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汉魏文魁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赤军
是勋有点儿想当然了,因为“滴血认亲”不是普通的不靠谱,而压根儿就是鬼话。血溶于水,所以两滴血最终总会溶合的,只是因为实验环境和条件的差异而早点儿溶或晚儿点溶罢了。这跟血型完全无关,也完全不能用来鉴定亲子关系——一句话,这法子不是时灵时不灵,而是压根儿就不灵。
是勋不知道这些,他还在那儿脑补呢,心说要是能够推翻“滴血认亲”的权威性,那就可以推翻宁可跟隔壁老王有关系的结论啦——这年月最讲究孝道了,以子殴父可是大罪,估计宁可轻判不了。既然吴质说这是桩“奇案”了,估计这事儿就不真,那宁可是给冤枉的。可是要怎么才能推翻“滴血认亲”的结果呢?总不能随便逮一群人来一组一组地试,说不定那么一搞,不但不能推翻愚昧的习俗,反而莫名其妙多出很多“隔壁老王”来呢。
琢磨了好一会儿,不得要领,他只好再问吴质:“汝又如何知晓,那宁可并非隔壁老王的骨血?”吴质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既已滴血认亲,宁可自然是隔壁老王之子,事无可疑啊——难道上官还未曾明白此案的蹊跷所在吗?”
蹊跷所在?既然大家都信了滴血认亲,那又有啥蹊跷可言了?是勋瞧着吴质,本能地就觉得这小家伙的眼神儿不对,貌似隐藏着一丝失望,甚至还可能有一丝鄙夷。自己究竟是想漏了什么呢?他背着双手,朝左右各踱几步,把吴质刚才说过的话又在心中好好捋了一遍。要说这案子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隔壁老王突然翻供,原本说是借种生子,给翻成了租婢生子……
他实在对《汉律》研究不深,于是就打着思考的幌子,缓缓踱到卢洪身边,低声问他:“倘若借种生子为真,此案该如何判?”卢洪也压低声音回答道:“若有契约为证,则宁可实为宁彤子,以殴邻之罪,应当罚铜。”是勋再问:“若以子殴父……”卢洪回答:“大辟。”
是勋这才恍然大悟!
————————我是求票的分割线————————
管美眉愤怒地喊道:人家不是山贼啦,人家明明是流寇的说!
好吧,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她,总之你喜欢我就成啦,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求扩散啊!





汉魏文魁 第十章、翻供之谜
;
宗法制度源于血缘可是又高于血缘,并不见得一日为父就终身是爹。举例来说,汉哀帝本是定陶恭王刘康的儿子,因为伯父成帝刘骜无子,所以把他从外藩接过来继承了皇位,但从此以后,他就只能算是刘骜的儿子,而不再是刘康的儿子了。所以哀帝想要册封他亲娘、亲奶奶当太后和太皇太后,就遭到了朝野上下的一致反对——没错,皇帝的妈就是太后,皇帝的奶奶就是太皇太后,但你虽然是皇帝,那俩可是定陶的王后、王太后,不能再算你亲娘、亲奶奶啦!
再比方说,此时雄踞冀州的车骑将军袁绍本来身份很低,是他老爹袁逢跟个侍妾所生的(要是后来袁术骂他的话当真,那他老娘可能连侍妾都不是,就一婢女),跟袁术相比,袁绍是庶兄,袁术是嫡弟,嫡庶有别更在长幼有序之上,所以本初该当抬着脑袋仰视公路。
可是袁氏兄弟的祖父袁汤总共有四个儿子:老大袁平,老二袁成,老三袁逢,老四袁隗。老大、老二都没儿子,老三袁逢一瞧,大哥死得早,赶不上了,那么我就把庶子袁绍过继给二哥你吧,这么一来,袁绍瞬间就从三房庶子摇身变成了二房嫡子,并且因为年龄大,变成了袁汤的嫡长孙!所以他反过来瞧不起袁术,心说袁氏家族都该听我这个嫡长孙的!
