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张仲平说:“徐总,要不我们一起跟龚大鹏谈一谈?”徐艺没想到张仲平会用他的座机跟龚大鹏打电话,也没有想到龚大鹏没有弄清是谁就徐总徐总的乱叫。见张总问他,便说:“我看还是张总单独跟他谈好一点吧,如果真像张总猜测的那样,这样三人六面地谈,可能会很尴尬。你跟他是朋友,也许能够说服他。要是咱们三个人都在场,他又死活不认账,反而不好,那会弄得大家连一点余地都没有,张总你说呢?”
张仲平望着徐艺笑笑,说:“有道理。徐总觉得不方便出面,就由我来谈吧。”
张仲平一起跟徐艺出来,见马亮在外面干坐着,就朝他笑了一下:“马总,真对不起,有点像打乱仗。”
马亮是张仲平大学的校友,比张仲平晚毕业了十几年,那次钓鱼的时候两个人是认了师兄弟的。他到东方资产管理公司上班还没有两年,可能还不太习惯别人称他为马总。张仲平称他为马总与他的职务、级别无关,只是出于一种对他的职业身份的尊重。党内提倡称同志,社会上习惯叫老板叫老总。这是一种社会风气,跟早几年叫师傅的性质差不多,那时候师傅师傅地此起彼伏,好像全中国人民都是孙悟空。
小马说:“我从来没有参加过拍卖会,只在电视里见过,以为很好玩,没想到还这么有火药味。张总,徐总,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吧?”
张仲平说:“会不会出事还不知道。你说得没错,拍卖会就像是一个浓缩了的小战场,你今天看到的这一幕,还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处理起来应该不是很难,徐总你说是不是?”徐艺昨天晚上可能确实没有休息好,张仲平问他的时候,他正用两只手不停地按太阳x,听见张仲平问他,忙说是是是。张仲平又对马亮说:“你看到的这些玩意儿并不是拍卖会应有的产物,只是一些乌合之众在瞎折腾。真正的战斗是在拍卖会上举牌的时候,那才叫看不见硝烟的战斗。”
张仲平又问马总,颜总在不在公司,马亮说:“在。我一见这阵势,马上就向他作了汇报。颜总把要开的会停了下来,已经往这里赶了,估计就快到了。”张仲平说:“那好,等颜总来了,咱们再交换意见。”马亮说:“好好好,张总你先忙。”
徐艺说:“张总要不要再给沈局长打个电话?”张仲平说:“先等一等吧,我是这么想的,胜利大厦闹事的那拨人还没有暴露身份,这里闹事的人仅限于大厦里面,外面只当地的派出所知道,估计他们还没有向上面汇报,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维稳办还没有追根索源查到南区法院那儿,否则,沈局那边肯定会有压力,早就主动叫停了,这样反而对我们不利。我们就利用这个时间差,赶紧让龚大鹏把他的人给撤了,把事态平息了。”
徐艺说:“张总真的认定是龚大鹏在搅事吗?”张仲平说:“徐总,这个话我可从来就没说过,龚大鹏才不会阻止拍卖会的举行哩,他这是在做戏,目的只是要阻止别的竞买人参加拍卖会。他可能没想到,要是玩过了火,拍卖会就会被法院叫停,这个蠢家伙。”张仲平打住了,他想,有些话还是不要当着马亮的面说好,于是对马亮道个歉,又把徐艺拉进了里间。张仲平说:“徐总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龚大鹏对竞买人的心理摸得比咱们还透。现在做生意的人,谁不希望平平安安的?竞买人当然希望买得便宜,但更希望买得安全。否则,光便宜有什么用?谁都知道,有些麻烦解决起来,耗的钱财、时间、精力,没有一个底。龚大鹏动了脑筋呀,他这样做,无非是想给别的竞买人一个信息,就是胜利大厦的麻烦不知道有多大,你就知难而退吧。没有人竞价,拍卖成交价就会低,甚至有可能按照拍卖保留价成交。表面上看起来,这会让龚大鹏的利益受损失,但是,如果这个以底价买到胜利大厦的人,与他有了别的交易呢?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可以明里吃亏,暗里占便宜。”徐艺望着张仲平没有说话,却一个劲地点头,好像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张仲平也就笑笑,不再往下说,再说就太透太白了,大家都不是傻瓜,还能不知道其中的那点儿皮里阳秋?
