光是关切到宇文翙，也因自己的姑姑也是当事人之一，他一直为此感到羞愧，生怕为扶罗看不起，没想到她居然明白自己的心意，还出言开解他。

    谢谢你，罗儿。甫君凌在心底说。

    “凌哥哥，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甫君凌伸手摘下一片落在扶罗秀发的黄叶，叹了口气，“罗儿，我不骗你，我真的不知道。那日我偷听伏仆射跟竟陵姐姐的话，只觉得伏仆射并未因长子被害而迁怒三哥，相反他谨守当年对端敬皇后的承诺，会全心全意地扶持三哥，那话语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261章 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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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哥哥，你心太善了，总是愿意去相信别人，可须知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总不会当着竟陵公主的面说自己恨的要命这样的话吧。”

    你心太善了，这句话怎的这么熟悉甫君凌猛的想起，原来那日宇文翙也这么评价过自己，连扶罗都开始疑心伏仆射，那三哥呢，他会怎么想

    夕阳西坠，余晖映红了半边天空，西边幻彩流金的天空上，流光溢彩的晚霞宛若一匹九天玄女织就的彩锦，从遥远的天际翻卷开来。绚烂潋滟，美得不可方物，伏夔痴痴地远眺天边，不禁想起了尹惊鸿那惊世骇俗的容颜。

    “惊鸿，那是你吗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伏夔喃喃自语，“如果不是我在这世间还有未竟之事，或许早就陪你去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明亮多姿的天空被阴沉晦暗一滴一点地吞噬，暗黑的云滚滚席卷而来，沉沉地压在天空中，也压在人的心头。

    伏夔右手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轻轻地道：“惊鸿，我先走了，以后我还会常来陪你的，你一个人在那边，有什么事可以常常托梦给我，我现在只要有几晚梦不到你，就会难受得紧。”

    终于，伏夔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把紫箫插在腰间，牵过马来，翻身而上，马儿慢慢踱了出去。

    方出陵寝，伏夔一拉缰绳，胯下白马立时停步不前，伏夔对着陵寝的一堵白墙，不耐烦地道：“不用躲了，出来吧！”

    白墙后走出了一个浑身黑衣的瘦小汉子，对着伏夔一揖，“公子，主上有急事相见。”

    伏夔默不作声，那汉子也不多言，头前默默领路。

    两人走了大约有半炷香时分，来到了一处连绵不绝的山峦，头前领路的汉子回身对伏夔道：“公子稍后，待我去禀报主上。”

    片刻后，山侧亮起了一缕火光，微弱得几乎好似天上的星辰一般，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跟着那汉子奔了回来，“公子，主上有请。”

    伏夔依旧一言不发，把马匹交给那汉子，顺着孱弱的亮光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伏夔才发现，原来山的一面被打了个洞，洞口足有一人半高，点了一支明亮的火把，想来这就是他在远处看到的星星点点的火光了。

    洞口虽然甚是通透敞亮，可越往里走却越发暗沉了起来，走了大约三丈，灯火已全然照射不到，伏夔还想往前走，突然听一侧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皇甫公子，这边。”

    伏夔听声辨位，立即向右拐去，原来这山洞中还套有一个小山洞，伏夔走了进去，就听那声音充满歉意地道：“打扰皇甫公子跟夫人团聚的时光了，小老儿给公子赔礼了。”

    伏夔勉强压抑着怒气，“你既知今日是我跟夫人团聚的日子，又何必这般不识趣来打扰”鱼鱼小说

    何先生不以为杵，“可若不是在此处，我等怎能如愿见到皇甫公子这三个月来，无伦我等再怎么留暗号，皇甫公子都视而不见，我等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实在是……”

    伏夔没有兴趣听他的长篇大论，不耐烦地打断他：“有话快说，不用扯这些没用的。”

    何先生哈哈一笑：“皇甫公子的性子愈来愈急躁了，先前可不是这样的。”

    伏夔二话不说，抬步走出洞外，他真的没有耐心再待下去了，他今日是打算在尹惊鸿坟前守一夜才回家。可一到陵寝就发现有人在旁潜伏等待，他原本不想理睬，可那人居然一待就是一整日，他不愿意跟尹惊鸿独处之时，还有一个不明不白的人跟在一旁，这才强忍着愤恨来见何先生。

    可来到此处，这个何先生绕来绕去，就是说不到正题上，伏夔深知他的性子，若跟他计较起来，只怕更没玩没了，索性抬脚就走。

    果然，何先生见伏夔不搭理他，马上敛容道：“皇甫公子，主公想知道，为何你不事先把甫君凌三人进崇业寨做内应的事说出来，以致崇业寨被一举剿灭”

