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张仲平回到家里,唐雯和小雨欢呼雀跃起来。小雨说:“哇,欢迎老爸闪亮登场。”唐雯怔了一下,说怎么搞得像新郎倌似的?小雨对那个饰物果然感兴趣,对那把牙刷却直摇头,说:“老爸以为我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吧。”对唐雯的那个提包也叫好,说老爸很有品位嘛。唐雯看了一下坠牌上的价格说:“这么贵?”张仲平批评她,说:“钱是来干什么的?是用来花的。男人赚钱为什么?就是给自己的女人花,给自己的孩子花。不要问买得贵不贵,只要问花得愉快不愉快就行了。”小雨说:“我完全同意老爸的观点,如果老爸再给我买一双耐克鞋,我就更加更加愉快了,我会狂喜。”唐雯说:“还说呢,你今年已经买过两双了。”
两口子到了床上,唐雯用在张仲平身上的形容词变了,说他打扮得像个嫖客。张仲平说:“怎么说话啦?”唐雯说:“没有,我只是觉得跟你以前的品位有点不一样了,白裤子白皮鞋,多扎眼。”张仲平说:“亮一点好,穿得亮一点人精神。你也可以穿得花一点亮一点。”唐雯说:“还有一个问题,是王玉珏跟我说的,说她最近最喜欢给他的男朋友买东西,买了东西之后还得给周教授也买一份,否则,心里老不安。”张仲平说:“你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唐雯说:“没有吧,也许是王玉珏跟我讲的那些事儿太多了,老联想到咱们自己。”张仲平说:“看来你不能老当人家的垃圾焚化炉了,我听说有些心理医生就这样,本来想给别人排忧解难,结果太投入,把自己搞出病来了。”唐雯说:“不会吧?”张仲平说:“怎么不会,早几年广播电台不是有那么一位主持人吗?给人家当知心大哥,回答别人稀奇古怪想不通的问题。但是,透过现像看本质,各种各样的问题归结起来无非两个字,一个钱、一个权。跟自己上大学时的那些个理想呀信念呀相差得太远了。或者说他的所谓的理想呀、信念呀,在钱、权二字面前变得虚幻飘渺不堪一击,搞得自己很厌世,结果自杀了。”唐雯说:“你不要吓我,我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张仲平说:“我知道你有这种承受能力,但是,你敢说你的情绪一点也不会受王玉珏的影响?”唐雯说:“你不要打岔,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说王玉珏的老公,那个周教授又是怎么回事呢?搞网恋,而且被王玉珏抓着了,王玉珏对周教授不依不饶的,在他脸上抓出了一道一道的血印子。”张仲平说:“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心,不许百姓点灯’吗?王玉珏有外遇,周教授肯定有感觉,至少有被冷落的感觉。搞搞网恋算什么,寻求点精神安慰而已。”唐雯说:“你呢?”张仲平说:“我?我搞网恋?我连上网打字都不会。”唐雯说:“那你是要真枪实刀地干啰?”张仲平说:“你看你这个人。”唐雯说:“怎么样,你会不会嘛?”张仲平说:“我怎么会?”唐雯说:“你怎么不会?”张仲平说:“因为你好嘛。”唐雯说:“你越是这样说,越是让人怀疑。我都四十岁的女人了,好什么好?你们男人不是常说吗,二十岁的男人爱二十岁的女人,三十岁的男人爱二十岁的女人,四十岁的男人爱二十岁的女人,到了五六十岁七八十岁,男人还是爱二十岁的女人。你们男人还说,女人十八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张仲平说:“不准这样说我老婆,你再这样说,我真的要去搞一回,免得黑锅也背了,什么也没捞着。”
唐雯说:“逗你玩的哩。我想你也不会。眨眼之间,我们认识结婚也有十七、八年了,小雨也都十六了,算是熬出头了,你怎么会去干那种头脑发昏的事呢?”
张仲平说:“主要是因为你好,真的。”
唐雯说:“你也不容易。两个人都不容易呀。昨天我清东西,看到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一起照的相,黑白照片,有一张是我们自动拍的,你抱着我,啮牙咧嘴的好像要咬人,好好玩的。还有你给我写的那些诗,好r麻的。我一直想问你,那是给我写的吗?不是把写给别人的诗抄了一遍应付我的吧?”
