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缘行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左胸膛位置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伤口处涌冒而出的血将僧袍染成深色。
他缓了几口气才道:“陆施主,贫僧已时日无多,恐怕不能陪你到禅院了。”
“不会的,缘行师父……”
他还欲再言,缘行轻摇头。
其实他们都明白,中了毒箭又未及时将毒素逼出体外,毒已深入肺腑,他是真的撑不到回禅院了。
心底的苦涩已是万分清晰地涌上了喉咙。
陆闻玄眼神里闪过一丝悲切,无言的望着他。
缘行黯淡的眸光里,犹存暖意的安抚,嘱咐道:“到南岳城后往东南六十里就是少越山……禅院里有先皇御赐的匾额……没有方丈的许可他们也不敢擅自进禅院里搜查……施主到了之后就会安全了。”
一段话他说的极费力,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夹杂着破碎的喘息声。
他面色惨白,偏偏眼下微微发黑,干裂的嘴唇是阴郁深重的紫黑色,涌出口的血也呈现一种不正常的黑红。
在如何硬撑也真的快撒手人寰。
陆闻玄顿时心头怆然,复杂的目光看着他,几经疑惑的问题还是忍不住问出口:“缘行师父,我们往日无恩你为何要舍身救我?”
缘行衰弱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我们有缘。”
陆闻玄一怔,立即便问:“什么缘?”
缘行的眼神已变得有几分迷蒙:“说出来就无缘了,该知晓时自然便知。”
他自记事起就知靖王府不曾和僧人有多少交际,唯多的接触便是每逢佳节,他陪府里的女眷一起去佛寺上香,听寺院里的僧人讲经说法,平日里是不会有联系。
缘行说和他有缘,恐怕也是上一辈人的福缘和他无有任何干系,即便是如此缘行还是一路护送他重回豫州,路上要躲避追杀不能走官道,他们便绕远路走了叁月有余才快到南山禅院。
只剩下最后一段路,缘行为了救他便要舍命在此。
心底的歉疚便像是沉海,让他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溺亡感。
无念强忍着心头酸涩,无比坚定的说道:“缘行师父若有想要达成的心愿,我誓死也要帮师父完成。”
缘行笑了笑,慈悲怜悯的目光注视而来,缓缓道:“活下去,不要报仇。”
活下去,不要报仇。
一字一字镌刻永久,深印在脑海里,昔日声息再一次清晰回荡在耳畔。
无念跪立的脊背僵硬一瞬,身体微微震颤,抬起眼,眸光颤晃不已。
“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还有缘行的一部分,他用自身的性命渡你脱离苦海,如今你却还要往火海里跳。”
问初沉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前所未有都严厉,无声的问他。
你对得起他吗?
无念怔了怔,眸子倏地凝固住了,悔恨如同带刺的鞭子,抽在他心脏上,一瞬间便已鲜血淋漓。
他何止对不起缘行,亦对不起为了让他活着而牺牲自己的至亲。
他们拼尽性命让他活下去,难道是为了能让他不顾一切去报仇吗?
问初又一次问道:“可还想要下山?”
诛心之言莫过于如此了。
无念沉默下来。
夜色渐浓,风很凉,跪在坚硬的石砖地上身体早已冷到麻木,一片冰冷里他感受不到痛,或许是疼的太过了,反而不觉得痛了。
周遭沉寂无声,脑海里却混乱成团,每一念都在清晰和混沌的边缘厮磨,他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有一个念头是能理清晰的。
经过漫长的思考,只有那么一念浮现,带着悲叹和遗憾。
他不能去报仇了……
“众生应以何身得度,便以何身度之。”
问初慈悲的目光看他,悄然晃过一丝不忍,其后又凝定为通透和宽厚,告诫道:“无念放手吧,已经结束的,就已经结束了。”
缓而慢的声音里有一丝苍凉,哪怕再不忍心,也将残酷的现实又重复一遍。
“结束了?”
