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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抱瓜
“师兄,她便是王施主。”
僧人指给他看,后又压低声音怜悯不忍的说:“这位女施主的遭遇挺让人同情的,去年一场意外让她失去一双儿女,伤心过度就将眼睛哭瞎了,后又积劳成疾,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无念怔住。
恍惚的意识到眼前女子,就是师父给他的最后一个提醒。
从药舍里出来,无念就将自己关在禅房里,不踏出房门一步,不吃不喝滴水不进。
日升月落,转眼两天已过,今日是和秦非约定下山之日,明天车队会抵达梭子岭。
抉择前所未有的艰难。
门窗紧闭的禅房里一片昏暗。
油灯摇晃的光亮映在房内。
一个孤冷的身影盘坐在佛前,暗深的目光望着节节烧败的香灰,叁炷香快要燃尽。
烟气如丝,烦恼如缕。
放下,还是复仇。
他整整想了两天,亦是无解。
执者入魔,最初他想若能复仇入魔又如何。
如今选择下山报仇,间接会使数万百姓家破人亡,痛失至亲,如此罪恶行径,那他又和吴尚涛有什么区别?
倘若彻底忘记前尘,不再动念报仇,又是万分不可能。
他是凡夫俗子,不是心怀大爱的圣人,没有能放下一切仇怨的慈悲。
其实所有的答案早已明现于心,迟迟未做出最终的选择,不过是碍于负罪感。
他不想让陆家的血白流,自然要舍弃无辜的人,而无辜之人又何其无辜。
为何要为他的仇恨去铺路。
再一次,他感受到这种无可奈何的无力感,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出的磨难。
窒息感幽幽的袭来,心底的痛楚在一刻抵达顶峰。
明知不可为,却偏偏不能不为。
人世有太多的无奈和悲苦。
佛不会告诉你当遭遇苦难时如何去寻找出路,面临抉择又该怎么做,他只会端坐在莲台上笑而不语的望着你。
所以,佛究竟有何用?
无念凝视着面前一点点燃烧的檀香,深黑的眸子里压抑着极致的挣扎,忍耐又像是在做什么沉重的决定。
终于,颤抖的嘴唇勾出一个弧度。
他笑了,趋近于自毁的笑。
香灰落尽,烟灭了。
无念站起身走到门前,外界的光透过门缝照在进来,印在他脸上,似佛又似魔。
踏出这一步,他将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这不正是他活下来的意义吗?
门开了。
天已近暮,残阳如血。
目光在绚丽的霞光里有一瞬间的模糊,其后便感受到落日余晖带来的淡淡暖意。
他站在人间,而有些人却在黄泉。
这多令人遗憾。
缓步走出药堂,不意外的看见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素色僧袍,神情平静。
问初抬眼看他。
素日来俊美的面容,肉眼可见的憔悴,连日未眠的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干枯裂开,整个人被折磨的不成样子。
看见无念出来,他的反应一点都不诧异,完完全全的在意料之中。
“你终究未放下仇恨。”
问初摇头,缓缓道来的语气里有一丝说不得的失望。
无念一颤,眼底闪过隐忍的痛苦:“师父不是已意料到这个结果吗?”
料想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所以才在药堂外等着拦他去路。
他清楚师父想要渡他回头,可正是太明白,才会愈发悔恨,不想要辜负,却还是要辜负师父的期望。
无念惨淡一笑,干哑的嗓音道:“师父,你就让我下山吧。”
问初反问:“让你下山报仇吗?”
无念沉默下来。
问初走到他面前,平淡亦不容违背道:“有为师在你今日就不能下山。”
无念盯着他的眼里涌现不甘,几近伤痛的恳求道:“师父......我求你让我下山吧。”
问初静静的望着他,目光慈悲宽容,可是身形却未移动一下。
暮色渐渐变得模糊,天色暗沉下来,时间快来不及了,今日不下山离开,便赶不及明天的计划。
他必须要走。
无念紧抓着持珠,沉凝着寒霜的眼神决绝到极点。
“师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人出家,心没有出家,当初入禅院为僧,也是为学好武功报仇,如今等来了这个机会......”
