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甫君凌心中怒气陡然而起，嘴角一扯，算是笑了一下，“有什么不方便，您稍等，待我去把我的未婚妻带来，让她一道去拜访您。”




第298章 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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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祥大街是安陆镇上最热闹繁华的街道，两旁店铺星罗棋布，行人摩肩擦踵，乍一看居然有几分大城池的模样。

    甫弇的宅子就在吉祥大街北面不到一百步的地方，整个宅子足足有五进，宅子幽深阔朗，亭台楼榭颇具匠心，连园中的花木也是难得一见的品种，欣欣向荣。

    甫弇招呼两人坐下，有丫头端来两盏鹧鸪斑茶盏，放下几碟精致细点，悄然退下。

    甫君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不禁连声赞叹，“好茶，别说是我家，只怕整个大周国，只有皇宫里才能喝得上这般好茶。”

    扶罗也暗暗点头，确实是好茶，清香四溢，唇齿留香，她在竟陵公主那里都没能喝到这样的茶。

    不光是茶，这间屋子的布置也是让人侧目，地上云纹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好的湘妃竹做成的小几，湖州上等丝绸做成的帷幔，莲花缠枝珐琅香炉中袅袅而出的涂芜香，在在都告诉着她，这里的主人不仅是腰缠万贯之人，还是个不落俗套之人。

    甫弇连连摆手，“君儿可别笑话我了，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了，怎敢跟皇宫里的贵人们相比，可折煞我了。”

    甫弇见扶罗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她，不禁微笑着说，“这就是你说的未婚妻”

    甫君凌微微一欠身，“是，她是乌弋的扶罗公主，这次我就是跟她回乌弋，准备我俩的婚事。”

    甫弇目光在扶罗身上游走了一圈，一拍案几，爽朗地笑着说，“好，君儿好眼光，好一个俊俏的孩子。”

    甫君凌不想把话题老是缠在自己身上，遂问道，“甫老先生是自己住嘛，怎么不见其他亲人”

    甫弇长长叹了口气，“我倒是有几个孩子，不过都在外头做买卖，一年也难得回家一趟，何况他们也早就自立门户，不在这宅子里住了。五年前，拙荆驾鹤西归，留下了我孤老头子一个，所以我一听见有亲人来，就高兴得什么似的，赶紧跑过去见见，吓着君儿了吧”

    甫君凌不接他这茬，反而说，“我小时就听父亲提起，甫氏家族多以香料生意为生，如今看来，这生意做得确实不错。”

    “过得去吧，总算能让一家老小有片瓦遮头，有口饭果腹，比不得你爷爷，国家栋梁，我们就是胡混着过日子罢了。”

    扶罗脸色微微一变，可看甫弇一脸的笑意，吃不准他到底只是在谦逊，还是有意嘲讽甫君凌的爷爷，只得暂且忍耐。

    甫君凌但笑不语，低下头去吃茶，又赞了一声，“好茶！”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三人都沉默不语，过了半晌，甫弇才拍拍手，一个丫头捧着个梅花报春得紫檀木盒子走了上来，轻轻放在扶罗面前。笔下文学 www.bxwx.co

    扶罗不明所以地看看甫弇，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甫弇笑着说，“君儿成亲，我这个做爷爷的没什么好送的，想来绫罗绸缎，珠宝玉石之类你们自然不缺，我这儿唯独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这点香料了，送给你们权做一点贺礼吧。”

    甫弇话音方落，丫头就打开的匣子，一股透骨的香气登时传了出来，瞬间就氤氲了整个屋子。

    扶罗在皇宫待过，眼光也算是不浅，可却说不清眼前的香到底是何物，只觉得香气透过全身毛孔渗进了五脏六腑，浑身软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通透。

    “这是面前小儿从西洋国带来的香料，整个大周国怕是难以见到，君儿可莫要嫌弃爷爷小气才好。”

