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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倘若此次无功而返,程毅也不会罢休,最大的可能就是找同盟或者上报给宗门,倒时禅院便会称为众矢之的,只有他们死了洗髓经的下落才能再次尘封,南山禅院也会重新恢复安宁。”
无念的眼神越发复杂了起来,难怪他想不通某些事,竟是漏掉了范思营。
他才是一切的初始点。
他沉默片刻后才道:“你的条件呢?”
她杀了沧溟宗的弟子是为封口,不让消息再泄露出去引起更大的隐患,怪不得会说他们有必须死的原因。
可是她又怎会无缘无故的帮他。
等的就是无念的这句话,花千遇忍不住抿唇一笑,直言道:“我要地涌金莲的下落。”
无念眸色一深,目光紧紧地盯住她,绕了一大圈这才是她最终的目的。
如果她直接问,他定也不会说,如今欠她人情便是不想透露分毫,也不得不说。
她这一手算盘打的可谓是精妙。
无念转开眼,思忖片刻回道:“凉州。”
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花千遇吃了一惊:“怎么会在凉州!”
原本她以为会在宁州的某处地方,不成想直接到相反的地方去了。
她微微眯起眼,怀疑的看向他。
无念面无异色,平静的说:“当年我被流放凉州尚未抵达就遭截杀,幸遇缘行师父搭救,他正是从凉州而返欲带我回禅院,只是我当时心灰意冷,全无求生之念。”
“路上缘行师父就对我说,凉州有一圣物,名曰地涌金莲,食之可武力大增……”
话音不知不觉弱了下去,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和缘行一同赶路的场景。
心头不由一涩,眼底有些微伤感:“现在想来缘行师父会告知我地涌金莲,是为让我有动力活下去不求死。”
事实证明缘行这一招激励很有用,当他听过后心里就打定主意,找到地涌金莲增强武功去报仇。
昔日年纪尚轻想法稚嫩,再年长一些才发觉,他哪里有那个心力赶去凉州找地涌金莲。
多年过去这件事也一直埋在心底未道于人听。
他沉浸在往事的缅怀里,花千遇却在估量这番话有几分真假。
缘行既然在凉州多年,必然会耳闻一些当地的消息,说不准其中就有关于地涌金莲的下落,总比天台寺的和尚毫无根据的话,可信度要高。
她又道:“凉州地域辽阔,可知地涌金莲所在的确切地方?”
凉州地处西北在黄河上游,其下辖域有陇西、金城、天水……安定、张掖、敦煌等十地。
想找地涌金莲,可谓是大海捞针,她都冒着风险杀人了,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不是亏大了。
无念垂下眼,沉思道:“贫僧猜测极有可能是在敦煌。”
花千遇一脸错愕,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说:“你猜的,也太随意了吧。”
无念看她一眼,淡淡道:“地涌金莲是佛门之物,施主还能找到比敦煌佛教氛围还浓厚的地方吗?”
