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梦

第216章 追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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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君凌从伏家墙头翻下，轻轻落在地上，警惕地前后左右张望着，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猫着腰，贴着墙壁快速向前奔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子时，漆黑的天空，宛如无边无际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只有寥寥几颗星子挂在天幕上，那一点点微弱的星光仿佛被浓重的黑夜一口口吞噬地一干二净，没在世间留下一点痕迹。

    甫君凌猫着腰溜进了一条小巷中，这是他跟扶罗先前约定的汇合之处，甫君凌一眼望去，黑暗中却不见扶罗的身影，心中大是焦急，刚想开口呼唤她，却不想旁边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只手迅速把他拽进了屋子里。

    甫君凌心中一惊，左手手臂下沉，右手呼的一掌就向对面的人拍去，一团漆黑中，一个柔软的声音道：“凌哥哥，是我。”

    甫君凌辨出是扶罗的声音，连忙撤掌，奇怪问道：“罗儿，你怎么进到别人的屋子里来了”

    “嘘，悄声，”扶罗压低声音道：“这屋子没人住的，我才躲在里面。”

    “躲，为什么要躲着，”甫君凌不解地问道，突然一下子醍醐灌顶，惊道：“难道……”

    “没错，你被人盯上了。”

    甫君凌大吃一惊，“是谁，有右贤王的人吗”

    “不知道，在你翻墙进入伏家后，我就一直伏在对面的墙上盯着，没多久就发现离伏家没多远的墙上，影影绰绰地好像还伏着一个人，我不敢过去查看，就扔了块石头打在伏家墙外的大树上，投石问路，果然看见那里有一个人探起身子左右张望，我才肯定，有人在监视伏仆射。”扶罗低声地说着，其实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很低，只能对方听见，别说屋子外头，就算是屋子里有第三个人，不留心都没准听不到。

    “扶罗，你觉得对方认出我是谁了吗”甫君凌镇定地问道。

    “应该没有，他离你很远，能看清你翻墙跃入伏家就不错了，除非他是从你一出门开始就跟踪你。可是我一直在高处跟着你，确定你身后是没有人的，想来他就是被人派来监视伏家的，偶然发现了你。”扶罗冷静地分析道。

    甫君凌三年前宇文昉叛乱时，虽然才十四岁，却也与尹贺弗呼延昭并肩杀过敌，遇事并不慌乱，他心念电转，如今的情势，自己肯定不能回家了，否则自己家与伏家暗中联系帮助皇帝的事会立时被拆穿，可自己也不能就在这里待着不动，否则天一亮，自己的身份也瞒不住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必须立刻想办法通知伏夔，有人已经盯上他们了，日后行事更要加上万分小心。

    甫君凌正冥想苦想脱身的法子，忽然觉得腰上被人一扯，弯刀已被抓走，一惊之下，问道：“扶罗，你做什么”

    “凌哥哥，为今之计，我扮成你的样子，带着那个人在这孝贤坊好好逛逛呗。”扶罗俏皮地道。

    “不行，胡闹！”

    扶罗见甫君凌急了，耐心解释道：“凌哥哥，你不必替我担心，这个人目前只是奉命监视，不会轻易动手，所以我很安全。我把他引开后，你也好方便查看一下，到底对方派了多少人在暗中监视伏家。放心，天亮前我一定想法子甩开他，我们再回家商量怎么通知伏家。”

    甫君凌依然不同意：“不行，我俩的身长不一样，这法子行不通……”

    “行得通的，”扶罗知道他是在担忧她的安全，是以找出种种理由来阻止她这么做，“先不说我俩穿得都是夜行衣，就说这么黑的夜里，又是隔着那么远的跟踪，他在黑暗中不可能那么清楚得分辨出这点差别的。”

    甫君凌还欲再说，只听耳边呼的一声，扶罗已从身边跃出屋外，甫君凌大惊，忙伸臂去拉，却拉了个空，正想追出屋外，就听见不远处一阵轻响，他知道必是跟踪的人追上来了。他不敢再动弹，只得悄悄伏在屋里，确定对方走远了才闪身出了屋子。

