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放鸽子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277节
“暂时没有了。”陆辞飞快道:“桌上这些,都是已经分好类别的,左边给朱弟和滕兄他们留下,右边的给李将军和公寿。”
狄青一愣:“摅羽是要………?”
陆辞无奈道:“官家令我即日回京支持制举事宜,手头职务,就先分予他们四人代管了。”
前一刻还沉浸在蜜糖中的狄青,这一刻如遭五雷轰顶,目光无神,半晌才缓缓道:“即、即日?”
陆辞:“现是七月上旬,制举却要在八月初二引试,你说急不急?”
狄青:“……”
陆辞勉强分心做了简单解释后,就继续一头栽进了整理的工作中。
单是分文别类还不算难,麻烦的部分在于,他若只是自己处理,其中一些简短备注只做提醒用,便足够清晰。
但落在旁人眼中,显然就不够明白了。
还得一一查出来,再多写些备注才是。
待陆辞忙完这阵狠的,已是深夜。
连晚膳方才都无暇用的他可谓饥肠辘辘,令下仆将一直在灶上热着的膳饭端来。
也就在此时,他才想起边上应该还杵着个人,却不知一直默不吭声这点:“汉臣?”
狄青一副蔫透了的模样,没打采地坐在一边,闻言恍神道:“唔。”
陆辞纳闷道:“你这是怎么了?”
眼看着刚陷入两情相悦的幸福还没过多久,就又得分隔两地,狄青哪里还神得起来?
听公祖一脸莫名地问起,狄青只觉有苦难言。
他艰难地梳理着情绪,才撑起了冷静的神情:“……分别在即,难有些许不舍。”
陆辞好笑道:“我看你平日久居兵营,哪怕是与我相悦后,回来一趟也鲜少同他们说话,多数时间都是粘着我去了。怎到暂别时,便凭空多出无尽不舍来了?”
狄青怔然。
他仔细品味了一番陆辞的这番话,过了好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公祖!”
他一下想通过来,高兴得连要改称呼这茬都给忘干净了。
陆辞正惫懒地挨靠在这具热乎乎的结实躯体上,闭目养神,毫无防备下,就贴着脑后这忽然提高的声音给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一惊一乍作甚?”
陆辞不满地在这枚人肉抱枕那贴着自己腰身两侧、朝外分开的结实大腿上响亮一拍,命令道:“安静躺着。”
“是。”狄青先老老实实地应下后,身体虽是一动不动了,心里却还是万分激动:“公祖的意思是,我也一起去么?”
“废话。”陆辞哭笑不得道:“我不早与你谈论过了,比起文武举,制举之取士法,才更适合你么?”
不仅狄青对自己那不上不下的水平有着深刻认知,陆辞辅导他这么些年,既是知道他志不在舞文弄墨,而在军略筹谋,沙场纵横之间,也清楚要考那些讲究风雅韵律的诗词歌赋的话……
狄青怕是得学得万般痛苦,少说也得考个七八回,最后没准还得靠运气,才能当一回‘范进’了。
若走武举的路子,在朝臣眼中又总有低一等之嫌,且本朝重文轻武,也难有坦途走。
相比起来,自然是可挪一半武举、一半文举、最后以‘军谋宏远堪任将帅’科出士的‘挂文职’、走‘武职’的偏锋,最适合狄青。
尤其对狄青而言,他身上有多年来在战场上真刀实枪、一点点拼杀攒起的扎实战绩,之前是因一介白身,知要走制举路子,官家一直压着没赏,才令他在军中一直做着武官的职事,却未有半分官职在身,地位很是微妙。
当过了制举的明路后,这些功劳就可被一道清算,不说一步登天,也起码能在对西夏的战场上,做一员独当一面的‘儒将’了。
狄青还沉浸在不必分开的喜悦中,闻言不假思索道:“但公……摅羽既为主考,自需避嫌,我若赴试,怕是不妥。”
正因太明白这点,狄青刚一听到这一消息,就自然地将自己参考的想法给抛在了脑后。
总算明白狄青的顾虑,陆辞失笑摇头:“国家选拔贤能,你既为有能之人,怎能不去?况且除去弓马武艺做不得假外,文试为防作伪,自有封弥,誊录官在,莫说我无意徇私,哪怕真有那心思,也是难如登天。”
不仅出题的远不止是他一人,批阅试卷的,也得经过至少三位考官,轮到他裁定时,多半已到最后定名次的阶段了。
至于其他,他被锁入院中后,唯一会被公布的,就只有考试出题范围,那可不是什么秘密。
就譬如贡举的参考书目总有那么多本,延伸出的考法却有无数种,哪儿是说透题就能透题的?
