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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簧于飞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闲庭客
方才那货郎之诗乃催妆,芳笙此句,便是却扇了,果见小凤将扇子从嫣容上拿开,是时人声鼎沸,砰声不断,烟花散了漫天,化作凤衔竹叶,鸾鸯合鸣……树上一连串明灯,也已被人点亮,如星雨纷落,熠熠生辉,未等众人再次喜笑调侃,小凤将那银壶金盏置于宝箱中,又了木盒放到芳笙手上,拉着她便往少林后山行去,身后各种祝词,夹杂笑声,和烟花一起,直冲天际,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见二人走远,那“婆婆”同那位小教主,一起张罗起了喜宴,将园中诸人和园外村民皆安顿好后,她才有闲暇走到一旁,对带着几人守灯看烟火的天风道长,秋后算帐道:“今天是我两个侄女的好事,你这老道士不去多救两个人,来这凑什么热闹?哥哥不在了,这主婚证婚,穿针引线之人,自然是我,你和那臭和尚关系再好,也别想错了主意!”
道长摸摸袖中请柬,反而嬉皮笑脸了起来:“阿阆你既要扮做走街串巷的货郎,又要将湘儿扎的喜鹊花灯,想方设法送到二位新人手中,还要装作老婆婆送签,女儿红更是不假他人,非要亲手端来,如今还要代湘儿操持婚宴待客,我这不是心中疼你,想为你分分忧嘛!”
江阆小嘴一撇,冷笑道:“你留副歪卦给我的湘儿,自己倒脚底抹油,跑个没边没际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同你算账呢,你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正要挽袖子时,被钟坚一把从身后搂过:“我说闫小子,今夜为了湘君,大家商量好了扮作女孩,这分属应当,虽说这姑娘们的衣衫确实好看,但穿的久了也别扭不是,你也该换下来了,再说,你不来同兄弟们一起喝酒吃席,倒同个……”待看清自己搂的,是个风姿绰约,楚楚有致,更比九天仙子,还要好看数倍的大美人时,他顿时呆了,方才他也没怎么看清,这下非但看的清,连臂下身躯比水更要柔软,也清清楚楚了,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脑子嗡的一声,顿时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起来:“你,你,你,真,也女孩,你真是闫,你,闫闫闫……”
江阆不知从哪里掏出把扇子,一挑他光滑下巴,笑道:“你这张脸还蛮秀气的,记住,以后要叫我好姐姐,若再让我听到,你张口闭口‘闫小子’的,我就天天把你化成漂亮姑娘,在一旁好好伺候你这好姐姐!”
天风道长从惊震中回过神来,怒气吹须奔腾向顶,这神剑之首,终于抽出了那许久未用,方才已在脑中磨了多时的宝剑,当即拉住了还在傻愣带傻笑的钟坚,非要打个天昏地暗,那小教主还从一旁添火助柴。
见一对新人离去,点下整座火树明灯的兄妹二人,也去携手赏夜了,渐渐逛出了小园,行至姻缘庙,便在树旁摆了个小案,备下美酒佳肴,二人坐在了树下,女孩子依偎在情人怀里,遥遥望着园内盛景,叹道:“姑姑也算尽心思,讨我娘欢心了。今夜看来,姑姑真是德高望重,统领有道,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任她差遣的,她把铺子都交给了我,我定不能辜负她的心血和威名,比起姐姐,姑姑对我确实更为偏爱,我就更不能令她失望了!”
