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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簧于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闲庭客
芳笙又补道:“必能传为一时佳话,甚或经久不衰。”
两人皆捧腹大笑起来,小凤任芳笙为自己拭净墨痕,商量道:“此番血池之行,仅你我二人便可。”又道:“阿萝可抵千军万马。”
芳笙眼含嬉笑,却故意摇头道:“我看,我还是不去为好。”
小凤唇角轻扬道:“你敢!”
芳笙以霜枫掩唇道:“的确不敢。”而后,又咳了一两声。
小凤一手为她抚着背,另一手与她掌心交握:“所谓病多由心上来,这就对了,你吃醋是要吃给我看的,不许再闷在心里,积出患疾来。”
又道:“以后什么话,都不许瞒着我,我自也不会瞒你。虽说见到他,我尚不知将如何自处,但我如今心中有你,是要与你共度余生,我们还有生生世世之誓,这已是定论,岂容更改!”
而小凤的话,远比什么良药都要管用。
半月之后,一紫一红两匹良驹,疾驰在小路上,已行了许久,两旁绿草如茵,忽而藏起了一只白鸽。咕咕两声,引得芳笙心中一笑:指不定在那里,还能见到什么意外之人。
今日小凤一袭浅水蓝衫,颇有几分温婉贤淑之态,亦不失娇美灵动,而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直叫四月春色黯然无光。
她看了芳笙一眼,笑道:“你这小滑头,又要使什么坏。”
芳笙又如往常在外一般,将五官画的硬朗,那双横烟眉,以石黛勾成了两把利剑,此次却是小凤亲自着手,只见她眼尾轻挑,形似认真道:“却不知烤乳鸽的滋味如何,舟车劳顿,不知夫人可否有意一尝?”
那白鸽分外眼熟,得知绛雪可能未死,小凤心中一软,但转念一想,这个女儿依旧要和她作对……她柔柔瞧着芳笙,只道:“随你罢。”
于是芳笙指间冰针,将一只小鸟当场刺晕。
到了血池洞外,小凤一掌击碎了门口巨石,一股阴冷白雾迎面而来,看似无甚奇处,一旦毫无防备,便会切骨侵肌,令人五脏俱碎,登时殒命,而小凤早有应对,将石灰粉混以烈酒,撒在了蓑衣上,加之她内功深厚,寒气丝毫也侵扰不得。
还未进的洞去,已不容小觑,可见前方更是危机四伏。
她无所畏惧,却一再嘱道:“阿萝,此处极阴极阳,诡癖多端,你要多加小心。”
又想:洞中阴阳二气,若能与阿萝身上阴阳二气,相融相合倒好,若是相生相冲……
思来想去,小凤决定让芳笙在此处等她,话未出口,先驳自己道:阿萝岂会不担心我,又岂会乖乖听话?
芳笙将小凤纤指,搭在了自己脉搏平滑的皓腕上,笑道:“小小机关而已,唬不住人的,凤羽远胜蓑衣,你却取彼弃近,我只在乎这个罢了。”
得知眼下她身上平稳,小凤双掌交握,横波生姿道:“你一心送我的,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怎么舍得呢?”又忙道:“方才纵马不分胜负,眼下我们就再赌上一赌,既然我们都觉得,罗玄还活着,那就看谁先行找到他。”其后又在心中甜甜想着:阿萝,无论我身处何地,总能被你找到,但凡我身处险境,你也总会及时出现在我身边......
芳笙一直走在前面探路,听此,转身问道:“若我先找到他,又要如何呢?”
小凤正背手浅思,这话倒令她把头偏向了一旁:“先代我刺他一剑算了!”
芳笙格格笑了起来:“知道,先给他一百刀,为你出口气!”