客居楼里其乐融融,叁人围坐案旁正在吃晚饭,面前摆放着色泽诱人的各类素菜,花千遇也吃上了垂涎已久的茶叶鸡蛋饼。
一连吃了叁张,又喝了一碗热腾腾地竹笋汤,撑到再也吃不下其他菜。
她放下筷子,踱步到一旁休息。
不多时,屋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小沙弥走进门环视一圈,目光落在法显身上,着急的说:“法师,无念师兄和问初师父不知为何打起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给劝一下。”
小沙弥在法显讲法时经常会去听,也帮忙安排百姓排坐的位置以及其他琐碎的事情,通常有什么问题都会来找法显。
无念和问初功力深厚,远不是他们能出手阻止的,因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法显。
叁人对视一眼,气氛凝重。
虽不知原因为何,但能让师徒出手相向的一定不是普通的问题。
想到了什么,花千遇眼神一变,挑起嘴角道:“好戏开始了。”
紧接着,随手抓了一把瓜子,看热闹似的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叁人来到药堂前。
果然看见无念和问初正在交手。
两人身形挪移,拳脚交击碰撞,强劲的真气在相交的掌风里爆出气音。
高手过招,一招一势都朴实无华,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每一击都强劲浑厚,激荡的空气里蕴满惊风逼人的劲道。
风烈,掌更猛烈。
衣袍翻鼓不止,掌拳变换或攻或防,快若闪电几近残影。
问初手掌翻转并两指,镌裹着劲流的指尖连点在无念左肘、胸膛、肋下等部位,被重重击中的穴位一麻,一股微痛的热流传遍全身。
经脉里本就紊乱的真气,瞬间暴动肆虐起来,疼楚在每一根经脉炸开。
无念动作一滞,击出的一拳气力卸半,电光火石之间,问初抬手挡开他的攻势,手掌直拍向他的胸口,磅礴的内力像是涨潮的海水尽数涌进体内,无念后退几步,脸色霎时惨白,身体微震便呕出一口鲜血。
衣襟染上斑驳血迹,身影无限凄凉。
一旁花千遇唏嘘道:“真惨,都被打吐血了。”
法显转眼看她,摇头道:“问初师父在帮他梳理逆行的真气。”
花千遇微微诧异,目光看向法显:“此话怎讲。”
法显解释道:“方才问初师父将他经脉内逆流的真气都打散,又以深厚精纯的内力引到正位,之前因逆流而堵塞的淤血自然被疏通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言,无念吐出这口淤血,多日来闷滞的心脉仿佛剪断了缠绕的束缚,开阔轻松许多。
依他的武功根本打不过问初,不出百招必落败,之所以持续到现在,不过是问初在借动手之故,帮他顺流真气。
练无相功需心无杂念,专注一境,最忌讳就是心念不一,他因复仇心切,练功出了岔子,以至于真气逆转,险些走火入魔。





梵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渡我
天色渐渐昏暗,余霞模糊在西山尽头,禅院内亮起一盏盏长明灯,光耀如昼。
隐安听闻师徒相斗之事匆忙赶来。
药堂前已人影幢幢,闲来无事的僧人都在一旁,其中问初和无念对峙而立,后者唇边染着未拭尽的血渍。
隐安瞧着彼此僵冷的气氛,疑惑的目光转落在问初身上,打个眼色问,这是在做何?
问初淡淡的瞥视他一眼,眼里浮现出睿明之色,暗自回道,时机已到。
这算是哪门子的时机!