所以说,父子名分,并不一定要跟血缘关系严丝合缝。
拉回来再说宁可的案子。倘若宁彤当年果然是借种生子,那么不管这儿子亲爹是谁,他在名分上就已经算是宁彤之子了,他只有殴打了宁彤才算大不孝,殴打了隔壁老王,那也就跟随便打个不认识的人没区别。打人不对,肯定要有所处罚,可是也没打残啊,顶多罚点儿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就算完。
可要是租婢生子,那结论就迥然不同了,宁、王两家并无出让儿子的契约存在,宁彤认儿子是白认,无论从血缘上论,还是从名分上论,宁可的爹都该是隔壁老王。殴打老爹在《汉律》中可是后世想都想不到的重罪,只要老爹愿意,完全可以处以死刑——老爹要是不愿意呢,那压根儿就不会去告儿子啊。
所以说,隔壁老王第一次的证供,所造成的结果,也就是赚点儿赔偿费而已,可是第二次证供造成的结果,就是要把宁可给活活弄死。一在天,一在地,这前后两份儿证词对案情的影响可是太大了,所以吴质才要特意禀报给是勋知道。
可是是勋想到这儿,突然又有了新的领悟——吴质是怎么说起这事儿来的?自己刚才不是在问他成阳县的吏治如何吗?即便说成阳县丞判错了一个案子,那也跟吏治关系不是很大啊,吴质这是案中有案,还有后话吧?
他又从头捋了一遍案情,突然想起来,自己一开始不就因为宁可坐拥万贯家财而又孤身一人,觉得总有一天会闹出事儿来的吗?那么宁可就真的孤独一个吗?不对,他还有个妹妹……
想到这里,低声又问卢洪:“出嫁之女可能继承父亲的财产?”卢洪回复道:“按律,父死子继,无子则寡妻继,无妻则父母继,再后面是未嫁女、出嫁女,再后面是从子……”这意思很明白了,宁可没老婆没儿子,也没有兄弟和侄子,那么他要是一死,财产继承人就只剩下了一个妹妹。
对啊,判断案情就要从最大受益人开始想起,这是侦探的常识……是勋这才缓步跺回吴质面前,问他:“宁可之妹,嫁与了何人?”吴质微微而笑,那意思:长官你终于想到点儿上了——“正是本县的黄县尉。”
案情叙述至此,脉络终于逐渐清晰了起来。
想必宁彤当年确实是借了隔壁老王的种生下儿子宁可,后来也成为了唯一……不,应该说是顺位第一的合法财产继承人。当宁可跟隔壁老王起了纠纷,饱以老拳以后,隔壁老王跑县衙把他给告了,说他殴打生父——但是根据《汉律》,这一罪名不可能成立。黄县尉听闻此事,就想要借着老婆的关系谋夺宁家的财产,因此指使隔壁老王改了口供,说当年是租婢生子,所以宁可殴父的罪名应当成立。
案情的关键不在于黄县尉是怎样说服隔壁老王的——隔壁老王一开始状告宁可殴父,就已经不顾亲情血缘,想要把亲儿子置之死地了,对于黄县尉的要求,顺水推舟即可。关键在于,县丞面对前后完全不同的两份证供,为什么认准了后一份儿,而不再加以深入调查?他是真的昏庸糊涂呢,还是为卖黄县尉的人情,甚至是收受了黄县尉的贿赂呢?
是勋还在那儿苦思冥想,卢洪瞧不过去了,迈前一步,先朝是勋鞠了个躬,然后转头询问吴质:“即便租婢,也当有契约,可有契约呈堂?”吴质一边点头,一边说没有——“初次审案,县丞即要隔壁老王将借种的契约取来验证,老王本说回家去取,可是二次审案,不但翻了口供,还说年深日久,契约已经找不到了。”
卢洪又问:“这般契约,按理当有中人,亦当在官府有所备案,县丞可曾去召问中人,可曾去查过旧档呢?”