话音未落,清影纤形,已掩在了重重浓雾之中,小凤往前走了两步,一道巨石闸门突然关闭,将她们二人彻底隔开了。小凤将纤掌回,对之轻叹道:“手中连一把匕首都没有,我怎不知,你总是为我着想,哄我高兴。”
倏忽明眸一闪,她一晃飞身,方才落脚之地,已断裂开来,早有十几支毒箭,泛着寒光,齐刷刷射向地底囚室。
猛然又一阵地动山摇,顶端忽现银针,密密麻麻,多如牛毫,从上方如暴雨一般向她席卷而来,源源不绝,她一剑将坚如磐石,固若金汤的厚厚冰崖,戳了一尺深的窟窿,四周光滑无比,一粒尘埃也难以立足,她却稳住身形,不动如山,仿佛整个人与身后冻墙融为一体,与此同时镇定自若,摸索出了暗处机关,打开了闸门,若游龙般轻身一纵,夭矫凫跃,手中长剑气势长虹,大开大合,更将周身护的密不透风,银针皆被扫向一旁,倒排列的井然有序,将整座冰崖,扎成了蜂窝,而她衣袂翩翩,毫发无损。
眼下情形虽暂时安稳,但她并不掉以轻心,从绣囊中,放出芳笙为她准备的飞红乌,此物十分机敏,善在迷宫中寻觅路径,更能带人躲避,藏身暗处的陷阱。有它带路,加之小凤功夫深不可测,又颖悟过人,一人一鸟,有惊无险,一路畅行无阻,直至一处长达百米的鸿渊,白烟弥漫下,难以见底,更遑论落脚之处,亦无细小借力之石,若逞轻功强行飞渡,一时不慎,恐会被地心猛火吞没,见此,她不慌不忙,瞥向一旁冰山,顿时有了主意,手中长剑飒飒挥舞,削出了五个大小一致,可一足站立的冰锥,又运内功将之定在半空,竟是造出了一座桥来,她一扔蓑衣,盈盈如举,横云凌波,眨眼之间,已稳稳落于对岸。
她却扬头,轻轻一笑:“若是阿萝,轻而易举就将我抱过来了。”又低头嘱自己道:正事要紧。
过了方才鸿渊,这里就已云开雾散,眼前清明,她心下不忘警惕,便环顾了一番,而没走几步,只见有几个人影,在那鬼鬼祟祟,她一个飞身,拦住了他们去路,竟是梅绛雪,方兆南,还有余罂花三人。
她自然不会将其他两个放在眼中,只对着女儿激动道:“绛雪,你果然还活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梅绛雪却十分冷淡,只望向了方兆南,不发一言,而一旁的余罂花,早已捏紧拳头,蓄势待发。
方才见白鸽迟迟未回,梅绛雪心知危机将近,又一心挂念父亲现状,便擅自打开了机关总阀,无论来敌多少,都要将之挡在洞外,而余罂花筹备许久,等的就是聂小凤,见此,自然不肯同意,二人便起了争执,好容易被方兆南平息了,他们三个又堪堪和小凤打了照面。
小凤依旧只看着梅绛雪,满眼笑意,又有所期待,柔声道:“如今我们母女团聚,可喜可贺,绛雪,你能否叫我......”
“师父!还请您恕罪,无论何时,我只能叫你一声师父。”她扭过头去,眸中满是挣扎之色,只道:“师父,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个血池,对芳笙倒极为友善。她被什么指引一般,只知向西行去,路途平坦,四处幽情,不知过了多久,她拧开一个机关,进到一座书室之中,小凤此行也志在秘籍,而她怕有对凰儿不利的东西夹杂其中,便随手翻开了一本,看了两眼,又随意翻了两三本,摇摇头,心道:“这些功法,多以速成,又极凶险,尤其是那五毒功,连他们本教中人,都很少再用这个法子的。”
毕竟芳笙大哥兼百家之长,她师父更是不用多说,迄今为止,她也没有什么学不会的,是以她看不上这些,也是应当。
“这也算的上那位大侠士的心血罢。”
这样想着,她以烈焰掌,将所有藏书付之一炬。而墙壁上刻有一朵素馨,娇倩呈美,更为吸引芳笙。
“倒还是个品味不错的人。”
她纤指抚上柔瓣,本来毫无缝隙的石壁,却左右分作两道屏门,如打起珠帘般,似在邀人入内,原来此室另有乾坤。
她才走进去,只见一副骸骨,覆着苍苍白发,衣衫整洁,端坐在案前,天风道长的话在心中响起,她想:这位便是师父的结义兄长古前辈了。顷刻间心中极为不忍:一代怪杰,竟无人骨。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祷道:“古前辈,这是芳笙与令徒之间恩怨,并非有意惊扰。”再见那案上仅有一册,芳笙告罪之后,便拜读了起来。通篇一览,虽有些前人之言,但那句“人见罪者恶,我见罪者喜”,在她看来,最有见识。
此书扉页写着:为师留给你的,只有这本《论道语》了,可见是古清风留给罗玄的,却恰巧被芳笙读到了。
顾及这位先师,她只好叹道:“可惜令徒无心于此。前辈为人胸怀坦荡,芳笙心悦诚服,可令徒之顽固迂腐,芳笙着实不敢恭维......”