只不过狄青的顾虑也非多余。
陆辞很是笃定,当狄青赴考时,决计不乏以这一说辞为借口,对他进行攻诘的台官。
只是在他看来,等真到了那日,再据理力争一番便是了。要一昧顺应台官的心思过活的话,那他怕是得立马打包行囊滚出官场,得扰乱了以资历擢升的‘惯例’。
陆辞的真正底气在于,要是真正想做的事,目前还真无人阻拦得了他——更别说还是被他一直放在心上的‘送小男友报名参考,踏上仕途’的这桩头等大事了,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
听完这话,并不知陆辞那些打算的狄青,倏然心动了。
他有意仕途,且耐心等候那一‘时机’这么些年,倒不是因为有多在乎功名利禄。
而最主要的缘由,还是不愿一直被公祖远远抛在后头,一直厚颜做那沾光人,却回报不了公祖半分的累赘。
要能在官场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替心上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陆辞见他沉默,那双乌眸却越亮,不禁含笑挑眉,揶揄道:“怎么,连上阵杀敌都冲锋在前、悍勇无双的汉臣,难道一揣着笔杆子,就落得临场惧战,不愿去了?”
“去!”
狄青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又用力点头道:“求之不得。”
陆辞笑道:“那你还不回去拾行囊,准备后日出发?”
谁让他眼光不凡,看上了这簇喜欢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暴躁小海棠呢。
长路漫漫,只有由他在后头保驾护航,宠人一个心无旁骛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甫一得知陆辞终将回京的消息,柳七既欣喜若狂,又感跃跃欲试。
自那日起,他一边心算着陆辞的路程日长,一边热火朝天地筹备起得力工具来。
就住在隔壁院子里的晏家,便没少听到一墙之隔传来的‘乒里乓啷’的响动。
晏殊心里好奇,面上却滴水不漏,甚至还在用晚膳时,蹙眉点出了蠢蠢欲动的五郎六郎:“食不言。”
遭点破的两位小郎君心虚地将脖子一缩,灰溜溜地继续扒饭了。
但在用过晚膳,看着父亲施施然地回了书房的他们,听着陆宅传来的不止还大的声响,他们就如被百爪挠心般,怎么都坐不住。
索性由较为矜持的五郎放风,而年纪最小,身手更灵活的六郎则扒着最高的那棵树干子,三下五除二便窜上去了。
刚窜到高过院墙的那一截,他便赶紧停下,屏着呼吸循声看去——
却见自陆节度去秦州任职后,便一直住在这大宅子中的柳郎君,难得地穿着一身朴素耐脏的灰袍子,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对着一明显是捕捉大猎物用的陷阱苦思冥想。
晏六郎皱着眉头。
这位平时常同爹爹把酒言欢,吟诗作画的柳伯伯,怎么好似……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脸色古怪,感觉跟撞破了什么隐秘似的,到底不敢在这多加逗留,麻溜地就滑下去了。
然而双脚刚刚落地,就见五郎一副心虚忐忑的模样,低着脑袋道:“……爹爹方才来过了。”
晏六郎头皮一麻:“你怎么说的?”
五郎苦着脸道:“你我都忘了,这棵树不仅高,还正对着爹爹书房的一扇窗,被看个正着,我能怎么替你蒙混过去?”
……还真是这样。
六郎一脸了无生趣,无力地歪在树干上,五郎却还叹着气,扎扎实实地补了一刀:“爹爹让六哥你下了树后,去他那领罚,赶紧去吧。”
他这个只帮着望风的从犯,都被罚在十天内写二十篇文章呢。举动更嚣张出格的六哥,怕是要更加倒霉了。
自家爹爹有多严厉,作为最能上房揭瓦的晏五郎,自然是知之最详。
他不敢有片刻耽搁,小跑着来到书房门前,刚要叩门,门竟就从里头自己打开了:“进来。”
听着这喜怒不分的声音,宴六郎浑身汗毛一竖,夹着尾巴道:“……是。”
晏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跟泼猴似的幼子,却未急着开口惩戒,而是慢条斯理地坐回木椅上,好整以暇地打量慌慌张张的六郎。
当屋内一片死寂时,六郎只觉脖颈上仿佛悬着一把利刀,随时都要落下来,偏偏一直没能落下,只让他更为煎熬:“爹爹。”
“不必过谦。”晏殊忽拍了拍掌,宛如真心实意道:“方才你为窥视邻人,那副灵猴上树似的英姿,实在漂亮得很,哪怕放归山野,六郎定然也能凭这一本事在那猴群得个一席之地。”
六郎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晏殊还慢悠悠道:“刚你是看到什么了?”