自然是没有。
敦煌位于河西走廊最西端,渡过玉门关过八百里莫贺延碛沙漠就是西域境地,由于地接西域,敦煌交通极为便利,并一度成为佛教传颂中心。
西域而来的高座法师皆来此传教授法,因此敦煌佛塔遍地,富庶繁华,人市兴盛。
思及此,心里就一阵说不出的懊悔。
来中原时她曾在敦煌落脚歇息,明知地涌金莲和佛教相关也许就在敦煌,念头却未往这方面想,当时一心都想着扬州的神灵珠,也没有细细查探就离开。
现在想想她当年究竟错失了什么,不仅悔恨难当,还有一种难言的心酸和感叹。
人生就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如果说方才还在质疑,无念话的真实性,此时却是全然相信了。
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感觉,让她确信敦煌会是她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站。
既然得到地涌金莲的下落,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告别无念后往回走。
在翌日清晨禅院里的僧人发现死人之前,她就要下山离开去往凉州。
凉州属于中原的西部边陲,这里很多地方本来是为北戎所占,后来汉帝收纳疆土将大量的汉人移居此处。
不过,这里仍然属于边塞,凉州再往西,那就是西域了。
想到要再次回到来时的地方,心头便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总觉得此行不会顺利。





梵行 第一百三十章求情
明月高挂,院子里树影婆娑,偶有几声低微的虫鸣声,更显得夜色深静幽冷。
屋内灯火昏黄,敞开的门槛前映亮一片淡光。
花千遇脚步不由一顿,目光定望着打开的门。
出来时未免让人察觉她是翻窗而出,门理应紧闭此刻却是敞开的。
屋里有人。
得出结论之际人也走到门口,抬目间一个月色的人影映入眼帘,静淡的脸,清隽眉目在摇曳的灯光里化开柔和的暖色。
那双凝望而来的眼睛,像是一片静水,毫无波澜。
花千遇一愣,目光微微闪烁,心里竟有几分奇怪的发虚。
介于她不久前杀过人,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法显,怕被识破又要听他说教。
法显定定地望过来,目光深邃。
一时无话,两人间诡异的静了下来。
花千遇定下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屋,法显正坐在案前僧袍搭在地面上,坐姿端正又有一种肃然,还真是不客气进屋就坐下了。
垂眸看着他,随口问道:“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
法显没说话,眸色浓了一些,仔细的打量着她一番,目光落在佩剑上,那清朗好看的眉微微一皱。
“施主又杀人了。”
得,又被发现了。
和尚都是属狗的吗,鼻子够尖的这么淡的血腥味都能闻见。
花千遇面色不改,把剑哐一声砸在他面前,不以为然道:“是又如何?”
闻言,法显眉头皱的更紧,脸上闪过一丝愠色。
只不过心头的怒意来的快,散的也快,这并不是表示他不生气,反而是更加的失望,无论劝告多少次,随意取人性命的行为她也不会改。
看着法显微带责备的眼神,心底像是被刺了一下很不舒服,不想让他用这种目光看她,思绪辗转间又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法显又不是一天两天不喜她杀人。
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很可笑,像法显这样宽容慈悲的人,怎么会喜欢她,还执着的不肯放手。
明日她要离开去凉州,有些话正好借现在的时机摊牌,彻底绝了他再跟来的念头。
如此想着,漠然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笑容,眉梢眼角皆具风情,不过,却是艳冶的冷意。
“法师怕是忘了,我是邪教的圣女,人前表现的再怎么人畜无害,心也是狠毒的,今晚我杀了沧溟宗的弟子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活着回去,把我的踪迹回禀宗门惹来追杀。”
望着法显的目光蕴出更浓的狠意:“往后我杀的人只会更多,你那套慈悲为怀的言论还是说给别人听吧。”
最后一句话已带上了惯有的轻嘲,微冷的眼底全无任何对生命的敬重。
法显一顿,目光紧紧地盯着她,随后缓缓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光线,眼前一下暗了下来,他靠近一步,面对面相站莫名的让人有一种压迫感。
花千遇直视他也不移开眼,一瞬不瞬望来的眸子幽邃到不见底,眼里有一丝怅然悄然滑过,许久都沉默不语。
听了这番话,若说不动怒是不可能的,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察出这话太刻意了,像是故意说给他听要激怒他。
花千遇杀人从来不会向他解释原因,这次却说的有理有据,怕也是为了掩盖真正目的才如此之说。
从药堂回来时她就一脸沉思,想来当时就在盘算着怎么动手杀人,回来之后他觉得不对劲便来找她,进门一看果然不在房间。
本以为她又去找了无念,犹豫一番还是决定坐下来等她,稍作告诫晚上不要去男子的房间。
如今看来他的举动是对的,若不然也不会发现她暗下杀人。
思到此处,法显心神一凛,既然在佛门内动手相必她也准备好要跑路。
那她说这话的意思也就显而易见了。
花千遇看他半响,也不见他说话,眼睛轻微的滑动一下,试探的问:“你不生气?”
法显抿了抿唇,清风裹云一般的轻叹道:“施主不应该开杀戒。”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他指责的话,花千遇大感诧异,不解的强调道:“我在佛门净地杀人了,方丈不会轻易放我走的。”
法显垂了垂眼,低声道:“贫僧去求情。”
花千遇震惊的看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求你妈的情!”