    扶罗一路向前疾奔，专门挑窄街小巷往里钻，身后那人离得远远地跟着。

    扶罗虽然已来到雒邑有大半年，可多数时候都待在甫府，并没有太多外出机会，即便跟甫君凌一道出门，不是去见他那些朋友，就是去一些名气大的地方，是以扶罗对雒邑城中的道路并不熟悉，这么黑灯瞎火地绕来绕去，居然转进了一条死胡同。

    扶罗知晓自己已无退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翻身跃上高墙，解下腰间玉鞭，轻轻往下一探，立时一惊，原来下面居然不是实土，似乎是一片水流。

    扶罗举目一望，见不远处有棵大树，长鞭一挥，刷的一下，在树上一搭，跟着飞扑过去，稳稳地停在了树上。她静静地伏在树上，悄悄地查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好早些找到出路，伺机逃走。

    天上暗沉沉的，几乎没有任何光亮洒向人间，此时子夜已过，整个高阙城都陷入沉睡，灯火不举，漆黑一片中，扶罗只能隐隐约约看清，宅子里栽了不少草木，即使一片昏黑中也能看出长势繁茂葳蕤，草木掩映中，房屋的一角依稀模糊地露了出来。

    忽然墙边传来扑通一声，跟着又是“哎呀”一声，扶罗暗暗发笑，知晓是追踪自己的人也跃入了这家宅子里，却跌进了墙边的水中。

    宅子里的窗中瞬间有灯光透了出来，跟着屋子里有人隔着窗户大声问道：“是哪个”

    水中的那个人显然是个旱鸭子，不谙水性，一边在水中不停地扑腾着，一边大声喊着救命，就听呀的一声，有人打开房门，高声问道：“到底是谁，深夜怎得跑到我家来了”

    扶罗俯伏在宽大的树杈上，只见远处出现了一团光亮，越移越近，到得近处，扶罗借着亮光，终于看清是一个中年男人披着衣裳，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过来，想来是这家宅子的人被响动惊醒，前来查看状况。

    水中那人还在胡乱扑腾，那男子走到水边，警惕地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么晚到我家里来做什么”



第217章 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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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中那人并不回答他的问话，不知是不敢说实话还是被水一淹吓怕了，只是一味喊救命，那男子威胁他道：“你到底说不说，如果不说，我就任由你在这喝水，等天亮了让官府来查问你。”

    那男子道：“别，别，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这才误入阁下的家中，实在对不起。”

    “误入我这养鱼的塘子旁边是堵高墙，你是如何误入的”那男子根本不相信水中那人的鬼话，不屑地嘲讽道。

    水中那人不再回答，在水中胡乱翻腾着，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不少水，眼见再不施救，他就要死在水中。那男子哼了一声，从塘边拿来一条麻绳，用力抛了过去，大声喊道：“抓住绳子，我拉你出来。”

    水中那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自然死死不放，那男子双手交错拉扯，慢慢地把水中那人拉上了岸。

    那人在水中泡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委顿不堪，蹲在地上，哇地一声，吐出了许多水，跟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男子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问道：“快说，你到底是谁”

    那人反手拉住男子的手臂，似乎想借他站稳身子，开口缓缓说了几句什么，男子听不清楚，连连问道：“你说什么，你大声些，我听不清楚。”

    那人似乎又说了几句什么，男子依然没听清，不耐烦地说道：“你就不能大点声吗”边说边附耳过去。

    突然，那人一改气息奄奄的样子，双手用力挥出，打在男子肩上，男子大叫一声，退出四五步，灯笼也摔在地上，烛火一时全息，院子又恢复了一片黑暗。那人骤然跃上墙头，跟着就翻出了墙外，无影无踪。

    扶罗暗暗好笑，这人倒也机灵敏捷，虽然法子是无耻了些，可到底也摆脱了困境。自己也要赶紧想法子离开这里才是。

    那男子怔怔地望着墙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忽然一个女子问道：“李福，到底怎么回事”