吴质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倘若屠县丞去召问了中人,并且出示过契约旧档,小人也便不敢多事了。还是小人偶尔听人说起,那李全曾与人喟叹道:昔日借种的契约便是他为中人,可惜此番宁可要枉送小命了。小人这才反复劝他往县署去做证,以救宁可一命。”
“原来如此,”是勋也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因由,就问吴质,“你猜那李全为何不肯去作证?”
吴质说:“小人反复哀恳(是勋心说就你那态度算个屁哀恳啊),听李全口中之意,是不愿多事,从而得罪了县丞、县尉。李氏虽在县中为大姓,终究无人为官,倘若县丞、县尉等一心要寻他晦气,总是躲不过去的。”
是勋垂下头去,又想了一想,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吴质:“汝与我言及此案,是想让我怎样做?”吴质拱手道:“请上官帮忙说服李全,到县署作证。”是勋又问:“虽有人证,却无物证,倘若县丞不准此证,那又如何?”吴质赶紧回答:“李全终究是县中大姓,县丞不敢任意批驳,亦不敢隐瞒,即可能将处决宁可的公文追回重审……”
卢洪追问:“公文已然上呈郡中了么?”吴质点头:“才走两日。”卢洪沉吟道:“恐难追回。”吴质赶紧又说:“那便请上官行文郡中,请太守将公文驳回来吧。”
是勋先不答应他,又仰着头踱了几步,手扶着一株柳树的树干——离开鄄城前,程立跟他说过的话,不禁再次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是勋和程立在传舍当中唇枪舌剑,交锋了好几个回合,最终这两个头脑灵活兼口舌便给的家伙难分胜负,只好握手言和。那么再往后的交谈就比较推心置腹了,最后程立对他说:“我料曹济阴之意,是要借用是君昔日于曹使君面前侃侃而谈的胆气,以震慑郡内宵小。既然是君与曹氏有恩,又是曹济阴暂借来以充督邮一职的,便请放开胆量,遇到贪官污吏,尽可施以雷霆手段。不必瞻前顾后,甚至……也不必太过拘泥于督邮的权限……”
程立的意思,你放手去干,反正曹德不能拿你怎么样,相反,你要是抠抠缩缩,不敢对贪官污吏下手,或者太执著于正常的行政程序,反而可能会被曹氏兄弟给看轻了。
如今想到这些话,是勋不禁狠狠地朝树干上拍了一掌,随即转过头去对吴质说:“不必绕弯子了,你这便随我入城,即以督邮之权先封了府库,搜到那份借种的契约副本再说!”
汉代的督邮,全称为“督邮曹掾”或“督邮书掾”,是郡国守、相的佐官,掌握着监察之权,一般情况下,守、相大多任命心腹来担当此任,所以权力非常之大。督邮行县的时候,是可以要求暂时封闭府库,以便核查账目的,对于县中长吏,虽然没有任免之权,却也可以下令停职审查。
所以是勋在缺乏民政经验和政治斗争经验的前提下,实在想不出如何人不知、鬼不觉地通过私访来摸清宁可殴父案背后的种种贪赃枉法事,既然如此,干脆就仗着自己督邮的身份,咱们来硬的吧。曹德说他没自信,但自信和胆量终究不是完全的一回事儿,他胆量还是有的,终究杵在他背后的并非仅仅曹德一人而已,而是整个沛国谯郡的曹氏——既包括曹嵩、曹操的分支,也包括曹宏、曹豹的本支。
我靠老子有曹操当靠山,这兖州之内,老子还怕who啊!