听到敲门声,张仲平和徐艺就都不说话了,徐艺还没有喊请进,龚大鹏圆滚滚的脑袋就已经伸了进来 ,脸上因为挂着笑而出现了不少小弧线,他先朝徐艺点点头,又朝张仲平点了点头,徐艺朝他点了点头,张仲平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张仲平反客为主,交待徐艺如果有南区沈局或中院鲁局的电话过来马上通知他,然后也没起身,扬手让徐艺退了出去。徐艺刚把门带上,张仲平劈头就说:“龚老板你怎么能这么干?”
龚大鹏嘿嘿一笑,说:“怎么啦张总?”
张仲平说:“你还好意思问我?”
龚大鹏朝徐艺刚刚出去了的那扇门望了一眼,说:“怎么,徐总,他……招了?”
张仲平刚才在大堂电梯口接了一张复印件,就在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用手把它挡住了,朝那发资料的人边笑边问了一句:龚老板在几楼?那人以为他是龚老板的朋友,想也没想,就说在会场。张仲平认定是龚大鹏捣鬼,还从那伙人打出的标语口号中看出了端倪。龚大鹏要闹事,又不想让别人知道,就只能拉大旗做虎皮,打标语口号便只能用泛指。不过,跟龚大鹏见面之前,张仲平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怕他死皮赖脸地不认账。所以他尽管是板着脸孔跟龚大鹏说话,其实是留了余地的,如果龚大鹏真要耍赖,他自然也不好跟他吵,还可以改口说那天电话约好了,人又没来还关了机,害得他白等了一下午。张仲平可以说,我把你当朋友当兄弟,你却放我的鸽子。没想到龚大鹏这么不经诈,一下子就着招了。张仲平说:“龚老板我真的佩服你。”龚大鹏不知道张仲平为什么表扬他,只好扯着嘴边笑边谦虚。张仲平说:“你都从哪里弄来了那么些人呀?”张仲平怕龚大鹏省悟过来反口,所以想赶紧进一步坐实了。他的手机有录音功能,早已偷偷地摁了键。
龚大鹏又是嘿嘿一笑,说:“张总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上梁山呀。这样吧,既然徐总已经跟你说了,看来你们关系确实不错。噢,对了,徐总是从你公司里出来的,受的是你的培养,不如把他叫进来,大家打开窗户说亮话,咱们三兄弟捆在一起做。”
张仲平没有接过龚大鹏的话头,他还需要证实另外一个情况,张仲平说:“你那位台湾同胞到了吗?”
龚大鹏说:“到了到了,不过,咱们之间的事,你我,再加上徐总,咱们三兄弟谈就可以了,跟我那个台湾朋友没有关系。一个是我能做这个主,二个是如果扯开了,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好,你说呢张总?”
张仲平说:“你还是知道这件事见不得人哟。”龚大鹏说:“怎么啦,张总?”张仲平这才坚决地摆了摆手,说:“龚老板你听好了,我以前就跟你表过了态,你想要我做的事,以前我不做,现在也不会做。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你也做不成。你赶紧把你的人给撤了吧。”
龚大鹏一听这话,马上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怎么不能做?我怎么做不成了?我只是想拿回我的钱,事到如今,你张总不是想坏我的好事吧?十点钟马上就要到了,拍卖会一开,你看啰。”
张仲平说:“你就做梦娶媳妇吧,我坏你的好事?我在救你哩。你一只脚已经踏到牢房的门槛上了你知道吗?”龚大鹏说:“我怎么啦?”张仲平说:“你不知道你怎么啦?你的事情闹大了。建国路你都敢堵,你想去吃牢饭了吧?”龚大鹏说:“张总你怎么这么说话?”张仲平说:“亏你把我当朋友,我才这么跟你说话,你知道徐总这会儿干什么去了吗?陪公安局的人去了。公安局的人为什么上这儿,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吧?你简直是个法盲,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九十三条,讲的就是你这种情况,聚众堵塞交通或者破坏交通秩序,涉嫌扰乱公共秩序,可以判你五年以下的徒刑,知道吗?要不要我把刑法背给你听听?”张仲平并没有夸大其词,看到龚大鹏得意洋洋的样子,不先给他一个下马威,后面准备说的话他哪里听得进去?
丛林曾经跟龚大鹏介绍过,说张仲平曾是法律系的高材生。龚大鹏见张仲平把面孔板得铁青,哪敢有什么怀疑?龚大鹏说:“我哪里想扰乱什么公共秩序?我只是想把拍卖会弄好。”张仲平说:“你还好意思说想把拍卖会弄好?好,咱们就说说拍卖会的事。国家是颁布了拍卖法的。我手里没有,徐总这里应该有,你要是不相信,等下可以找来大家一起学习学习,也对你搞点普法教育。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你的这种搞法,已经涉嫌犯罪了,你知道吗?要不要我带你到徐总的休息室去见见那两个警察?”
