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十六洲
托盘上是一套赤金头面,一串碧玉做的手钏,头面倒不稀奇,难得的是那手钏,十八颗珠子分别雕刻有形态各异的十八罗汉,颗颗h翡绿翠,水头极好。
秋玉恒惊讶地很,小声地嘀咕,“我娘倒疼你,这手钏我之前想多看两眼,她还不舍得。”
燕云歌只瞧一眼,颔首说,“谢过母亲。”
秋夫人心里一咯噔,还未有微词,就见秋玉恒取了手钏要为她戴上,低声道:“赶紧戴上,省得我娘要舍不得了。”
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众人,燕云歌将手收回,无奈回了一句,“不准胡闹。”
秋玉恒偏要胡闹,强制将她左手牵出来,这只手修长洁白、骨节分明,却不是一双被jing心呵护养在深闺的手。她的每个指尖带着薄茧,那薄茧曾按住他yanju的小眼教他yusi不能,偏凉的手心更曾对他上下其手,恶意的挑弄,他好钻营奇巧,善细心入微,无论她化作何种模样,只要让他握住这双手,于千万人中都能将她寻出来。
冰凉的手钏入了腕心,燕云歌轻微皱眉,一抬眼,对上的是秋玉恒满是笑意的眼睛,那眼里分明得意,得意她被他套住了。
燕云歌掩下袖子,又垂首向秋老将军敬茶。
秋老将军是武将,不ai虚礼,喝过茶就让人起身,给的见面礼也很是别出心裁,是掌心大小的匕首,jing致又锋利,藏在哪里都方便。
燕云歌起身,客气回应,“谢过爷爷。”
她的回应挑不出错来,秋夫人却没来由听着着难受,太冷淡了,好似他们上赶着讨她欢心一般,再瞧自个儿子拿着匕首b划着献宝,这位新媳妇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个眼se都没给,她便确定这门亲事还真是他们将军府剃头担子一头热。
秋鹤笑说:“这下好了,以后咱们这泼猴有人管了,我们也能省点心。”说着,给秋夫人递眼se。
秋夫人坐着不动,本来敬完茶后要招来管事,让他将府里的婆子,丫鬟和小厮叫来,既为了重新立规矩,也为交接中馈,可因刚才的那点不舒服,秋夫人决定再看几天。
秋鹤不知她怎么换了打算,只好按下疑虑不表。
等燕云歌能脱身回到屋里时,文香早就等了一会。
她替燕云歌穿来了书令史的官服,两人迅速换好衣服,燕云歌走前将手上的碧玉手钏随手一搁,转头嘱咐文香道:“老将军若喊你去,你只管以身子不适为理由拒绝,若是秋夫人喊你,你过去听她说话就是,至于秋玉恒——”
她竟犹豫了一会,才道:“你避而不见就是,旁的不用多说。”
燕云歌很快走了。
半晌后,春兰敲门,拿着嫁妆单子进来,“小姐,东西核对过了,管事问是先去官府备案,还是将东西直接搬去将军府的库房?”
文香没有处理这些事物的经验,只是以燕云歌的x格推测,坐在案前连眼都没抬,冷淡地说了句,“交由管事处置罢。”
春兰微愣,往日这些事都是由自己经手,今日怎会——她口里称是,心里徒然升起被冷待的慌乱。
这间新房是特意拨出来的院子,之前未住过人,崭新有余,人气不足。
春兰将窗户支起,让屋里透点生气,目光很快被落在梳妆台前的碧玉钏抓住,怎么都移不开眼睛。
那碧玉发着温润耀眼的光,十八罗汉在洒进来的yan光下各显神态,无不是威而不怒,长眉傲目。
春兰还未曾见过如此晶莹剔透的碧玉,惊yan中伸出手去,将它紧紧地拽在了手里。
今日刑部尚书告假,刑部不少人昨夜宿醉,b燕云歌晚到的大有人在。
主事早早就到了,看见燕云歌,忙上前和她打招呼,又特意压低下声音道,“顾大人一早到了,刚还在找你,大概是为了一个案子。”
燕云歌是跑着来的,顾不上擦汗,忙问,“顾大人现在何处?”
