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蓼沨君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黑衣人确实懂得奇门八卦,所以才被他顺利走脱了。可是这么多年,他对淳于琬一直是又敬又怕,轻易不去驳她的回,如今也只好嘴上答应着,下去随便找个人去应付几天就罢了。
“好,我会派人去监视那户李姓人家,只是现在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真是让人一筹莫展。”
淳于琬并未立即回答,反问道:“你的幕僚对那个黑衣人怎么看”
连且昌正是为此事头痛不已,方才幕僚七嘴八舌地一通议论,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众人皆是不得要领,最终只能无功而散,是以他匆匆来找淳于琬,就是看她能不能有些过人的见解。
连且昌见她这么闻,也不隐瞒,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地道:“能怎么看,到底把人跟丢了,只好瞎猜,有说是尹家的,有说甫家的,还有说是从宫里来的,反正我的对头是挨个猜了一遍。还有人说,伏家第二天就报了官,这说不定就真的是个江洋大盗呢。”
“江洋大盗”淳于琬啪的一拍案几,“是谁这么说的,说这个话的人该被逐出连家才行,如今人家的刀子都快递到我们的脖子上了,还这般无知无觉的,这样的人也能做谋士”
淳于琬一发火,连且昌就不敢再言语,只是轻轻道:“阿琬,那依你看,这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淳于琬沉默不语,其实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如同连且昌说的那样,终归是被人跟丢了,是以她也吃不准。
可是这半年来,先是猎场的刺客搜出了连家的箭支,跟着又是凭空冒出了老虎,跟着没多久,自己的亲弟弟又莫名其妙地与人斗殴惨死,她不信这一桩桩事都是巧合,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拨弄这一切,想要把连家扳倒在地。
这黑衣人到底是伏家的,甫家的,还是其他对头家的,这根本不重要,要紧的是,最想把他连家扳倒在地的是谁呢,不是明摆着吗
连且昌见淳于琬良久没有吭声,微微有些不耐,可他一贯惧于阃威,在幕僚面前的威风在淳于琬面前连一分也施展不出来,只得轻咳了声,道:“阿琬”
淳于琬猛地回过神来,右手食指中指弯曲并拢,在案几上轻轻敲着,对连且昌道:“昌哥,其实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家的,在我看来,根本没那么要紧。”
连且昌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阿琬,你说什么”113小说
淳于琬似乎早就预料到连且昌有这个反应,其实论智谋,连且昌明显输她一截,很多事也要她一点一滴地讲透彻,连且昌才能彻底明白她的意思,当下也不恼,缓缓地道:
“昌哥,其实自从去年冬日里的那场探病,你沉不住气,在陛下面前亮了兵刃,陛下对你的疑心只怕是灭不了了,你瞧瞧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处处都是冲着连家来的,虽然不排除是咱们的对头故意给咱们使绊子,可也不能忘记了是陛下那边主使的。”
连且昌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其实宇文翙来探病那次,他确实太过失态,以致露出了那么大的把柄给对方看到,事后他后悔万分,淳于琬也大骂了他一顿,可这世上终归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可后来发现宇文翙好似根本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但在众臣面前只字不提,而且还倍加宠爱他的女儿,后来更是大力提拔士族官员。
自那以后,他从心底更加瞧不起宇文翙,觉得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被自己的威势一吓,就乖乖地缴械投降,不敢再与自己作对,此后这种种,他一直怀疑是庶族官员不忿自己在朝中一手遮天,所以安排了这一出又一出的戏码来栽赃嫁祸自己。
淳于琬一见连且昌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知他厌恶自己提起这件事,其实幕僚中也不乏有人提醒过他,可都被他狠狠骂了回去,幕僚都知道这是他的忌讳,无人再敢提一句。