龚大鹏张了张嘴。
张仲平说:“我知道你其实也不想让拍卖会开不了。拍卖会真开不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可是,等下法院一个电话来,说停也就停了,你控制得了?如果拍卖会真停了,什么时候再启动可就不知道了。如果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再做做工作,说不定法院就直接裁定给了它,真那样,你不是偷j不成蚀把米吗?”
龚大鹏说:“我只是想把在胜利大厦上亏的钱找回来,这你也是知道的。”
张仲平说:“你整天把这件事挂在嘴上,谁不知道?你的心情我一直是理解的。可是,你怎么就坛子里放p——响(想)不开呢?你在胜利大厦的五百万能不能拿回来,能够拿回来多少,必须通过合法的途径解决。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钱包被人偷了,为了挽回损失,也去做贼吧?”龚大鹏说:“张总你打的比喻不妥当。我是有法律依据的,我有法院的判决书。”张仲平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这个道理我以前也跟你说过,时间紧迫,我就不再说了。判决书要你去堵马路了?没有吧?你的生效法律文书怎么实现,能绕开法院吗?你要参加分配,也必须通过法院做东方资产管理公司的工作吧?你要干预拍卖会,那不等于找法院的岔吗?法院你也敢玩?胆子还真不小。但是却很蠢,简直蠢极了。我是看你把我当朋友当兄弟才这样骂你的,你也不想一想,讨论分配方案的时候,法院的小指头往左一拨,往右一拨,轻轻松松的,对你来说,可就是西瓜和芝麻的区别了,这些问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
张仲平不给龚大鹏以喘息的机会,他觉得应该彻底地断了龚大鹏的邪念,便清清嗓子继续说:“我们看看你的如意算盘打不打得响。我猜你这样弄只是为了吓唬别的买家,可是,你这种三脚猫功夫吓得了谁?没有金钢钻,不会去揽瓷器活。据我所知,这次的买家中间就有两三个社会关系硬扎得很。再说了,有什么怕的?法院委托拍卖的东西,怕什么?你以为就你那个台湾老板把号牌那么一竖,啪地一槌子敲下来就卖给他了?谁敢跟你拍这种胸脯?徐艺他敢吗?你这美梦也做得太好了吧?退一万步来讲,那个台湾老板跟你什么关系?他就是以他的心理价位拿到了胜利大厦,你能保证你们之间的协议兑现?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事,他要不认账你找谁去?真的去跟他拼命?到时候怕真的应了那句话,别人把你卖了,你还傻乎乎地帮人点钞票。”
龚大鹏终于把头垂下来了。张仲平讲话不客气,却都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龚大鹏抬起头来,说:“他娘的,老子就是读书读得太少了。张总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不懂,可我怎么就不会顺着这个思路想问题呢?”张仲平说:“龚老板你主要是太心疼你那五百万了,这我们都理解。可是,事已至此,只有面对现实了。”龚大鹏说:“那天下午,我是要跟你来见面的,可是……。好了,不说了,张总还是你够朋友。你说说看,这事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仲平说:“还有什么说说看的?赶紧叫你的人撤呀。”龚大鹏说:“可是……”张仲平说:“可是什么?你是等着法院的人来喊暂停,还是等着警察来把你带走?”龚大鹏抬头看看张仲平:“我要上趟洗手间。”张仲平说:“你去吧,顺便到徐总会客室瞅一眼,看我骗你没有,是不是有两个警察在那里等着你老人家。”龚大鹏说:“好好好,我先打电话吧。”边说边掏出手机,当着张仲平的面就下了撤军的命令。
张仲平见龚大鹏打完电话眼光直直地瞅着他,也就舒了一口气,换了一种语调说:“龚老板你放心,算上你那位台湾朋友,总共有五个人办理了竞买登记手续。开拍卖会的时候,我们想办法把你造成的消积影响消除一下,争取把价格弄上去。我还是那句话,大河有水小河满,大家想办法一起把蛋糕做大吧。”龚大鹏说:“好好好,拜托了拜托了。”他一边说一边把他的手朝张仲平伸了过来,张仲平记得龚大鹏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跟别人握手,一握手就喜欢使用蛮力的人,也不怕把别人的手给捏疼了。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用力地回敬了他。
这时徐艺在外面叫了一下门,龚大鹏赶在张仲平前头把门打开了。张仲平看到徐艺和龚大鹏很快地对视了一下,又很快地把眼光分开了。