所以他当即招呼众人上马——吴质没有马,是勋命令一名奴仆把胯下驽马暂时让给他骑——就风一般奔进了成阳县。才到城门口,守兵上来盘查,他就直接亮明了身份,然后直入县署。成阳县令姓耿,闻讯迎出门外,是勋老实不客气地跟他说:“先封了库吧,以便核查。”
耿县令苦着脸说:“正当春耕,县内公务繁冗,这个……封库恐怕不妥吧?”是勋朝他一瞪眼:“那便请县尊上奏郡府和朝廷,把全国行县的日期都改成公务清闲的冬季吧!”耿县令一瞧这位督邮虽然年轻,却不好唬,只好讪讪地笑一笑:“不敢,不敢。那便恳请长官少封几日为好……”




汉魏文魁 第十一章、官场狡诡
;
是勋按照程立教给他的行县第二法,先“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微服私访,然后突然间亮明身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直奔县署,并且下令将府库暂时封存。
他叫吴质去库内搜检那份契约的存档,自己则带着卢洪,审看最近一年县中已审断和未审断的各种案件,可是翻来翻去,偏就翻不到相关宁可一案的公文。他问耿县令,说我才一入县境就听说有这么这么一桩案件啊,怎么不见相关材料呢?耿县令拱着手回复道:“那得召屠县丞来问了……”
并不跟很多古装片那样,县大老爷动不动就亲自坐堂,审断案件,一般这种活儿都是县丞干的,实在解决不了的才要劳动县令哪。根据《汉书》记载,县丞“署文书,典知仓狱”,也就是说,他既是县令的佐官、秘书,同时也分管财政和司法。所以提到审案问题,耿县令就必须得把屠县丞给推出来了。
时候不大,屠县丞来到,拜见是勋。是勋一瞧这位四十多岁年纪,矮身量,圆脸大肚子,倘若把那双小短腿给砍了,就跟个雪人儿似的——当然,他没有雪人那么白,鼻子也不是胡萝卜,而是颗有点儿发红的扁扁的山药蛋。总体而言,除了胖一点儿,鼻头塌一点儿外,其余四官还算端正,摆放的位置也很得体,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这厮好酒好肉,贪享口腹之欲,但是人挺老实。
是勋还了半礼,然后开门见山地询问屠县丞有关宁可一案的情况。屠县丞闻言,随手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竹简来:“因此案郡府才刚批回,故此未能归档,也未呈交给长官审阅。”
是勋听了就是一愣,心说吴质不是说才刚发出两天吗,怎么就能给批回来呢?济阴郡治定陶距离这儿也小两百里地哪,你老兄是派了快马昼夜疾驰的吧。秋后才审决死刑犯呢,这才二月,你着的什么急啊?是不是打算公文一到手,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牢里就把宁可给……
他越发觉得其中大有蹊跷,于是接过竹简,展开来细瞧。只见简上的内容大致是:某年月日,乡民宁某殴父受伤,按律当处极刑,下面是案件发生和审理的详细过程。但是按照这竹简上所写,屠县丞只审了一次案,隔壁老王也只有一次口供,认准了当年是租婢产子的,并无翻供一事。
是勋瞧瞧竹简,又瞧瞧屠县丞,再瞧瞧竹简,再瞧瞧屠县丞……如此循环了好几遍,终于瞧得屠县丞心里发毛。这屠县丞刚到来的时候,目光诚挚,脸上堆着温和但并不显谄媚的笑容,到这会儿扛不住了,眼神开始闪烁,笑容也开始僵硬。
是勋心说:“嘿嘿,所谓‘胸中不正则眸子瞀焉’,你老兄终于要原型毕露了吧?”他可没想到,这世上绝对的正人君子就凤毛麟角,谁心里还没点儿鬼啊,要是曹操一言不发地这样瞧他,他是宏辅照样胆战心惊,眼珠子乱转,不知道看哪儿才好。
不过他这时候再开口询问,倒是比较容易突破对方的心防。于是他就问了,说我听得乡民传言,这案子共有两审,一开始隔壁老王是说借种生子来着,是也不是?这么一问,屠县丞更慌了,说:“这是老王错记了,为无效的证词,故此卷中并无收录。”
是勋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你确定是老王错记了?你确定是租婢生子,而不是借种生子?”屠县丞支支吾吾地说:“应、应该是……此案郡中既已批复,应无可疑,上官也不好翻过去重审吧……”
是勋冷笑道:“县中大姓李易中却与某说,实应是借种生子,当日签约的中人便是他本人——府尊任我以腹心,我若执意重审,想来府尊不会阻拦。你以为如何?”