琼枝在脸上三抹四抹,露出了女儿家的娇美面庞,叼的糖人也已咬了一半,笑呵呵道:“他们向来敬重师父,而师父肯相交之人,必也是不落俗套的,因而这在旁人看来,‘大逆不道’的婚事,他们才当成自己大事来筹备,至于那些不知情的村民,皆受过师父恩惠,师父倒乐的人多,吃她和师娘的喜酒呢!师父她素来施恩不望报,最看重兄弟情谊,而并非什么威名,我以往也曾像你这样,对她好生敬慕过,她却训诫我说:‘救人可是非常之事,不世之功么?想救,能救,便随手为之罢了,既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又何必放在心上,还要挂在嘴边呢?’都说有欲有求方为人,我从前一直认为师父‘非人’,后来我才明白,她的欲求,只在师娘那里罢了。”
见玄霜点头,若有所悟,琼枝轻拍着她肩膀,再道:“至于你说不辜负,师父在这些人之常情上,一向不是很热衷,她当初教我,立志立德乃首要之事,但又素来纵着我的天性,也从不以青蓝之说灌输于我,况师父师娘那样的人物,几百年才会出这么一二位,你只要不违本心,尽力而为,有始有终,这便是不辜负师父对你的信任了。”
玄霜有如醍醐灌顶,又笑琼枝道:“这样我便懂了,看来娘交给你做的事,你倒从来不怕的,那为何又拖了这么久呢?”
琼枝知她不当着娘面,“娘”反而叫的越来越顺,对冥岳也不再那么抵触,反而还时不时催着自己,娘吩咐下的地理志,要快些修缮好,她也不去扫兴拆穿,只嘻嘻笑道:“如此良辰如此夜,我看霜姊对这大婚十分向往,若你喜欢,我帮你办个更好的!”
这话令玄霜面上一羞,忙摸出袖中扇子,展开遮掩,而二人脸庞,仅这一扇之隔。玄霜将画扇举高些,问道:“姑姑这副图,是什么意思呢?”
谁知正中琼枝胸怀,她按捺得逞之意,又耐心引道:“霜枝凌华,除了你我,霜,枝,还有别人么?至于画中藏着的那个字啊,你说这‘次第轻风拂芳,参差暮留光,姮娥怀藏湘月,晚蝶摇落云香’,这诗中有哪个字,画中便是哪个字啊!”
玄霜并未在诗画上下过大功夫,她在口中将这四句念了三遍,也得出了些门道:“拂芳的芳是花,芳花常喻少女,暮留光,晚霞乃是黄昏时分,姮娥是仙女,还是‘女’字,而晚云……”
琼枝连忙接口道:“加起来,正是良缘遂意的‘婚’啊,看来师父变着法的,催你我完婚呢!霜姊,你何时能应了小妹呢?”
玄霜这才明白,她这都是故意在引逗自己,便用扇子拍了她头一下,却又留在了她脸上,自己绕着一缕青丝,仰望星河辽阔,竟柔柔一笑:“看你本事了!”
小凤同芳笙一起,在母亲坟前,以匣中酒食,郑重拜祭了一番,小凤又暗暗叙了些衷情,便与芳笙交臂饮下了女儿红,也因在市上玩的久了,将近亥末,才回到了冥岳。
那十二亭偏正中,有一小径曲折通幽,伴着随风低吟浅奏的《心悦之》,提灯越过一座石桥,竟是一座疏阔小院,芳笙画中所备,小凤今夜才算尽见。将灯挂在院外,她携小凤绕过按习俗设的青帐,踏过一地银灯红烛,小凤这才发现,这也有一棵,红线缕缕,缀着百花香囊的姻缘树,毎只香囊上都缝有一粒夜明珠,皆被芳笙雕刻成了臂上朱梅的形状,这红树似在散着仙气,一群群萤火虫点枝生花,缠绵悱恻,另一侧葡萄架下,玉盆中水波盈盈,映着曲叶迎风舒展,清新可爱,天边星河亦在水中流动,粼粼烁烁,芳笙拥着小凤,坐在了秋千上,她从袖中摸出一根金针,随意扔在了水中,小凤见那针影平直,便轻捏芳笙雪腮,好生笑话了一番。她头倚在芳笙肩上,遥望天边银带,倏忽叹道:“娘从前想念觉生时,也曾念过‘两情若是久长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哼,男人写的词句,偏偏女人最懂!”