她想在此处找寻师父藏画,只觉要先向主人说明,加之她心中另有股无名哀思,应是为了师父,于是她朝骸骨盈盈拜去,谁知膝盖方一及地,书架向旁一动,暗格呈现眼前。
芳笙打开锦盒,但见朱玉卷轴上,刻有瘦竹一竿,形容孤傲,神采飘逸,她便脸上有了几分喜色,而当全部展开时,观图之装裱,正是出自她师父手笔!她欣喜万分,却瞥见格中另有一录,被她拿到了手中,上书“贻赠爱徒”四字,她忍不住在心中笑道:不知这位古前辈,和他那位爱徒,还有什么话好嘱咐呢?便先于袖内。再要拜谢时,地上一颗橘褐色小珠映入眼帘,她拾了起来,略喜道:“这是鞘花果,附近应有杉木之类的良材。”
“师父,你死心罢,他已经不是从前的罗玄了!”
梅绛雪忍住心中悲痛,开始劝阻起来。
小凤冷笑道:“你倒是挺护着他的,真是他的好女儿啊!绛雪,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么?你们三个再不叫他出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梅绛雪心中一惊,并按住了方兆南手中的剑,亦给余罂花使了个眼色,纵然他们三人功夫突飞猛进,可加在一起,也不见得是聂小凤对手。
她眼眶霎时通红道:“当时我跌落火山,本以为会命丧黄泉,谁知这座血池,与火山通连,所幸我被他救起,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爹,那时我简直欣喜若狂,十六年了,总算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了,可他像是不知道我一般,更不肯认我,直到我见他毒发时,将双腿置于熔浆中治疗,那痛苦不堪的模样,我才明白,他唯有将前事尽抛,变的麻木不仁,忘却一身苦楚,方可使自己残存下去!”
哽咽了一会,她有些恨道:“他被你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还不肯满意么!他如今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你居然还不愿放过他,师父,你的心也太狠了!”
梅绛雪言语中偏袒之意,早已令小凤怒气冲天,更有几分伤心,掩在了滔滔怒火之下,但小凤顾念往昔情分,便耐心等她说完,即运内功全然发泄了出来,逼迫道:“罗玄,你躲在何处,还不敢出来见我么!十六年了,你还是这样,遇事只会避而不谈,东躲西藏,罗玄,你不敢出来,却叫这几个不成器的,做你的挡箭牌么!”