    李福拾起灯笼，换火折点燃了，迎着声音走了过去，黑黢黢的树影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李福对着那女子微微一躬，声音含着歉疚：“夫人，到底还是把您给惊动了。”

    “这么大动静，我还醒不了，那可真是个死人了。”白衣女子对他的话并不介怀，但是却隐隐有些担忧，“只是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深更半夜闯到这里来，难道我们在雒邑城中暴露了”

    “悄声，夫人，当心隔墙有耳。”

    “嗯，你说的有理，只是老爷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难免遇事会慌乱，”白衣女子似乎颇能听李福的劝告，“咱们还是回屋详谈吧，看该怎么应对此事。”

    “好，夫人请。”求魔txt

    直到了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浓郁的树影后，又过了一盏茶时分，扶罗才悄悄跃下地来，她知道自己不能从原路出去，那个跟踪的人肯定就在墙外等着她。为今之计，只能在这宅子里寻个别的出口离开。

    扶罗辨清道路，举步朝水塘相反的方向走去，没走多远，眼前赫然出现了三条道路，扶罗见右首那边透出灯火，想来两人就在那边的屋子里，当下选了最左边的一条道路疾奔而去。

    可没想到不过一盏茶时分，扶罗发现自己居然又绕回到了水塘旁，不由大吃一惊，她情知院子里的道路必有古怪，索性把其它两条岔路也走了一遍，结果都是一般，从原点出发最终又回到了原地。

    扶罗在林中这么东拐西弯胡闯乱走，虽没找到出路，却已摸清了林中道路，她蹲在水塘边，拿着一块小石子在地上划了一通，不多时便明白了林中道路布置的法子，抿嘴一笑，抛下石子，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就往右首边那条道路奔去。

    奔出十五步，扶罗向左一转，绕到一条小路上来，这条路却远不如方才的路宽阔平坦，到处是高及膝盖的花木，只留出仅容一人勉强通行的小径来。扶罗沿着这条小径走了二十三步，果然前方又出现了三条小路。

    扶罗毫不迟疑地走上右首边的小路，就这般时而左行，时而右转，有时更是倒退斜行，似乎漫无目的地瞎走乱闯，谁知还不到一盏茶的时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洁白的月拱门。

    扶罗知道月拱门后再没什么古怪，穿过去便是主人的屋子了，可自己现在要逃出这个宅子，无论如何不能惊动主人，侧头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便向月拱门左边十余丈的花墙冲了过去。

    到得墙边，扶罗双手在墙上仔细摸索着，果然，扶罗心中大喜，双手用力一推，墙上一扇原本全无行迹可寻的门缓缓地转了过去，扶罗赶紧闪身进去。

    花墙之后是一间小屋子，从外面瞧去，倒像是间供奉祖先的祠堂，扶罗不愿去乱闯这样的地方，绕过祠堂，后面是一堵高约十丈的墙壁。扶罗跃上墙头，探头向外望了下，外面果然已是孝贤坊的街道。

    折腾了这大半夜，已是快寅时末了，夏日天亮的早，此时东边天空已隐隐浮现了鱼肚白，扶罗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天马上就要大亮了，可自己已全然不知身处孝贤坊何方，更不知该怎样才能回到甫府，可无论如何也不能一身夜行衣白日里大模大样地在大街上行走，否则消息只怕不足半日就传遍整个高阙城。

    扶罗看了下身上的夜行衣，大感为难，换作冬季，自然可以找个没人的角落，脱下夜行衣扔掉即可，夏季本就衣衫单薄，如若脱了夜行衣，那可就只剩一层薄薄的中衣了，只怕更没脸在路上见人了。

    眼见天色愈来愈亮，路上行人虽然稀稀落落，可但凡看见她的人无不惊异莫名。扶罗正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忽然有几辆运货的马车缓缓驶过，扶罗双眼一亮，瞬间就有了主意。

    “所以你就扒在马车下，跟着那几辆马车出了雒邑城”甫君凌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扶罗说的话。

    “是啊，要不然我能怎么办”