法显:“......”
情绪她都酝酿到位就差表演决裂了,法显偏偏就是不接招,看他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看穿她的打算了。
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在法显面前耍花招她就没有赢过,他总能一眼识破。
反正她装的也心累不如直接讲明吧,需要的消息也到手了,就差解决掉法显这个麻烦。
暗自思量半响,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稳妥,警告他别再跟来,回天台寺继续修行,听着好像太自以为。
左思右想也想不到一个好的说词,抬眼时两人目光一触,漆黑的眼睛正看着她,眸色温软如水。
连忙避开他的视线,慌忙道:“法显,你回去吧。”
虽然这一句话含义模糊,但确信法显听的懂。
法显眸光一凝,眼底像是一下子化开了墨色,深邃幽深的情绪在涌动,还混杂着若有似无的情愫。
她喊他的法号,便已是彻底将身份言明,终是到了这一天。
花千遇要赶他离开了。
法显垂眸不语。
实际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不管说什么她都会执意远离他。
她拒绝的念头,就和他跟随的念头一样强烈。
唇边泛上几分苦涩,嘴角的弧度又紧了一紧。
花千遇看他低垂的眉眼,无言中凝有一丝难过,猛地心中一紧淡淡的不忍滑过,很快又变得冷硬。
绝对不能有丝毫的心软。
审视的目光看他,问道:“你此刻应该是在被关禁闭,又为何来找我?”
这也是一直以来她想不通的一点,法显破戒应会被关在无罪崖里面壁思过,怎么也不会枉顾戒律,擅自离开空海山来找她。
法显转开视线看向别处,轻声回道:“悟道。”
花千遇在脑海中想着,无非是经历七情六欲,才能勘破情障大彻大悟,最后放下超脱。
自认为猜的很对,于是漫不经心的一笑道:“我明白了,我是你的劫和业。”
“不。”法显一口否定,直直的望来,渐渐地目光更深沉。
“你是我的佛。”
花千遇闻言一愣,怔然的盯他看,短时内没反应过来他此言何意。
稍加思索念头越发清晰,其意应是在爱欲中尝尽一切贪嗔痴怨,欢喜忧悲,历境验心直至全然觉醒,彻明诸法缘起,心心寂灭,便也能真正的放下不取不舍,难忍能忍。
花千遇心念微转,又想起问初的那一句话,众生应以何身得度,便以何身度之,所爱之人不正是度自己的诸佛吗?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紧接着眉头一皱,语气不妙的说:“这么说你要一直跟着我直到悟道大成?”
法显点头,却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是否能真的悟道有成。
见他还敢点头确定,花千遇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无语又抓狂的说:“换一个人陪你渡情劫不行吗?”
法显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不变的脸上全然是坚定之色,这也意味着他不会换人。
花千遇顿觉脑子发蒙,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麻烦。
之前还能用不能妨碍法显修行为借口让他放弃,现在他想要勘破情障就必须要历情劫,他自己当然不成事需得找一个人陪他。
她就是那个倒霉鬼!