芳笙附和道:“我也不是很喜欢这句,我倒认为,两情之久且长兮,偏是在朝朝暮暮。”
小凤笑道:“我阿萝说的,岂有不对之理?是你叫我晓得了,两情相悦,相依相守,才是最好的事情。”她又站起身来,去看那姻缘树,芳笙好笑道:“那香囊,一天只许瞧一只的,大美人可不能贪心啊。”
小凤也不管,连拆了两个,方停手了,一张写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另一张是“生生世世,矢志不渝”,这一张与自己挂在庙中那张不谋而合,小凤嘴角含笑,虽然都是最规矩最寻常的好话,她此时倒觉得分外甜蜜。
再看芳笙,正刮着脸颊,笑话那偷看之举。
小凤嘴一撇,也将一枚针,投入水中,有如花影,又行动如云,小凤得意看向芳笙,又歪在了她怀中。





凤簧于飞 凤凰于飞任凤篁(下)
到了决战这日,梅绛雪方兆南,同蜂王传人杨凡,依计守在了阵外,以防有外人不知厉害,误闯了进去。
等了许久,也不见一个人影,三人依旧沉气静待,独杨凡有心,一直在旁,为梅绛雪扇风取凉,还时不时给她讲笑话解闷。
“还以为熙熙成海,攘攘连山,多大的场面呢,原来就只你们三个小卒啊。”一位绫巾覆面,衣袂翩翩的人,双手抱剑,从容而来。
梅绛雪并不理会,见只有她一人,面上也不焦急,只抬手做个“请”势,要她先行观阵。
仅往里瞥了一眼,她轻笑道:“走兽飞禽,千变万化,红裳翠羽,生死两隔,奇绝,壮绝,毒绝,不愧是神医丹士的鹊桥大阵,要来对付亲妹妹,也唯有此阵可入眼一二。”
不及梅绛雪驳斥,她拿剑的手换了一换,姿态更为闲散:“那个只会弄毒虫的小子,你要再呆望着我,你身旁那位,可要气的挖你眼珠子了!哼,不过是神态之间,有些似我罢了,也值得挖空心思?怪不得说你不堪,难成大器呢!”
她绝色容颜掩在面纱之下,轻风吹过,若隐若现,比之往常,又有另一番美貌,令杨凡到底按耐不住,多看了一眼,听得这句讥讽,他又恨自己愚不可救:她何时会在意,你看没看她了,她无非是在提醒绛雪,你另有图谋,若再一味受她摆布,只怕绛雪也要生疑了,心,心才是!又暗恨了一番道:一会就叫你好看!又转头望着绛雪,目中深情款款,矢志不渝,另有一丝无辜。
她嘴角一撇,想自己肯出言警醒梅绛雪,已仁至义尽,信不信就由她自己了。又盯上旁边一人,看似和善道:“方兆南,方少侠,我同你另赌一事,若你输了,就斩断七情六欲,出家去当和尚,再不可纠缠霜儿,将来更不可反悔还俗,若你赢了,我自会告诉你,她此时身在何处。”
在外人看来,这赌约并不公平,可他连赌些什么,竟也不问,一听到霜儿二字,想也不想便同意了。梅绛雪见他这番毫不犹豫,也彻底心死了,仅剩那点情思,也因杨凡的体贴,尽散于秋风之中。
懒的瞧这三人,她既得到了想要的承诺,便拔出长剑,沉着入阵。
那剑梅绛雪瞧着眼熟,未及她多问一声“聂小凤何在”,一位蒙面玄衫女子,背着冥岳圣物龙舌剑,驾一匹神騟,疾奔而来,三人还未看清时,她翻身下马,拔出剑来,义无反顾随情人入阵了,里面顿时狂风大作,浓烟滚滚,飞禽长唳,百兽嘶鸣,这之后隐约见得几位翠袖仙女,挥散血红花瓣,披着轻纱,翩翩起舞,似从壁画中走出一般,都丽中越见诡异。
杨凡虽更为关心阵内形势,但也不忘将梅绛雪护在身后,又及时拉住了左摇右摆的方兆南,梅绛雪也喝住他,令他回想,临行前父亲授予的心法,方兆南这才渐渐稳住了身形,却不想,见有两人进阵后,埋伏许久的青城掌门,带着三帮四派残余势力,不顾一切,发疯一般冲进了阵中,原来他自以为提前弄清了其中排布,只要随同他,必能无碍,而一旦那两个恶人出的阵来,他再要报仇就难了!