“回爹爹,我知道错了。”晏六郎哭丧着脸道:“什么都没看见。”
“哦?”晏殊的眉心悄然弹动一下,又意味深长地问了一次:“什么都没看见?”
晏六郎摸不准爹爹的心思,只有壮着胆子,把方才所见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一会儿就说明白了。
晏殊乍一听闻,第一反应也是莫名其妙,很快就回过神来了,不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见幼子还愣头愣脑地杵在原地,他轻哼一声:“五十篇,二十日。”
五十篇!
平生最恨写文章,宁可舞蹈弄棒去的晏六郎一下垮了脸。
但他素知爹爹严厉,这回又被抓个现行,实在不敢耍赖,只有没打采地应下出门去了。
柳七浑然不知墙后的这段小插曲。
为了‘迎接’这没心肺的好友归来,他这次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的——专程购得猎人在山里抓野物的陷阱六套,放置在房屋各处,就等把这只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恶饕餮逮个严实,饱以老拳了。
等柳七终于准备就绪时,陆辞的归期也终于来到了,更巧的是,还刚好撞上了他休沐在家的这天。
“柳兄!”
正躺在后院里闭目养神的柳七,一听那道说熟悉熟悉,说陌生也陌生的嗓音时,瞬间睡意全无。
他自缓慢摇晃着的长椅上一窜而起,双眼光大冒,三步并作两步地朝门口飞了过去:“陆摅羽!”
此宅的正经郎主归来,当然无需柳七开口吩咐,喜气洋洋的下仆们早就已将正门敞开,热情去迎了。
陆辞却不忙进门来,而是与身边的狄青说说笑笑,待见柳七连鞋履都顾不及穿,就这么赤着脚飞奔而来的模样,不由弯了眉眼,揶揄道:“柳娘子莫要太过心急,当心绊着,为夫在这等着呢。”
狄青:“……”
升官发财在宋朝 第278节
柳七嘴角一抽,欲盖弥彰地放慢了脚下的速度,口中则没好气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还想有娘子?被你这么一撂四年,早被我寄去一纸和离书了!”
话虽如此,当陆辞笑眯眯地张开双臂时,满嘴抱怨的柳七还是一下心软,哼哼着同友人紧紧地拥抱了一下:“你还知道回来!”
“说这些作甚?”陆辞温柔地弯了弯唇角,甜言蜜语张口便来,一下堵住柳七所有的话:“许久不见柳兄,甚是想念。你瞧着不曾清瘦,看来京中水土的确养人,那我当年将你哄骗来此,也不算做了错事。”
狄青无言观天。
柳七明知这饕餮狡猾得要死,话顶多信个两成,然而到底那么些年未见,对素来感情充沛、心思又极其细腻的他而言,已是足够不得了的冲击了。
再看友人身量高了不少,却也比当年离京时要纤瘦许多的腰身,不心酸。
再一思及友人离京时看似平静、实则招朝中人幸灾乐祸的狼狈,以及之后全凭一己之力,在秦州闯出一番天地的辛苦,他实在气不出来了。
想着苦心布置的那些陷阱做了废,他不甘心之余,只低声嘟囔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我待柳兄,向来真心一片。”陆辞眼都不眨地说着,满怀感激:“幸有柳兄替我看管家宅,我在外才无后顾之忧,放心施为。”
“好啊。”柳七竖眉佯怒,配合入戏道:“难怪只邀朱弟前往,却不肯唤我去,看来在你眼中,我就只是个替你看家护院的?”
“柳兄说笑了。”陆辞笑着又抱住柳七,抽空向满脸醋海翻波的狄青眨了眨眼,才矢口否认:“柳娘子如此温雅贤惠,为世间难得的贤内助,岂能自比看家护院的粗人?”