    两人大吃一惊，万万料不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香料居然如此珍贵，急忙推辞。

    “我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这点子香料了，如果这个你们也不肯收，那就是嫌轻了。”甫弇叹了口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可两人此次南下，随身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唯有扶罗身上的玉鞭和匕首方能算是珍贵，可一来那是师父师娘所赠，她不愿再给人，再者若是对方不喜武功，送件兵刃也不是上上之选，只好等以后寻到珍贵物事再回赠了。

    甫弇站起身来，对两人说，“既然你二人要成亲，可愿跟我去拜祭一下甫氏祖先，把你二人成亲之事告知祖宗。”

    两人接了他那么重的礼，自然不好当面拒绝，只得跟随他走了出去，不过二人也不怕甫弇弄鬼，毕竟五人中，灵轵二老和邓禹都不在此处，一旦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三人肯定会想法子来寻的。

    两人随甫弇穿堂过户，来到东跨院的一座祠堂模样的屋子前，甫弇对二人道，“这就是供奉甫氏历代祖先之地。”

    甫君凌暗暗吃惊，虽然他爷爷这支甫氏人与甫弇这支走得不近，可他也听过父亲讲过甫氏的历史，其实真正的甫氏满打满算不过四代人，目前需要供奉的不过是曾祖父这一代，怎么会建了这么大一间祠堂

    甫君凌一走进祠堂，不禁大吃一惊，迎面竟然是赵国开国皇帝皇甫跋的灵位，供在祠堂最好处，旁边则是密密麻麻的牌位，甫君凌粗粗看了一下，几乎不下上百块，不但有皇甫氏三十二代皇帝，连历代有封号的皇甫氏亲王也一并在内。

    或许是自幼父亲并不多讲皇甫氏的历史，也或许甫氏是反出皇甫氏，甫君凌对皇甫氏并无多少感情，如今看着这历代皇甫氏的牌位，丝毫也没感觉到这与自己有何关联，只是默默瞻仰。

    “甫氏历代祖先在上，今甫氏子孙甫君凌携妻子扶罗特来拜祭各位祖先，求祖先保佑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一生顺遂。”

    甫弇当先跪了下去，扶罗正想着也跪下去，却见甫君凌只是对着牌位深深一揖，也跟在甫君凌身旁深深一揖。

    三人从祠堂出来，回到了正堂中，甫弇脸上淡淡的，对两人说，“人年纪大了，就不中用了，不过陪你二人说了这阵子话，精神就不济了，你二人先坐着，等会吃晚膳时我再来陪你二人。”



第299章 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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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明晃晃的逐客令了，二人忙站起身来告辞，甫弇也不甚留，只是客套了几句便命人送了两人出来。”

    两人出得甫弇的宅子，走了一段路，看看左右无人，扶罗这才对甫君凌说，“凌哥哥，你为何不肯对那些祖先下跪”

    “我怎会不肯对祖先下跪，每年我都会跟随父亲去皇甫氏的黄陵去拜祭，我只是闹不清楚这个甫弇的真实目的。”甫君凌沉着脸道。

    “真实目的”扶罗不解地问。

    “我爷爷跟这边的甫氏早就断了干系，要不然父亲也不会连爷爷的死讯都不通知这边，而且连爷爷在这边的屋子都卖掉了，可这个甫弇，见了咱俩，跟天下掉下了个宝贝一般，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实在弄不清他到底想做什么。”

    “而且，这人到底是不是你爷爷的兄弟也无人知晓，不过就是凭着宅子里那个李才福和他自己说的，谁知是真是假，好在离开时，我偷偷把那香料给他放下了，我也觉得有鬼，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甫君凌听扶罗这么说，顿时脸上露出了笑意，他的罗儿果然与他心意相通，真是个好姑娘。

    扶罗又说，“回去后，咱们赶紧离开那个宅子，去外头找间客栈住吧，别再跟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扯上关系，咱们这一路惹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别再跟不清不楚的人纠缠了。”

    “没错，确实该如此。”

    甫弇穿过东跨院，又回到了祠堂里，绕过一众祖先的牌位后，来到了一间隐秘的小屋子。

    小屋子里，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负手而立，听到动静立即转身，双手一揖，“甫老先生，钟繇有礼了。”