杨凡方想阻止,却踩中阵里刮出的飞石,险些将方兆南推入阵中,梅绛雪眼疾手快,救下这二人,但失了良机阻止三帮四派,她忙抽出火信,欲通知父亲时,阵内风沙浓烟竟全然消散,那些仙女们也不知所踪,只见三帮四派的人,皆七零八落,昏躺在阵中,驯养已久的飞禽走兽,竟被激起了狂性,一改往昔柔顺,对地上活肉虎视眈眈,却也只在原地磨着利爪,上下扑腾,獠牙撕扯,铁钩深陷,唯独那先进去的二人,消失不见了。
百步亭内,觉生和罗玄等在此地,迟迟未有消息传来。
捏着一方补过的海棠帕子,罗玄叹道:“当初在少林寺,我曾当着三帮四派众位英雄的面,立下过重誓,若他日小凤为害武林,我必亲手除之……今日若能困住她们二人,带去少林,其后以佛法化解小凤身上戾气,此为最好,如若不能,我自当给正道武林一个交代,惟愿缃儿还顾及我这个兄长,从此悔过,不再助纣为虐,亦望她能劝服小凤,弃恶从善。唉,母女相残,兄妹阋墙,想来皆为我过,若还能有别的法子,我实在不愿如此……”
“阿弥陀佛,一切孽缘,自有因果,罗兄你无需自责,今日之事,亦有定数,据罗兄所言,老衲倒觉得,罗小施主并非穷凶极恶之人,且极为顾念手足之情,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罗玄心中念了一句缃儿,又愧道:“大师,我有负于你,你将小凤托我照顾,我不仅未能令她成材,还同她……我亦未能管教好缃儿,她与小凤之事,我难辞其咎……”
一段琴笛合奏的妙音,打断了二人,罗玄察觉了什么,朝阵中疾行而去。
鹊桥大阵前,小凤端身抚琴,静如秋江,芳笙玉立吹笛,谧若皓月,仙鹤在二人身后翩翩起舞,皆不为外物所扰,乐曲渐渐安抚下了凶禽猛兽,令之全然沉静下来,飞禽振翅如雏鸟,猛兽屈膝若初生,仙鹤盘桓飞入阵中,领众物率舞,一派祥和,亦解了三帮四派的危困。
罗玄赶到时,便是这么一幅景象。
见到他,芳笙故意刻薄道:“这破阵连我小徒弟都困不住,你居然还敢下战书,都不羞么?既下了战书,就该守好你这些同袍,他们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么?”
小凤是时换了一曲《太古遗音》,看似调弄飞禽走兽,实则嘲讽道:“猛禽尚识音,凶兽亦通性,皆知按律而行,当真是人不如物啊。”
这成了婚的二人,今日皆作了少妇妆扮,别有韵致,眉目流转,唱和之间,更显现不同于旁人之间的相亲相契。
梅绛雪明白了一二,护及父亲颜面,冲着罗芳笙,她先出声不平道:“今日之战,本是双方作定,你们却临阵反悔,派了他人相代,如此朝令夕改,令人汗颜。”
未及小凤出言维护芳笙,罗玄先不轻不重训道:“绛雪,这里都是你的长辈,不得无礼,你过去看看,各位同道伤势如何,再来禀我。”又吩咐其余二人道:“绛雪深悉阵中布置,为防有变,她一人即可,杨少侠,兆南,眼下形势不明,你二人先随我留在这里,不可妄动。”鹊桥之战,他本当自己私事处置,无论结果如何,他早就准备一力担承,是以知者甚少,他也再三告诫守阵这三人,提防有人不知情下误闯进去,他已治好三帮四派的浑噩之症,不会再有神智不清之时,况这上清道人好歹一派掌门,本不会轻举妄动,又连累旁人,想来也只有他爱女一事,会令他神乱智昏,到底是何人,又因何故将他们骗至阵中呢?缃儿自是不会,如若是小凤,以她的性子,方才也绝不会出手相救……思来想去,他想到那时缃儿中了赤蜂毒一事,忽而就对杨凡生疑了,是以他只肯让绛雪一人过去,未这杨凡起惕,便将他同兆南一起,留在身旁以便察观。
而他这个妹妹,全然未将与他的约定放在眼里,随时翻悔,可见那些兄妹断绝的话,她竟是当真的,她气色很好,可见又要气着自己了,他不禁有些头晕目眩起来,隐忍问道:“缃儿,你这是何意?”
