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簧于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闲庭客
芳笙额头少见的现了汗水,小凤从她怀中掏出霜枫罗帕,为她轻轻拭着,而她一直抱着小凤,其实是她不肯放心:失魂草没有解药,只得以离情花以毒攻毒,但她并不知余罂花的用量,况此物若与阿芙蓉相混,更会提升药力,她便只要小野草采了一束,若凰儿体内留有余毒,她便运自身内力化解,此怀抱之法,乃她独一无二的解毒方式。
看了这么久,梅绛雪知道了其中门道,与方兆南对视一眼:不能放虎归山,两人便合力攻来,还未触到芳笙衣角,却已被震了回去,一时之间,难以动弹。
芳笙这才看向了,白梅树下的灰袍人,小凤和她说过,为逃离哀牢山,她将罗玄一直钻研的剧毒金蜥蜴,放在了他的汤药中,纵使活下来,也是残废之身了。叹了口气,她又接着向四周看了看,见那大侠士的雁伏刀之下,另有一柄长剑,轻灵秀气,虽未出鞘,已绽放青光,柄处华熠熠,其釽如群星始出,万山罗列,而剑身想必是以乌金打造,断玉削石,此剑上下浑然一体,暗含天玄地黄,乾坤之道,她想:这位大侠士虽在此地消极避世,也不是全无作为。
她又笑道:“今日内子携芳笙前来,只是为了拜会以往恩师,大侠士,您既是内子恩师,芳笙理应与你见礼,无奈事急从权,少不得要请你,恕芳笙礼数不周之罪了。”
小凤偷偷拧了她一下,她便继续笑道:“但芳笙并非无心之人,大侠士对内子一向照顾有加,芳笙无以为报,只好东施效颦,也作上一副图,取画饼充饥之意,倒也了却武林人士多年夙愿,看这么多人对您心向神往,对这血池趋之若鹜,想必大侠士,也不致怪罪芳笙擅自唐突了。这份礼物虽简薄,但芳笙一片赤诚,大侠士还请不要见弃。”
此言令梅绛雪与方兆南二人大惊失色,他们在血池这么久,一无正道消息,二无玄霜音讯,看来这场浩劫在所难了,可如今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却在心中不谋而合:一个哪怕拼了性命,也不能让爹身有损伤,一个誓死也要护住罗玄前辈,只望前辈能出山,再次统领正道人士,诛邪除奸。
而灰袍人总算肯将手中停了一停,却只道:“世上竟有这些无聊之事。”
芳笙耐心依旧,笑道:“对大侠士来说,是无聊之事,可对芳笙来说,却是天大之事,毕竟于情于理,您还是芳笙的大媒人,更是我的大恩人呢!”
芳笙素来不同于他人之想,只是一心觉得:他若肯对凰儿好,我与凰儿岂有今日之缘,可若有重来之时,我倒宁肯他对凰儿千好万好,也不想凰儿再承受往日种种。
小凤早已无大碍,从芳笙身上下来后,又倚在了她怀中,抚着她的脸颊,柔声道:“不必为了我,而委屈自己,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见小凤已经默许,芳笙对那几人笑道:“我是个贼,但今日,也想试一试大侠所为。”说着,将手中黄笺,飞到了雁伏刀上。
小凤捏她手道:“你一向先下帖子,再拿东西,如今东西已在袖中,看来,这是战书了。”
芳笙点头一笑:“知我者,凰儿也。”再表其情道:“为了夫人,又何例不能破呢?”
方兆南从觉生大师和大方禅师那里,听过罗芳笙为人行事,觉得此人并非无可救药,便劝道:“罗少侠,你但凡还有侠义之心,就应迷途知返,就不该再帮着聂小凤,屠戮…”
未等他说完,芳笙早就以小凤长剑,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巴掌,令他匍匐在地:“内子芳名,也是你这等蠢人,随意呼喝的!”果见梅绛雪挡在了方兆南身前,她只冷冷瞥了一眼道:“不敬有源,由狼引狈。”便不再理他们。
梅绛雪知那话中讥诮指责之意,不由粉脸含怒,而方兆南不服气道:“你要对罗前辈出手,这又算什么侠义!”