    “钟公子客气了，快请坐，什么时候来到寒舍的”

    钟繇在一张小几前坐了下来，“刚到。”

    “抱歉，方才有客人，只得打发走他们才能来见你。”

    钟繇微笑着说，“想来是甫琛的公子和未来儿媳吧。”

    甫弇有些吃惊，“凌云盟倒是好本事，人不过才到安陆镇，消息就传到凌云盟去了。”

    “凌云盟也没有那么神乎其技，不过是盟内有人误认为二人是凌云盟的敌人，故此对二人下了黑手，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是甫家的人，盟主只好舍了老脸，派人去灵轵二老那里登门致歉，又把二人的行踪告知，算行程几人应该到安陆了。”

    “这种数典忘祖的小畜生，凌云盟害得好，偏偏老天无眼，居然让他平安无事，当真是岂有此理。”甫弇恶狠狠地说。和顺小说

    钟繇听他的话中透着说不尽的恶毒，当即明白了，“怎么，甫公子对我们的事不赞成”

    甫弇哼了一声，“我根本就没说甫氏的图谋，只是带他去见见列祖列宗，可是他却全然无动于衷，连跪一跪都不肯，我当然不肯把这么重要的事说给他，万一他跑去跟当朝皇帝告状，我们就真的别想活了。”

    钟繇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也不吃惊，摇摇头说，“盟主以前就劝过你，不用打他的主意，根本无用，他不是伏夔，不会为我们所用的。”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那个父亲甫琛在作怪，当年我那个兄弟甫异假装与我决裂，硬是去参军打仗，累积军功后在大周朝堂任职，后来儿子又娶了宇文瓒的妹妹，这等同于在朝廷里楔下了一根钉子。可万万没想到，兄弟先我而去，甫琛彻底与我这边划清界限，连死讯都不传给我，更加断掉跟这边的所有联系，一心一意做他的驸马爷，他的儿子更加不会理睬我们，想让他们为我所用，确实是天方夜谭。”

    “既然如此，甫老先生又何必动怒，说来说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来此是说其他事情的。”

    “什么要紧的事要钟公子特意到老朽这里走一趟”

    “第一件事，宣光玉佛你要不要先换个地方藏藏，你那宝贝佛寺被人撞破了。”

    甫弇大吃一惊，“撞破了，谁发现了那个地下佛寺”

    钟繇淡淡一笑，“倒也不是外人，就是你兄弟的孙子。”

    甫弇原本有些缓和的脸色顿时又沉了下来，“这小畜生，不认祖归宗也就罢了，居然还坏皇甫氏的好事，从五十年前皇甫氏夺权，就在国内开始废佛，一直到宇文氏也不待见佛寺。

    我花了那么多气力才打听到宣光玉佛的下落，请凌云盟帮我夺回，特意供奉在千辛万苦建的佛寺，不想这么快就露了踪迹。”

    甫弇越说越气，过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按捺住怒气，对钟繇一拱手，“多谢钟公子告知，我会立刻派人去把玉佛移走，把佛寺暂时关闭一阵子。”

    钟繇见甫弇一味在担心自己的玉佛，却只字不问替他劫夺玉佛的凌云盟是否会被追究，心中极是鄙夷，随手还了一礼，“甫老先生客气了。”

    “第二件事，临沅王的事发了，只怕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你这边跟他没什么牵连吧。”

    “没有，我的人曾潜伏进临沅王府，后来跟我说，此人做事心浮气躁，没有多大的能耐偏偏野心不小，打那以后，我便死了跟他联合的心，也幸亏凤盟主有过劝诫，我才事先把人打进去查查他的为人，否则他的事发了被抓被杀不打紧，连累了我的事就麻烦了。”

    “说的是，”钟繇的口吻中充满了鄙夷，“临沅王就是个无能之辈，当初他哥哥汝南王在世时还能庇佑他一番，可可偏偏非要闹出一番事来，若不是他冒他哥哥之名给宇文瓒上那篇谏言，怎会激怒宇文瓒。结果事闹出来了，他把忘八脖子一缩，不敢出头了。