狄青:“……”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起初还只是故意作戏,陪公祖一唱一和,后来就真被哄得服服帖帖、浑然忘了追究这些年独守空屋的柳兄,心里油然生出一丝警惕来。
公祖太会说话,日后他可不能被那么轻易糊弄过去了。
等柳七毫不客气地拿陆辞的衣裳擦了擦溢出眼角的几滴眼泪,恢复了些许神气,才惊然察觉门外还杵着十几个身着绿色官服的人:“这是——”
“便是柳兄看到的那样。”陆辞无奈道:“我虽有心同你叙旧,奈何有要务在身,只等在他们监看下随意拾一些衣物和用具,就得被锁入院中了。”
他算是低估了防弊的力度:显然是为了防止他中途透题作弊,自他离开秦州的那一天起,一路上便一直有人‘护送’,与狄青未能歇在一间房中,私下里的一举一动,都在吏部官员的眼皮底下进行。
这会儿也不例外。
他纵想多年不见的柳七说说话,也不可能说多了耽误正事。
刚刚那几句,已是极限,他也不愿让吏部官员为难,只让下人准备好几个简单包袱,就把一路上也没能好好亲昵一番的狄青丢到家中,被‘赶’去锁院了。
徒留柳七跟狄青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当柳七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眉眼清秀中透着几分眼熟,个头高得能够着门框,宽松袍服也遮挡不住劲瘦的一身腱子肉的轮廓的郎君,便是狄青时,那份惊讶,简直不亚于看到清减了不少的陆辞时的厉害。
“秦州作为边陲重塞,怎就光养了你,倒把好美食的小饕餮给饿瘦那么些?”
柳七忍不住绕着狄青打转,口中啧啧称奇——他原本以为,朱弟的个子就已窜得神速,令他百般嫉妒了,却不想人外有人。
拿朱弟跟青弟一比,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柳兄。”
狄青哭笑不得地看着刚还让他悄悄喝了一桶醋的柳兄,正要开口,就听身后又传来一阵动静。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就见以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剪裁得体、赏心悦目的常服,浑身上下还隐约透着一阵刚沐浴过的熏香,发冠打理得一丝不苟,讲究得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的晏殊,领着几个同样闻讯赶来的友人来了。
晏殊矜持地同柳七打过招呼后,奇异地看了狄青一眼,显然没能认出这身量高挑的白衣士子就是被陆辞视作义弟的那只小狸奴,旋即故作平静地把目光往内扫去,漫不经心地问道:“听闻摅羽回来了……”
怎他特意焚香沐浴,要来一聚时,却不见其踪影?
“原来是为摅羽来的?”柳七登时乐了,难掩幸灾乐祸道:“那你可来晚一步,他叫吏部的人紧紧跟了一路,连口热茶都没喝上,就被拖去锁院了。”
晏殊:“……”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送走悻悻然告辞的晏殊后,柳七还来得及偷笑上多久,就又迎来了一批陆辞友人。
这次为首的,是陆辞于馆阁中任职时的好友,也是同柳七交情匪浅的宋绶。
柳七假作不知:“宋弟怎么来了?”
宋绶今日并无休沐,身上还工工整整地穿着官服,进门后也没跟相熟的柳七多加客气,径直四下张望起来,纳闷道:“不是说摅羽回来了么?怎不见人影?莫不是已经歇下了?”
“是已回来了不错,”柳七难掩得意地扬了扬唇角:“只可惜宋弟来晚一步,摅羽身负主持制科的要务,只来得及返家一趟取些物件,便被‘押解’去秘阁了。”
“噢!”宋绶这才想起之前的确听说过陆辞临时回来的原因,一脸失望道:“原还想着接他去樊楼一趟,为他接风洗尘,唉!看来唯有待他出来再聚了。”
“实在可惜了。”自忖得了近水楼台之便的柳七,这下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口中还假惺惺道:“慢走啊宋弟,我便不送了啊。”
宋绶嘴角一抽,冲他威胁性地比了比拳头,当真毫不留恋地带着那帮同为陆辞旧日同僚的朋友走了。
看两拨冲着陆辞来的人都铩羽而归,不仅得陆辞说了好些软话,还叫抱着宽慰一番的柳七,心里莫名变得快活得很了。
他轻笑几声,又迅速以袖掩下唇角的笑,缓了一会儿后,才施施然地转身回返厅中。
结果当他刚捧起热茶,还没喝上几口,寻思着是时候唤在卧房休憩的狄青下来用晚膳的时候,下人就又汇报有客到了。
“怎么又有人来?”