张仲平说:“怎么会这样?那个时候我哪里懂这些套路?”
唐雯说:“你的说法有问题,是不是你现在已经懂得玩这些套路了?”
张仲平说:“你看你你看你。”
唐雯说:“现在的小孩子就懂,我教的那个班有个男孩,长得像那个谁?对,陆毅。他给班上三个女孩子写了情书,除了名字不一样,里面的内容一模一样。三个女孩子又要好又互相暗自较劲,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三个人一起去找他。他居然一点都不难堪,还理直气壮地说,是呀,没错呀,你们三个我都喜欢,分不出来谁更好谁更可爱,对你们的感情也是一样的。我对你们很认真,起码还写情书,而且不是复印的。你们也不要装淑女,那个谁谁谁每个周未都有人来接,不是宝马就是奔驰,还有那个谁,不是堕过胎吗?买单的是我的两个哥们儿,因为她跟他俩同时都有一腿,她也分不清是谁播的种。你看看。小雨以后要碰到这样的,怎么得了?”
张仲平说:“小雨还早哩。”
唐雯说:“时光如梭呀。闭上眼睛,生小雨也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事。难产,一天一夜没生下来,你很着急,也守了一天一夜,听你妈说,你也是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你坐在我床边抓着我的手,还动不动抽鼻子流眼泪,小声地哭。开始发作的时候我那个疼呀,抓着你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松,把你的胳膊掐出了好深好深的指甲印,可那时我哪儿知道呀,一点也不知道。你这个傻瓜,也不叫,让我抓。听说直到最后决定剖腹产,我被推进手术室,我的手才被医生护士强行掰开。同病房的产妇,还有那些医生、护士,都很羡慕我,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疼老婆的。”
张仲平说:“我记得当时跟你同一个房间有个产妇,她老公最差劲了,老婆生孩子就来过两次,一次是送老婆上医院,一次是接老婆孩子出医院,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打牌,原因是临产前做了b超,知道是个女孩。”
唐雯说:“小雨也是女孩,你却很疼她。我还觉得有点对不起你,你家五兄弟,生的都是男孩,唯有你这做大哥的,生的是女孩。你还安慰我,说女孩好,女孩是爸爸妈妈的贴身小棉袄。你都从哪儿学来的?”
张仲平说:“是好嘛,小雨不好吗?”
唐雯说:“小雨小时候可难带了。那个时候我们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才一百多块钱,房子又小,也请不起保姆,你妈我妈身体都不好,只好亲自带,你洗n布,晚上把屎把n,白天买菜做饭,什么都干。那个时候你在学校里搞行政,清高得很,别人提拨了,你上不去,心里憋得难受,说要往上爬就得舔别人的猴子p股,所以你要下海我也就同意了。”
张仲平说:“那几年日子过得苦,多亏了你呀。”
唐雯说:“是呀,开始做钢材生意,几个朋友一起凑本钱,我们又没什么积蓄,只好找亲戚朋友借。宏观调控那几年,钢材压货跌价,那个惨劲儿,现在想起来真的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家里不敢呆,只好长期躲在外面。可是,你能躲我不能躲,我没有地方躲,我也不想躲。俗话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是你的庙。如果连庙都没了,那些债主还不满世界找你呀?那时候拿命抵债的事,被债主得上吊跳楼的事又不是没有,甚至一只手多少钱,一条腿多少钱,都是明码标价的。我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些,你是不知道,那时晚上一有人敲门,我就紧张,浑身直哆嗦,怕呀,自己怕还怕吓着小雨。那时候我也才二十多岁,可是三、四年我硬是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家里几乎没有一件电器,因为结婚时的彩电、冰箱、包括电风扇,都被人家搬走了。那时候我到处上课,校内的课、校外的课都接,上午讲、下午讲,有时候晚上也讲,最多的时候一天讲十个小时,讲得嗓子冒烟,声音嘶哑,还不敢取巧偷懒,怕请人上课的单位不满意,系里不给我排课。到市里讲课我怎么去的?坐公共汽车我舍不得,只好自己骑单车。小雨没人带怎么办?只好寄存在张老师、杜老师家里,这里半天,那里半夜的。好在小雨乖,听话。可是,别人拿着也是一件事儿呀。没办法,就经常不断地给他们买礼物。那个时候最苦是什么你知道吗,仲平?是不知道你在哪里。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那时装台电话要好几千块钱,还要找关系,哪里装得起?你又不敢给我写信,怕别人寻着邮戳找了去。哦,有天夜里我从市里讲课回来,突然下起了雨,那个雨大呀,街上几乎没有人,车倒是有,可车一过溅起一股水浪。单车哪里踩得动?只好推着走,一滑就摔倒了。我就这样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家里。刚换完衣服,准备去接小雨,也巧了,你的电话打到了楼下老刘家里。你还记得吗,老刘,就是那个老婆去了美国的?你问我怎么样,我说好呀,还嘻嘻地跟你谈小雨有趣的事儿,可是,回到家里,等小雨睡着了,我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人独自哭了整整一夜。”
