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之庭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黄粱水
“唔……刘叔。”徐行迷迷瞪瞪地问道:“我怎么了?阿箫呢?”
刘恪言又好气又好笑,最后憋出了一个哭笑不得表情道:“还阿箫呢?人都走了。”
“走了!”徐行瞬间清醒了,尽管他浑身都很疲倦,还是强撑着用剑支撑起自己:“哪儿去了。我找……他去!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少年人没走一两步,便已经摇摇晃晃地,几欲要摔下去。刘恪言连忙接住他,一手将他劈晕了:“你先顾你自己吧……”
而此刻正纵马飞奔的沈秦箫自然不清楚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造成了什么后果。他心怀十二万分的歉疚从山庄偷偷溜出来,一路踏上了南行之路。
他很清楚按照现在的时间,现在的沈秦筝只会去一个地方——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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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之庭 茶铺
沈秦筝三言两语打发走了莫青,吩咐他去买一些马匹干粮之类的物什,屋子彻底安静下来。
他直愣地感受着屋子里的安静,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前世那种状态。
那时候也是一样,他下了命令,莫青等人便去执行,然后他一个人看着屋子里的房梁,暂时把自己头脑里那些搅弄风云的阴谋与杂七杂八的牵挂放空。
如今都恍如隔世了。
沈秦筝没头没尾地轻笑了一声,睨了一眼桌上放着的那枚“鸡血石珏”,心里五味杂陈。知悉了前世之过往,再看到这玩意儿,他心里竟然还会有那么一些后怕,觉得它就像是一个梦魇,死死地拖着他不让他醒来。
沈秦筝掐了掐自己的手臂,他当然感受到了那代表着真实的痛苦。
“我是活着的。”沈秦筝再一次狠狠掐住了自己的胳膊,想:“我是真的活着的。”
前世与今世有很多不同。
他没有去见天元皇帝,所以最终没有困在京城那小小的四方城里;他涉足了江湖,所以知道了许多前世不曾知晓的密辛。站在一个更高的视野上回顾过往种种,往往能将蛛丝马迹看得更清晰。
但今世较于前世也不能称得上改头换面,有些没变的东西依旧原模原样。
比如办事爽利又贴心的莫青。
沈秦筝坐在城外山野一处茶铺子里,很是惬意快活。
永州近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没走上几步汗就从后颈一路顺风直达腰间。众人从最开始的一路呼啸而过出城,到路上遇见一个树林子就停上一停歇脚,再到现在坐在茶铺子里喝了一炷香的时间茶都添了好几回了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沈秦筝和着外面蝉鸣的节奏,狂风骤雨一般扇着大蒲扇子,回头一看身后的六个人人手一把大蒲扇,夸赞莫青:“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莫青得意洋洋地一边扇,一边喝着黑茶隐晦道:“郎君有所不知。我等身份特殊,常在外活动这些事情一来二去也就熟了。这荒郊野岭中几个时辰也未必能见到一个人,还是自己把东西备好了实在。”
沈秦筝自己就是个除了银子出门什么也不带的光棍一条,因此混江湖这些时日因为囊中羞涩委实对此很有体会,于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巳时三刻,已近午时。
他们走官道走了这许久也不见树荫遮挡,这才因天气燥热转了山间小路,好容易遇上这么一家破旧的老茶肆,自是如获珍宝一般,呼啦啦坐了满堂。
老茶肆里是一对爷孙俩在忙碌。老的那个佝偻着腰,看上去像是有七八十的样子了,干什么都不是很利索;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勤快伶俐手脚爷麻利,可惜是个长得丑的哑巴。
这爷孙俩住在山那边务农,一到这近端阳的时候便挑些茶水过来卖。虽说成本过高,卖的贵了些,不过在这大热天下还能有一口喝的,沈秦筝等人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反正听音阁有的是钱。
沈秦筝冲后台的老头儿叫了一声:“店家。”
老头儿闻声,蹒跚地走过来,嘴里连连应道:“嗳——来了。”
“老伯,这些年您家里成如何啊!”沈秦筝扶着他坐在桌子旁边,手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捏了捏自己胳膊,煞有兴致地问:“坐着无事,找您聊聊闲。”
“喔唷——不行的嘞。”老头摆摆手:“你看看今年这日头,农田里的谷子灌浆可都成问题啊。”
“前几年这时候也是这么旱着吗?”沈秦筝问道。
老头不答话,只是满面愁容,不住地摇头,转了话题道:“您几位是要上哪儿啊。前头岗子里树少,到了午时连个遮挡的地儿都没有,要过岗可得早着点儿。”
沈秦筝眼睛转了转,心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朗声一笑:“不着急,日头太大了。我们就在您这儿坐一会儿,等午时过了再动身。放心,银子给您管够!”