“刷”的一下,屠县丞脑门上的冷汗就下来了,眼神不自禁地就往耿县令那边瞟。可是耿县令坐在旁边,抬着头似乎在出神,就压根儿不肯瞧他一眼。是勋正打算让耿县令派人去叫李全来作证呢,突然吴质手捧着一块牍片匆匆而入,低声禀报道:“找到了,只是……”
是勋劈手夺过牍片来。吴质刚才那“只是”二字,让他产生了很不好的预感,于是本能地先不瞧牍片上的字,却斜斜地瞟了屠县丞一眼。只见屠县丞脸色煞白——这就多三分象雪人了——目光直直地盯着耿县令;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向耿县令,却见耿县令也恰在此时把眼神扫了过来,然后微微点头。
我靠,看起来这案子里不但有县丞、县尉,还有这位县令的事儿哪,一县三个正式编制,感情谁都跑不了。是勋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了,这县中上下要是全都勾结起来跟自己作对,那麻烦可就大了呀,这案子再想翻过来就难上加难啊。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才去看手中的牍片,只见契约上写得明明白白:宁彤将婢女某“租”给隔壁老王,期限两年,而且中人也不是李全,而是一个自己完全不认得的名字——梁允。
当下他一指牍片:“这‘梁允’又是何人?”屠县丞还没有回答,耿县令先抢着说:“本为县中大姓,去岁黄巾作乱,他避之不及,已遇难了。”
遇难了?好啊,好啊,这就死无对证了是吧?是勋侧过牍片来,朝向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又再仔细瞧了一遍,果然发现这份契约上有多处刮过的痕迹——他喵的自己还觉得竹简、木牍方便修改,是桩好事儿呢,赶情也方便伪造文件哪!
他想着想着,就不自禁地问出了口:“似有删削,何也?”耿县令胸有成竹地回答道:“乡下人家,往往一牍而多用,为省物料也,不足为奇。”
是勋心说去你的乡下人家,你才乡下人家,你们全家都乡下人家!宁彤家里那么有钱,这么重要的契约,他会使用旧牍来写吗?蒙谁啊你!等等,这要真只是租婢,那就并不重要,用旧牍来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租个婢女,需要多写一份儿交到县衙备案吗?你当我傻的呀?!
可是他也只能腹诽,却骂不出口——终究自己没有真凭实据啊。这就好比一口痰硬生生憋在嗓子眼儿里,咳也咳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卡得他全身都不舒服,就恨不能当场一脚踹翻了几案,然后拔出刀来把面前这俩可恶的家伙全都劈成渣渣……
这就是当文官的弱点啊,想想当年……啊不,应该是未来,张三爷跑耒阳去挑庞统的错儿,就跟自己如今行县差相仿佛,得亏是孙乾在旁边拦着,要不然以三爷那脾气,还不当场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换个文官就不行了,就算有那份武力,也没有那份混横不讲理的气魄呀。
是勋没有办法,只好故伎重施,瞧瞧手里的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再瞧瞧契约,再瞧瞧耿县令……可是那耿县令就比屠县丞要老奸巨猾多了,脸上一直保持着静止却不僵硬、温和却不谄媚的微笑,随便他瞧,瞧多少遍也当是春风马耳。眼见得是勋反倒要坚持不下去了,还好旁边的卢洪给解了围,他轻咳一声,大声说:“长官自清晨行路到此,也该疲累了,不如先暂且歇息一会儿如何?”