这下柳七都顾不上偷乐了,咋舌道:“距摅羽回来那会儿,才过去了一个时辰不到罢!”
怎消息传得飞快,已陆续来了三波人!
下人苦着脸道:“柳郎主,还是请你快些出去接一接罢。”
这次来的访客可不比前面的随和,而是切切实实的朝中重员,周身不怒而威。
三人一同出现,顿时让见多达官显贵的下人们,都感到几分战战兢兢。
寇准性子最急,哪管后头还悠悠然地跟着正低头提掸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尘的李迪和王曾,门一开就径直大步流星地迈进去了,故作凶神恶煞地嚷道:“陆狡童,我看你还朝哪儿躲去!”
柳七哭笑不得道:“回相公,摅羽他未来得及在家中多做歇息,就已被人捉着往秘阁去了。”
“还真叫他跑了!”
寇准气得吹胡子瞪眼,扼腕地一叹气,转身就把气撒在这会儿才慢吞吞进门来的李迪身上:“你听见了?还不得怪你,非要批完那几本公文才来,这不,就叫人给跑了!”
李迪与王曾无奈地对视一眼,开口道:“有这么两句俗话,一句是‘好饭不怕晚’,一句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不知寇相公喜欢哪一句?”
寇准哪里不晓得这些道理?
只是没能逮着那多年来连影子都不见,每次遇上让他回京的这种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都推三阻四,非赖在那苦寒的兵戎之地不肯走,却照样有本事在京中掀起惊涛骇浪的兔崽子,他心里始终有些怨念。
不过谁都知道,极威武的寇相公嘴上凶巴巴的,心里却对陆辞这个自踏入宦海来便经大起大落,被贬谪出京也毫不气馁,甚至还凭一己治理把秦州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的模样的年轻郎君极为欣赏。
只是这份凶悍的‘亲热’,恐怕也只有陆辞消受得起了。
在送走来自都堂的这几位威名赫赫的宰执后,柳七又很快迎来了陆辞在各部任职的友人,譬如他所不熟悉的齐骆、翰林学士盛度、章得象等人。
待他终于把这一波波扑了个空的陆辞友人全给送走后,不但门槛被踏得光滑,他人也累得够呛,实在顾不上窃喜了,只懒洋洋地躺在摇摇椅上,冲狄青似真非假地抱怨:“怎摅羽一回来,这座京城就跟忽然活了过来似的,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世间总是人走茶凉,陆辞一走好些年,以至于连他这个住在对方家中好些年的老友,都彻底忘了当年好友还在家中时,是怎样一副门庭若市,友人如云的光景了。
——那可不是么。
摅羽的人缘,历来是极好的。
狄青早忘了刚才目睹心上人与柳兄相拥时涌现的那点醋意,闻言紧紧抿着唇,努力抑制着与有荣焉的笑意,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认真地附和这话。
“多年不见,你倒还是这副不亚于朱弟的正经相。”柳七好似发现了什么趣事似的,笑盈盈地侧躺过来,戏谑地盯着狄青瞧,忽小声道:“不过,你随小饕餮去秦州那么些年,连滕弟都察觉了苗头的事,你只怕是知之更详罢?”
即使柳七并未明言,狄青靠脚趾头都能猜出他是想打探什么了,眼都不眨道:“那事是滕兄误会了。”
“当真没那么一位俘获陆文曲星芳心的奇娘子?”
因知晓狄青在为人处世的认真程度上,是毫不逊色于朱说的厉害,柳七对狄青的话深信不疑,顿时既高兴又遗憾地长叹了口气:“我还当顽石开窍,谪仙下凡了呢……”
他为那还未开始就被辟了谣的八卦而扼腕时,并未捕捉到狄青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笑意。
——奇娘子没有,幸运的穷小子,倒是有一个。
狄青心里悄然回道。
被吏部官员‘护送’到秘阁去,又无奈地看着大门被一枚大锁牢牢锁住的陆辞,此时尚且不知为拜访他的友人们全因晚来一步,而郁闷地扑了个空。
他提着简易包袱,望了眼被紧锁的大门,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认命地转过身,往自己在这接下来的半个月中栖身的阁楼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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