那老伯看了看后厨,许是在估摸着今天挑来的水到底够不够这几位爷喝的,遂讪讪点头应道:“……行。”
沈秦筝又问:“您一个人带孙女啊!”
“是啊。”老伯点点头:“翠翠她爹娘死的早,我一个人拉扯她到这么大。”
莫青插一句嘴进来:“哟,那您可真不容易。”
老头儿很是赞同,双手作出一个往嘴里扒饭的动作,语气稍微快了些:“小孩子家气性大,吃的也多。没办法才到这荒郊野岭的开个茶水铺子,换些银钱。”
话还说着,那小哑女前来换茶水,“哐噹”??一声将沈秦筝桌子上的茶壶土瓦盖盖上,水都溅出来不少,然后面无表情地提溜着喝完的那一壶回后厨了。
沈秦筝与众人:“……”
气性是挺大。
老头顿时拍了拍桌子,一边帮着擦水一边轻声抱怨:“这么大的孩子了,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这一点小插曲众人都看在眼里。沈秦筝向莫青使了个眼色,莫青会意,从兜里又取出三大锭银子放在桌子面前,温和地对那老头儿说:“这些把您这儿的水都买下来。今儿个天热,您早些回吧。我们喝完茶水了自己动身,保证不动您铺子里的东西。”
莫说水,这几锭银子足够把铺子买下来了。但那老头摇摇手,支撑着站起来笑道:“方才已经给够了,几位客官你们尽管坐就是。我去后厨看看孩子。”
天干地热,汗水挥发起来快得很,莫青伸手去拿茶壶,准备再倒一碗。右手刚碰上茶壶,就见沈秦筝突然一把接过土罐茶壶,往自己碗里倒了一杯,然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后厨一眼,又看了看莫青。
莫青当然瞧见了——沈秦筝往茶壶里丢了颗药丸……
莫青余光瞟了瞟周围,不动声色地将茶壶接过来把茶水倒在碗里,然后递给后面的兄弟:“刚烧的,喝这个。”
话音刚落,沈秦筝已经将碗里的茶水仰头喝干,众人随即跟着沈秦筝一起一饮而尽。
刚喝完沈秦筝却突然用手撑着脑袋叫起来:“我头怎么这么晕!”
莫青忙上前问道:“郎君中暑了?店家,店……”
还没等到老头儿应声,他也一个趔趄坐倒在长凳上:“我的头也……”
“咚——”
“咚咚咚……”
没过一会儿就倒了一大片。
那老头慢慢腾腾地走过来,摇了摇沈秦筝:“客官?”
趴桌子上的人并没有反应。老头儿又摇了摇旁边的莫青,还是没反应。
“二师兄?”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
“都倒了。”一个约莫二十五六的男声答道,正在方才这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那人直起腰来,冲那女子叫道:“小师妹过来搭把手,把这些人搬出去。我估计那帮人快来了,方圆十里都没有人家,他们带着三师弟肯定会到这里歇脚。”
那女子“哼”了一声,一跺脚:“我不!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家爹娘死的早,你看我不告诉爹爹!”
那男子慌忙告罪,一把丢下沈秦筝去拉那姑娘道:“我我我!小师妹我错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师傅,海大小姐大人有大量,海彦舟下次不敢了!”
那姓海的姑娘摆开陈彦舟的手,走过来捡起地上的沈秦筝道:“哼!看你下次乱说!要不是为了救三师兄,我才不扮你孙女呢,你想得美!”
海彦舟扛起莫青:“是是是,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整天都在想一只闺名叫作海文姗的天鹅!”
这话调戏味道十足,海文姗啐了一口,骂道:“让你胡说,等救了三师兄回去看我不给娘告状!”
海彦舟笑道:“师娘说了,等他们从少林寺回海天门,就让我娶你。”
海文姗闹了好大的红脸:“谁要嫁给你!快搬!”
