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第308章 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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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都点点头，阿史那一出帐子，扶罗就跟了上去，“阿史那姐姐，这个消息不要再告诉任何人了，包括娘亲。”

    “我晓得，你放心。”

    扶罗返回帐子时，见郅都正对邓禹说，“我总算明白方才先生的那句话了，原来先生早就猜出援军不会来了。”

    邓禹摇摇头，“郅都王子抬举我了，我哪有这么大能耐猜出来，如果援军要来，只怕还有五里地就会派斥候来报了，结果福晋都到寨子前了，士兵还是只报了她的名字，所以我想援军多半没来。”

    扶罗很恨地说，“乌弋都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了，各部还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真真让人寒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郅都王子，恕我直言，你还没有你父亲的威望能令整个乌弋臣服，所以这几个部族不知你有多少能耐，所以他们的选择是一致的，既派了军队出来不彻底得罪你，又不敢把军队交到你手中，怕砸在你手里，他们在观望。”

    扶罗听邓禹的话说得太过直白，不禁轻轻咳嗽了一下。

    有些后悔教会郅都大周话，否则她来通译的话，必会说得婉转一些。

    谁知郅都倒是由衷地点头，“邓先生说的是，这也是我一直在忧心的事情，请问先生可有什么好办法吗”

    “郅都王子不必心急，你现在需要的是一场胜仗，有了这个不怕那四部不服，你且耐心等着，明日单桓一到，自然见分晓。”

    郅都突然说，“难道方才先生安排时，就只是对这个寨子里的人，并未计算援军，是否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郅都王子，我还是那句话，人什么时候都要先依靠自己，这才来的可靠。”

    东方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鱼肚白，天色缓缓亮了起来，郅都的中军帐中，众将军席地而坐，各人都不说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扶罗与邓禹坐在下首，邓禹一派轻松自在，还是在慢慢饮着奶茶，似乎从昨日起，他就喝上了瘾，扶罗说要想法子给他弄点茶叶都被他婉言谢绝。

    扶罗则是偷偷打量在座所有人的神色，又看看坐在上首的哥哥，见他虽然极力保持镇定，可衣袖还是微微有些发抖。

    也难怪，哥哥自出生以来，从没独立面对这么严重的局面，离开了父王，他还是需要多多历练才是。22文学网

    “报大将军，”一名士兵冲进帐内，“单桓前锋距离营寨已不足五里。”

    帐内众将刷地同时站起身来，郅都提高声音道：“各位将军，乌弋的生死存亡就全系各位身上了，还请各位勠力杀敌，保我乌弋百姓不做奴隶。”

    “大将军放心，我等自会全力守护乌弋，绝不会让单桓得逞。”众将轰然应道。

    远处传来了轰隆轰隆的声音，宛如滚过天际的闷雷连绵不绝，扶罗举目远眺，遮天蔽日的旌旗迎风招展，只见无数骏马飞驰而来，好像是一团团黑云从地平线上席卷而来，马上的单桓骑兵粗壮彪悍，身穿兽皮，口中荷荷呼喊，策马狂奔，扬起了滚滚黄沙，绵延百里。

    营寨上里的乌弋军立早就严阵以待，紧紧盯着远处的单桓骑兵，不敢有一丝大意，单桓军素以骁勇善战闻名，即使都密军在乌弋也是以精锐著称，却不敢小瞧了单桓军。

    眼见单桓先头骑兵离营寨已不足三里，扶罗心中七上八下，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见郅都右手高高举起，在空中重重一挥，耳边突然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城楼上十几面战鼓同时敲响。