愤恨几乎传遍了整座血池。
芳笙置身后山花谷,果真找到了万年不腐的上等良杉,她便造了一副棺木,将那位古前辈的尸骨殓了,却在刻碑时指尖一滑,竟将“湘”的水字旁,连成了绞丝,着实不太好改,便就这样留着了:
血池医杰古师清风之墓
晚辈罗缃(湘)敬立
仙鹤正等在一旁,此刻将两个酒壶扬给了芳笙,她一把接住,对墓拜道:“今日得见前辈,芳笙喜不自胜,不如您与我喝上几杯,以表芳笙相见恨晚之心。”说着,将一壶欢伯,缓缓洒在了坟前,也是代师父祭奠义兄一番。
而酒刚沾唇,她却被仙鹤衔着衣袖,带到了一处洼地。只见棵棵草尖血红,却冒着幽幽蓝光,她眉间轻蹙道:“失魂草。”而不远处,更有一大片参差不齐,显然被人采撷过多次。她道了一声不好,便将锦盒挂在仙鹤长颈上,嘱了一句,又到碑前俯身抱拳道:“前辈,告辞了。”
遂连忙去寻她的凰儿。
眼见三人不敌小凤,余罂花捂着重伤胸口,拼尽全力,与小凤对了一掌,她手心却渗出了污血,正是方才用匕首,自行割开的。小凤立时察觉不对,连忙掌,并暗运内功调息。
余罂花脸上露出痛快之色,仿佛大仇已然得报,又咬牙切齿道:“聂小凤,你还是束手就擒罢,除了阿芙蓉,还有失魂草,我可是试验过上百次的,这回一定叫你神志癫狂,受尽折磨再死,你放心,我会好好欣赏你的丑态!天相,我终于可以为你报仇了!”
小凤倒一反常态,不再与她言语相斗,而是专心将毒压了下去,又将一双玉蝶悄悄放出,想着:“阿萝一定会来的。”对此她深信不疑。奈何失魂草十分霸道,又有阿芙蓉加重药性,好在她内功深厚,只一时封闭了五识,不至丧失心智,甚或丢掉性命,而一盏茶之后,她便可恢复如常,阿萝更会为她解毒。
余罂花等了片刻,却见聂小凤不如自己预计一般失常,她便按耐不住了,情知聂小凤诡计多端,但还是报仇心理占据上风,一把夺过方兆南的剑,要先在那身上,刺下几个窟窿,也是试探之意,她万没想到,竟被梅绛雪拦下了。
梅绛雪暗中握紧寒箫,冷然道:“前辈,她虽作恶多端,但我不能叫你杀她。”
余罂花直接将擒拿手招呼在了她身上:“今天谁来挡我,就和聂小凤一起死!”
她也不再客气:“既是如此,那就得罪了。”
方兆南本也想杀了聂小凤,为他师父和镖局上下报仇,但他从来不趁人之危,又想:若玄霜在此,定也会如绛雪此刻一般,既是这样,不如把这魔头交给罗玄前辈,一切由前辈定夺。眼见二人功夫不相上下,他又想:若绛雪有危险,再出手助她不迟。看着看着,却还是加入了战局。
其后三人僵持间,内力不住四溢,形成一股风来,竟将小凤吹起,令她向后飘去,此时上次大闹冥岳的鬼仙,正对轮椅上一灰袍人穷追不舍,而这灰袍人,见到小凤眼下情形时,眸中担忧不止,因被鬼仙紧紧纠缠,未能及时出手。
一阵冷梅清香,霎时盈满血池,梅绛雪倒为师父松了口气,又瞬间防备了起来。梅香比往常都要浓烈,她知道来人定是一路狂行,且动了大怒。
芳笙堪堪将小凤接在怀中,懊恼不尽道:“凰儿,我来晚了!”说着,将小野草寻来的一束黄花嚼碎,给小凤喂下,又将她打横抱在身前。小凤一听到她的话,就从迷困中清醒了过来,那股冷香,向来令她安神。
※※※※※※※※※※※※※※※※※※※※
不知卿梦其何种模样?