张仲平说:“是呀是呀,那个时候日子是过得苦了些,好在已经过去了。嗯,不对呀,你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听着怎么像《红灯记》里面痛诉革命家史似的?”
唐雯说:“傻瓜,特意说给你听的。仲平你不知道,今天王玉珏又找我扯了好半天。我就弄不明白,两口子都是知识分子,也都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放着好好的平安日子不过,都瞎折腾什么呢?我是越想越怕,怕你也这样。”
张仲平说:“怎么会?”
唐雯说:“谁知道呢?你的生意做得也不小了,也赚了一些钱,你不是说过财富就像鱼r吗?惹苍蝇。现在外面的小姑娘,花蝴蝶似的,其实就是苍蝇,怎么就不会盯你呢?”
张仲平说:“我是谁呀?全国反腐防变十大杰出中年之一,拒腐蚀永不沾。什么花蝴蝶,都不如咱家的老蝴蝶。”
唐雯说:“别油嘴滑舌,你越这样我越觉得你形迹可疑,王玉珏说了,那些做老公的,越是对老婆好,外面有情况的可能性越大,其中就包括莫名其妙地给老婆买贵重礼物。”
张仲平说:“那个王玉珏也就贱,我看你还是少跟她来往的好。”
徐艺那场大型文物艺术品拍卖会,将于上午九点钟在东方神韵大酒店国际会议厅举行。
张仲平上午八点左右就带着曾真到了。他还担心来得太早了,没想到别人来得比他还早,已经占去了三分之二的座位。
更让张仲平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在拍卖会场上碰到龚大鹏。龚大鹏隔了老远就跟张仲平打招呼。拍卖会场上放着悠扬舒缓的背景音乐,音量很低,龚大鹏的声音却很高,惹得那些衣冠楚楚的男女都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们。
等龚大鹏走近了,张仲平说:“龚老板气色不错呀,红光满面的,最近是不是发达了?”龚大鹏说:“还不是托张总你的福。除了胜利大厦的项目在做,最近又在搞路,一两公里吧。”张仲平说:“是吗?不错,龚老板是个人才。”
这时一阵香风扑面而来,一个穿着红底金花的唐装、梳了发髻的年轻女子款款而来,一来就挎着了龚大鹏的胳膊,却歪着头对着张仲平笑。张仲平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时却没有想起来,站在他旁边的曾真表面上不动声色,挽着他一条胳膊的手却在暗地里使劲掐他。
唐雯跟小雨去西藏旅游之后,张仲平和曾真整天呆在一块儿。张仲平怕唐雯半夜查岗,将家里的电话作了呼叫转移,河西的家里已经好几天没去过了。曾真缠着张仲平,要他这里那里的都带着他。曾真自己都不避讳,张仲平也不好说什么。业务单位的客人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一般的饭局张仲平也让曾真出席。曾真做记者出身,段子又多,伶牙俐嘴的,总是把气氛搞得很活跃。再说社会上这种事多了,谁都不会引以为怪。相反,一个老板要没个漂亮秘书带着,人家反而觉得你像缺了什么似的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但张仲平心里的某一个角落总惦记着唐雯,她不是放了风要委托侦探事务所查他吗?曾真对他的那股黏乎劲儿要是被针孔摄像机记录在案,那还了得?张仲平恐怕真的会死定了。所以,不管到哪儿,张仲平总是先要东张西望一番,看周围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同时,张仲平也心存侥幸,他认为唐雯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去那么做。
那年轻女子说:“怎么,大哥真的不认识小妹了?”张仲平这才想起来站在对面的是徐艺公司的部门经理张小洁,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发型变了,又戴了一幅眼镜,一下子没敢认。”张仲平一边说一边连忙将她跟曾真做了介绍,两个女人也就笑笑,伸手勾了勾。龚大鹏说:“不仅发型变了,身份也变了,现在是龚太太。”张仲平说:“是吗?龚老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办喜事怎么也不通知一声?”龚大鹏说:“这一次比较匆忙,先开张营业再办的证,下次一定请。”张小洁擂了龚大鹏一拳,说:“老不死的说什么啦?”