张仲平装着没看见,笑了笑说:“刚才给那两位警察买烟的钱是我垫的,徐总你把发票给龚老板。”徐艺说:“没关系,可以由我们公司开支。”张仲平说:“也行,让龚老板欠你一份情。”龚大鹏说:“谢谢张总,谢谢徐总。”张仲平说:“好了徐总,龚老板的问题解决了,他已经下了撤军的命令。”徐艺再次瞥一眼龚大鹏,点点头说:“是吗?好哇好哇。”
张仲平说:“行了,龚老板你先去忙吧,我跟徐总还要商量点事。你抓紧时间去落实,赶紧把另外一只脚收回来。”徐艺说:“什么另外一只脚?”张仲平一笑,说:“过后你问龚老板吧。”龚大鹏说:“噢,别提了张总,谢谢你呀兄弟。”张仲平说:“行了行了,你快点去办你的事吧。”
徐艺等龚大鹏刚一离开,马上就把门给掩上了。徐艺没有开口,只拿探寻的眼光看张仲平。张仲平却不想再谈这件事了,能够给徐艺留点面子就留点面子吧,大家都不容易。但是,总要给徐艺一个说法,否则,让他猜来猜去也不好。张仲平想了想,说:“这个龚大鹏还是不错的,除了承认这伙人是他弄来的,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够朋友。”徐艺说:“是吧?”
徐艺说:“刚才接到了沈建伟的电话,他马上就要到了。”张仲平说:“没说中止拍卖的事吧?”徐艺说:“没有,只说到了再说。”张仲平说:“那就好,既然龚大鹏答应撤回他的人马,事情也就解决了。拍卖会如果不开,跟其他的竞买人还真不好交待,争取开吧。而且,要开就要开好,龚大鹏这么一闹,情况怎么样还真不好说。要想办法消除负面影响。”徐艺说:“对对对。”张仲平说:“徐总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徐艺说:“张总你看呢?”张仲平说:“我看可以从两方面着手,第一,沈建伟不是要来吗?我建议增加一个议程,由他代表委托法院将胜利大厦的来龙去脉做一个简单的说明,以消除竞买人的疑虑。”看中国银行能不能跟买受人提供信贷支持。“徐艺说:”但是,这样会不会节外生枝?首先,颜若水能不能代表中国银行在贷款方面表态?其次,申请执行人跟拍卖公司并没有直接的合同关系,安排颜若水在拍卖会上表态,竞买人会不会把这件事当成是拍卖公司的一种承诺?到时候会不会给咱们自己惹上麻烦?“张仲平说:”徐总考虑问题很周到。这个我也想到了,如果真的要签贷款合同,那是买受人与中国银行的事,拍卖公司和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都不便直接介入。我的意思是征求一下颜若水的意见,看他能不能在不超越他自身的权限的前提下,以中国银行的名义表态。我们把这个要求向他提出来,由他自己去斟酌。颜若水如果能够这样做,有点像股市的利好消息,对恢复投资人的信心很有好处。我还真不想两家公司第一个合作项目就放一个哑炮。“徐艺说:”那是那是,张总跟颜总熟,就拜托你跟他去说好不好?“
所有的问题都谈完了,张仲平有了一种化险为夷的轻松,就忍不住找徐艺开玩笑,说:“徐总你也太小气了,公司名震江湖的时代阳光靓女组合呢?这次怎么一个也看不见?”徐艺笑了笑,说:“该出手时才出手。咱们在很多方面学习了3d公司的先进经验,试问,3d公司的部门经理不也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可是又有几个是在公司里面晃来晃去的?”张仲平说:“早知道你这么有心计,就该跟你留一手,真是养虎为患。”徐艺说:“我算什么虎?猫还差不多。真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跟张总比,我可真的差远了,惭愧呀。”
结果,那场拍卖会出乎意料的成功,竞买人情绪激昂,竞价激烈。八百八拾万元起价,经过数十轮竞价,居然以一千四百六拾万元的高价位成交。
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另外一件大事,龚大鹏带着与张仲平见过两次面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龚大鹏叫他和宝的,从胜利大厦三楼上摔了下来。他是接到了龚大鹏的电话,从胜利大厦撤退时一脚没踩稳掉下来的。在送往医院的路上,这个失足青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后来,龚大鹏拿这件事作砝码,在拍卖成交款的分配问题上与东方资产管理公司争了个不可开交。颜若水和马亮都觉得挺委屈,不想理他,却被他缠上了,软泡硬磨的。颜若水有一次跟张仲平打电话抱怨:“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他干嘛找我们不找法院?”张仲平不好说什么,只好连声表示惊讶。其实张仲平知道,龚大鹏怎么可能不找法院呢?他当然会去找法院。不知道为什么,法院在这个问题上态度有点暧昧,两边做工作和稀泥。最后的结果,还是以东方资产管理公司做一定的让步而告结束。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人死了,没理也变得有理了。再说拍卖的结果也不错呀。要是当初以八百来万的价格成交了不也就卖掉了?当然,东方资产管理公司除了关心分配的数额,还关心支出的合理性。比如说有没有法律依据?能不能做账?这事倒是好办,法院主持调解,下个裁定,就没问题了。