主事给她指了个方向,燕云歌拱手谢过,提衣卷袖,大步流星而去。
刑部分为内殿,外院。
外院与户部、兵部、御史台相连,若从地图上看,几个部门相隔不远,甚至算得上毗连,可真要用脚步丈量,仅从刑部走到户部,便得耗去小半天时间。
燕云歌走在外院走廊上,不时还能遇到户部、吏部的人,部门之间为了一个案子,常有协理共事。这里人人忙碌,交耳间步伐匆匆,她穿梭其中,置身事外都能觉得血ye抑制不住地要沸腾。
这才是她的人生,这才是她该待的地方,而不是被困于后宅,管着一群麻木的奴仆,听群婆子妈子报着庄子里的账目。
走入内殿,燕云歌一眼瞧见案桌后的人影,连忙告罪,“顾大人,学生来晚了。”
那人正收拾着卷宗,抬头噗嗤笑着,“不晚,b燕令史晚得大有人在。”
燕云歌抬头,从衣着判断他也是名书令,拱手行礼后,又问,“顾大人呢?”
那名小吏指指旁边一扇小门,“几位大人在里头议事呢。”
燕云歌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案桌,接过他手里的卷宗,提醒道:“顾大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交学生处理吧。”
小吏哈哈笑着,“我跟着顾大人三年了,知道的,对了,来考考你——”他指着卷宗上的一起案子,“你看看这起案子,有什么想法。”
燕云歌没有去看,谨慎道:“这不是学生的职责所在,学生不敢僭越。”
“欸,你用不着这么小心,回头这案子的卷宗你还得誊抄,也会看见的,我奇怪的是这案子大理寺已经判下了,为何顾大人还用朱笔圈了再审,我刚站着看半天都没猜透,你也帮我猜想猜想。”
小吏把燕云歌拉过来,指着卷宗上的两处问,“你看,人证物证都在,关键是犯人已经画押认罪,地方衙门定了斩立决报到咱们这来,顾大人却给改成了秋后处斩,”他一边说一边摇摇头,一脸的想不通,“横竖都要砍头,哪里差这半年。”
燕云歌顺势看去,卷宗上说的案子发生在三月前,一个叫秦安的地方,半月内发生了四起nv子被j杀的命案,最后在第五起命案现场,当场抓住一名叫张青的私塾先生。
现场证人是名更夫,物证是张青手里的匕首,而张青本人未有狡辩,也当场认罪。
si了这么多人,判斩立决的确不为过——
燕云歌又仔细看着卷宗,从第一起看到第五起,从si亡的地点、时辰,到si后的尸斑变化,再到那几名nv子的样貌画像,衣裳头饰描述,她一字一句未有放过,终于在一刻钟后发现了不对劲。
女相 第152章能臣
“你瞧出什么了?”
小吏见燕云歌惊讶,凑近问。
燕云歌指着卷宗上关于si者伤口的描述,招他过来看,“前面四个si者的伤口一致偏左,都是先被闷si,又被钝器所伤,伤口大约三到四寸,最后一名si者si状相似,可是伤口——你看这里仵作画的图,伤口朝右,被利器割伤,与张青手里的匕首吻合。”怕他不理解,她说着又以手为刃在空中b划着,“这个伤口必须要惯用左手的人才能造成。”
小吏一下明白了,“但卷宗上并未表明这点。”
他想了想,又接道:“他或许有同党,前面四起的案子是他犯的,第五起的同党跑了,他眼见逃不过,只好束手就擒。”
的确有这个可能。
燕云歌又将卷宗翻到前面四起案子,仔细看过后,指着上头的供词给小吏看,“并没有证据指明那四起案子是张青犯的,包括第五起案子也是,更夫并未亲眼瞧见他杀人,凶手是个惯用左手的人,张青并不是,他为何要认?明明可以百般抵赖,他却供认不讳,难道府衙屈打成招的不成?”