此刻的心情怎是一个后悔可以形容的。
花千遇满心崩溃的想,当初克孜尔石窟里有那么多和尚,她怎么会摸到法显身上还让他破戒。
不由欲哭无泪的说:“我不想。”
法显眉头微不可觉的动了一下,事到如今可不是她想不想可以决定的。
他眼里的深意被花千遇察觉到,当即脸色一变,烦闷的说:“我看见你就烦,怎么还不回去。”
法显嘴唇翕动像是有话要说,花千遇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推着把他轰走又反手把门关紧,靠在门后听着外面响起的脚步声,神情渐慢的冷了下来,眼底一片幽沉。
略一思索,快步走到案前取来纸倒水磨墨,笔尖蘸了些墨汁,提笔写了一份信。
留的信是给姜宁的,大意便是她有事先行离开,让她要早些下山,洗髓经不在南山禅院,莫要再费心思找寻。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洗髓经不在禅院,具体原因没有详细说清楚,等姜宁看到这封信时,她便已经下山离开了,会如何猜测全由她自己。
为了不让法显再跟上来,只能和姜宁不辞而别,一想到可能日后再也见不到,心底多少还有些不舍。
对于这个便宜女儿,她是又挂念又放心不下,不过,姜宁不会再走文章里安排好的危险剧情,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往后不会再遇到接连不断的危险。
折好信又去简单的收拾好行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躺在床榻上休息,闭上眼却未睡着,脑海中纷乱的闪过很多念头,慢慢地思维越来越沉,模糊间跌入深沉的黑暗里。
天刚蒙蒙亮,灰蓝天际露出一线鱼肚白,钟声敲响的第一声,花千遇睁开双眼穿好衣物,将信透过门缝塞进姜宁的房间,拿起行囊悄悄无声息的翻窗离开。




梵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立地成佛
拂晓前天空浅白,山岭苍郁,松木峥嵘,群山连绵起伏不知几重。
安静的山林之间缭绕着薄雾,山体树木影影绰绰,如泼墨般的朦胧在云雾里。
山顶霞光蒸腾下的禅院,在视野里逐渐远去,一条深静的澄碧色河流横在面前。
她走到了来时的路。
在河岸上折了两根青竹抛入水里,轻身飞掠到竹节上,水波晃摇,乘风踏竹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云雾间。
佛殿内青烟袅袅,不时的传出一阵阵韵律起伏的诵经和木鱼声。
天光如昼时,诵经声渐歇,僧众穿过垂落的经幡、幢幛,依次从殿内走出,沿着连廊各自回去。
法显上完早课返回禅房,方才进屋坐下便闻隔壁传来一声喊叫,是姜宁的声音。
他匆忙赶去,进门就见她跌坐在地,神情间有一丝委屈,紧紧盯着手里的纸张。
转首看向对面的房间,已是空无一人,此时清晰的念头升起,不禁眉头一皱。
料想到她会走,不成想会般快就离开。
再往下想立刻便也明白原因,她不仅想趁机甩掉他,更是因禅院僧人发觉有人身死,惹祸上身她会走不了。
姜宁缓缓转头,眼里隐有泪光闪动,难过的说:“大师,姐姐丢下我走了。”
法显走进门,垂眸看一眼书写的字迹,没提及她要去何处,只是一些告别的话。
其后,目光转落在姜宁身上,温声安慰道:“施主也早些下山吧。”
从客居楼里出来,他去找了方丈和他辞行。
隐安闻言微感诧异:“法师要离开?”
法显道:“打扰多时,也是时该走了。”
看他神情略有急色,行李都准备好了,隐安也不过多挽留:“老僧送法师一程。”
法显垂首施一礼:“有劳方丈。”
隐安送他到禅院门前,目送他走下悠长的石阶,身影渐渐模糊在青山云雾里。
“该走的都走了,老僧也能清净一些了。”
随即一想,回去还要处理沧溟宗弟子的麻烦事,人便折道往后山去。
至于剩下的事就让问初去处理吧,他下山有些时日,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作为师弟怎么着也应该为他分担一些。
怀着惬意悠然的想法,隐安走的倒是更心安理得。
周围树木掩映,一座座矗立的舍利塔,错落有致的蔓延至远处,形成一片古旧沧桑的塔林。
作为佛门圣地,舍利塔地里面枯寂却又干净,仅有不起眼的角落存有几片泛黄的落叶。
风一吹,叶片轻轻卷动仿佛快要风化。
隐安步入塔林里,高低起伏的舍利塔在他身旁稳稳耸立,有七层,五层,低一些的塔表明修为不够,筑不起七层塔。
走到塔林边缘停下,隐安垂首立在一幢舍利塔前,目光长久的停驻。
这一幢舍利塔,看着比旁边受尽风雨的塔少了斑驳,沧桑的气息。
塔是新塔,人则是旧人。
塔身镌刻的铭文上,两个字最为醒目。
缘行......