无念僵硬的抬头看他,眼眶发烫,转瞬模糊上一层水雾,满脸茫然的说:“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人死不能复生,他当然不能改变什么,执意为之只会让更多的人丧命。
可笑的是,六年前就已经结束的事情,他执着到现在。
心底绷紧的弦在这一刻断裂,酸涩、苦闷,悲哀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如果生命是一种挣扎,那么生命便也是一种痛苦。
活着就是最大的痛苦,什么都改变不了,也无能为力,所能做的就是忍耐。
哪怕忍无可忍,也还要继续忍下去。
无念气息渐乱,紧攥成拳的手背上青筋隐现,浓重的不甘和悲愤在心里膨胀,如同炸裂的山川,如何也压制不住磅礴的怒意。
“——砰!”一声巨响。
一拳落地,身前的地砖内陷皲裂,蔓延出几道深长的裂纹,立刻血漫了出来,碎石和鲜红混在一起。
场面一片寂静,众人怔然的看着他。
跪着的身影在月色里有一丝颤抖,微垂的脸沉在灰暗里看不清晰,那孤落背影却让人感受到无言的凄冷。
胸膛起伏,飘散的低低喘息声似乎夹杂着一阵生生撕裂的痛苦。
这一拳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
心底不断滋生的戾气散了个干净,唯剩下的便是那一层层埋在死灰里的心。
长久的沉默后,无念嘴唇嗫嚅,艰涩发哑的嗓音道:“师父,我不下山了。”
梵行 第一百二十八章解脱
妥协并不意味着屈服,可是这万般无奈的沉重却让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好受。
众弟子僵站着,心间涩意难忍,年纪小的沙弥甚至在偷偷抹眼泪,没人曾经想过无念背负的命运这般惨烈,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又无人可以倾听,其中的苦楚不是叁言两语就能道明白的。
幸好他被问初师父劝服,若真的下山去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旁观整出戏的花千遇轻叹了一声,嗑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料到无念身世悲惨,真正了解之后才发觉这种两难抉择多折磨人。
其中原委不甚清晰,经过两人的对话约莫也能听出来,无念若是去杀吴尚涛会间接影响黄河两岸百姓的存亡,听着就觉得荒谬。
杀人怎么会和百姓扯上关系。
倘若,这不是偶然而是刻意为之呢。
比如吴尚涛提前就预料到有人会杀他,只要无念敢去,不仅要他有来无回,更让他背负骂名永无翻身之日。
想通这一茬,花千遇莫名一阵冷寒。
此举未免太阴毒了。
然而,事实也和她猜想的所差无几。
吴尚涛和潘季同行去往怀庆府,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局。
无念若出手,他就不准备让潘季活下来。
靖王世子谋杀朝廷命官,罪名坐死,靖王府才是永远都无法洗刷冤屈,死人是不会辩解的。
如果当时无念便身死也算干净,倘若侥幸不死,那么等待他的将会是天罗地网的搜捕,下场会更加凄惨并且南山禅院也会受到牵连。
无念猜到了这一层还义无反顾的去送死,归根结底他就没打算再活下去。
如今再去思考才发觉他的错有多重,缘行以性命相渡,他却只记得带他入山门的是问初师父,全然忘记缘行说过的话,他愧对的人太多了,不能再去辜负有恩于他的师门。
报仇不会所得善因,只得尝尽苦果。
世道黑暗,青天难寻。
那人生还有意义吗?
无念缓缓抬头定望问初,嘴角掀了掀,露出一个明显是苦楚的笑,沙哑的说:“师父你总说,人要放过自己。”
眸光闪动一下,眼里闪着点点泪光。
“我这一生,痛过、恨过、舍过,何时才能得解脱,每日念佛诵经,参禅救人,就能放下心中仇怨,可得解脱吗?”
话落,轻垂下眼睫,已经平静下来的面容有些疲惫,可还是僵直的跪着。
他久跪不起,何尝不是出于歉疚和罪恶。
问初心生怜悯,走到他面前拾起持珠,沉沉的一挂坠在手上,他向无念伸手欲扶他起身。
无念未有动作,只盯着他看。
那微微带着依赖的眼神是迷惘的,一直支撑他走到如今的路断了,当抛开前尘往事不谈,反而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问初知他心中所想,淡淡道:“何时放下,何时可得解脱。”
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做起来却是世间最难的,世人沉浮欲海,为各种尘念所累,总是在追寻虚无缥缈的爱憎之念,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断舍离。
无念无言以对,他突然又问道:“如何前行的道向自心而求,你的初心是什么?”