小吏若有所思,是人都怕si,他见多了证据确凿还矢口否认的犯人,像张青这般配合的确是少见。他再看卷宗上顾行风批的再审二字,看来顾大人也瞧出了古怪。
“至于顾大人为何又定了秋后处斩——”
燕云歌已将卷宗合上,双手拢袖,面无表情地道:“因为连续si了五个人,衙门要给百姓一个交代,也因为张青已经认罪,何不顺水推舟。至于真凶,暗地里若能擒获,皆大欢喜,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顾行风也尽了他应尽的职责,就算日后抓到真凶,他在这案子的处理上也无可指摘。
顾行风的确聪明,也会做官,换别的侍郎早就朱笔一g,定了斩立决,而他此举,既为一个未曾谋面的私塾先生多搏了半年生机,又不开罪地方府衙,以后真追究起来,怪也只怪捕快抓凶不力,糊涂县官急于结案,全程可没他什么事情。
可怜的是那几条枉si的x命,得不到应有的公正,可时间久了,谁又还记得她们。
人命珍贵,那仅限活着的时候,si后,任是什么公平公正都来得太晚。冤假错案她在前世见得太多,便是不眠不休,彻夜伏案批注,也多是无能为力的时候。若非寒心彻骨,她最后也不会挣脱了刑部的泥潭改去了吏部。
今生与前世何其相似,但同样的,她不会让自己在刑部待太久。
小吏听罢,微一扬眉,“你这小子年纪不大,看事物倒凉薄。”
被人称作小子,燕云歌不悦地正要回,那头——
“顾大人,此事有些棘手,要劳您多费些心……”
议事的侧门打开,一位年长的官员向顾行风告辞。
顾行风拱手相送,客气道:“宋大人客气了,这是本官分内的事,应该做的。”
两人又客套几句。
燕云歌和小吏低头相送,待那官员走,小吏才向燕云歌介绍,“那位是大理寺少卿,宋言宋大人。”
正三品的官,何以对顾行风如此客气?
燕云歌记在心里,那头顾行风已经走来,他神情疲惫,显然在里头周旋了许久。
小吏撞了撞燕云歌的肩膀,低声道:“你快去将里头的卷宗抱出来,顾大人等会要用的。”
燕云歌依言去了,相关案宗足有几十册,她来回跑了几次才搬完。
最后一次出来时,顾行风正并肩和小吏往外走,她追上去想问今日的公务安排,依稀听见了顾行风斥责的声音。
“堂堂大理寺丞穿成这样,也不怕御史台的人看见。”
“放心,我避着他们才敢过来,你近日得空往我那去趟,州县呈报的疑难案件堆得快b我人高了,全等着送交你们刑部复核,而你们刑部一个b一个忙,我今天要不是赶早了,怕又堵不到你。”
“抱歉,我近几日公务缠身——”
“行了行了,知道你忙,就三天,不然拨我两天也成,误不了你顾大人的大事,对了,你那书令史哪来的?人还挺聪明的。”
“堂堂榜眼能不聪明?”
“欸,就是抢了你——她怎么到你这来了?哈哈别是你使得绊子,朝吏部要的人吧,不然堂堂榜眼欸……”
“胡说什么!我哪有这等工夫——”
两人走得远了,声音渐不可闻。
燕云歌早就收住了脚步,漠然的脸隐藏在连扇的窗柩后面,半明半暗,神se难辨。
夕yan下,巍峨的g0ng殿衙署静静伫立在皇城以北,这里是与刑部一街之隔的兵部,占地之广据六部之首,三厅九栋,气势恢宏,不算上给皇城军练兵的校场,整个兵府占地五千余方。
柳毅之倚靠在阙楼,远眺皇城脚下百姓日落而归,看天空中倦鸟归巢,又看地面上皇城军汗流浃背地挥拳c练,也不知是哪个让他正瞧地有趣。
“在瞧什么?”
“在瞧——”柳毅之见是他来马上要行礼,风瑝虚扶了他一把,不太耐烦道:“又不在g0ng里。”
柳毅之往他身后一瞧,发觉竟也没个人跟着,暗骂他实在大胆,太子圈禁结束,不定已经悄然回了京,两人是生si仇敌,他若落太子的人手里,不si也要掉层皮。
柳毅之说了句“既知不在g0ng里,殿下也不悠着些……”,风瑝忽然一笑,眯起眼,用手b划了下一下皇城的大小,啧啧地称奇道:“从这处看出去,那偌大皇g0ng竟也小的可怜,不过是块好看点的砖瓦,不,该说是座金打的牢笼,竟值得那么多人费尽心思。”
“殿下真是说笑了,帝王坐拥江山,富有四海,又拥有无上的权利,谁会不喜欢呢。”
“我就不喜欢,我四哥也不喜欢。”
“殿下何以见得?”