张仲平说:“怎么,龚老板对艺术品也感兴趣?”龚大鹏说:“这不,被夫人硬拖过来的,她说我是农民,要提高档次。我就纳闷了,我祖孙三代都是泥水匠,没干过一天农活,怎么就成农民了?再说了,我没档次能找到这么好的老婆吗?是不是,张总?”张仲平说:“那是。”龚大鹏说:“不过我觉得小洁你说得也有道理,买这些东西真的可以避税。”张仲平说:“是吗?说出来听听。”张小洁又擂了龚大鹏一拳,说你小声一点儿。龚大鹏说:“呶,干脆你跟张总说算了。”张小洁说:“张总还不知道吗,还要你说?”张仲平说:“这我还真不知道,说说看。”张小洁说:“能不能避税关键在于能否纳入企业经营成本。但是,如果你是以企业的名义买的,花的也是企业的钱,挂企业账就没有问题,摊入企业经营成本,企业不就免交了所得税吗?还有,如果将它列入经营设施里面,年年还要折旧,要不了几年就可以折旧为零资产。实际上,艺术品却是逐年升值的,当它折旧为零资产时再转归个人所有也是完全合法的,是不是这样,张总?”张仲平说:“有道理有道理,嗯,你是怎么知道的?”龚大鹏抢着说:“小洁是学财政金融的,正儿八经的本科毕业生。”张小洁打了龚大鹏一下,笑着说你行了,又转头对张仲平说:“所以,我估计徐总的这场拍卖会会很火爆。”张仲平问张小洁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不料张小洁说的那个学校正好是唐雯工作的那所大学。张仲平不敢再问,再问说不定张小洁还是唐雯的学生。张仲平说:“听小妹这么一说,还很有道理。我都有点心痒了,说不定也买几件东西。”张小洁说:“你买东西,业务提成还得算我的。你忘了,拍卖图录还是我给你送去的?”张仲平笑了笑,说:“你要真的敢找徐总要回扣,你老公还不把你打一顿,说你有损他的光辉形像。”张小洁说:“他敢?”龚大鹏说:“不敢不敢,我心痛都来不及哩,哪里舍得?”