“三师弟家得罪了赵王,全家都被官府抓了起来,押送他的人肯定不少,咱们待会儿都小心点。软筋水下足些。”
原来这两人竟是青州海天门下,海天门门主海鸣岳之女与二弟子。
那茶水中下的,正是海天门的独门迷|药——软筋迷魂水。
传言此药十分霸道,难怪沈秦筝等人不过几秒,就都倒地不省人事了。
海彦舟与海文姗将七人搬到后厨藏好,然后来到前堂。
海文姗道:“算这几个人倒霉,走的时候再给他们服解药吧。”
海彦舟:“要不是听见那人说要过了午时才走,我还不想浪我这软筋迷魂水呢。一看就是哪家的阔少爷,带着家丁跑出来的,说不定就是官家子弟。呸!没一个好东西。”
“说归说,那个做主的郎君,长的还挺好看的。”海文姗小声嘀咕。
海彦舟连忙抓住海文姗的手,急道:“师妹,你可不能被那小子色相所迷惑啊!你忘了那些当官的是怎么对三师弟的!赵王谋反做贼心虚,竟然杀了陈家那么多口人,一路上连口水都不给三师弟喝。”
海文姗道:“二师兄,咱们俩是一路跟过来的,你不是也觉得赵王谋反一事很蹊跷吗?三师兄他们家是做官的,久在宦海人心险恶。三师兄自己不是也说过,这里头很多事情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吗?”
海彦舟还要再争辩,海文姗打断他道:“咱们不争这个,先把三师兄救出来带回海天门,请爹爹做主才是。”
海彦舟无奈,只得点点头。拾完桌子回到后厨,看见倒在地上的沈秦筝,心中生出了一股嫉妒之气。
他气急,将手上用来盖柴的草席用力砸向沈秦筝的脸,气冲冲道:“让你这小白脸出来祸害人!”
“二师兄!”海文姗突然闯进来,把海彦舟的胡子重新贴好,压低声音道:“来了!”
外头恰好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大汉叫道:“有人没!军爷要喝水!他奶奶的,渴死大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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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回来了。
无尘之庭 截胡
“来喽!”海彦舟学着方才颤抖的老年音应道。
然后他向海文姗眨眨眼,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竹管,倒进炉子上的土罐茶壶中,恶狠狠道:“喝水?大爷让你们喝顿饱的!”提起正在沸腾的茶壶,出去迎客去了。
海文姗看了倒在后厨的七个人,想了想,又加了点柴火盖在他们身上,然后从柴火堆里抽出了两把细如柳叶的长锥,反手藏在了袖中。
海彦舟这一头正在前堂一一倒水,来人四个身着衙役服饰,听口音是惠州人士。
海彦舟往外面看了一眼,那里停着一辆囚车,囚车里躺着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
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看什么看!”方才出声的汉子一拍桌子大声吼道:“老坑公!你水烧这么开是要烫死老子啊!”
他说着,将一碗水径直倒在桌上,吼道:“加凉水!”
这可比沈秦筝那七个难伺候多了,海彦舟赔笑:“就来,就来。”海文姗连忙将一壶加足了料的凉水提过来,往滚烫的茶壶里兑。
“诸位军爷慢喝,还烧得有。”海彦舟给坐了一桌的人一一倒上,像是老人家嘴碎似的问了一句:“军爷们是到哪里去?这前头林子多,又没有人。多有强人在午时出没,老头子看军爷们公务在身,可要小心。”
那领头的大汉终于喝到一口舒服的,此刻放松下来,问道:“青天白日的,还敢这么放肆!”
海彦舟:“军爷没出过远门。这正午时候人正是困倦,身子犯懒。要是不小心喝了什么东西啊……”
他直起身来轻蔑地笑了笑,恢复了本来的声音:“可就不得了了。”
“你们……唔!”
海彦舟提起转瞬已经晕过去的脑袋,将手指放在颈部试了试,才将这颗头砸在桌子上:“到底是衙役啊,身体就是比那看着就肾虚的公子哥儿壮实,撑了这么久。”
那一头的海文姗已经奔出了堂,对着囚车里面的人喊道:“三师兄,三师兄!”
囚车里坐着的人,正是海天门的三弟子——陈符民。
此刻他对笼外海文姗的喊声恍若未闻,显然已经是饿晕过去了。海文姗心疼极了:“二师兄,你快拿点吃的过来!”