    甫君凌哭笑不得：“你为何不去找家客栈住上一天，等天黑了再回家”

    扶罗撅着嘴道：“我跟你深夜外出去伏家，本就是极其机密的事，难道我会傻的带上身份文牒没有身份文牒哪家客栈会许我住店”



第218章 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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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宇文翙为两人赐婚后，甫君凌曾私下禀报过宇文翙，想给扶罗补办一份大周的身份文牒，他没有别的念头，就是想着哪一日说不准有用得到的地方。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宇文翙二话不说就准了。自从办好后一次也没用过，甫君凌不提，扶罗都快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你也可以……”甫君凌话还没说完就咽了回去，仔细想想也是，天色那么早，估计也没哪家店开门做生意，自然无法去买件新衣裳换下夜行衣。

    “难怪整整一天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甫君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那晚，甫君凌从屋子里出来后，扶罗与追踪她的人都不见了踪迹，甫君凌无法，只得偷偷返回，隔着一条街，他隐伏在暗处偷偷查看，果然被他发现除了去追踪扶罗的人以外，居然还有两个人在监视着伏家。

    甫君凌很是吃惊，不知这三人是不是同一方派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监视伏家的这三人一定有连且昌的人。

    一直到了五更天，监视伏家的两个人才先后离去，甫君凌一身夜行衣，自然也不敢在伏家门外多待，只得偷偷赶回家，等待扶罗。

    谁知一直到了天大亮，也不见扶罗回来，甫君凌心急如焚，担心扶罗遭遇危险，心中止不住后悔与自责，当时为何不拉住她，由着她这么去引开了追踪的人。煎熬到了辰时，再也无法等下去，本想冲出门去寻找，却硬是被甫琛拦住了。

    其实，他在家中的这一番折腾，自然惊动了甫琛与浈阳长公主，两人一直以来都知晓宇文翙委派他的事，也都暗中支持他。

    甫琛得知扶罗彻夜未归，虽然也极为担心，却比甫君凌镇定得多，立即严令得知此事的人不许在府中传播，只说扶罗有事一早外出了，硬是把消息压制了下来，还暗中派心腹将士满城秘密寻找，不得惊动官府，也仔细留心这一日雒邑城的动静。

    整整一日，甫君凌被父亲下令关在佛堂中，抄写心经三十遍，可他哪有心情抄什么经书，满脑子都是扶罗。

    一时担心扶罗被追踪的人逼得慌不择路，失足摔伤，一时又忧心扶罗被追踪的人抓住，严刑逼供，一时又牵挂她是否已经摆脱追踪，只是找不到回家的路。

    这一日下来，甫君凌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侍女送来的饭他也没有动一下，又原封不动地端走了。

    直到傍晚时分，出去寻找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在孝贤坊找到了她，只是怕有人跟踪，不能同她一道返回，先行回来禀报，让众人放心。

    甫君凌听到消息后居然一屁股坐了地上，只觉得浑身都虚脱了，跟着就是肚子饿的打鼓似的叫唤。

    可他依然不想吃饭，生恐是父亲怕他担心，特特命人假传消息，直到亲眼看见扶罗安然无恙地返回甫府，吊在半空中的心才彻底落回了原处。

    扶罗自然明白甫君凌的意思，只是甫琛也在，她不好有什么亲密的表示，只得轻轻地道：“凌哥哥，我没事，那些人才没那么容易抓住我呢。”

    甫琛见两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腼腆害羞，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与浈阳长公主的种种往事，心中一阵阵甜蜜，也一阵阵感慨，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间，孩子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起先他跟妻子一般，对儿子带回家中的这个扶罗很是不喜欢，一个姑娘家，怎能随随便便就跟着一个陌生男子一起同行，可因为皇命在身，他不得不从。读书楼

    后来扶罗拼死救下襄国公主，他开始对这个姑娘有所改观，可若是说到婚事上，他跟妻子还是不情愿的，他跟妻子商量过，实在不行，妻子认她做干女儿，待儿子娶妻后，再以妻子的名义，赐她为自己的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