可如果宇文翙真如他所说,被连家的权势吓怕了,那倒还真是件好事,可宇文翙真是这般胆小的人吗,如若真的胆小,三年前单钦若联合了燕囯酋兹一同进攻大周时,他不过十四岁,怎会那般镇定自若,指挥若定,不出三个月就平定了叛乱呢。
淳于琬刚想再劝,就听连且昌催促道:“阿琬,如你所说,那个黑衣人是谁不重要,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淳于琬翻了个白眼,情知再纠缠这个话题也无用,也好,现在女儿已有身孕,倒也不忙于一时对付宇文翙,先看看女儿生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如果是个皇子,自然要想法子逼他立自己的外孙为太子,这个她相信连且昌肯定跟自己是一条心的。
“昌哥,其实我们的对手做不过就那么几家,既然人家已经出手了,我们如果不还击,岂不是被他们小瞧了”
连且昌听淳于琬冷漠的口吻中夹杂着一丝恶毒,几十年的夫妻虽不说心心相印,可到底知己知彼,一听之下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淳于琬冷冷地道:“我淳于家方死了个儿子,他伏家的儿子就要办喜事,世上岂有这般便宜的事吗我们自然要送伏尹两家一份大礼了。”
盛夏的早上,天色分外空阔明远,宛若一面巨大的琉璃镜,一大朵一大朵洁白的云朵漂浮在上面。几场疾风暴雨一过,原本早已干涸的沟渠里,到处是湍急的水流,打着旋儿奔腾向远方。
雒邑城外的北邙山上,时时看见一片片漠漠水田,几只白鹭仿佛分不清这水不过是骤雨带来的短暂沉积,还以为是大片的池沼湖泊,迅捷地从上飞掠而过。
第222章 逼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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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夔纵马奔驰在北邙山的小路上,这路原本在冬季时足够两人并骑而过,可在夏天,从山顶潺潺流淌下来的溪水几乎占了路面的一半,只能堪堪容纳一匹马行走,越往下走,路面愈窄,伏夔无奈,叹了口气,只得翻身下马,牵着马徒步而行。
伏夔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见路面又渐渐宽了起来,他跨上马背,一通疾驰,终于来到了山脚下的官道上。
沿着官道奔跑了一盏茶时分,伏夔见路边那个名为“大碗茶”的简陋茶棚,一拉缰绳,胯下黑马立时止步不前,伏夔翻身下马,牵着马向茶棚走去,茶棚里有个伙计立时抢了出来,殷勤地接过伏夔手中的马缰,笑道:“公子,快请坐。”
这条官道是进出雒邑城的必经之路,每到这个时节,都是各地客商与游子频繁出入雒邑的时候,加之又是盛夏,许多人选择早晨与傍晚赶路。
是以虽然此时刚过辰时,官道上已是人来人往,这茶棚中也坐满了客人。伏夔左右看了看,好不容易找了个还算干净的蒲草垫坐了下来。
不多时,那伙计就拿来一个粗瓷大碗,又放下了一把小铁皮壶,许是见伏夔气宇轩昂,衣着不凡,遂客客气气地道:“公子,这碗是极洁净的,这壶里的茶叶是小的洗了三遍才烧的,您放心喝便是了。”
伏夔似乎并未听见伙计的话,倒是看到那个黑乎乎的粗瓷大碗,眉头微微一皱,略带不耐烦地道:“知道了,放着吧。”
那伙计依言放下东西,又去忙着伺候别的客人,伏夔拿起小铁壶倒出一碗茶,端起来闻了闻,踌躇良久,终于还是把茶又放了回去,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到他,从腰间摸出钱袋,取出几枚铜板放在小几上,大踏步走出了茶棚。
官道上熙来攘往,茶棚里座无虚席,行人来来去去,根本无人注意伏夔的离去,倒是那伙计悄悄过去,收起了几上的几枚铜板,又大声招呼着方才走进茶棚的客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茶棚里的客人更多了,伙计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偶尔一回头,见茶棚后面远处那个用篱笆围起的小院子里,东边的那间茅草屋前摆放着一盆小小的白花,伙计微微一笑,见又有客人走进茶棚,忙赶着迎了上去。
东边那间最小的屋子里,照例是窗户被牢牢封死,外面明媚的阳光一丝也射不进来,伏夔从后窗翻进屋内,骤然从亮堂的地方到了乌漆抹黑的地方,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觉得自己瞎了。
“皇甫公子来了,老朽有礼了。”房间角落中响起了一个略显粗哑的声音。
“不敢当,何先生有礼。”伏夔闻声辨位,向着角落中的人还了一礼,“不知这么急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吗”
“这个自然,等闲老朽也不敢烦皇甫公子。”