芳笙冷哼了一声:“莫非负心汉,就不该天诛地灭?”
正是将在场的两个一齐斥责了。
方兆南心有愧疚,便低头不再言语,而梅绛雪一直另有心思,并未将她欺骗之事,向方兆南坦白相告,又想罗芳笙为了师父,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她方才未能愿赌服输,若再多言将此人激怒,把所有一并说了出来,她可就得不偿失了!梅绛雪打定主意不再多言,而落在方兆南眼中,却是绛雪还在为那事伤心,他便更加愧疚不安了,可他心中,还是放不下玄霜......
芳笙又道:“话已至此,若不虚心向大侠士讨教一二,在那些小辈眼中,反倒是芳笙咄咄逼人了。”
灰袍人耐性十足,纹丝不动,只朗声道:“日月经天,江河大地,万古不变,人又何其渺小,如此,又何须为往事所扰?更为一己之私,强人所难!”
她笑道:“日升月落,沧海桑田,又岂会有一成不变之物?大侠士肯令往事如烟,是为不再心有负累,简而言之,得‘逃’字之髓罢了。”
他冷笑两声,正言厉色道:“聂小凤,你已有夫婿,还来纠缠过往之事,可知世间廉耻二字?”
芳笙欲上前,小凤先揽住她纤臂,冷笑道:“有些事,有些人,必然要先解决了才好,这才是对我阿萝有个交代。”之后,便不再拦芳笙。
他眉头一皱,冷然喝道:“看来,真要我把你们请出去了!”
他出掌奇快,力道厚重处,又有如五岳压顶,虽下身行动不便,身姿却依然灵活,轮椅亦控制的随心所欲,但芳笙的幽篁引凤掌,正是以缓怠急,以轻举重,她指尖呈弹琴挑弦时凤眼之态,又骤然凝聚寒气,将那三寸长须尽皆削净,便掌立于庭中。
“这尚不能偿还,你对她的百般羞辱。”又道:“若真杀了你这位恩师,又会有人说她无情无义了,今日是我瞧不上眼,才代她出手犯上,与她无关,反正我这人不守礼法惯了,叫我一人背负骂名即可,谁也别想再对我的凰儿中伤半字!”
两人此时正面相峙,那灰袍先生一双凤目冷寂出尘,不知为何,芳笙竟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宛若急火攻心。往日因身上寒气,她无论是救人还是伤人,只要运功太过,都是自损八百的,只今日这血吐的有些蹊跷。而小凤早已将她抱在怀中,并当机立断,将她阴阳二经,与背上的百劳穴,一同封住了。
芳笙虽好些,却还是连呕了几口血,那落地鲜红,一时翻涌沸腾,又一时冻若冰霜,她一掌掌心寒凉,另一手手背又滚烫,与上次受重伤时的情形,极为相似,而眼睛也渐渐闭上了,小凤摸着她脸,急道:“阿萝,你别吓我!”
她连忙睁目,强笑道:“凰儿,放心,你亲亲我,我就没事了!”又闭上了双眸,玩笑道:“我只是被人气到了,不见他就好,见他就不好。”
削须之为,他竟并未动气,只是瞥了一眼,心中却叹息不止:田宅宫上有痣,乃居无定所,不遵伦常之貌,眸光如水,过于女相,更毫无男子坚毅之气,眼尾细长轻挑,分明桃花太重,恐难以一心一意,面上病气缠绕,身子又这般单弱,皆是福薄之兆,又如何照顾小凤?又见此人形容幼稚,瞧着比绛雪还要小些,他只觉小凤越发胡闹了。却又暗中摇头道:这一切又与你何干?你早就与她恩断义绝,不再是她师父了。
芳笙的话,倒提醒了小凤,她抬寒眸质问道:“神医丹士,也会见死不救么?”
