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甫君凌忙把扶罗的手扯开，在她身旁轻轻坐了下来，握着她的肩膀对她说，“罗儿，我告诉你，我爹爹和受了重伤，不过早就醒过来了，我娘亲在照顾他，尹叔叔中了几箭，也没伤在要害处。可是穆姜姐姐，她只怕再也醒不过来了。”

    甫君凌说完，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一个受不住会晕过去。




第349章 悬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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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罗怔怔地看着甫君凌，好像是根本没有听懂他的话，甫君凌担忧地看着她，突然一颗颗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前襟。

    扶罗泣下如雨，哽咽着说，“都是我没用，连竟陵姐姐临终前的嘱托都没办到，我答应过竟陵姐姐要好好照管穆姜姐姐的，可到头来，连她的命都保不住，我没用。”

    甫君凌一把把扶罗拥进怀里，“罗儿，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爹爹和尹叔叔都说，如果不是你，只怕所有人都会死在竹林里。”

    扶罗从甫君凌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的手，哭泣着说，“穆姜姐姐在哪里，我要去见见她。”

    甫君凌知道扶罗的性子上来了是拦不住的，只得给她披上衣衫，扶着她走了出去。

    原来众人所住的是定陶的凤鸣传舍，甫君凌扶着扶罗来到穆姜停尸的屋子前。

    一推开屋门，屋里一股阴冷潮湿之气迎面扑来，扶罗推开甫君凌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穆姜的棺椁前，用力推开棺椁的顶盖，只见穆姜正安静地躺在棺椁中。

    穆姜已经被侍女更换过衣衫，全身也擦拭干净，再也不见任何血迹，她平静地躺在棺中，不像是死去了，倒好似是睡得正香甜，让人不忍打扰。

    扶罗泪如雨下，却强忍着不发出哭声，探身进去，伸手轻轻抚摸着穆姜的脸庞，尸体上的冰冷瞬间从扶罗的指尖滑入五内，沁入心扉中。

    “穆姜姐姐临死前紧紧地搂着你，以致我们要取下她的尸身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掰开她的手，她是铁了心要保护你的周全，不让你中箭，罗儿，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才不负了穆姜姐姐这番以命相护的恩情。”甫君凌轻声说。

    “嗯，”扶罗虽然尽力忍耐，可呜咽之声还是从口中溢出，“穆姜姐姐最后跟我说，要我在鄢陵旁挖个坑把她埋了……”

    扶罗还没说完，甫君凌就说，“陛下已经知道了穆姜姐姐的事，追封她为光烈公主，许她葬入鄢陵一旁的附陵中。”

    “穆姜姐姐……”扶罗再也忍不住，伏在穆姜的棺椁上失声痛哭，渐渐地软倒在甫君凌的怀中。

    甫君凌来到传舍二楼最东边的那间屋子时，已经接近子时了。

    “罗儿歇下了”一进门，就听袁枚斐问他。

    甫君凌恭恭敬敬地回答，“师娘放心，我就是看她睡熟了才过来的。”

    “放心，我怎么放心，她小小年纪，便几次遭难，险些性命不保，她没有亲生的爹娘，我和他师父不操心她，还能有谁关心。”

    袁枚斐这话一出，甫琛就有几分尴尬，这次扶罗身受重伤，说来说去都是被他们几个重臣连累，刺客摆明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老婆子，别瞎说，咱们罗儿日后是凌儿的妻子，那就是长公主和大司马的儿媳，人家怎么不疼她，到时只怕疼她的人太多，还用不到你呢。”

    “哼，真有哪天就好了，我就怕再这样下去，罗儿没有命等到那一天。”一品书吧

    师正源听妻子这么说，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你是罗儿的师娘，怎么能咒罗儿早死呢，有你这么做师娘的吗”

    “我师娘做得不好，你师父做的就好了，若不是我听到了风声，坚持去雒邑找罗儿，这次只怕罗儿早就见阎王了，你这个师父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下棋，管过罗儿吗”

    甫君凌在大周南境见过师正源和袁枚斐，也知道两人喜欢拌嘴，不论什么事都可以吵起来，甫琛却极是自责，若不是因为自己，扶罗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还害得两位老人争吵个不休。

    甫琛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向两人打了一躬，“都是甫某的不是，还请两位恩人责骂。”

    甫琛站起时，甫君凌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此刻也陪着父亲给两人一道打躬。

    师正源和袁枚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此刻见父子俩这般，倒是不好再吵下去了。

    袁枚斐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倒是师正源忙摆手，“好了好了，既然都没事了，就别动不动请罪了，我们是草莽出身，不懂这些朝廷的礼节。”

    甫君凌又问师正源，“我这几天一直忙着照管爹爹和罗儿，都没时间跟师父多说几句，我方才听师娘说是听到了风声才赶来的，不知到底听到了什么风声。”

    师正源见袁枚斐还在气头上，不肯多说，于是回答他说，“你师娘听江湖上传言，有人给江湖中人下了悬红，要在竟陵公主的葬礼上要几个人的命。”

    甫氏父子大惊失色，急忙问道，“师父可知谁下的悬红”