无念一愣,凝定的眸子缓慢转动一下,回忆几息之后道:“治病救人,匡扶正义,可是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怎么去救别人?”
话里存着几分自嘲。
犹记得曾经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做渝州城的名医,为百姓治病解除苦痛,玉笙还嘲笑他不见有出息,堂堂靖王世子偏要去做什么大夫。
可惜,往事如梦幻泡影全都回不去了。
问初神色柔和的看他,循循善诱道:“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亦闻,难得生在人间又遇到佛法,世间是有种种苦迫煎熬,佛道却是亘古不变,历万劫而长新,勘破自己的真心,才能不已自我立场去看待,真正的理解世间,救渡世间。”
睿明又富含韵味的话如引路明灯,直让人醍醐灌顶。
无念定住不动,黯淡的眼里升起一丝明悟,眸光亮了起来,几许思索,几许苦闷,总好过万念俱灰的空洞。
问初扶着他的手臂,他正在发愣不自觉间站起,撕裂的手背,指骨往下滴着血珠子,手掌里已蔓延了几道干涸的血痕。
手指一动,尖锐的疼痛流转向全身。
无念垂眼,温厚的手掌扶着他的手臂,动作带轻柔和疼惜,掌心的温度不断的传递而来。
心脏处的抽痛渐缓。
持珠绕在他完好的那只手上,问初稍后退一步,望视着他又道:“之前问为师的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此前,他问好人没有好报,坚持行善渡人的意义何在?
那时想法困在自己的执念里,看不到出路,听过师父的话他渐渐明白了,这世间大多事或许是悲苦,不平等的,可是只有活着才能去改变这些不平,也唯有活着才能去渡深陷苦海的人。
他自然而然的答道:“学佛是为了坚守本心,让好人得善终,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问初顿感宽慰,点头笑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随后看一眼他的手,关切道:“回药堂包扎上药吧。”
无念面上闪过挣扎,抿了抿唇终没再说什么,布满石屑伤痕的手掌抬起缓缓合十,深深地施了一礼。
隐安听到此处,便知事情已经了结。
不禁为问初的明智所叹服,平时不吭不响,背地里却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不怪乎师父在世时最喜爱的弟子就是问初,他老人家所遗憾的也是没把衣钵交于问初继承。
往年时口头虽未计较,心里到底是不服气,那时年轻气盛自认为不比问初差,时间的磋磨下也渐渐看淡了,问初的心性和道行,确实不是他所能及。
那时他曾问过问初,他如何能有他那般修为,他却说一切随缘,求得越多离佛越远,什么都不求,佛才能在眼前。
青年时他未悟此言何意,年迈时倒隐约琢磨出几分思意来,禅学的再高深到底还不是困时睡觉,饿时吃饭,如此简单的事情,多数人却又想的极复杂,实际上平实里才见高超。
他环顾一圈,见人还围站着,面色肃然的对众僧人道:“没事了,都回吧。”
僧众恍然惊醒,看向无念纷纷安慰道。
“师兄不下山是对的,日后又能一起上早课去挑水了。”
“是啊!药堂还需要师兄来打理,若是走了咱们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师兄也莫要太伤心,少庄主不是查到证据了吗?咱们就多搜集那奸臣贪污的罪证,铁证如山他早晚会伏法定罪。”
无念眼底闪过一抹暗光,怅惘的眼神又变坚定。
此事不会轻易了结,他虽不去杀吴尚涛,对方也不会放过他。
他会继续和他斗下去,一年做不到,他就用十年,不信吴尚涛就能一直稳固不倒。
思到此处,他面色陡然一变,快步向外走去。
僧众吓一跳,以为他尚未打消下山的念头,连忙拦住去路问:“师兄要去何处?”