徐艺也过来跟张仲平和龚大鹏打招呼。张仲平说:“不错呀,徐总,人气蛮旺的。”徐艺说:“靠大家捧场,靠大家捧场。”徐艺说着,又点头朝曾真、张小洁笑笑,然后走开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张仲平四周望望,发现葛云也已经进场了,坐在左前排一个不是很起眼的角落里,跟她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她们俩个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一点儿像,后来那女人偶尔一回头张仲平就认出来了,是廊桥驿站茶坊的女老板祁雨。
张仲平不会过去跟葛云打招呼,在这种公共场合,他们之间是互相不认识的。其实他们昨天晚上还见过面,葛云还替健哥捎来了话,说你是八分之一。张仲平也就笑笑点了点头,说谢谢健哥。他知道八分之一是什么意思。张仲平昨天中午约了省高院司法技术处的董处长和市中院司法技术室的彭主任在黔川情酒楼吃饭,董处长已经将省高院公开选拨评估、拍卖机构的结果提前透露给了他,说总共有八家拍卖企业入选,3d公司榜上有名。董处长说:“竞争激烈呀,连大名鼎鼎的金槌公司都被淘汰出局了。知道为什么吗?他们去年做了一笔业务,有二千多万,可后来买受人付不了款,成交确认书自行失效,买受人丢了几十万的保证金,但这笔业务还是被他们列到当年业绩里面去了。院审判委员会认为这是弄虚作假,一票否决了。”张仲平一边嘴里说是吧,一边想,院审判委员会的意见不就是健哥的意见吗?看来健哥没有说大话,他在省高院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健哥没有跟张仲平打电话,是不想留下一个邀功请赏的印像,把主次关系给颠倒了。3d公司入选本来就是意料中的事,算不得意外的惊喜,通过葛云轻描淡写地带那么一句话就够了,至于像董处长说到的那些细节,健哥也知道张仲平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渠道了解到,用不着特意去提它。哪个拍卖公司没有自己的背景?关系复杂着呢,真传到金槌拍卖公司那儿,说不定还会结怨。
曾真在张仲平耳边悄悄地说:“仲平,3d公司怎么不做艺术品拍卖了呢?你看,来了这么多人。”张仲平说:“早几年艺术品市场很低迷,也就从去年开始才慢慢回升。”曾真说:“是呀,我听说很多领导干部都喜欢这个。”张仲平说:“怀王喜细腰,楚人皆饿死。你以为是领导干部想引领时尚吗?这里随便一件东西都是几十万上百万,国家公务员一辈子的工资收入不吃不喝全部加起来有多少?这里面的套路深得很。”曾真说:“要送这些东西不是也算行贿吗?”张仲平说:“当然算。但起码比送钱来得文雅和隐蔽吧?东西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拿到某个指定的书画店古玩店去,由它负责收购,帮你换成钱,这样地拐一个弯,钱也就洗干净了。还有一种情况,就是真的可以当假的送。”曾真说:“这又怎么说呢?”张仲平说:“其实大家都知道东西是真的,只是故意说成是假的。这样,几十万就变了成几千块、几百块,懂了吗?”曾真说:“懂了。都说商人j,小女子信了。”张仲平说:“小女子还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商人为什么j?起码有一半是被出来的。”曾真说:“看来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门道,好在拍卖公司可以不管这些。管收佣金就是了。至于东西怎么来的,卖的钱又流到哪里去,就不是拍卖公司管的事了。”张仲平说:“是呀,艺术品市场火爆,拍卖公司当然受益赚钱。但是,天上的鸟儿你是捉不尽的,3d公司能把法院的业务做好就不错了。”