    为了保住他，汝南王只得自尽，才换的他能平安来领地，可怜他妹妹被逼要嫁去乌弋那种荒蛮之地。可来到封地还不死心，又在私下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哥哥不在了，我倒要瞧瞧他准备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甫弇听钟繇的话里满是幸灾乐祸之意，也不禁笑笑，“他要怎么脱身那是他的事，不过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从中捡到些便宜。”



第300章 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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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公子来，就是为了这两件事吗”

    甫弇有些不解，如果单单是这两件无关紧要的事，似乎不必劳动凤盟主身边最信任的钟繇出马，只要找这边分舵的舵主来通知一声即可。

    甫弇心中一凛，果然钟繇来这边真不是为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所以先提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小恩小惠，好在提真正的事情时，自己不好跟他翻脸。

    他心中疑窦丛生，上次凤蛮夷吾跟他提及希望雒邑的指挥权暂时交由伏夔，他在幕后帮助即可。

    本来他也没太在意，毕竟凌云盟在整个团体中对各方都是若即若离，很多时候都是漠不关心的态势，能提出这个意见不过是嫌弃自己在大周南边，要做个什么事回应太慢的缘故。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雒邑那边的伏夔却借着李次房做的蠢事突然发难，要求自己交出雒邑的指挥权，否则就跟自己彻底撕破脸，连用他的父亲来压制都无用，他此刻正为此头痛，却不想凌云盟居然敢在这时又搀了一脚，似乎不把自己拉下来不罢休。

    想到这，甫弇冷冷一笑，“凤盟主什么时候这么有闲心，也开始关心起皇甫氏内部的事了”

    钟繇听他话中带刺，也不生气，淡淡地问，“毕竟皇甫氏企图复国的事，凌云盟也参与其中，助皇甫氏一臂之力，怎么，凌云盟只有做活的份，连句话都不能说了吗”

    “老朽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当初凤盟主曾说皇甫氏由谁来主事他不关心，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他会尽力而为，怎的突然又关心起这主事之位了”

    钟繇突然哈哈大笑，笑的甫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老朽的话到底有何可笑之处，竟令钟公子如此不能自制”

    “说来说去，甫老先生是担心这个主事之位被伏夔夺了去。且不说他只是一个刚介弱冠的少年，无论实力还是势力都无法跟甫老先生相提并论，再者，他的亲生父亲在燕国动辄得咎，万事不敢出头，更不是不敢开罪甫老先生，您又何必对一个孩子有如此大的戒心呢”

    “那既如此，为何非要争夺这主事之位”

    钟繇的口气里隐隐有了几分不耐烦，“我方才说过了，我们凌云盟从没希望更换主事之人，只是希望伏夔在雒邑行事能有便宜之权，这样也省得发生了什么紧急之事，那边的人又做不了主，等到请示了甫老先生，什么事都晚了三秋了。若不是大事还好，否则你我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

    甫弇还没说完，钟繇就打断了他的话，“上次云梦泽的事想必甫老先生也已知晓了吧，幸亏她知道的有限，否则她叛出甫氏，投靠了宇文翽，那咱们就都别想活了。”

    甫弇知道此事确实被伏夔和凌云盟拿住了把柄，而且更严重的是，这事是自己的人一手惹出来，却被伏夔一力化解的，若是追究责任，他难辞其咎。

    “就算伏夔在雒邑有便宜之权，那云梦泽的事就能避免吗”甫弇不服气地反驳道。下手吧

    “伏夔潜伏在朝廷，皇帝那边有什么举动他就算无法知道全部内情，也可听到些风声，云梦泽的事如果当时他便插手处理，云梦泽泽绝不会成了宇文翽的人。如今宇文翽许她重建云家，更把当初被夺的家产全部归还，她再也不会理睬这边了。我们凤盟主希望我跟甫老先生说，他不希望看见第二个云梦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