    师正源摇摇头，“这个不知，我和老婆子从来不跟朝廷上的人打交道，更不会理睬这种悬红，自然不会打探悬红的主子是谁。”

    “哼，不跟朝廷上的人打交道那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从我们掳了这个小子后，就再也说不得这话了。”袁枚斐指着甫君凌气鼓鼓地说。

    “老婆子你这不是抬杠吗，当初是咱们罗儿瞧着凌儿喜欢，咱俩才去掳的人，这都不是为了徒儿吗，你还计较这个做什么”

    甫琛这才看明白，原来老夫妻就是喜欢拌嘴，方才的事倒真不一定是指责埋冤自己，看着老夫妻之间的默契，不禁想起了浈阳，嘴角微微一笑。

    “后来这个悬红是谁接下了”甫君凌又问。

    “本来听说是凌云盟要接，不过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悬红最后落到了天剑山庄的手中。”

    “天剑山庄！”甫君凌一声惊呼。

    甫琛不在江湖上走动，对江湖上的事一无所知，如今听儿子这么惊讶，忙问，“凌儿，你知道这个天剑山庄”

    “哼，我当然知道这个山庄的大名，邓叔叔的腿就是拜这个山庄所赐，如今他居然又敢破坏竟陵姐姐的葬礼，追杀朝廷命官，这般跟朝廷作对，当真不怕被夷九族吗”甫君凌恨的咬牙切齿。



第350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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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说，你邓叔叔也是伤在了天剑山庄的手中，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甫琛讶异地问。

    “是，邓叔叔的伤是师父看出来的，不过邓叔叔说他不恨那个凶手，要我以后再不许提起，更不能告诉你，是以我从来没说。”甫君凌垂头丧气地说。

    半年前，甫君凌四人从乌弋返回大周时，先去拜见了师正源和袁枚斐，二老一看邓禹的伤势便说出了凶手的师承来历，甫君凌当即便说，会禀报给皇帝，要天剑山庄交出凶手，可邓禹不愿多事，再者他虽然终生残疾，可却由此得到了桓少筠的原谅，他自己也觉得是因祸得福，是以谢绝了甫君凌的好意。

    甫琛沉吟着说：“你邓叔叔不愿给我们甫家添麻烦，可如今这事不可能再含混过去了，天剑山庄把手伸到了朝廷纸上，那就怪不得朝廷动手了。”

    “爹爹，你们遇袭之事传到雒邑，陛下大为震怒，给刑部下了死令，无论如何要把袭击的凶手找出来，我这次带了飞奴，我今晚就把消息用飞奴传给陛下。”

    “竟陵公主的棺椁还有两天就修葺完毕，两天后我们就可离开定陶上路。”甫琛突然黯然神伤，“陛下这次派了骁果卫来，自然不会有贼人再打我们的主意，可是伏丞相却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甫君凌也是万分难过，想起一同前来的伏夔看到伏丞相的尸身时，拼命压抑自己的悲痛之情，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模样，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了。

    “昨日伏大哥就把伏丞相的尸身带走了，陛下说了，等所有人都返回雒邑后，会为伏丞相举行国葬。”

    “行了行了，两个大男人，为了这点小事就悲春伤秋的，真不知道罗儿到底是什么眼光，居然看上了这样的人。”袁枚斐实在看不下去了，出言讥讽，“甫公子，你有空为古人伤心，倒不如为你父亲操操心吧，比起伏丞相，只怕他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话简直就宛若在甫君凌头顶凭空响了个霹雳，把他震得头晕目眩，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忙问：“师娘此话何意”

    “何意”袁枚斐冷冷地哼了一声，“你当我跟你师父半夜三更把你们父子找来就是为了跟你们在这里缅怀死去的人吗，我们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我们就是想告诉你，你爹爹如今已经中了对方的毒了。”

    “中毒”甫君凌不敢置信地问，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许多。

    甫琛似乎想到了灵帜二老约自己这么晚来，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他平静地多，还低声斥责了甫君凌：“小点声，想把你娘亲也招到这里来吗”

    甫君凌立即闭口不言，只是焦急不堪地望着袁枚斐，希望她能说得清楚些。

    师正源见甫琛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完全没有被袁枚斐的话吓得惊慌失措，倒是有几分佩服，“大司马倒是镇定，难道真的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甫琛淡然一笑，“老前辈过奖了，甫某戎马十几载，战场厮杀，活生生的性命转瞬即逝见得多了，虽然还做不到置生死于度外，却也明白生死由命的道理，所以老前辈不必顾忌，把实情说出来便是。”蛋疼

    师正源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连声说：“难得难得，真是可惜。”

    袁枚斐不耐烦两人你来我往的客气，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据你所说，匪徒一共袭击了送葬队伍两次，其实你说错了，不是两次，而是两拨人先后袭击了你们。”

    “两拨人”甫君凌倒吸了一口冷气，“有这么多人想置爹爹和伏丞相于死地”

    师正源叹了口气，“大司马曾跟老朽描述过对手的武功招数，我跟老婆子都相信第一拨人就是天剑山庄的人，他们接下了悬红，可是不知为何，只是把伏丞相杀死后，却放过了大司马和大司空。”