风瑝笑道:“我那四哥——自幼被他母妃拿作争宠的筹码,母妃si了又被过继给梅妃做便宜儿子,我虽与他不亲厚,对他的秉x还是知道一点,实话与和子固说了吧,我是第一个自愿求去为先祖守陵的皇子,守陵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快活——而在这里,我们这些皇子一生不得自由,连娶妻生子都得审时度势,你说有这有什么意思?便是我那个二哥——”
风瑝收了笑,神态在夕yan下竟显得很是落寞,“算了,不提他,他把皇位看得b我们这些兄弟还重要,我心里早不当他是我兄长。”
两人关系再好,私议皇子也是大不敬,柳毅之没有多问,只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视作安慰。
风瑝突然打了个响指,jing神头又好了起来,“好在我身边还有你这个兄弟,二哥上次算计我,我也要算计回来一次,至于那位置,父皇圣t安康,他想要也不容易,此次回京前,我早做好打算跟父皇要块封地,以后只作富贵散人,逍遥快活。”
柳毅之还是第一次听他有这打算,惊讶之下,谨慎回道:“陛下对殿下寄予厚望,殿下想封王,怕是不容易。”
“就是不容易才来找你,子固,你这次可要帮我。”风瑝突然拉住柳毅之的手,诚恳道。
柳毅之万不敢答应,若让陛下知道他cha手大统之事,十个国公府都架不住雷霆之怒,而且他也打定主意将风瑝扶上大位,为得什么——为了有朝一日,能保那个nv人一条x命——哪怕他自作多情。
忆起昨日那一巴掌,柳毅之还在懊悔。他是武将,又是在盛怒之下出手,她没有防备被打个正着,不说伤口如何厉害,心里肯定是不痛快的。
云之心高气傲,不甘折辱,想求得她谅解难于登天,除非是设个计b得她来求自己?他再提出和解的请求,最好能单独处段时间——越想越是开朗,柳毅之极力压抑住要翘起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反显得表情扭曲。
这般古怪的表情落在风瑝眼里成了犹豫不决,他皱眉,故作怒道:“你不答应?”
柳毅之压下心思,轻作一个吐纳,并不作正面回应,只在纷落的余yan中轻笑了一下。
“子固岂敢。”
不敢就好。风瑝只当他答应了,g脆转了话题道:“上次你说的人选,可有了眉目?”
柳毅之见说到正事,神se也正经了一些,道:“是有一个。”
“谁?”
“这个人必须要贪婪成x,有大肆敛财之嫌,又要胆大妄为,却没有实权,最重要的是,杀起来陛下不会有顾虑,我思来想去,只有——”
最后那两个字,轻易地被吹散在风里。
风瑝意外地挑起了眉,他还真没想过子固竟找了这么个人出来。不过,的确是个好人选,杀了顶多后g0ng闹哄哄几日,不杀,养虎为患,民心不固。
而且对这个人开刀,即能拔出朝廷的隐患,又能一连打击到两位权臣。
风瑝连声叫好,抚掌笑道:“行啊子固,往日真是小瞧你了,你一个武将心思竟也如此玲珑。那便依你所言行事,回头我再拨一些人给你,争取让这出戏在我封王前上演,办得好,必能成为开国以来第一大案!”
柳毅之平静不语。
风瑝待了一会才走,柳毅之闭眼聆听着皇城那传来的暮鼓,那鼓声响如惊雷,听得人心头颤抖。他睁开眼,也伸手出去,b划了下那皇城,确实小,小到他也好奇起来,究竟是何魔力让云之不顾抄家灭族头也不回地直奔那处去。
再听那不歇的鼓声,还真是,暮鼓晨钟勤忏悔,怎免阿鼻?
柳毅之望着对面巍峨的官衙,眯着眼缓缓一笑:
非他自负,可能得李太傅一声‘直中藏j’评价的,自他之后,一个都没有。
便是顾行风,也不过是,有几分像他罢了。
“我甚少动如此深的心思,云之,你可千万争气些。”
临近戌时,燕云歌才踩着虚浮的脚步出了刑部,誊写了一天的卷宗,本就不灵敏的右手到最后连笔都要握不住,之前她对顾行风成见颇深,在整理完几百份卷宗后,她承认是自己狭隘了。
官有百种,有纯臣、忠臣、j臣、逆臣、佞臣,更有谗臣者,而顾行风却是她最意外的一种——能臣。
纵观他经手的案件,无论何种结果,都能偏向苦主,又不得罪另一方,得多灵敏的心思才能做到这点?更令她惊讶的是,他此举未有助长权贵气焰不说,反教他们更为收敛,谁都说若是犯到顾大人手里,那刑部摆着的几十套刑具可没一套是虚的。
便是免于一si,这一进一出,苦头一点没少吃。
饶是燕云歌也要好奇了,顾行风是怎么做到的,即让权贵生生吃下亏不敢声张,又为苦主争取应有的赔偿,还不失了气节。
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回到了燕楼,直到赵灵迎出来推了推她,燕云歌才在自家的铺子前回神。
燕云歌呵着口气,先去翻阅了近几日的账本,打了一眼明显冷清了的铺子,询问:“今日也没人?”