    密集的鼓点声越敲越急，声震天地，隐隐可与城下单桓军的进攻呼喊声相抗衡，扶罗精神为之一振，似乎这战鼓声能为人注入无穷的勇气力量。

    战鼓是鲜于裒在世时向大周学习制作的，在草原上算是新鲜物事，一直以来除了婚丧之事在用，这倒是头一次被用在了战场上。

    “呜----呜---呜---”嘹亮高亢的号角声也响了起来，与雄壮的战鼓声紧紧交织在一起。

    雄厚的战鼓声中，单桓骑兵怪叫着继续前冲，突然不少马匹纷纷跌倒在地，马上的人没有任何防备，也被摔在了地上，后面的骑兵刹不住，冲上前来，被先前跌倒在地的人马绊倒，又急着站将起来，纷纷相互践踏，一时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扶罗眼尖，已经看到在单桓骑兵冲锋陷阵的道路上，不知何时悄悄布起了几根粗壮结实的绊马索，长约几十丈，每根相隔有十几丈，灰扑扑地离地只有几寸，不仔细看委实很难发现。

    “杀-----”随着四面八方响起的一道道高呼声，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一块块被掀了起来，从营寨里望去，宛如一匹整齐平滑的布上忽然多出了一个个裂口，裂口处钻出了无数的乌弋军兵士，手持长刀，冲向尚在挣扎中的单桓军，手起刀落，不少单桓军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每隔十几丈设置的绊马索，成功地将单桓军切割成了几段，而乌弋军埋伏的位置恰恰就在绊马索附近，敌军一摔倒，伏兵顺势一冲杀，足令敌军首尾不能相顾。何况乌弋军这次先声夺人，而敌军远来鞍马劳顿，又遇如此厮杀，必败无疑。

    此时单桓军已被斩杀近三分之一，剩余的人重新跃上马背，拼进全力抵抗，意图利用人多势众冲出包围圈，眼看乌弋军的围困越来越勉强，已无法阻止单桓军的冲击。

    郅都看向邓禹，邓禹一点头，郅都立刻高喊一声，战场上立即响起一阵阵尖锐的哨声，乌弋军立时变换阵型，不少军士开始冲进单桓骑兵中，扑跌翻滚，手中长刀专砍单桓军的马腿，伴随着一声声长长马的悲声嘶鸣，许多单桓士兵再次摔落马下，被乌弋军挥刀砍落，登时了账。

    马上的单桓兵长刀四处挥砍，可是鞭长莫及，根本无法碰到在地上灵活地滚打的乌弋军，反而暴露在了营寨里堆起高土上的乌弋军眼前。



第309章 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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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箭矢如飞蝗般射将下来，更有不少人中箭后倒在马下，又被地上的乌弋兵一刀结果了性命。

    扶罗也站上营寨中用土堆成的高台，看着下面的战阵，乌弋军虽然只出动了五千人马，与几万单桓先锋军的对决中已稳稳占据上风，胜负已分，心里明白或许用不了多久，这支单桓先锋军就全军覆没了，不由喜上眉梢。

    扶罗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哥哥，只见他负手而立，全神贯注地盯着营寨外的战况，脸上也是全然抑制不住的笑意，猎猎的北风打在脸上，已微微有些疼痛，身上的衣衫在飒飒的风中飘然而起。

    又过了一刻钟，单桓军几乎已被诛杀殆尽，营寨里“当当当”敲响了钲，乌弋军立刻开始集结，井然有序地向营寨内撤退，跟着城门中涌出另一股士兵，来到双方交战的地方，捡拾地上单桓军遗落的武器，搜寻四肢健全的马匹，搬运单桓军随身携带的粮草，战场打扫完毕后才撤回上谷。

    这一战，乌弋大获全胜，营寨里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士兵们信心大震，人人都在谈论着彻底打败单桓军队后会分得多少奴隶和财产，好似单桓早已不堪一击。

    中军帐中，众将军也是个个欣喜若狂，战前几乎没人想到乌弋只付出了不到千人的损失就全歼单桓几万人的前锋军，赢得毫不费力，这样下去，大约不用几场仗就可让单桓全军覆没了。

    进过这一战，郅都在都密军中的威望大为提升，以前众将领只是因为他是单于的儿子才毕恭毕敬，而如今则是真心敬服，都纷纷说郅都王子不愧是单于之子，虎父无犬子之类恭维的话语。

    郅都一挥手，帐内立即安静下来，郅都举起奶茶，走到邓禹面前，向他鞠了一躬，诚心诚意地说：“多谢先生赐教，才有了这次的大捷。”

    邓禹忙站起来，端起桌子上的奶茶，“大将军客气了。”

    两人相对一饮而尽，邓禹又对郅都说，“我还有一言，按理说以我的身份不该讲，可为了大将军，我还是......”