他一脸孤傲,面若冰霜:“他人生死,与我无关。”
今日来此,本不想与他兵戎相见,小凤只想听他一声歉疚,也不枉她执着愤恨多年,但一直以来,他却最懂激怒小凤。
她抱着微昏的芳笙,在白梅树旁倚好,又为芳笙盖上了身上外衣,再亲了一亲那眼睑小痣,她便站起身来,按耐下一番火气至他身旁:“我请你救她一救!”
他只削着手中木像,偶尔将残屑吹上一吹,直到一樽定光完成,他才反问道:“我为何要救他?”
这令小凤心一横,引来地上佩剑,咬牙恨道:“就凭你欠了我的!我要你救,你更必须救她!”持剑的玉手,已攥的分外青白。
他只当不见,见也无惧,更轻笑道:“我怎么不记得呢?也罢,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救的,你说我欠了你的,这话就更无从说起了。”
小凤长剑就要架到他颈上,刚想说“你现今不肯救她,倒不知你往后会不会后悔”,芳笙半闭着双眸,不要心爱之人因自己再受着那人的,忙轻喊她道:“凰儿.……”只这一声,小凤将剑弃去,搂她在怀,而她按上胸口鳳字,轻言细语慰着:“凰儿,上天可以走我的命,却不走我的情,而对一个不惧生死的人,老天也不敢轻举妄动,我既已对你立誓,将自身托付于你,只要你不许,我绝不会死!”小凤已只顾点头回她。
见此,他倒有些不忍,毕竟是医者之心,便冷声道:“这位少侠内功远在老夫之上,一时半刻,是死不了的。”又似不耐烦道:“看来我不说清楚,你们还会在这里纠缠不休。聂小凤,无论你信与不信,我曾对你如何,你又如何毒害我,这些事太过久远,我已记不大清了,即便你曾受过委屈,可我住在这里十几年了,早已将前事渐渐淡忘,再下去几年,更会将你这人也一并忘记,正如花有开有谢,人有生有死,万事万物,总有消散之时,若总为往昔所累,执迷不悟,又何其痴愚!”
芳笙掩唇咳了两声,笑道:“前尘往事,轻易忘却,薄情寡义之人为之,毫不见怪,凰儿你是至情至性的好女子,我恰正折服于此,人家恩情我们自当记好,人家怎么伤我们,也要记得,若凡事任由因果,毫不作为,或以德报怨,如此当真超脱物外,高风亮节了不成?徒见欺也,欺己欺人,我的凰儿才不屑为之。恩怨分明,却最是嘴硬心软,顾念往昔,而处处手下留情,这才是我的凰儿呢。”在这些人前,芳笙更要为她的凰儿,争这面子了。
小凤心中一暖:“阿萝在人前处处维护于我。”她又瞪向罗玄:杀了他也绝不会快乐,何况还未达成目的,这一时片刻,她尚不能下手,可若就此放过,更难以甘心,凭什么这么多年,他可以心安理得,而自己却要饱受折磨,一句忘了,就可以将所有罪过抵消么!在心中恨了一声,她又想:不能再让阿萝为我在此受苦了,先回冥岳医治将养要紧,就暂且放过他罢!
等小野草时,她留话道:“我为人从来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之事涉及我阿萝,更要仔细记下了,我必当另择吉日,大摆宴席,以待诸位大驾光临,在此之前,你们的命可要给我留好了。”
仙鹤落在了她们身旁,她抱着芳笙方要一同离去,却听他像在弥补道:“曾经的确因我一念之差,致使你们母女分离,心生隔阂,如今我把绛雪还给你,叫她从此听你的话,你带她走罢。”
小凤顿时美目凛然:“不必了,方才父女之间,真是感人甚深!就算我杀了她,你也将不为所动,她却会对你一如既往,我何必枉做恶人呢?她也只会听你一人的话,既然她这般亲近你,你又行动不便,废人一个,还是将她留下来,侍奉你比较好些。”说着,梅绛雪手中那支寒箫,她不吹灰之力,就引到掌上,眸中寒光陡现:“这曾是我送你的,我待你之情,一直远胜师徒......也好,从今往后,你我既非师徒,更绝非母女,你也只有父亲,从来都没有母亲!”话音未落,寒箫已被强劲内力断成三截,又丁玲落地。
芳笙轻轻哎呦了一声,小凤当即回过神来,着紧的不行,她搂紧了芳笙,一手轻抚小野草颈羽,再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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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知卿,于其身世,已有何得?