凤簧于飞 江娥有梦兆纤黄(下)
芳笙稍稍放心后,先对梅绛雪道:“多谢梅姑娘方才回护内子。”一声口哨后,白鸽落在了肩头,她笑道:“你的小鸽子比你乖巧多了,倒真舍不得还了。”
将之好后,梅绛雪更为警惕,她深知罗芳笙一向先礼后兵,又只会为师父动气,今日之事,只怕难以善了了,因心中有惑,便在罗芳笙脸上,暗暗打量了起来。
今日芳笙一头青丝簪以碧篁,系着素馨抹额,浅樱桃色衣衫上,有残雪照水的几点白梅,腰挽迎春缃罗,坠着如意圆环,但脸上苍白病态,掩盖了女子柔媚之气。在火山口得其相救时,梅绛雪已然生疑,苦于一直无法求证,但心底到底生了一股抵触,因而见到小凤时,她才不自觉冷淡起来。
芳笙目光落到了方兆南身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方兆南的头发,又和她上次削去时那样,“阴阳割昏晓”了,她当即想到:“定是在火山口时,小琼枝看不惯他对玄霜所为,以怪药整治了他。”又对小凤柔声道:“凰儿,这么滑稽,你是怎样忍住的?”
见小凤唇角微扬,却装作假寐不理自己,她心中一笑,却看也不看余罂花,先瞥向了鬼面人。
此人大穴曾被芳笙封住,不得再动用内功,他几次三番都冲不开穴道,便将内力逼向了双腿,如此循环往复下,轻功倒一日千里。如今他只对灰袍人亦步亦趋,丝毫不关心眼下形势,不住问道:“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那灰袍先生,将轮椅停在一座菩萨像下,旁有一株半荣半枯的白梅,他便置身于荣枯之间,背对众人,亦全然不理旁人之事,只顾削着手中一樽木偶。
余罂花却咕哝了一句:“这个万天成又犯病了,真是阴魂不散!”
芳笙耳力卓绝,却假作不明,问小凤道:“万天成又是谁呢?”
见她大有刨根问底之意,含混不过,小凤理直气壮回道:“他对我曾有觊觎之行,偷窥之举。”心想:她当时孤立无援,只好利用万天成逃出哀牢山,虽然做了些小小牺牲,但与自身性命和母亲遗愿相比,也是值得的,若非其后万天成阻挡了她的大业,她也就不会痛下杀手了。若依阿萝凡事为自己之心,定会觉得自己应该如此,她心里许还会有一番自责,当时未能在身边护着自己,可若依阿萝之为人处事,自己所为倒确有一丝不太光,若她那些兄弟知道了夫人这些事,她以后还如何立威……反正有阿萝在身旁,自己以后也绝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也无须做这样的事。于是小凤又心里默念道:“阿萝,你就让这事过去好了,谁年轻时,没做过几件糊涂事呢!”
鬼面人听余罂花说了什么,忽然双目如利剑,瞪向这边,上前大喝道:“聂小凤,你是不是也认得我!”转瞬之间,却捂住双目,吼声震天,半跪在了地上。
芳笙眸中射出了两道冷电:“你的眼睛没事,只不过十天半月难以视物罢了,谁叫你看了不该看的,喊了不该喊的,不过瞧在你师父的面子上,就饶你这张嘴一次,我能治好你脸上烧伤,若想好了,以后记得堂堂正正上冥岳求医,可若你以后再敢纠缠我夫人,我就把你变的比现在更丑!”
在万天成一事上,小凤有过河拆桥之嫌,芳笙自是知晓,这才愿意出手救治,她心道:当初好歹是这个万天成救了她的凰儿,自己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虽说这个万天成不知其后如何,她既肯与人方便,自是不惧他人,将来不肯与己方便了。
灰袍先生手里竹刀不停,却不住在心中摇头:这人言谈举止倒斯文有礼,可出手狠辣,一点也不亚于小凤,本以为有人能引导小凤归正,如今看来,这两人并非良缘……他沉思间,那万天成有如鬼魅般返回,却只呆呆立在他一旁,垂头不语。
梅绛雪担心他有偷袭之举,又恐罗芳笙耍了什么阴招,连忙上前道:“爹,小心!”
芳笙心中嘲道:爹爹认的倒快!她越发为小凤不值,遂轻笑道:“梅姑娘总是以己度人,不,应该叫你罗大姑娘了,恭喜你啊,寻到了生父,武功也更胜往昔,真可谓好事成双,趁此良机,你我之间的赌约,是不是该谈上一谈了?”