芳笙吓到般,往后退了半步,脸上呈现一种不可置信,又进前了一步,摆掌道:“且慢,罗大侠不过是内子先时错爱之人,论来与芳笙也只有这一丝瓜葛,难不成大侠你,还要厚颜同芳笙称兄道妹么?”说完后,她竟捂着胸口,小脸泛白,双眼一闭,倒在了小凤怀中,心里却在偷笑:姑姑这药及时,又能将他骗过了。
梅绛雪扶起上清道人时,正对上杨凡脸上挣扎神色,却不是为了自己,她瞧的清清楚楚,忆及赵琼枝对他的讥讽,和罗芳笙对自己那些告诫,她顿时明白了什么:他装作诚愚接近自己,又对自己软语体贴,竟是为了报复另一个人!只怕今日阵中之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可恨自己识人不明,耽误了爹的大事,更怨自己竟动了一丝真心,险些做了他人替身才惊觉实情,眼下大事为重,待一切了结,她定会让那趁人之危,耍弄她的混账好看!
罗玄心上大急,蹲身探去。
“别碰她!”小凤掌心落在芳笙头上,将她护的更严些,对他冷颜相对,又与膝上挚爱串通一气道:“你不知她内力全失,还强撑着救了那群废物么!若非力不从心,她又怎会让别人代自己破阵呢!”
罗玄拧紧眉头,急道:“她这么一意孤行,你为何不劝住她!”
小凤春山微锁,贝齿一咬,冷笑道:“是你亲手写了战书给她,指明要她前来的!”
一听他又在训斥小凤,芳笙连忙睁开眼睛,将手中葇荑抚在自己颊边,笑道:“凰儿,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他置气。”
小凤抿了抿嘴,忍下笑意,为她理了理云鬓:“都依你。”又将头一扬,神情冷傲,对罗玄,也是对他身后一人道:“无论如何,也劳你挂念她了,从今以后,你省省闲心罢,我同阿萝七日前已成了大礼,照顾她是我做妻子的分内之事,倒忘了邀你一去,勿怪才是。”语气中自然毫无错意。
此事还是到了这步田地,他无可奈何,痛心疾首道:“缃儿,你这样做,可曾想过是断绝身后之举,若将来无人祭你,你便成了孤魂野鬼啊,你不虑爹娘,不虑哥哥,竟也不虑自己么?”
芳笙轻捏了捏小凤的手,要她不必着急,自己面上平和,淡然道:“移山填海,沧海桑田,以至万物轮回,可见天行有常,不以你忧而山崩地裂,亦不因我喜而翻江倒海,人立身于天地之间,或淡泊一生,或波澜壮阔,人之千情百态,物之鳞毛羽昆,更不知会见多少,其中既有似于我,亦有异于我,尊其异重万物,方为立身根本,至于你说的子孙之事,只几代下去,何人还能记得我这位先辈呢?人本无根亦无果,又何必执着。”
她前面说的,小凤极为赞同,只这尾一句,倒令小凤心中五味杂陈:阿萝待世间万物,从来是以冷淡之心,冷淡便不在乎,既不在乎,便可豁达,豁达进而超脱,超脱而孑然一身,若她不曾对我动情,万事万物对她而言,毫无分别,乃至孤寂一生,若我不曾对她有情,我又怎知,这世间还有一人,能令我不再心怀仇怨,只想放下一切,与她安然一生呢……如此在小凤心中,五味还是以甜最多。
见他垂眸不语,芳笙又劝道:“有功夫管我的闲事,你还不如多看看绛雪,只有她肯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了,你这个当父亲的,别寒了你这好女儿的心。”她吹了一只短曲,有意当着对面几人喊道:“小琼枝,你在那里做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拜见泰岳!”