海彦舟闻言立刻慌里慌张地跑到后厨去,这可犯了难。他们本来就不是开什么茶铺子的,除了茶叶跟水以外,什么吃的都没准备。
“二师兄!”海文姗叫道:“快啊!”
海彦舟扭头看了看沈秦筝等人的包裹,想起方才莫青从他包裹里取出来的几样吃食。他挣扎了一下,伸手去取那像百宝锦囊一样的包裹,碎碎念小声道歉:“不问而取是为偷。但我师弟急等吃食救命,诸位多担待!”
说完,便掀开了莫青的包袱,也没顾得上看里头的其他东西,径直找到了几个糕饼,急忙奔出来递给海文姗。
笼子还锁着,海彦舟从领头的那个身上搜出了钥匙,打开了囚笼,小心翼翼地把陈符民挪下了囚车。
二人撬开陈符民的牙关,将糕饼揉碎了喂进陈符民的嘴里,海文姗将兑的正好的温水去换换倒入,让温水顺着陈符民的喉咙流入腹中。
陈符民果然是饿得狠了,清水甫一入肚,喉咙便立刻有了吞咽的反应。两人惊喜万分,全神贯注地继续喂食。
不过一会,陈符民眼睛动了动,终于尝试着睁开了眼睛。
“二……师兄,小师……妹……”
海彦舟忙道:“先别说话,把东西吃了恢复些力气。”
陈符民挣扎着推他,有气无力道:“躲,躲开……”
“什么?”
“啊——”海文姗立刻叫起来。
海彦舟刚一回头,只见沈秦筝已经点住了他的穴道,他整个人立刻动不了了。
他们没有中“软筋迷魂水”!
沈秦筝笑道:“一个老人家,胳膊上的肉却干蓬勃,很难不让人多想啊海公子。”
海彦舟猛然惊觉!
原来沈秦筝扶他坐下时聊闲便注意到了。现在回想起他的那些问题,几乎都是在打探他们是不是当地的人,熟悉不熟悉当地的天时地利。
海彦舟不能说话,只得怒目看着他。
沈秦筝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上头还有被柴火跟草席压出来的印记,温和地眯着眼道:“不好意思,不是什么阔少爷。只是连日来晚上休息不好,眼皮儿发青,不肾虚哈!”
海彦舟:“……”
他显然是全程的话都听见了。
莫青拱手道:“二位少侠女侠没有害人之心,我们也无意与海天门结仇。缓慢冲穴,三个时辰后,自会解开穴道。”
海彦舟跟海文姗口不能言,只能干看着他们坐在陈符民的对面,暗自用内力冲穴。
莫青取出来一粒药丸递给陈符民,面无表情道:“吃了。”
陈符民用尽全身力气防备道:“……什么,东西。”
沈秦筝道:“你方才吃的糕饼里我加了‘失筋散’。再不吃下去待会儿发作全身筋脉如同虫蚁啃食,一天以后武功尽废。兄弟,你不想从此断送自己一辈子吧。”
“唔唔——唔唔唔!”海彦舟与海文姗一同叫起来。
陈符民盯着那颗药——他本来无意跟着父辈搀和官场的事情,于是此生只专注于武学一道。但满门被诛,自己倘若再成了废人,那还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何况他还有冤屈在身,必须得活着。
他狠下心,拿过莫青手里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
沈秦筝从怀中取出了银针,让人提起了陈符民的双腿放在长凳上,扯开裤腿露出了足三里,然后一边一针扎了下去。
陈符民方才还灰白发青的脸色立刻便有了血色一般。
“饿太久了,刺激刺激你的穴道,这样才有力气。”沈秦筝慢条斯理地起银针,道:“我且问你,赵王谋反是怎么回事,谁杀了你全家,押你要去哪儿。”
陈符民看着他,不说话。
沈秦筝双手捏住陈符民的下巴:“翰林院陈万举陈大学士的远房亲戚,有点他的硬骨头。你不说,就不担心危及京城家族么。”
陈符民见他一口道出了自己五服内的远房伯父,心知自己底细在这人眼中一清二楚,于是再不敢沉默,和口脱出。
“不是赵王谋反,是燕王挑拨西南驻军栽赃赵王,准备煽动叛军入宫勤王。”
沈秦筝冷笑:“他也就这点伎俩,呵!赵王好好的待在他的江浙一带。江浙人民安居乐业,每年交的的税赋几乎占了国库的一半儿,他哪儿有那个闲心去谋逆。”
莫青看了沈秦筝一眼,暗想:“这位沈郎君跟赵王私交甚笃,什么时候的事儿呢?”