听此,梅绛雪登时心中气不过道:若他对我不好,也就好了,偏偏为了聂小凤,他对我很好,还差点对我舍命相救,细细说来,其实是我屡屡理亏,但我与他立场相悖,绝难相处!他那张脸最为不好,心存不良,偏偏容貌惑人,我只好时刻告诫自己,不可上他的当!可有时看着他,竟当真恨不下去!虽是这样想着,她却不会任之摆布,冷言冷语道:“你万事不萦于心,却只在乎一人,你自己如何,你和师父如何,当着这些人的面,说出来就不好了!”
“小姑娘心机重些是好事,可若一味如此,就未不美了。”芳笙皱了一下眉,见此,小凤相护道:“有胆量你就说,到时为了不让阿萝为难,我就只好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送上西天。”
梅绛雪方才也只猜测而已,拿言语试了一试,如今心内已满是嫌恶,更觉太过违背伦常,她便也守在灰袍先生身边,不再多说一句。
余罂花却冷哼了一声,可她话未出口,已有两枚冰针,钻入了她中府、少商二穴。
敢对小凤出手的跳梁小丑,芳笙岂会放过!她笑道:“这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只不过在你动气时,就会让心肺连痛罢了,最妙的是,能随你心绪起伏,以致千抓百挠,岂非有趣?省着你总起与人家相斗之心,怒火无情,迟早伤及肺腑,陈夫人,我这可是教你惜命之法,我半生都不喜人家谢我,你也就无须多此一举了。”
余罂花大喊了一声卑鄙,又忙俯身捂住胸口,冷汗淋漓,浑身发颤,小凤嘲弄不迭,更是护爱之心道:“蠢人就是蠢人,目光短浅,我阿萝宅心仁厚,若依我,你还有命在么!”
芳笙对小凤甜甜一笑,正色道:“玄霜曾得我两枚解毒丹,想必其中一枚,已入了陈夫人口中,既欠了罗某恩情,还如此对待罗某夫人,这又是何道理?”
余罂花痛的上气不接下气,见状,方兆南起了怜悯之心,试着用北怪传授的赤焰掌为她化解冰针,一边指责道:“都说你施恩从不望报,而今步步紧逼,反复无常,你又是何道理!”
芳笙一笑置之:“我施恩只为自己高兴,如今我不高兴,当然就要图报了。”
小凤将她秀颈搂紧了些,又揪了揪她鼻子,意有所指道:“阿萝,你看,这就是人之本性,你往日待人万事皆好,但凡有一时不好,你可就是千古罪人。”
芳笙怒气之下的冰针,就更难以解除了,方兆南的剑还在俞罂花手中,她便突然向梅绛雪发难,想试着以此威胁聂小凤,而罗芳笙必定乖乖就范,可早有一股气流,将那长剑断的七零八落,她亦被掀翻在地,想了想,她忍不住挖苦道:“罗芳笙,你对梅绛雪再好,她也不是你的女儿,那是聂小凤替人家生的孩子,还生了不止一个,你这算什么,不过拾人……”却又被一股气流点住,她此时面目狰狞,十分可笑。
“鸱雀安知鹓鶵高志?你方才再多言半字,我必叫你肠穿肚烂,却又不死不活。”又道:“无论孝与不孝,都是从我凰儿身上掉下的肉,凰儿她历尽辛苦,我为何不疼呢?”说着,轻轻吻上小凤发间,却另有所问:“蜂鸟呢?”
小凤为她心意感动不已,亦知阿萝不想她为污言秽语上心,才有此一问,便回道:“我有一封信要它去送。”又问了芳笙一句:“你都找到什么了?”她只一笑,并不说话,小凤娇哼一声,对她脸抹了又抹。
灰袍先生一直目光平静,此时又细细刻着木偶眉眼,他既已摒弃凡尘俗世,自然不会听身后绮语华言,只不过认为此人,太过睚眦必报了些,又太爱逞口舌之利,一肚子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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