    邓禹话还没说完，郅都急忙说，“邓先生只是哪里话，邓先生这次帮了郅都这么大的忙，不论什么话，但说无妨话。”

    “好，”邓禹看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诚恳地对郅都说，“这次大胜后，想来那观望的援军很快就会来，我希望大将军不要计较他们先前的作为，还是能像往常一般相待。”

    帐内众将都不懂大周话，扶罗就在一旁充当通译，此话话音一落，许多将领开始不忿，布尔泰性子直，跟着就大声反驳，“那三部的人一见单于过世，就不把咱们都密部放在眼中，连单桓入侵乌弋，都是都密一部在支撑，如今看咱们打了胜仗，就想来捡现成的，天下可有这么便宜的事。”

    布尔泰的话引起了帐内很多将领同声附和，邓禹虽不知何意，却也能猜出是反对之意，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郅都。

    其实郅都心中也是愤愤不平，旁人也就罢了，连孤胡部的谒焕，阿史那的哥哥平日里对自己那么亲热，危难之时却见死不救，就更让他心寒不已，如今邓禹却让他对三部都和颜悦色，对他来说委实有些艰难。52文学

    扶罗见帐内众将都不同意，而郅都都犹疑不决，心中极是焦急，她虽然也不齿三部的作为，可是她却极为赞同邓禹的话，如今见这个情势，她知道邓禹碍于身份不便多说，只有她来当这个恶人了。

    扶罗蹭地站起身来，对郅都也对众将说，“哥哥，众位将军，邓先生的话是有道理的。各位想想，单桓如今是举全国之力来入侵乌弋，折损的那几万人虽然会对单桓实力造成了影响，可并没有损伤其根本。如果单凭我都密一部，绝对不是单桓的对手，必须倚仗其他几部。

    现在东离部是摆明了要做壁上观，坐山观虎斗，指望他们已经不可能，如果我们再把其他三部拒之门外，那就真的再无援军了。”

    郅都素来对扶罗的话很听得进去，她的一番话入情入理，尽管众将口中不说话，却都默默点头，郅都更是脸色变得越发和缓。

    只有布尔泰小声嘟囔着，“可老子看到他们这番做派还是心中有气。”

    “布尔泰将军，不光是你，我心中也是心中怒气难平，可是反过来想想，人哪有不为自己着想的我们气其他三部不来支援，也是怕都密一部全部折进去，而其他三部也是为了自身利益着想。

    他们不知道哥哥到底能不能带领军队打胜仗，心中有疑虑，这才选择了观望。如果他们也跟东离部一样，那今日咱们连点后路都没有了。”

    扶罗的话一说完，郅都马上不再犹豫，对众将说，“大家听好，如果其他三部来投，众将不得为难，更不许恶言相向，只要能并肩退敌，大家永远都是好兄弟。”

    “是。”众将轰然答应。

    “我还有一事，此事更不好开口。”这一次邓禹的脸上没了方才的坦然，反而是有一丝为难。

    “先生不必这样，我说过，您在我面前，说什么都可以，实在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私下跟我提也可以。”郅都和善地对他说。

    邓禹望着郅都，见他脸色坦然淡定，似乎已经猜到他想要说的话，却没有丝毫怪责，反而鼓励他说出来。

    邓禹不再迟疑，对郅都说，“既然大将军都猜到了，我也不掖着藏着了，我想说，大将军千万别急着去推选新单于，等打退单桓后，众人自会拥戴你当单于的。”

    扶罗听后一下子呆住了，连邓禹的话还没译完，就停了下来，众位将领只听了一半，完全不知道邓禹说的下半句到底是什么，可众人不懂大周话，不知道究竟是邓禹只说了一半就不说了，还是扶罗只是译了一半就停下了，只是奇怪地面面相觑。



第310章 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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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儿，继续译下去，这件事不能瞒着众位将领，否则会越闹越糟糕。”邓禹突然对扶罗说。