    “放过了他们不是正好”袁枚斐狠狠地瞪了师正源一眼，“要不然咱们的罗儿也会一并死在竹林里。”

    “师父师娘，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第二拨人不是天剑山庄的人呢，毕竟爹爹和罗儿第二次遇袭，对方只是射箭，根本就没有露面。”

    “如果真想置所有人于死地，第一拨袭击的人不会轻易退走的，毕竟当时尹兄昏厥，我跟罗儿身受重伤，就算是玉石俱焚，他们未必便没有胜算。”甫琛平静地分析着。

    “不光如此，天剑山庄在武林中的势力仅次于凌云盟，地位不低，而且山庄里的人自视甚高，从来不屑与毒药为伍，所以当时你们几人虽然受伤，却也只是皮肉伤，好好将养些日子肯定能恢复如常。”

    “这么说来，是第二拨人的箭上涂了毒”甫琛若无其事地问，仿佛被箭射中的是其他人。

    “没错，我跟老婆子也是在为你拔箭之时发现的，箭头上隐隐有些青绿之色，我当时闻了一下，箭头上透着淡淡的竹鹤兰草的味道，想来你是中了控鹤毒。”

    “控鹤毒”甫君凌茫然无措地问，“师父师娘，那是什么毒，有法子解吗”

    师正源没有回答甫君凌的问话，反而双眼紧紧盯着甫琛，甫君凌大惑不解地看过去，只见原本一直淡定自若的父亲脸色大变，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不过的事。

    “爹爹！”甫君凌被父亲的脸色吓得有几分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那尹兄是不是也……”甫琛低声问，脸上原本震惊的神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现出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他倒是走运，只是胳膊上中了箭，我相信大司马也知道，控鹤毒对下毒部位要求甚严，下在四肢基本不会有多大用处，他算是侥幸躲过了一劫。”

    “多谢两位老前辈告知，甫某感激不尽。”甫琛显然暗暗送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灵轵二老深深一揖，“如果没有什么事，甫某先告辞，两位老前辈也早些休息。”



第351章 芳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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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琛转身向屋外走去，见甫君凌待在原地纹丝不动，叹了口气，对他说：“凌儿，你可以向两位老前辈问爹爹的毒，可是你要记住，无论你知道了什么，都不许对你娘亲提起，否则爹爹绝饶不了你。”

    甫琛离去后，甫君凌来到灵帜二老身前，缓缓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恭恭敬敬地对着二老叩下头去。

    袁枚斐平素口中不饶人，可心却比师正源要软，忙对甫君凌说：“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师父师娘会告诉你的。”

    “老实说，比起鹤顶红和七星海棠这些在江湖上大名鼎鼎，让无数人闻之色变的毒药，控鹤毒几乎毫无名气，而且出现的时间也晚，起码师父师娘也是十年前才知道有这种毒药，至于来历嘛，”师正源停顿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师父师娘也不太清楚。

    可是控鹤毒虽然名气小，资历短，可是要我看来，用它来给人下毒的人心肠简直比这世上最毒的毒药还要歹毒。

    控鹤毒一般要下在人的躯干上，通过血液渗入人的五脏六腑，然后悄悄地潜存下来。

    中毒之人在初期不会有任何不适，但是一直到十年后，这毒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作，中毒之人开始全身无力，渐渐地不能走动，身体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无法动弹，最终中毒之人唯一能动之处就是双眼，最后渐渐气息衰竭而亡。”

    师正源的话宛如地狱荒火和九天玄雷一道扑向了甫君凌，让他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灵轵二老连连叩头，“求师父师娘大发慈悲，救救爹爹。”

    师正源眼中满是怜悯之色，“傻孩子，如果有法子，师父师娘不用你说也会救你爹爹啊，这毒药自从出现的那一日，就没听说过有解药，起码师父师娘是从来没听说过。”

    甫君凌伏地痛哭，一边哭一边握拳狠狠的砸向地面，“到底是什么人，与爹爹有如此深仇大恨，非要用这么狠毒的法子来置爹爹于死地。这简直就是钝刀杀人，慢火蒸煮，世上怎会有如此心肠歹毒之人。”

    甫君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问灵轵二老，“师父师娘，当真没有法子了吗，爹爹就只能等死吗”

    袁枚斐见甫君凌实在哭得可怜，忙安慰他说，“好孩子，你别过于难过了，这世上的毒只要有来历，早晚都会有解决的法子，不是还有十年吗，这十年里，师父师娘在江湖上多走动，我不信就找不到解药。”

    “或许还有个法子可以一试。”

    这话在甫君凌听来简直就是仙乐齐鸣，他忙叩头说，“求师父赐教。”

    “找到给你爹爹下毒之人，或许他有解药也说不定。”

    “当日袭击爹爹的人都死了，想找到幕后主使之人只怕很难，”甫君凌有些为难，突然又坚定地说，“为了爹爹，再难我也要去把这人找出来。”

    “不用那么麻烦，”袁枚斐笑了笑，“你这傻孩子，还没看出来吗你爹爹一听说控鹤毒，就已经知道是谁在像他下毒手了。”豆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