隐安直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是怎么想的,这种急要关头之下,无念的执念只会更深,不会轻易被劝服。
他的本意是先将无念关起来阻止他下山,等此事尘埃落定后,再给他讲述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才会多少听进去。
光明正大的拦他下山,不是火上浇油吗?或许他多少还有犹豫,妄加干涉一旦激起逆反心什么道理都拉不回,到底还不是要用武力将无念打晕。
这比一开始将他关起来,所受的打击还要深,试问离复仇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犹如天堑,只能眼睁睁看着机会消逝,谁能承受的住。
隐安眉头微皱,神色间有几许不赞同,事已至此,别无他法目光便紧盯着问初看他如何去解决棘手的情况。
以他的角度看去,无念垂着眼,侧脸在灯火里忽明忽暗,看不清脸上的神情,身影一动不动,渗透着一种凄然的沉重。
这般姿态,便给人的感觉像是背负一座山般的无力感触。
想起他所承受的苦难,隐安轻叹一声,心头有几分涩然。
他还如此年少,却已吃尽世间大半苦楚,让人如何不心痛。
经脉里处沉积多时的暗伤隐患,一下被清除干净,只觉脱胎换骨一样飘然。
无念抬起眼,光华暗灭的眼底交织着种种复杂情绪,缓缓抬起手合十,头深深的低垂施了一礼。
“谢过师父。”
问初静淡的望着他,眼神里没半分他胆敢对恩师出手的责怪。
宽容的目光更让人无地自容。
无念抿唇,一抹感动和愧疚悄然而生。
他急着要下山,于是就对师父出手。
自然而然产生并且付诸行动的做法,让他感到惊恐,修佛多时,终难抵心魔。
事实上,不管拦他的人是谁,只要挡住了他复仇的路,他都会动手。
冷静下来的神智意识到这一层的想法,已是满心恐惧的惊然。
无念忍不住自嘲一笑,唇边是抹不去的悲苦之意。
看明白却仍要做错事。
无论如何去走都会万劫不复。
当真会有出路吗,如果有究竟又在哪里?
这一刻,他仿佛迷失在大海上,一望无垠,广阔辽远,始终穿透不过缭绕的迷雾。
不管再怎么怅惘,做出的选择都不会改变。
无念眼底的纠结渐渐平淡下去,凝起坚定的冷意。
“师父的恩德无念倾尽所有也想去报答,只是此生怕是没机会了,若有来世……”
无念一顿,望向问初的深邃目光,许是遗憾,许是缘尽的悲伤,咽一咽嗓子又道:“无念不信会有来世,但是在这件事上,由衷的希望能有来世,让无念去报答师父的恩重。”
“师父若是怜爱无念,就放我下山吧。”
问初摇头,叹道:“为师正是因为怜爱你,才不会让你下山送死。”
无念默然无声。
众人只觉得他话里有话,皆都静候他言。
问初又道:“秋月山庄和为师素来有些交情,为师曾托少庄主暗自去查当年靖王府冤案始末欲意找些证据平反,查过后发现靖王府一事兹事体大,牵扯甚广,暗处还有更强的势力操作……”
吴尚涛在朝堂上已经一手遮天,比他还势大的人只能是皇室,也唯有皇室的人默许,吴总涛才敢对王府出手。
这些事情他早已了然,皇帝想让他们陆家倒台,所以根本不奢求找证据沉冤昭雪,能报仇便足以。
不过,他未料想到师父竟是在暗处帮他,此前从未听他提及过。
无念颤晃的眸光看向问初,冷寂的心里有一股暖流。
“平反这一条路走不通,老僧便去想另辟蹊径,吴尚涛身居高位多年,势力人脉复杂,绝非善类,手里的事多半不会干净,只要找到他贪污受贿的证据,联合朝中其他大人极有可能将其扳倒。”
“调查过程中少庄主查到吴尚涛勾结官员,滥用职权贪污赋税、赈灾款、粮钱等,还和各地帮派有生意上的往来,再往深处查便探到他曾将朝堂机密贩卖给外族,通敌叛国是大罪,这一点足以让他自顾不暇,不过查到此处吴尚涛也有所察觉,意图除掉少庄主,买了无常门的杀手,少庄主因此身中阴火毒煞,拼死带回了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问初看着无念,沉声道:“吴尚涛此时赶来怀庆府,是他经过少庄主查到六年前你尚未死,赶来销毁证据的同时再除掉你,如果你去梭子岭不仅报不了仇,还会中了他的全套。”
往事重新浮现在脑海。
六年前他初到南山禅院不久,豫州刺史的亲兵围困南岳城附近的佛寺道观,也派人将禅院里外搜查一番,就为寻他出来。
当时他藏身在禅院后山的石窟佛洞内躲过一劫,换来五年平静日子。
不过,他一日不死,吴尚涛一日不会放过他,凭借他的眼线不多时就能再查到他所在何处,倒时事情将会更难以收场。
包庇朝廷钦犯,整个禅院的僧人都难逃罪责。
无念心头一片冷寒,恰时耳旁传来问初的声音。
“少庄主带回的证据,老僧准备通过端王爷的手递交给陛下,吴尚涛自会受到应有的惩处。”
端王性情刚正不阿,清正廉明是朝廷上一众皇亲贵胄里少有的清官,他父亲生前也时常和端王来往,彼时靖王府落难,也是端王出面全力保全,皇帝本就不喜他平时做派,更因此事心生嫌隙。
若以此事求他,他必会应允。
只是,这世间的罪恶哪里是用证据就能彻底消灭的。
莫名就感觉格外的讽刺,无念眼里闪过一丝轻微的嘲意。
等风波一过,想来吴尚涛第一个下手报复的人就会是端王,到头来他们不仅没有得偿所愿,反而还会白白连累无辜的端王府。
问初一直定望着无念,可那目光是探究,缓声问道:“你还要下山吗?”