无念扫视他们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心急:“我要去阻止秦非动手,今日他见不到我恐会独自行动。”
闻言,僧众神色顿变凝重,立刻催促他去通知秦非,他们这边好不容易劝住不能因为消息传达延迟再出乱子。
“不用去了。”
听到问初的声音,僧众疑惑的转头看他。
问初笑了笑,有所预料道:“昨日秦施主找来药堂,请求老僧出面劝无念不要下山,老僧告诉他计划取消了......”话微一顿,笑意浓厚的看向无念:“他比你还要倔强,理也说不通,无奈之下老僧就将他打晕扔到柴房里,现在估计是醒了。”
僧众顿时笑出声,其中一个人挠着头说:“难怪问初师父吩咐不要人靠近柴房原来里面关的有人。”
有人忽然道:“那还愣住干什么,快放人啊!”
僧众一乱,转身就往药堂里走,人已散去场面骤然空旷起来。
方丈看一眼问初,满意的点点头,解决了这一桩麻烦事南山禅院的潜在危机也消于无形,一直提着的心此刻是彻底落地了。
给众人打一声招呼,神情悠然的先行离开。
院内的灯火在夜幕下略显渺茫,昏黄光色映在无念清癯的身影,他的脸色隐隐泛白,眼帘微一垂,若有似无的透出一种落寞。
嘴角压了压,像是忍下心头的苦意和不甘,转身向众人垂首:“无念失礼了。”
众人默然,不言语才是最好的反应,此刻无论说什么感觉都像是在揭人伤疤。
无念再抬首时已然敛去神情,面色波澜不惊,只是离去的背影有一丝僵硬。
“姐姐,你觉得无念真的放下了吗?”姜宁纳闷的说。
此事看着告一段落,但是无念的眼神给她一种不会轻易结束的感觉。
“我看未必吧。”
花千遇眸色意味幽深,看着药堂的方向猜想道:“他放弃下山,更多的还是不得已的妥协,仇怨深恨难已真正放下。”
“不思善恶,不谈生论死,没有妄想动念是不可能的,无论何时人心里总会有牵挂的事物,这才是活着,如果修佛修到什么念头都没有,又和顽石有何区别,就连佛祖也做不到一念不起,佛心中亦有牵挂,牵挂这世间的芸芸众生。”
话落,便有几分的感慨的说:“无念会带着他的疑惑,挂念继续修行,或许有一天他会明悟为何要这样走。”
问初此时还未离开,闻言诧异的目光看她,仔细的打量她一番,直看的花千遇略有不舒服才开口缓缓。
“这位女施主颇有慧根……”
花千遇当即打断:“我不出家。”
问初:“……”
她是真的怕这老和尚下一句会接,施主聪慧善思,根骨奇佳,要不要随我上山去修行。
没头没尾的话让人不解其意,好在问初理解能力惊人转念一想便已了然,唇边舒展出笑意,顺势接话道:“那还真是可惜,老僧瞧着施主于佛有缘。”
花千遇稍一愣,等回过神来顿觉乐不可支。
没想到问初师父也是个玩梗的高手啊!