——竟然逃过了听音阁的眼睛。
莫青恍然惊觉——不止如此,他对听音阁也很熟悉。
陈符民听他话里话外似乎是赵王的人,心里的防备先消了一半,答道:“我们惠州陈家是陈氏偏支,早就不相往来。年节里拜祭宗祠都在我们惠州当地,本来也不想掺和进京城的杂事。”
这话说的是却是他自己:他不想牵扯进去,他爹倒是很想攀上京城的亲戚,所以才惹上了这祸端。
沈秦筝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似笑非笑道:“但是燕王传话,逼你们大义灭亲地举报翰林院与赵王勾勾搭搭,意图谋反,取今上而代之……而翰林院常常跟中书一个鼻孔出气,陈万鹏陈侍郎又是陈大学士的兄弟,听说马上要入主中书取代邵大人。”
陈符民脸一红,支支吾吾了半晌。
“你爹高风亮节,不肯陷害同宗族结党营私,妄图犯上作乱,于是遭受飞来横祸。”沈秦筝已经抑制不住话里的嘲讽:“还以为自己招惹得是什么飞黄腾达的善男信女。呵!与虎谋皮。”
真实情况他沈秦筝当然清楚。
地方官向京官贿赂不过也就那么几种,递些书信拜访,送些贺礼以便搭上话。
这惠州的陈大人一见跟燕王这等人物有了联系,心思立刻暴露了,没承想燕王要的太多,甚至想借机扳倒翰林院,把火引到昝修跟中书省头上。
沈秦筝瞟了莫青一眼:“怎么,连你们也瞒过了?”
莫青眼皮儿猛地一跳——他竟然连阁主乔无朗跟昝修昝太傅有联系这件事都心里门儿清。
莫青此刻算是真的不敢小瞧沈秦筝,立刻起了最后一丝轻慢,恭敬答道:“回郎君,昝太傅已有致仕之心。大人与老师较往常,来往得少了。”
沈秦筝发出了他今天第三声“呵”,意味不明点点头道:“唔,也可以。”他转向陈符民问道:“押着你要去哪儿。”
陈符民此刻才咬牙切齿:“官府判我杀了我全家,我要上京伸冤。”
“那就是直接借力打力,攀咬中书了。”沈秦筝了然于心:“伸冤不伸冤的,扯淡。真要让你伸冤告状会让你坐在囚车里面上京,连口水也不给么?”
他笑了笑:“要是能在路上耗死你最好!耗不死就直接交给燕王。小子,算你命大,路上竟然只派四个人跟着,也是太小看我们江湖势力了。”
陈符民疑惑道:“四个?”
他回头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四具“尸体”,大惊失色:“不!一共有十二个看守,轮换着前来架囚!”
众人悚然一惊!
莫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身边一人立刻出门附在了地上——那人正是伍洋。
不一会儿伍洋就进来禀告:“约莫还有几十里。”
莫青对沈秦筝说:“现在用内力助他们冲穴也还要一炷香的功夫,来不及拾了郎君。我们要么带着这个人先走,要么干脆您先走,我们留下善后。”
沈秦筝看了看旁边的海彦舟与海文姗——若是不管他们后面的追兵一旦看到堂下四人与外面的空囚车,一定会把他们送抵官府;而若是杀害衙役,这罪可就更大了,无疑会给海天门带来无可消弥的祸患。
海氏两人显然也明白这一层要紧,眼睛里显出凄惶之色。
囚犯丢失,谁会做这个替罪羊呢?
沈秦筝走进两人,对着海彦舟道:“方才你说的那话还算是个君子。我会救下你三师弟,他命还在我手中,你尽可信我。”
海彦舟看了他许久,最终眨眨眼。
沈秦筝点点头,然后言简意赅地吩咐道:“劈晕他们。”
众人翻身上马。
“莫青你们引开官兵,我带着这小子翻横山去江浙,送到赵王那里。”
“是,郎君。那巫山……”
“找!挖开所有的坟,找莲花白玉,应该是在一具男尸身上。无论找到与否,五月五日来少林寺寻我。”
“是!”
“驾——”
马蹄声渐远,堂内躺着的六人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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