龚大鹏还有另外一个收获,买受人——那个台湾老板的公司,在建筑发包时找的还是龚大鹏。因为胜利大厦摔死过人,别的建筑包工头都有点忌讳,有点怕。要是施工时再摔个把人下来,哪个受得了?但龚大鹏不怕,说:“和宝是咱兄弟,咱自家兄弟不保佑俺保佑谁?”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后话,跟3d拍卖公司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跟徐艺的时代阳光拍卖公司有没有关系呢?张仲平不知道,也懒得去打听。
第二十章
“仲平仲平。”
手机里曾真的声音气若游丝,把张仲平吓了一大跳。
张仲平说:“你怎么啦?在哪儿?”
曾真说:“我在医院里,省人民医院,五楼,你能过来一下吗?”
张仲平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和健哥一起洗桑拿,张仲平把情况一说,健哥让他赶紧去。
省人民医院看病的人很多,大厅里挤得满满的,像一个集市,却很少能够看到一张笑脸。就像监狱里的人才真正懂得自由的可贵一样,人只有病了才知道健康的重要。也许人们的面部表情也是可以相互传染的,到医院里来的人都没有心思笑,每个人似乎都神色凝重,带着一种死鱼的脸色。
曾真却正远远地望着张仲平微笑。
曾真坐在五楼妇科门诊候诊厅红色的塑料围椅里,眼睛一直盯着电梯口,张仲平一在那儿出现,她的笑容马上就在脸上绽放了。张仲平一眼就看到了她,朝她快步走了过去。
张仲平走近了才看清楚,曾真脸色苍白,她的笑跟平时的完全不一样,是那种软弱无力的笑,好像努了很大的力,才把脸上的肌r调动起来。
张仲平一只手抱着曾真的头,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曾真伸过来的一只手。外面阳光灿烂,曾真的那只手却冰凉冰凉的。
张仲平说:“怎么啦?”
曾真歪着头,从下往上地望着张仲平,她很快地又朝他笑了一下,喘了喘气,说:“你快点表扬我吧,说我好棒的。我做掉了,你说的那个受精卵,已经有豌豆那么大了。”
张仲平说:“不是已经预约好了,说两天以后才做的吗?”
曾真说:“两天以后是周末,我怕你出不来,不能陪我,所以就提前了。”
张仲平说:“你怎么不跟我说,这种事怎么能够一个人来?”
曾真说:“瞧,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张仲平说:“你是真的傻呀,你看来这里的人,有哪个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不都有老公陪男朋友陪吗?只有一种人才没有人陪,小姐。我听说那些妇产科医生对小姐下手可重了,对她们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
曾真说:“真的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好了好了,你别怪我了好不好?我下次改还不行吗?
青瓷 第 1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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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真说:“真的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好了好了,你别怪我了好不好?我下次改还不行吗?”
张仲平说:“呸你个乌鸦嘴,一次还不够呀,还下次?”
曾真说:“是呀,下次我可再也不敢不叫你了。你知道吗?我只是担心,我听人说,老公是不能看见老婆生孩子做人流手术的,说会影响夫妻性生活,尤其做生意的更不能看……”
张仲平说:“别说了。你这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曾真说:“好了好了,别怪我了,我实在没有力气了。呶,你先把这些药去拿了,再上来扶我回去,我就在这儿等你,好吗?”
张仲平一边说好一边抱着曾真的头,让它紧紧地贴在自己的怀里,再在她脑袋上搔搔,这才转身去拿药。
省人民医院的电梯很大,大得能够推进去一副带轮子的活动担架床,满满地可以挤进去二三十个人。医院门诊楼里的电梯几乎每一层都停,因为每一层都有上下楼梯的病人。张仲平生怕别人挤了曾真,伸出两条胳膊撑在电梯壁上,把曾真围在自己的双臂之间,曾真搂着他的腰,紧紧地依靠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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