无念沉默片刻,回道:“要。”
清清冷冷的声音弥足坚定。
众人难以置信,震惊的目光看他。
明明有了更好的选择,何苦再破釜沉舟。
问初脸上的倦意一闪而逝,有无奈,有哀叹,独独不见意外,说明无念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原本也没打算用吴尚涛贪污的罪证来换取他收手,此番言语不过是试探他的心。
无念聪慧果敢,世事看透,但却没有磨砺出通透的心念,必然会生起执着。
“师父暗自收集吴尚涛的罪证,无念万分的感激,但是你我都明白这些证据不足以定吴尚涛死罪,他只需找一个替罪者代替受过,就能逃脱律法的惩处,用不了多久依旧是盛极一时的当朝宰相,唯有杀了他才是最有效的做法。”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平静,然而却让人感觉有一股浓重的煞气。
闻言,问初的目光略略冷了一些,显然是在对他张开闭口要杀人报仇所不满。
“吴尚涛罪大恶极,迫害百姓实属有罪,你为陆家报仇时可否想过,靖王府同样害人满门抄斩,那因你父亲而家破人亡的人,向靖王府寻仇是不是也理所当然?”
无念一愣,面上浮现不信任,下意识想要反驳。
生生又压下冲动,心底清楚师父不会骗他,况且朝堂里鱼龙混杂,怎会有完全清白之人。
不用再去确认就能肯定,他认为那个正直宽厚的父亲,曾为了利益也除去过别的绊脚石。
靖王府覆灭也有迹可循,不全是无辜。
这时,他也才逐渐明白师父是在提醒他,善恶之分有时是因时而异,不同的立场所意也不相同,他为父报仇是行善,也许在别人眼里却是作恶。
一如,他因复仇而置黄河两岸百姓不顾。
他又何尝不想放下,但是他又怎能放下。
悲哀过后就是深深的无望。
无念惨然的说:“我妹妹玉笙才不足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被充入教坊司为官妓......”
话到此处,垂落的手指紧攥着持珠,捏的指节发白,像是在忍耐着锥心的痛苦。
“最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无念隐忍的闭了闭眼,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碾碎一样显出沙哑的混浊。
当他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暗红,冰冷的眼神里蕴蓄着凶戾的深恨。
问初看着他近乎疯狂的眼神,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如果你还想下山为师不拦你,只是此行凶险,你带过去的人或许一个都回不来,那些人不是你所杀,却因你而死,这对他们公平吗?”
无念眸光闪了闪,有一丝动摇。
他不醒悟,问初再次道出的话里多了责备:“你再去看看怀庆府,水患泛滥严重,洪水淹没田地房舍,百姓无家可归,饿殍遍野,卖儿女换粮,为了报仇难不成还要难民的数量继续增加,让更多的人失去所亲吗。”
掷地有声,震耳发聩!