    扶罗自然也明白这件事不可能撇开众多的将领单独做决定，可她到底不知哥哥是怎么想的，只好以探寻的目光望着郅都。

    郅都轻轻点点头，扶罗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把方才邓禹的话小心翼翼地译了出来。

    果然不出扶罗所料，她的话音刚落，帐内的将领登时大哗，如果说方才众将对邓禹的要求只是单纯发泄对见死不救的三部族的不满，此刻众人的话里话外甚至怀疑邓禹是单桓派来卧底的间隙，就是想挑拨单桓几大部族的关系。

    扶罗拼命替邓禹辩解，可根本无济于事，很多将领甚至说她马上就要嫁入大周，自然不会管乌弋的死活，更有人拿扶罗是大周人说事，气的扶罗满脸通红，一直跟那些将领争辩。

    邓禹对众人的叫骂声毫不理睬，只是紧紧盯住了郅都，轻声问：“大将军怎么说”

    郅都低头思索了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微笑着说：“邓先生说的有理，我听邓先生的。”

    他是用大周话说的，众将都没听懂，邓禹微微一笑，漫不经心地坐了下来，继续饮着奶茶，不再理会帐内的众将。

    扶罗明白，他已经劝通了哥哥，自然没有必要再跟他帐下的将领做口舌之争，剩下的事必须哥哥亲自来完成，否则如果连自己帐下的将领都压不住，日后怎么能做乌弋一国之主。

    郅都倏然转身，大踏步向主将位子上走去，众将都停止了吵闹，望着他站在上首，把碗里满上奶茶，端着对众将说：“各位都是父王手下的爱将，父王骤然离世，留下了这么大的担子给我，我一人难撑这么大的局势，还要各位齐心协力助我才成。”

    不知为何，往日里的郅都在扶罗眼中，是个好脾气的哥哥，对人温和慈善，可此时的哥哥却多了几分岳镇渊渟之感，或许是父王的突然离世，逼得他不得不在一夜之间长大，不得不用还稚嫩的肩膀扛起父王留下的乌弋土地和全族百姓。

    扶罗的眼眶不禁有些湿润了。

    众将领齐声高声回答，“请大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竭力辅佐大将军，不敢有一丝轻心。”

    郅都双目含泪，端起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如此，便多谢各位将军了。”

    郅都与众将领相对一饮而尽，郅都用手抹去嘴上的奶茶，对众将领说，“既然众位拥我为主，也请众将领能同意我的决定，待援军来时，我会任整支军队的大将军，但不会主动要求众人择我为下一任单于，并且会建议选新单于要等打退单桓以后再说。”

    众将领无不大吃一惊，纷纷出言反对，甚至有人骂邓禹妖言惑众，该被拉出去斩了。小飞电子书

    郅都听着众将领的叫骂声，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扶罗也冷冷地看着众人的言行，心中极是愤慨，方才嘴里说得好好的，要拥戴哥哥，哪知哥哥说出来的第一件事，就在这里集体反对，还大肆污蔑邓叔叔。

    郅都再也忍耐不住，抓起案前的大碗砰地一声摔在地上，碗被摔得粉碎，瓷片四散飞扬，扶罗十几年来从没见过郅都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吓得呆住了。

    帐内的众将一时都住了口，还有不识相的想说话被旁边的将领狠狠捅了一胳膊肘，这才发觉不对，乖乖地闭了嘴。

    郅都冷笑着说，“众位方才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尽全力协助我，哪知我说出来的第一件事众人就反对，这也罢了，还把这主帅的帐子当做榷市，吵吵嚷嚷个没完没了，既然不把我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又何必说些拥戴我的违心话呢，干脆再拥立一个你们能信服的人不是更好。”

    众将领都是看着郅都长大的，也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又说出了这么重的话来，惊诧之下，也觉得方才的行径有些过分，忙作揖请求郅都的原谅。

    郅都根本不理睬，这下帐子里的气氛完全僵住了，扶罗明白，此时需要一个人出来做和事佬，邓禹是外人，不适合做这件事，眼下唯有自己适合做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