伏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这个何先生从第一次见他起,就在这间不见光的漆黑屋子里,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虽然伏夔知道他在雒邑城中的宅子和店铺在哪,可为了不暴露他的真实身份,伏夔从不曾去过他的宅子,也没有去光顾过他的铺子。
而且也说不清为什么,他对这个连全名也不知的人有着说不清的抵触之情,如非他说情况紧急,他也不愿来这里见他。小说之家
“到底什么事”
“听拙荆说,前几天夜里,老朽的家中闯进一个人,皇甫公子也知道,老朽不便亲自去查,能否麻烦皇甫公子想法子打听打听”
伏夔微微有些不耐,“就是为了这个吗,那个黑衣人是连且昌派来监视伏家的人,他是追踪扶罗姑娘才误入你家宅院,你夫人处理得不错,在第二日就报了官,加之这些年你虽然一直潜伏在雒邑,却没做什么惹眼的事,我相信连且昌就算怎么查也查不出你的底细的。”
“那这么说,当日误入我宅院的还有那个扶罗,她倒当真好本事,居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闯了出去,还没被我家人发现。”
扶夔默然不语,其实他也没料到扶罗虽然自幼在乌弋长大,倒是对大周的东西能有这么深刻的认知,连伏羲的六十四卦都难不倒她,硬生生从林子中冲了出去。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样,无论是被困在林中被何家人发现,还是再从原路冲出去被连且昌的人抓个正着,都会引起无法估量的后果,光是想想,扶夔都觉得后怕得紧。
两人一时都不说话,屋内顿时陷入了沉默,伏夔的眼睛已慢慢适应了黑暗,在屋子角落里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个人影,身形纤瘦,个头不高,只是室内太过昏暗,对方又身穿黑衣,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过了良久,伏夔轻咳了一声,“何先生若无其他的事,小可告辞了。”
“慢,皇甫公子请留步。”伏夔正要沿原路跃出,身后何先生突然出声阻止,“老朽找皇甫公子还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扶夔不冷不热地道。
何先生轻笑一声,“我听说再过一个月,皇甫公子就要大喜了,老朽还没恭贺公子呢。”
伏夔心中猛然一震,他素来熟知何先生的禀性,跟他会面时无关的话都不会多说一句,更不会拘泥常人的客套礼数,他公然提起此事,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只是他吃不准对方到底想怎样,只好随便敷衍了一句:“那小可就谢过何先生了。”
“可要让皇甫公子失望了,这次的婚礼只怕不能成行了。”
何先生不过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不亚于在伏夔耳边响起了一声惊天炸雷,把他轰了个天旋地转,有那么一瞬间,扶夔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好似自己在噩梦里拼命挣扎想醒过来,却无济于事。
扶夔涩涩地问道:“为何”
“为何”何先生似乎对伏夔的问题觉得甚是可笑,声音中都不由带了一股嘲讽的意味,“皇甫公子不是该比所有人都明白吗,那位尹姑娘,过目不忘,如此聪明绝顶的人当真是世上难寻。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我就是穷尽世上所有的法子也要把她纳入我们中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偏偏是尹彥恭之女,你若与她成婚,日后你我所图谋之事,皇甫公子觉得可能瞒得过她”
第223章 逼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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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夔哑口无言,其实从第一天他发现尹惊鸿聪颖伶俐至极,他就开始了隐隐担忧,身后的这些人会不会阻挠两人的婚事,如今果然应验了。
“可我跟她的婚事是当朝皇帝亲自下旨赐下的,我总不能无缘无故悔婚,别说尹家了,就是皇帝那一关,恐怕我就过不去。”
退婚,伏夔满心里不情不愿,可又不敢当着何先生的面说出来,他倒不是怕这个姓何的,他怕的是,燕囯那边跟这个姓何的联系的人,是以他在一番镇定后,终于找出了这个自己都认为无法辩驳的借口。
“不劳皇甫公子费心,我们自然会安排,到时别说皇帝,就是天皇老子也没法逼你娶她了。”