望着这两个字,时光像是一下子倒流回许多年前。
庭院古松树下,叁个青年常以禅宗着名公案辩法,谁也不服谁,他有几分智慧,难免心高气傲,自诩佛法深厚,怎会轻易肯认输,问初最是油滑精明,没理也说得人难以反驳,唯缘行最古板,为了追寻更加精湛的佛法禅道,独身一人离开禅院去往凉州。
抵达万人赞颂的佛都敦煌。
一去便是十载有余,本以为能再次见到昔日友人,不想却是阴阳相隔,花叶永不再见。
一声叹息散在风里。
隐安捻着圆润的一粒粒佛珠,身上的气息骤然变得沉重起来,目光有些渺远,就那么静静的立着,似是深思却又有更深浓的情绪在蓄蕴。
“沉浮兴亡,平和以对。”
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隐安一顿,转身去看。
面前是一位古稀之年的枯瘦僧人,面容细纹深刻,双眼睿智流转,手里还拿着一把笤帚,显然正在清扫风吹来的落叶。
隐安眼里闪过亮光,急忙施礼问候。
“雪印禅师。”
雪印是禅院里辈分最高的师父了,他的师弟便是上一任的方丈。
平时他会在达摩洞闭关,出关后又会清扫院落和舍利塔林,从不在重要场合现身,禅院内的弟子大部分都不识得,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的洒扫僧人。
雪印展眉笑道:“方丈怎么有空来舍利塔林。”声音虽显老态,听着却中气十足。
隐安道:“正巧得空来看看缘行师弟。”
雪印透过他看一眼五层的舍利塔,清明的眼底有一丝怀念,缓言道:“禅院里发生的事老僧都听说了,问初做的不错。”
听他毫不掩饰夸赞的意思,隐安摊手似气馁的样子,微带揶揄的目光望去,叹道:“老僧何时才能得禅师一句赞赏。”
听得出这是玩笑话,雪印脸上的笑更盛。
隐安忽然又转变神色,若有所思的说:“老僧一直都在想,自己和问初师父比究竟是差在哪里?”
师父将南山禅院托付给他,可最中意的弟子仍是问初,多年过去即便心境修到如此淡然,这个心结也一直存在心里。
在意就是在意,装作不在意,难道就真的不在乎吗?
雪印稍一沉思,讲道:“老僧给方丈讲个故事吧。”
隐安洗耳恭听,静候他后续的话。
“二十几年前,有一位姓都的人家,世代农户,家境贫寒,可独子颇为聪慧,家人倾尽家产只为让他读书,其子也争气年纪轻轻便考上举人,兴门有望,十七岁时娶邻村的一女子为妻,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不出二年便得一子,又过几年丈夫进京赶考得中榜眼,一举飞黄腾达。”
“在其子十二岁时,丈夫赶庙会时偶遇熙陵郡主,两人一见生情,自那之后丈夫对熙陵朝思暮想,想要娶之为妻,可是熙陵身份尊贵,怎可能会嫁人为妾,丈夫便打消心思,安心生活。”
“好景不长,妻子出门上香时发生意外,连人带马车一同栽下山崖,不幸身亡,独留下十岁的孩子,丈夫悲痛的将妻子下葬,一年后娶了熙陵郡主。”
隐安听到最后,不由抽了一口冷气。
妻子之死听着像是意外,但是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被人谋杀,而凶手大概率就是丈夫。
雪印看他眼里升起的了然,又继续道:“那孩子十六岁时无意中得知真相,一声不吭的寻来一把柴刀,磨了叁天叁夜......”
看着他饶有深意的眼神,隐安心头一震,隐约有一种离奇的猜测浮上心头,像是为了证实他猜测一般,雪印稍显沉重的声音道:“叁日后,少年却丢下柴刀,上山出家,法号为问初。”
隐安一下子怔在原地,大片空白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突然间他笑了起来,开阔明朗的笑声传进林里惊飞群鸟。
原来不是他不够出众,而是一开始就输了。
这等广阔如海的胸襟和超脱的智慧,是他一生都难以企及。
隐安敛去笑容,旷达道:“老僧明白了。”
心结一朝解开,不仅没有紧迫感,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当年为了赶超问初他付出诸多苦功,修为仍旧停滞不前,其实是他将自己给束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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