凤簧于飞 烛帐镜台晕红妆(上)
芙蓉帐暖醉芙蓉
“不再吃点了?”小凤满眼关怀哄问着,手中端着的一小碗雪霞银丝羹,已浅浅下去了一些。
芳笙轻摆了摆手,一面用罗帕拭唇,又抚着胸口,闭目轻喘几声,道:“不了,这些就够了。”
她才将碗放在一旁,芳笙便软软倚在了她怀中,揪着衣襟撒娇道:“这里还是有些不适呢。”
点了她额头一下,小凤又将她搂紧些,却玩笑道:“这是要我帮你了?”
她身子轻轻一颤,连连摇头,又偏过去轻咳了几声,眼中有羞赧之意。
小凤忙又端过来另一碗,有意嘱道:“听话,不喝药怎会好呢?”
芳笙咬着唇,指间罗帕绕了又绕,更羞于自己会错了意。见此,小凤用银匙搅了搅红褐色的汤药,舀起一勺,又吹了吹,笑道:“你以为我方才要如何呢?”
芳笙只好羞得咬住了帕子。
待她将药喝完,小凤启了红萼一大早送来的消息,大致一览,淡笑道:“罗玄死活都不肯从血池中出来,我还真以为要麻烦些了呢,别说,那个方兆南,倒还是有点用处。”小凤只想堂堂正正,把一切都从罗玄那里讨回来,若他还是那副废人的模样,躲在血池里,只会叫她扫兴,更像是她一人放不开往昔似的!
芳笙不在意道:“枯木逢春,死灰更可复燃,而固执己见者,亦有神松意动之刻,他一时封闭自我,难不成真能一改心性,再不重出江湖?那位方少侠对症下药罢了,此人又一向运气不错。”
而小凤难以避,沉浸在了怨恨中,攥笺子的玉指渐渐紧,忽而却问道:“阿萝,你会忘了我么?”
芳笙扶着心口,眼中笑意安抚,认真道来:“忘了你?还不如杀了我更痛快些!”她吐出一口梅息,又柔声道:“在你身边,我何时不喜?何处不欢?”
小凤霎时双眼朦胧,扑向了她怀中,又狠命抱着她,眸中宛若蓄了一泓清泉,哀声痛哭道:“我的亲生父亲离弃我,我的一双女儿处处与我作对,更不肯认我,这些就是我的至亲骨肉,我真不知,他们为何要这样对我!阿萝,世上只你一人真心待我,从来不计后果,更是甘愿为我舍弃一切,你才是我最亲的人!”