不知为什么,伏夔听着何先生这得意洋洋的口吻,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剧烈的不祥之感,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何先生冷冷地哼了一声,“既然她活着你就必须跟她成婚,那也只能让她从这世上消失,方能一劳永逸。”
伏夔如遭重击,浑身站立不稳,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紧紧扶住了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觉得天旋地转,过了不知多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心神,勉强开口:
“她跟我们所图谋的事没有半分干系,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日后会发现,你又怎么能知晓她不会站在我这边”
何先生阴阳怪气地道:“皇甫公子做事向来决绝狠厉,不给别人留下任何情面,怎得今日也学会了怜香惜玉这一套了”
伏夔心中恨极,浑身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拼尽全力抑制住杀他的冲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千万不能跟他翻脸,一旦惹恼了他,这件事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尹惊鸿也再无活命的机会。
“何先生,尹惊鸿不能杀,原本皇帝为我跟她指婚,就是为了让两家结盟共同对付连且昌,一旦杀了她,尹家势必要跟伏家结下深仇大恨,鹬蚌相争,得利的只是渔翁。目前全力扳倒连且昌也是我们的目标,怎么可以在这当口做这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伏夔思绪杂乱纷繁,脑子里好似塞进了一团缠得乱七八糟的线,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好不容易才找了个让人不觉得突兀的理由来,艰难万分地一字一句说了出来。
何先生显然对这个事情已经有了安排,听他这么说,嗤笑了一声,道:“老朽若是连这个都想不到,那主公也不会留我到今日了。
倒是皇甫公子您,看样子对这位右仆射之女倒是动了真情,否则以您的本事,早就该知道我们打算怎么办了。”天合
伏夔眼前一黑,一口气闷在胸口,突然喉头一甜,就欲吐出来,他跟这群人打交道有十年之久,自然知晓他们想怎么做,可是他不愿意,一想到尹惊鸿会死在这些阴谋诡计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硬生生被撕开,又被人活生生掏出来一般痛。
“不行,我不答应,”伏夔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道:“我知道你们想祸水东引,把所有的事都嫁祸给连且昌,其他的事我非但不阻止,还会尽全力助你,可是尹惊鸿不行,我不许你们这么做。”
何先生仿佛没料到伏夔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倒是怔住了,过了一阵子,才冷笑一声道:“主公说的没错,人不能有软肋,一旦有了软肋,便会被人予取予求。
少年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最难过的便是‘情’字一关,我原本想着皇甫公子自小内敛自制,当不致如此,看来还是主公阅人无数,堪破世情,看透人心。”
“不劳甫老先生挂怀,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话已经说开了,伏夔索性也不再虚伪客套,“甫家当年自愿退出皇甫一氏,甚至不惜更改姓氏以示决裂,如今既然愿意回头助皇甫一族夺回这天下,我皇甫一族自然感激不尽,可也不能事事都要插一脚,我的婚事就请甫老先生不要操心了吧。”
何先生大吃一惊,尽管他知道伏夔对甫家素来不亲近,可从来不曾在伏夔口中听到过如此刻薄的话,顿时明白尹惊鸿的事确实踩到了伏夔的痛处,惹他动了真火。
何先生毕竟是个老于江湖世故的人,情知不能再一味逼迫他,想了片时,突然长叹一声道:“你的婚事确实不用甫老先生操心,可是随王呢,他在燕囯仇人下为臣,事事小心谨慎,天天过得什么日子,皇甫公子难道不知吗,你一出声,他便费尽心思把你送来大溱,难道就是让你沉溺温柔乡,为了一女子坏了整个皇甫氏的大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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