“是啊,最近生意差了许多。”
燕云歌略作思索,猜测里头有她父亲的手笔,故作轻松道:“可能是有人拿我榜眼的身份在大做文章,你们谨慎些,若有人问起只管语焉不详,越故作玄虚越好——顶多观望上段时日,见我们无事,没人会和银子过不去的。”
赵灵记在心里,想起了午时刚收到的信件,掏出来递过去,“南月先生的信,下午收到的。”
燕云歌打开信匆匆看完,脸se沉了下来。
赵灵看着她神se有异,忙问:“怎么了?”
“白容要入京了。”
信是一多月前写的,怕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赵灵却为季幽高兴,赶着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拍着脑门道:“忘说了……老大,无尘师傅在房里等你一天了。”
燕云歌推开门的刹那,无尘正巧转过身,四目相接,他已是漾起笑容走来,“等你很久了。”
她看了眼外头的天se,和尚这个点竟破天荒地没有在做晚课,无尘似乎看出她所想,放柔了眼神,笑道:“就不许我偷天懒?”
女相 第153章奔波
“许。”燕云歌轻笑着进门,一面瘫坐在椅子上,一面r0u着眉心道:“能教你高兴,什么不能许你?”
“惯会说好听的,”无尘笑着走过去,见她神情疲惫,手又r0u着腕心,眉心一拢不赞同道:“为何不用左手?你右手经脉没有好全,若再伤了——”
“再伤了你替我医治就是,”她打断话,笑着又问:“有事寻我?听赵灵说你等了我一天。”
无尘调匀了呼x1,大掌已经伸出去替她r0u起手腕来,“我出来太久,近日想回寺里一趟……你让我先说完,只是回去与师傅交代一声,速度快的话年前就能回来。”
要到年前?现在才四月!
燕云歌心沉了下去,自然不想答应,又不想教他发觉自己在意,面不改se道:“想什么时候出发?”
无尘道:“就这几日吧。”
“不行!”
声音之大令烛火跳跃,恹恹yu灭。
“净心?”无尘凝视着她。
燕云歌深深的呼x1,这般失态不能是她,她便是再有意无尘,也不能让他察觉。她烦躁地起身出去,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语气缓和了一些道:“就是要走,也得过了大暑走。”
大暑?无尘微愣。
“过了大暑,路上凉爽些。”别别扭扭的丢下话,她的身影逃似地大步离开。
无尘不动如山的脸上少有的错愕着。
他开口前猜想过她的反应,会是撒娇,还是故作生气,还是满不在乎,唯独没想过——人跑了。
“路上凉爽些……”无尘低笑着,想忍住,心里又实在是欢喜。
他早就修到佛身,无惧寒冷,无惧酷暑,自然也无所谓是否凉爽。
是净心在意了,她终于在意了。
在意到怕他一去不回。
在意到还在嘴y,殊未发觉,怕热的从来是她。
所谓有求皆苦,多年的等待,有了这样一个结果,他的苦已算不得什么苦。
净心于他,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若舐之,还有割舌之患。
可他,甘之如饴。
蒲团上,年轻的和尚念起了晚课,却再也无法静下心。
他本该设想着两人的将来,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当日离寺时,师傅语重心长的话:
无尘,一念贪心起,百万障门开,如果你黑白不明,是非不分,侥幸认为有感必有所应,放任yu海难填,增长贪瞋痴怒,你往后还怎么修心?怎么求佛!便是你资质再高,诸佛菩萨都不会感应。如果有朝一日,那感应来了,那不是佛,那是魔。
无尘闭眼,不愿再想。
此刻他只觉得,便是魔来了也好,便是要与地狱互通有无也好,立马堕入万劫之地也好。
如他当日离寺时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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