拍卖会由上海黑马艺术品拍卖有限公司总经理、国家注册拍卖师李岩主槌。张仲平认识李岩,早几年在北京考国家注册拍卖师时两个人一个班,正好住一间房,也算是同学。前几天过来的时候徐艺把张仲平请去为李岩接过风,后来张仲平又请他去唱过一次歌。李岩在徐艺请他们吃饭的餐桌上半开玩笑地提出来,可不可以请张仲平中途客串一下,他好上上洗手间,当场就被徐艺否定了。徐艺说:“李总你不知道,张总这次是我请的贵客,我给他定了指标,买东西的数额不能低于两百万。”李岩说:“是吗?张总有这个势力我相信,只是没想到有这个雅兴,下次上海开拍卖会一定给你发请柬。”张仲平说:“玩玩而已。李总你还用得着让人客串吗?你的肾功能好是出了名的,圈里有说法,说你有场拍卖会坚持八个小时没离席,还喝了六瓶矿泉水,真是海水不可肚量。”李岩说:“确有其事,不过那是两年以前的事了,搞反腐败教育,拍卖上海几个检察院收缴的赃物,一千多件,烟酒、照相机、摄像机、手表、字画玉器、瓷器什么的都有,竞买人人山人海,四百人的国际会议厅座无虚习,连走廊上都挤满了人。拍卖会从下午一点一直拍到晚上九点。也是巧,我们公司还有两个拍卖师,一个去了香港,一个得了阑尾炎。中间又不敢停,怕一停人气就散了。”徐艺说:“厉害厉害。”李岩说:“现在不行了,这两年身体亏空太多。”张仲平说:“徐总你为李岩准备几瓶六味地黄丸,提前补一补。”李岩说:“那倒不用。我们公司对与徐总的合作很重视,光国家注册拍卖师就来了两个,可以轮流上。”徐艺朝张仲平看了一眼,说:“咱们公司的许达山拍卖师也不错,省里举办拍卖大赛得过奖的。”张仲平说:“你们两家合作是强强联手。徐总我可跟你说好了,不管我买多少东西,你收我的佣金可得封顶。”徐艺说:“李总可以作证,你要买两百万的东西,我也就收你十万元的佣金,怎么样,够意思吧?艺术品拍卖佣金按照惯例是买卖双方各百分之十,算是给你打了五折。”张仲平说:“我哪里买得了那么多?老婆孩子不吃不喝了?但话得说清楚,封顶就是封顶,也就是说我如果买了一千万的东西,你也只能收我十万,但如果我只买了几万、几十万的东西,你倒是可以按正常佣金给我打五折。”徐艺说:“行行行,只要张总肯出面捧我的场,什么都行。”张仲平说:“咱们之间不要签什么协议了吧?”徐艺说:“张总你还信不过我吗?”张仲平说:“李总,这事对你没什么影响吧?”李岩说:“那就要看张总买的是哪家公司征集来的东西了,如果是上海来的东西,还是有影响的,不过,张总在徐总那里享受到的待遇,在咱们黑马公司同样可以享受,否则,不是显得阿拉上海人太小气了吗?”
拍卖会开始了。徐总有了上次小拍的成功经验,招商工作做得很到位,一看就知道来了不少有势力的买家。所以,拍卖会进展得非常顺利,大部分拍品都成交了,成交价一般也都在起拍价以上。拍齐白石的一幅人物时还出现了小小的高c。86万起拍,最后以160万成交。曾真凑在张仲平耳边问:“这是真的吗?”张仲平说:“你是问那画是不是真的,还是问成交是不是真的?”曾真说:“两个问题都问。”张仲平说:“先说画吧。齐白石擅画花鸟草虫,其次是山水,人物画极少见。早期也画过一些工笔人物,但他耋年变法以后,人物画就很少画了。他的花鸟画粗中有细,开一代画风。其实就是把文人画的泼墨大写意与工匠的精雕细琢结合在一起。说穿了很简单,杂交品种总是雅俗共赏的。毕竟,齐白石一辈子就是靠卖画为生的。齐白石这个人极有生命力,七老八十岁还生了个儿子,为此徐悲鸿还为他画过一匹马以示祝贺。刚才说的那种花鸟草虫市面上很多,也容易摹仿。这幅布袋和尚用笔很老辣,也很流畅,题款近百字,这在他的作品中极为少见,展览时我看了原作,真品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真买还是假买就很难说了,你注意没有,刚才举牌的时候也就两块牌举来举去的,到第三块牌一举起来 ,马上就落了槌,好像前面两个人就等着把新买家带进来似的,所以,卖掉了的可能性也很大。”曾真说:“想不到拍卖会还有这么多陷阱。”张仲平说:“也不能这么说,陷阱是人挖的,也是人跳的,一般都是愿打愿挨,被人推下去的还是很少。关于艺术品的投资,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有个‘更大笨蛋理论’,是说一个投资者之所以完全不管艺术品的真实价值,即使它一文不值,也愿意花高价买下,是因为他预期会有更大的笨蛋花更高的价格买走它。这就像击鼓传花的游戏,只要你不是最后的、更大的笨蛋,就仅仅是赚多赚少的问题。当然也有从头到尾被人骗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这种人性格或心智上有缺陷,就是相信天上掉馅饼的神话,所以被人宰那是活该。说到齐白石的作品,正常价位也就几十万到一百来万,这幅作品如果是真迹,一百六十万也不亏,算是公平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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