平铺直叙的讲述,但是每一个字却如同钟声在心底深处回荡。
无念怔住了。
突然间感受到了透骨的寒意,以及什么都无意义的绝望。
在这短短一个瞬间里,最先出现在脑海中的不是亲人的血,亦不是曾经破碎的美好,而是那个哭瞎眼睛的王施主,她什么都没做也一样痛失亲人。
如果他不顾一切选择报仇,就会有无数个王施主,失去至亲,这全是他一手造成的恶果。
他想要在黑暗里获得公平,结果只会造就更大的不公平。
没有人,可以任意夺取他人的性命。
一直所坚定的信念崩溃了。
无念身形一晃,支撑他走到今日的恨意无形间消散,心力再也支撑不住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
清癯的身影又晃了两晃,终于屈膝跪在地上。
凡一切事物,必有由起,是之谓因,必有终趣,是之谓果。
恶因得恶果,善因得善果。
他一生积德行善,救渡百姓,无有错事,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
无念怔望着眼前,失魂落魄的目光如同迷失在梦里,恍惚的失声道:“我渡世人,谁来渡我......”
分明是平静的语气却能听出撕心裂肺,字字浸血的悲痛。




梵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活着
我渡世人,谁来渡我。
他又一遍自问,同时心底也清楚没人能救得了他,真正将他从这个悲苦充满的世间解脱出来。
或许他曾想过在苦海无边中自救,却始终不甘心放弃复仇,不愿放下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想抓住的事物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
事实是,他不仅报不了仇,还会平白葬送一直以来都对他忠心不二的人。
明知这是死局,为何还要甘愿去赴死。
此行真的只是为了复仇吗?
不止吧!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下山不止是为仇怨,亦是抱着自戕的心态。
靖王府上下四十一口全部身死,几位堂兄和胞弟为救他,也先后死在他眼前,为何他还活着?
心底蓦地一阵钝痛。
背负着他人的性命独活,这巨大的愧疚以及罪过感,如重山一般压的他近乎窒息。
然而,他除了日复一日的忍耐,什么都做不了,面对遮天蔽日的黑暗,无力去反抗,甚至连言不公的机会都没有。
哪怕有了机会也是玉石俱焚的挣扎。
干裂的唇边掀起一抹似悲似苦的笑,像是自嘲但更像无可奈何的颓然。
现在连这一丝机会都消亡了。
那么,他还活着的意义何在?
无念眼底微弱的亮光,闪动了一下变成暗沉死寂,手里持珠滚落在地,发出闷沉的响声。
不求生,不求死。
他这幅样子明眼看着以了无生趣。
问初看着无念犹如死灰的面容,眼神里有伤感的情绪在波动,望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看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嘴角扯动了下,轻微的叹道:“缘行曾渡过你。”
缘行……
听到这两个字时,无念微一滞,脑海如同空谷刮过呼呼风声,有那么一瞬间他何事都想不起来,短暂的空白之后就是剧烈而尖锐的伤怀。
“还记得他临终前说了什么吗?”
问初清淡的声音落到耳畔时已变得恍惚。
眼前骤然为昏暗所覆盖,在这片暗色的尽头有一束光,越来越亮,当他触及一抹光亮时,模糊陈旧的记忆荡去尘埃,变得光亮清晰。
他说……
耳旁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利箭裹挟着风声的尖啸,军队急速前进的脚步声,以至于空气都充满着杀戮,紧绷的气息。
他脑子里只剩下唯一一个念头,逃离范思营的追杀,赶到豫州的南岳城。
脚下匆忙磕绊的在杂草从中穿行,手上搀扶着僧人,神情慌忙的说:“缘行师父还撑的住吗?到了南岳城就有大夫给你治伤了。”
缘行眉头紧皱,胸膛急遽起伏,口中再度涌出血水,粘厚的血珠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见他面色极差,显然支撑不了多久,陆闻玄心急如焚,目光环顾周遭,瞧到一处隐秘的躲藏地。
立即扶着缘行过去,让他坐下来:“先歇一歇。”
他警惕的看向远处,未见有风吹草动才稍微松一口气,蹲下身看着一路上帮助自己的僧人,神情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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