心里不由得对他高看几分,也是因为问初和她印象中正经肃穆的老僧人完全不同。
问初微点头,赞同的说道:“不动念,做得到的才是佛。”
佛不动念,做得到的是佛,因为佛已经灭度,自然无念可动。
不动念是佛,然是因佛名为佛。
花千遇似懂非懂的点头,脑子里还觉有点绕,不过心底清楚问初这般说,也是知无念没有真正的放下。
见她晕绕的眼神,问初笑了笑,目光落在法显身上,意味深长的说:“施主确实于佛有缘。”
听到含义颇深的一句话,法显眸子一凝,在问初洞悉的目光下隐隐觉察到他看出来了,余光瞥一眼花千遇,后者未有反应,只是古怪的看问初两眼。
若是有人带头烧佛寺,她第一个报名参加,无他就觉得杀人放火,人间畅快。
他由此之说,恐也是方才她有感而发的那句话。
这还要托法显的福,跟他相处这么久,若不会点人生哲理也说不过去。
时常觉得法显在她耳边念叨的那些话,都给记下来也能冒充个神棍啥的。
问初也不解释他何出此言,合十道:“天色晚了,施主们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梵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敦煌
月色正浓,漫天星辰,禅院静无声息,稀落的灯火闪烁在各处。
微凉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隐约有一股经年不散的淡淡香火味。
窗前有一个影子,月光霜色里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影,犹如海棠花开,明艳照人。
花千遇斜靠在窗框子上,目光望着隐在夜幕里的殿宇楼台,幽深的眸底有几分冷意。
无念的事情暂时得到了解决,不过她想要换取的消息也因此落空。
此路不通,就只能走极端了。
她眼帘微垂,浓睫下的眸子泛着暗光,眉梢里已有一抹妖媚的杀气。
“看来南山禅院是待不了了。”
轻叹的语气却无丝毫的后悔。
旋即,拿着剑开门出去,离开客居楼的身影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药堂大门紧闭,诸多房舍已熄灯,院子里光线暗沉,器物只见模糊轮廓。
一间房门前有几株茂盛的青竹,摇动的枝叶映落在蒙蒙发亮的窗棂上。
屋内有光人还未歇下。
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应彻夜难眠才对。
花千遇直接推门进去,室内染着油灯,火光照亮半间屋子,昏黄的灯影下是一张俊美如瑶台谪仙般的脸。
那毫无瑕疵的玉容映得满室生辉。
她踱步进来,无念坐在檀木凳上看着手里的医书不抬头,也不露任何惊讶之色。
花千遇挑了挑眉,自觉的坐在他对面。
顿时,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飘散而来。
无念眉头微一皱,抬眼看她,目光带着探究的打量:“施主杀人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花千遇弯唇一笑,面上艳色更胜,微微展动的眉眼里显出几分危险的妖意。
看到这个笑的瞬间,无念就确定她真的胆敢在禅院里杀人,再看她的目光多了冷意。
“是谁?”
花千遇找上门来就不准备隐瞒,坦然的说:“沧溟宗的两人。”
无念一顿,目光闪过一丝意外,思索的说:“他们何处得罪了施主......”需要杀以泄愤。
“那两人有必须要死的原因。”
花千遇面无表情,漠然的语气却让无念觉得不舒服。
他虽尘心未绝,可也是佛门中人,心到底是悲悯众生的,听到这种杀心极重的话,神情间已微有愠色。
同时心里疑云密布,她不会不知在禅院杀人会有何等后果,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其中恐怕有更深的意味。
此前她刻意接近,原本猜测是为洗髓经,可是当她注意力将转移到他的身世上时反而不确定了,他和洗髓经没有任何联系,想从他身上下手也是徒劳一场。
现在她又杀了沧溟宗的弟子是何目的呢?
他垂落的目光满是思量之意,半晌后,眼底忽然生出一丝惊然。
沧溟宗的弟子并不是不相干的人,他们来禅院亦是为了找洗髓经,那他们又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无念皱起眉,心里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但是有一个环节甚是模糊,想要弄清原因还要看她如何解释。
他是聪明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怕是已猜出七八层。
花千遇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当年缘行为了救你已洗髓经的下落相换,此事应除了你们之外无人知道,如今有多人前来禅院,说明洗髓经的下落已经泄露。”
无念暗自点头,她所言不错,不然沧溟宗的弟子和她们也不会找来。
“我妹妹告诉我一年前,有盗门弟子在江西城苏家听到的洗髓经在何处,按理说此消息属绝密怎会在客堂里宣扬,说明是有人故意让盗门弟子听到,而苏家又是沧溟宗宗主的表亲,那么这事必然也和沧溟宗有关。”
“我使手段去逼问程毅,得了些消息,当年你重伤范思营后离开,却不想他没有死,反而被程毅所救,范思营求生便和他提出交易。”
无念眸光微闪,眼里已浮现出答案。
这个交易便是洗髓经的下落。
见他了然的眼神,花千遇继续道:“好在程毅准备独吞,并未上报给宗门,他自己又无力从禅院重重守备里取得洗髓经,故才刻意将消息泄露,准备让盗门的人先去探路。”
这些陈年旧事姜宁也只提了一句,具体细节也是重新问过她后才推测出,盗门弟子所得的消息是程毅有心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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