小凤不过一时伤感,定回心神也在片刻之间,又美眸扫过阵中一地狼藉,讽笑中带着威严道:“我冥岳下一任岳主,是该趁着这个好机会,同武林各路英雄豪杰,见面道谢一番,多亏了你们以往穷追不舍,鼎力相助,我冥岳今日才小有成果。”
三帮四派那些人冲进阵时,琼枝与玄霜二人,恰好解了毒烟攻势,顺带拦住了飞禽走兽的钢喙铁爪,二人便离开阵中,由娘和师父前来善后。如今这二人却在树上探讨,琼枝独身闯阵之事。
只听玄霜又气又委屈道:“你又骗我!”
琼枝再三赔着不是,解道:“并非骗你,我以前同你说过,我身上的血不惧百毒,正是那迷烟克星,师父才肯叫我去的,我将你留在家中,是因你不在身边时,我无一时不去想你,只为能早些与你相聚,我破阵就更快些。”
玄霜眼中带泪道:“姑姑和娘明明叫你我一同前去,你却丢了我,还把我困在家中,这难道不是骗么?你怕我涉险,但你一人置身险境,我便不担心么!”
琼枝忙为她拭泪,刚想巧语哄她,她却抬头道:“大不了和你同生共死,又有什么可怕的!”
她神情那般坚定,令琼枝呆住了,那些哄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将她抱在怀中,不住认错道:“是我不好,要不你捶我一顿,出出气罢,只别气疼了你,但凡你流一颗泪,我这心如同洒了一地血,你笑一笑,她才得好……”
玄霜果真捶道:“呸,少胡说,怪吓人的,就会让人为你担心……”又听姑姑和娘,都在叫她过去,玄霜当即止了泪,疑道:“你何时接管了冥岳?实话实说,不许再编瞎话,不然今晚……”
琼枝连忙指天发誓道:“娘曾说,我事如果办的好,绝不亏待我,想是那本地理志,皆记载师父钟爱之处,得了师父喜欢,是以娘心大悦,加之看我这冥岳女婿,肯听她的话,更尽心尽力,为人又机灵,办事又妥当,正是越看越满意,因而奖我接任这冥岳岳主罢。”又想起什么来,叹道:“看来娘也一直记得,我当初那句豪言壮语:若能成就一番霸业,未必不如岳主,是以给了我这机会,看冥岳在我手中,能否再进一层,霜姊,我知道你……”
玄霜忙握着她手道:“你志向远大,不能为我埋没了!你放心,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想做什么,我亦会从旁协助,像你无时无刻陪着我那样。”
琼枝眉开眼笑,将她抱紧些,亲了又亲,又在她指尖轻落一吻,方嘱道:“我去拜会那位岳父,不会让你久等。”
“师父你真是的,我这位泰岳师伯,定然不待见我,琼枝亦毫无筹备来此,这不是上敢着讨打么?若惹他老人家一顿气,我回去就只好跪在院子里,摇着霜姊衣袖,让她可怜我了。”
这声泰岳师伯,罗玄果真动了火气,怒责芳笙道:“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居然还带坏小辈!”
芳笙摸了摸徒弟的头,笑道:“只要小琼枝不违侠义,不失本心,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管不着 ,但若谁敢欺负她,我这手可就有些痒了,一旦我身上哪处不适,也就容易不讲道理。”
小凤帮着回她的手,点着她掌心,倒很想看看,她不讲道理时,又是何种模样。
琼枝这一番话,令沉默寡言的方兆南,霎时脸色惨白,手脚发凉,待要上前追问时,琼枝先行踱至他身边,悠然笑道:“方少侠,不才毫发无损出了恶阵,按理说,这就是你我赌约中的赢了,霜姊同我早已两情相悦,生死不渝,方少侠就不要为些无用的心事,摧肝伤神了,对了,我来时算过了,明日辰时为此月最吉,适宜剃度,还望方少侠你信守承诺,霜姊还在家等我,无需相送,就此失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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