于是是勋就坡下驴,连连点头:“是啊,确实疲乏了。”他想一想,关照耿县令等人:“不必因我来此,使诸君废了公事。且安排一间静室,让某稍歇风尘,且待午后,若有咨询,再召唤诸君前来便可。”
等到了偏室里坐定,是勋叫管巳在四周警戒,别让旁人靠近,然后把那份契约投掷在吴质的面前,问他:“如今怎么处?”
吴质捡起牍片来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删削痕迹明显,此中必有奸宄……成阳县令、丞等一贯贪赃不法,县内人人皆知,上官寻乡老们来打听,自然……”
是勋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问你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就算乡老之中有不畏惧他们权势的敢说真话,也很难成为证据啊——况且,宁可一案,就连李全都不愿贸然前来作证,何况其他人呢?好,如今他们把中人的姓名都给改了,就算叫李全来也没用……”他转过头去望望卢洪:“要么,卢先生去好好核查一下账目?”
卢洪微笑着摇头:“不知道长官适才有没有注意到耿、屠二人的神情?据某看来,那屠县丞实不知契约已经修改过了,或是耿县令棋高一着,有所预防——长官虽然是微服而来,但时当春日,正是行县之期,耿某既然在这件事上都有了准备,想必账目也定然早就削改得面目全非了吧?”
是勋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烦躁,不禁狠狠地瞪了吴质一眼。他心说要早知道有这种结果,自己就不听吴质的话,不去追究宁可一案了,如今两手空空,毫无证据,倒搞得自己相当的被动。吴季重啊吴季重,我还当你是智谋之士,可以作为臂助呢,你就这么给我掉链子?
转念又一想,也不能全怪吴质,终究他才刚十五六岁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年轻呢,官场上的种种狡诡,就这么一个初三或者高一的学生,他又知道个屁了!
是勋不自禁地就搓着手绕室彷徨。卢洪瞧瞧他,又瞧瞧旁边垂头丧气的吴质,不禁捋着胡子笑了起来:“长官勿忧,如今还有一计可用。”
是勋忙问:“计将安出?”
“守株待兔。”




汉魏文魁 第十二章、乡野土产
;
是勋等人休息了并不长的时间,就又开始活动了。是勋首先叫来屠县丞,说要重审宁可一案,让把宁可押到自己休息的偏室中来,又派吴质领着一名家奴去搜检宁宅和隔壁老王的家,同时,派卢洪去核查官仓和往来账目。
宁可押来以后,是勋只是简单地问了问他的姓名、年龄和财产情况。宁家的财产确实不少,光庄院就有三处,田地数百顷——虽然因为去年闹黄巾而大多抛荒,但这些不动产总不会长了腿自己跑掉——核算家财,应该在百万钱以上。是勋心说怪不得那位还没见过面的黄县尉要流口水哪,换了自己,要有这么个吞没跟老婆毫无血缘关系的小舅子产业的机会,说不定(kěndg)自己也会动心……
据耿县令说,因为郡中要赶在春耕前疏浚济水旁的几条沟渠,所以临时征发了一场小劳役,黄县尉就督役去了,估计起码要到晚上才可能返回。
是勋没怎么向宁可询问案情,因为就连宁可本人都是一头雾水——怎么我不过打了隔壁老王几拳,他就突然变成我爹了?怎么着昔日锦衣华服的大少爷,就一朝罹难,陷入囹圄,而且据说还是问的斩刑?我是冲撞了哪家太岁才引来这场飞来横祸的呀!
是勋光问他为啥年已及冠还不娶妻。宁可回答说,自己本来定过一门亲事,不想前年妹子才刚出嫁,老爹就感染了时症一命呜呼,为了守孝,所以耽搁了下来,然后去年闹黄巾,未婚妻全家都遭了难,一个都没跑出来。
是勋心说你就倒霉吧,倒霉事儿全都让你老兄给摊上了,这回我要是救下了你的性命,你赶紧散尽家财找个破庙去当和尚算了——嗯,这年月佛教才刚传入不久,还不流行,所以自己穿越以后还没见到过一间佛寺哪……
1...3031323334...17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