    伏夔冷冷地道：“甫老先生是上了年纪，可应该还没老糊涂吧，他不会以为单凭这几千手无寸铁的农民，就能助皇甫氏复国吧”

    何先生没想到伏夔的口气这般恶劣，倒是出乎意料，可想到他心痛夫人殇逝，硬是忍下怒气，道：“皇甫公子说笑了，你应知主公之意，不过是搅浑雒邑池水，好乱中取利罢了。”

    “乱中取利”伏夔冷笑一声，“即便是乱，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乱子，不过区区几千农户，在金鼓铁马面前如同齑粉，就算他三人无法潜入崇业寨，宇文翙也未必就拿他们没有法子。”

    何先生闭口不言，他也知伏夔说的是实话，宇文翙迟迟不动，不过就是顾及那寨中都是失地的农户，如若不顾死伤一味强攻，恐失却天下民心。可若是越闹越大，危及皇权，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虽如此说，可皇甫公子也该提前给个信，好让我等事先有个准备。如今刘梁被流放，短时间内无法返回雒邑，我们在雒邑城中的伏兵又少了一员干将。”

    伏夔不动声色地道：“只是流放，又非丧命，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何先生又何必如此心痛。”

    “皇甫公子，这个刘梁可是小老儿花费了好大气力，才安插在雒邑城中的一枚钉子，原本想着等雒邑城乱之时自然大有作为，可居然被别人一举拿走，你可知有多可惜。”

    伏夔冷冰冰地道：“不过是枚钉子而已，没了就再补一颗便是，甫老先生别的不行，在别人身旁安插棋子可是行家里手，缺了一两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话说的太过难听，何先生纵使涵养再高也无法忍耐，拔高声音道：“皇甫公子，你这是何意”

    “何意”自从尹惊鸿被害香消玉损后，他的冲天怒气一直强忍在胸，此时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也不由怒道：“何先生，咱们也是老熟人了，这种明知故问的把戏还是少做些吧。甫老先生都有本事把人安插到我父亲身边了，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又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一时间，洞内一片寂静，只余下一片急促的喘息声，原本黑黢黢的山洞内显得诡谲异常。



第262章 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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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三个半月前，在婚礼那日自己此生挚爱惨死在自己怀里，那血淋淋的一幕就刻进了骨中，烙进了心里，直至今天仍是那是那般历历在目。

    那惊世骇俗的容颜，那过目不忘的记忆，两人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那句言念君子，乱我心曲，一切的一切都是清晰如初，又是訇然鲜活。

    伏夔心里清楚，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他再也忘不掉了。

    可万万没料到，就在惊鸿下葬那日，扶罗告诉了他江湖上流传的杀人不见血的摄魂邪术，又怀疑沈姨娘就是真凶，他才恍然大悟，原来惊鸿还是没有逃过皇甫氏和甫氏的毒手。

    自那日何先生公然反对两人成婚起，他虽然出言恫吓，可他明白，两家是不会轻易罢手的，为了婚礼能顺利举行，他煞费苦心，绞尽脑汁布置一切，唯恐自己一个失算就害了惊鸿。

    同时，他也在赌，惊鸿毕竟是当朝大员之女，他们纵然再怎么胆大妄为，还不敢公然对她下手。

    可是，他太低估两家反对婚事的决心了，居然用了这种法子，既达到了铲除惊鸿的目的，还无法追究凶手的责任，真可谓一举双雕。

    沈姨娘伏夔素日从不曾在意个这个父亲的侍妾，只是觉得她能说会道，八面玲珑，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却不想她背后有如此大的秘密。

    更令人恐惧的是，这个沈姨娘进伏府已有七年的时光了，原来两家人在七年前就把手伸进伏家来了，安插的这个眼线既是监视伏湛，恐怕更多的是监视自己。

    伏夔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他私下去试探沈姨娘，虽然她言语间掩饰的很好，可心底的慌乱震惊依然透过眼神泄漏了出来。

    伏夔当时就恨不得把这个沈姨娘抽筋扒皮削肉碎骨，挫骨扬灰，可他清楚一旦自己妄动，后果是什么，很可能暴露两家不说，连自己的身份都会大白于天下。

    于是，他选了一个最不易引人怀疑的法子，在一个漆黑的深夜里，悄悄把沈姨娘推下了池塘，看着她灭了顶，此前他从没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亲手杀一个女子。

    当然，为了这件事弄得合情合理，他还是做了不少铺垫，在此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下人都声称看到了鬼，那个沈姨娘在临时前，也确实有下人听见她大叫鬼，所有人都深信她是因为遇鬼才失足落水。