小凤迸发此番伤感,不仅是因前两日血池之行。
少林碍于面子,明里不再插手正道之事,但觉生与大方二人,时刻都在注意冥岳动向,惊悉由云梦莲领兵进攻血池,而小凤和芳笙却皆未现身,觉生已察有诈,之后又得了上官炜传来的消息,他在和大方细细商议之后,便飞书给玄霜,让她去阻止三帮四派的人马,但因琼枝暗中随行,她还是晚了一步:无数珍宝秘籍近在眼前,足以令人眼红头昏,三帮四派并未齐心合力将之从机关中取出,更不知是谁先动了手,其后萧墙祸起,终是折损了大半,而躲在暗中,想坐渔利的云梦莲,察觉了上官炜的虚情假意,因小凤有先见之明,给她的蚕丝宝甲上满是剧毒,上官炜的刀上亦是如此,以至恶犬相争,两败俱伤,云梦莲不幸惨死,上官炜倒有些运气,他抛弃的未婚妻周慧瑛将他救了下来。后来玄霜见事态凶险,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堪堪将三帮四派劝的止了干戈,而已接任青城掌门的飞鹰女侠,因芳笙不将她放在眼中而怀恨在心,进而连玄霜也一并恨上,便以冥岳岳主之女为由头,一番摇脣鼓舌,煽动的众人将矛头又指向了玄霜,情况十分危急,琼枝为护她,便放了那些人一条生路,好在也保住了她师父的东西。
父亲,女儿,她的骨肉至亲皆仇视她,罗玄依旧故我,她对罗玄的恨实难宣泄,是以小凤难过齐齐涌上了心头,听到芳笙的温言软语,她便再也止不住而落下泪来。
芳笙按耐住身上寒颤,轻拍着她,又在发间柔柔一吻,诉道:“凰儿,这世间值的在乎之事少之又少,我最重的正是你,如今你说的这番真心话,可见懂我,这世间又有何回报,能与之比拟?”心中更坚定道:“凰儿,也唯有我,可与你一起。”师父和大哥去后,芳笙可守二位遗志,以身报国,和完成自己,从幼时就立下,但不曾有幸去完成的济世救民之愿,后来万幸结识了姐姐和二哥,但姐姐和二哥也最终因宵小而殒身殉国,她亦可以忍悲断痛,照顾二位留下的家人,教导好小琼枝,但这世间足以令她失望,她也从始至终都觉得,她自己是孑然一身,多余之人,因而她这多余之人,同小凤这无论上天多么不公,自身受了多少苦楚,也从来都要与天相争的孤独之人,才要好好守在一起。
小凤抱紧她,更连连点头:“我知道,你绝不会弃我!”又将头蹭了蹭,有些歉疚道:“琼枝为玄霜受了重伤,是我对不住你。”
芳笙又捂着罗帕,轻咳几声,笑道:“玄霜是我们的孩子,她无事我自然就心安了,至于小琼枝啊,她是该乖乖休养几天了。”芳笙今早已将新的来往官账,一一核对完了。
小凤叹了口气,又横眉道:“经此一事,玄霜也该长些教训了,一旦沾了魔字,那群正道岂会由你分辩,必是除之而后快的。”
芳笙将账本整齐堆了一摞,只道:“有一人要让她见见了。”
小凤帮她捆扎好,平心静气说:“我猜,是陈天相,那时你在庄子里拼力救治的,便是他了。”
她承认道:“不该因那件事,令你们母女离心,你在盛怒之下,誓要取他性命,而他亦作此想,他那时心脉俱碎,筋骨尽断,我只能用九神点息丸试上一试,令他陷入了假死之中,如今的他,忘却了前事,也没了功夫,只在村中悬壶济世,更与老伯二人很是投缘。”
小凤笑道:“你做的对,我一旦气上心头,的确会不管不顾,这样倒不失为最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我又一向不错,可惜后来听罗玄言语蛊惑,彻底成个愚忠愚孝的人,更与我反目成仇......”渐渐释然后,她又笑道:“想来那时余罂花被你以银针止于口的愤懑,应是你让琼枝,以一面目全非的尸体,替换了天相,以她的鼠目寸光,必是以为你辱及天相尸身,是在替我泄恨。”
她轻皱了一下眉头道:“是那日扰了你歇息的统领,小琼枝与他们宿怨颇深,不会放其生路,陈天相还活着一事,我不想让余罂花知道,省着她又去搅局,坏了我的筹谋,谁知她这么阴魂不散……”似不想再提及此事,她又道:“近来心力不足,我不想再与那群尸位素餐之人虚与委蛇,凰儿,这些铺子,该关的关,该扩的扩,你替我裁度罢。”
小凤点头应下,情知她是因余罂花屡屡前来暗害自己,又起了些自责之意,为让她安心,提道:“血池虽然塌落,但并未波及后山。”
她一顿,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夫人做事一向有分寸,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凤却握着她那双冰手道:“那时我闻到,你身上沾了别的花草香气,猜你定是去了后山花谷,虽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你素来重情义,既是你有心相护,我自然要它完好无损。”
过了那道鸿渊,小凤见所有机关已被她破解,就让飞红乌送信给天龙帮,让他们先在暗中搜寻医学典籍,在她带着芳笙同小野草一起离开后,便让他们先将去后山的路彻底断掉,之后速速撤出血池,按一早定计,引得几十个小帮派前来探洞,梅绛雪见人多势,恐又是一场纠葛,逼不得已之下,动了池内塌陷机关,方兆南这才把握住机会,劝的罗玄与他们一同出了血池。
未及芳笙巧语相赞,小凤又调笑道:“你那好妹子有了身孕,你不去道喜么?”
她便回以玩笑道:“自我身上不太好后,你怕我多思多虑,凡书信之物,皆是寄到你手中,你衡量明白,处置妥帖了,才肯给我的,眼下看来,我少不得要急中生智,给宁府和袁府,备上四份薄礼了。”说着,指上比了个四,还摇了摇手掌。
截信之举,小凤自是先与芳笙商量过了,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上,芳笙也没有不让小凤的,捉住芳笙的纤掌,小凤脸上微现几分得意之色,一为她此举,让芳笙养了不少神,二为芳笙肯听她的话,三便是:“本来我只让红萼备了两份贺礼,但想到你和他们的交情,便又让添了两份,如今你知道了,那我这几份礼物,是以冥岳岳主的身份送呢,还是以湘君夫人的名义送呢?”小凤早就把事安排下了,说完后,心中却另嗔芳笙:那青城派的新任掌门,可不如你那好妹子豁达呢!
芳笙略思道:“给天龙帮的,血池之行他们出了大力,自当是岳主所赐,以作嘉许,而袁府那边,袁老头素来爱争个面子,岳主你就委屈点,以‘弟妹’的身份,同我一起送罢。”说罢,做了个鬼脸。
小凤暗嗔了一声“同你一起,哪有委屈,”又想她一向护着自己,但凡在名头上屈了一点,她也会觉得自己委屈,又暗笑了一声,想那话里皆是有理,便记下不提,一会再吩咐红萼去做。
抬眼便见她那滑稽样子,小凤忍不住笑出了声,戳她头一下,又在她颊上轻轻一吻,口中反夸赞了旁人:“你这师父没正形,琼枝倒真是个好孩子,临危不惧,更耍弄的那个青城新任掌门,不知东南西北,任凭差遣,她带着玄霜脱险之后,还不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这祝姑娘再次当众颜面扫地,这有仇必报的性子不错,倒很像我!”
芳笙却暗自皱眉:琼枝这个小魔头,又擅自用了师祖的移魂术,好在此番只受了皮外伤,心智未受影响,否则我真难以交代,孤注一掷不是她的性子,看来她是坠入……她正担忧愧疚交织不断,忽而又面上一寒:“从不将那个祝姑娘放在眼里,倒是有些失策了!”
此番虽不如预计那般大获全胜,但小凤并不太放在心上,而是一心在意芳笙身上寒气,见她脸色不好,为了宽慰,便问道:“《巢由洗耳图》呢?”
她欣然一笑:“姑姑已将之,与其余之物一同好了。师父从不肯用印,恐破坏前人心血,实是那副图破损太过,才将它重新装裱,卷轴上用的朱玉,为师父所百珍之一,而上面刻的竹子,正是师父亲手培植的‘思雁竹’,乃思念大哥之意。”
小凤点点头:“只这一件好事,也不虚此行了。”
她又笑道:“这下我回昆仑,总算有颜面了,凰儿,多亏了你,我何其有幸。”她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如此在她心上,小凤又重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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