    伏夔忍不住冷笑，这世上有没鬼他是不知，可往往人心便是最大的鬼怪，为人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半夜响起的敲门声。

    他自以为做的机密，却哪里瞒得住在朝堂爬摸滚打几十年的伏湛，他不久就把真相查了个**不离十，也不出预料的大为震怒。

    伏夔也不计较，这种事换做谁不生气不愤怒，换了他，只怕他能直接跟两家人摊牌。

    可纵然伏湛再动怒，还是替他收拾了烂摊子，对外声称家中有了不洁之物，并请了道士破家中的厌胜之术，这一下沈姨娘的死便再无人疑心。看书阁

    良久，何先生才稳住呼吸，故作不解地问道，“皇甫公子是何意，老夫不明白。”

    伏夔见他故作不懂装懂的样子，心下更是恶心。若换做平时，他一笑也就罢了，可自从尹惊鸿死后，他对他们简直是恨之入骨，他也懒得再惺惺作态，冷冷地道，“何先生，你我都不是戏子，何必整日演戏，我是何意，旁人不知，你心中跟明镜似的，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何先生见他执意撕破脸皮，当下也不再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道，“皇甫公子倒是好手段，沈姑娘在伏府潜伏这七年，主人一直未曾启用，想不到一出手就漏了破绽，被公子一眼识破。”

    伏夔言语中满是指责之意，心中冷哼一声，也不屑与他争个眉眼高低，是非曲直。

    何先生继续道，“公子识破也不要紧，可应该也知沈姑娘非一般身份，怎的都不跟我联系，问问该如何处置，就私下处决了沈姑娘”

    伏夔冷冷地道，“何先生，若我没记错，当日大家说好是双方合作，相互公平，谁也不在谁之上。若说我私下处决沈姨娘，先生怎么不说未知会我一声就随便把人安插在我身边，敢问甫老先生是何意”

    何先生明白，这件事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可这七年，沈姨娘几乎没被启用过，只是无可奈何之下才被逼动用了这个本想留到最后的棋子。

    如今伏夔只字不提他执意成亲之事，却咬住甫家私自放人在他身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了他甫家头上。

    何先生极其不满，“我记得不错的话，当日我曾极力阻止你跟尹家成婚，怎么公子就是不肯听呢”

    伏夔见他终于提到了此事，心中的怒气终于贲勃而发，“我没记错的话，我也曾跟何先生说过，我不会答应，何先生好像也不记得了吗况且我说过惊鸿是当朝大员之女，她若横死，尹家岂有不追查之理可你们还是执意要她的命，我怎能不替你们善后”

    何先生怒道，“沈姑娘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尹府至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只是以为那个这丫头突然发癫，害死了他家小姐，本来一切根本并无痕迹，何须善后”

    “神不知鬼不觉”伏夔冷哼了一声，嘲讽的道，“或许神鬼都太忙，顾不上人间的事，才会不知晓，可摄魂之术却未必瞒得过全天下的人，起码我知道此事，就是扶罗姑娘的提醒。”

    果然不出伏夔所料，此话一出，何先生登时大惊失色，“你说什么，那个扶罗已经发现了”

    “不错，所以那个沈姨娘无论如何留不得了，只有她死了，线索才会彻底崩断，才会保住我们两家。”

    何先生像是突然松了口气，低声道，“她还说了什么”

    伏夔轻笑一声，心中甚是鄙夷，就这等智商还妄图在卧虎藏龙的雒邑之地翻云覆雨，当真不自量力。



第263章 夺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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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现在知道怕了，遇事不肯思虑周全缜密，又不听他人好言相劝，留下的烂摊子却要他人来收拾，还敢在此大言炎炎，真当这世上之人都是傻子不成”

    伏夔见何先生方才还一副咄咄逼人之态，可不出几句就被自己逼入了尴尬之地，他决心一定要借这次机会，摆脱甫家对她的控制。

    何先生虽然满心不甘，可事到如今，只得低声下气地道，“是我冤枉公子了，还请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伏夔淡淡地道，“道谢倒是不必，反正大家同坐一条船，若你们出事，我也跑不了。只是我可救你们一时，却救不了一世，你们执意在雒邑掀起风波，却无撼动政局的实力，只是在一点点地暴露自己。”

    “公子，此言何意”

    “上次我为了阻止你们对惊鸿动手，特意提醒伏湛已知你们的存在，就是希望你们不要在生事端，可你们还是不停，终于惹出了今日的大祸了。”

    何先生大为惊诧，“今日的大祸，有何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