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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半渡
没人天生愿意当反派,何腾蛟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一步步背离了当初的志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但事已至此,已经不可再回头了。
无路可退!
何腾蛟瞬息间心如电转,推测自己的处境,寻找可能反击的机会,但他悲哀的发现,当隆武帝用大义名分压下来之后,他就像落入绳网的野兽,所有的挣扎看来都会白费力气。
这个时候,庞天寿已经宣读完旨意,汪克凡叩首谢恩,何腾蛟却愣愣地发呆,庞天寿和马吉翔对视一眼,催促道:“少司马,请接旨吧。”
少司马,是兵部侍郎的别称,何腾蛟虽然被免去了湖广总督的职务,但还挂着兵部侍郎和右佥都御史的头衔,所以庞天寿这样称呼他,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两个职务是虚职,没了湖广总督的身份,何腾蛟再没有半点实权。
接旨?开什么玩笑!
一旦接旨,就等于接受了革职的处分,再没有翻身的机会,而所谓调回桂林,另行安排任命,根本就是哄人束手就擒的把戏,丁魁楚发配到崖州后还被赐死,又怎会容忍何腾蛟安安生生当个兵部侍郎。
何腾蛟装断电,装痴迷,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就是不肯谢恩接旨,他虽然被绳网困住无法动弹,但如果有人帮忙砍断绳子,还有脱困的可能!
“老夫今日遭难。就没人主持公道了吗?”何腾蛟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遭形势。俗话说秦桧也有三个朋友,何腾蛟手下也有一批死党。一损俱损,只能共同进退,现在该他们上场了。
忠于他的文官武将,长沙城内外的七万大军。就是那个砍断绳子的人!
“冤枉!何督辅冤枉!”
“皇上远在桂林,必是遭了小人挑拨,何督辅勤勉为国,有功无过!”
“此乃六月飞雪,千古奇冤,我等愿以身家性命为何督辅担保,请两位钦差体察实情。恳求圣上收回成命!”
“我也愿为何督辅担保!”
大堂里的文武官员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何腾蛟经营湖广四五年,枝枝蔓蔓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共同体,如果大树倒了。这些猢狲以后再没了依靠,所以一起为何腾蛟求情喊冤,群情激奋,场面混乱,对庞天寿和马吉翔施加着巨大的压力。
法不责众。
人多力量大。
民意不可欺。
说到底,还是凭实力做后盾,哪怕以前朝崇祯皇帝的威信,也不敢轻易处置左良玉这样的大军阀,何腾蛟文武一肩挑,拥兵自重,手下还有十余万大军,岂能说撤就撤?
但是,他们只占一半稍多点的人数,大堂里还有很多文武官员站着不动,没有为何腾蛟求情。
楚勋集团的文官武将没动。
忠贞营的几位将领没动。
堵胤锡嘴巴张了张,又把话咽回肚子,也没动,谁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章旷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同样没动。
何腾蛟正在装断电,不能转身来回看,也就没有发现章旷这个“叛徒”,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汪克凡的身上,精神高度紧张……毫无疑问,今天遭到的这场突然袭击,背后肯定有汪克凡和楚军的影子,那两万楚军逼近长沙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安排好后面的一切,只等今天突然发作。
汪克凡,还有什么后招吗?
何腾蛟知道,今天就算能够平安过关,他和隆武帝之间的矛盾也再无法调和,必须另外转换门庭——投降满清是不可能的,贼寇出身的大西军也不用考虑,广西桂王被隆武帝控制得死死的,失去了利用价值,剩下的唯一选择就是投靠鲁王朱以海,或者说用假托投靠朱以海的名义来要挟隆武朝廷,力求保住自己的位置。
这意味着可能引起内战。
何腾蛟在所不惜。
任何人的家里有了老鼠,都不会为了抓住这只老鼠把房子拆掉,投鼠忌器大致就是这个意思,何腾蛟不愿放弃手中的权力,准备做一只老鼠,而湖南,就是那所房子。
以楚军和忠贞营的实力,何腾蛟十之**打不赢这一仗,但汪克凡、汪晟、堵胤锡、李过、高一功等人都在长沙城里,如果先下手为强,把他们全部抓起来,就能要挟楚军和忠贞营,或者直接把他们杀掉,楚军和忠贞营也会群龙无首……
就像溺水的人会抓住身边的每一根稻草,哪怕那稻草救不了他的性命,但也不愿放弃那一点求生的希望,何腾蛟不停的给自己打气,长沙城还在他的手里,城里城外还有七万大军,现在这个时候决不能慌,等卢鼎和郝摇旗发现不对,就会带着大队人马闯进总督衙门,形势立刻反转。
见何腾蛟硬扛着不肯接旨,他手下的文武官员闹得更厉害了,有些武将更做出一副蛮横无理的模样,按刀挥拳,出言恐吓,似乎随时可能暴起伤人,把两位钦差一刀砍了,虽然雷声大雨点小,但却一直闹个不停。
“矫诏!这是矫诏!皇上身边有奸臣!”
“如此构陷忠良,绝不是圣上的意思,我等当率十万大军南下,在圣驾面前为何督辅申冤!”
庞天寿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波澜不惊。
马吉翔更是搞政治斗争起家的,对这种小场面不屑一顾。
汪克凡冷眼旁观。
堵胤锡和李过等人沉默不语,神色却显得有些紧张。
他们乐意见到何腾蛟倒台,却担心事态的发展失去控制,长沙城毕竟是何腾蛟的地盘,也许下一刻就会突然翻脸,或者有无数的披甲精兵闯进来,把他们全部抓进大牢,充分体会到什么叫城门失火,什么叫殃及池鱼。
劝也没法劝,脑子进水才会劝人抗旨不尊,隆武帝既然下了诏书,就意味着撕破脸要拿下何腾蛟,这个时候哪怕把嘴巴缝上,也不能帮何腾蛟说话。
大堂里突然陷入了僵持。
所有人都看着何腾蛟,等他做出选择,到底是接旨,还是抗旨。
何腾蛟却胸有成竹,默默等待。
汪克凡也胸有成竹,默默等待。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就在转眼之后,衙门外隐隐人喊马嘶,有军中鼓号作响,还有兵器碰撞的金铁之声,火铳发射的枪声,似乎有大队兵马在厮杀,又过了一阵子,只听脚步纷沓,最少有好几百人进了衙门,直奔大堂而来,有军官在不停的下令指挥。
大堂里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何腾蛟精神一振,顾不上再装断电的机器人,猛然挺起身向外看去,卢鼎他们下手还真够快的,竟然把汪克凡和李过的亲兵都直接灭了。
也好,也好,杀人立威,斩除后患!
满怀期盼之间,一名军将急匆匆冲了进来,正是卢鼎手下的中军官,“报!启禀督辅,大事不好,有数百兵马冲进了衙门!”
“哪来的兵马?卢鼎呢?他是干什么吃的!”何腾蛟猛然一惊。
“王进才和曹志建领兵数千,把衙门团团围住了,卢鼎将军正在和他们交涉!”那军将左右看看,还没搞清大堂里是个什么情况。
何腾蛟瞠目结舌。
文武官员呆若木鸡。
忠贞营将领窃窃私语,虽然强绷着脸,却无法掩饰兴奋的眼神。
过了片刻,何腾蛟终于回过神来,厉声叫道:“快!快带我去看看,本宪在此,谁还敢作乱不成!”
一定是闹饷,一定是闹饷,满天神佛保佑,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只要自己拿出大把银子犒赏,就能安抚住曹志建和王进才的乱军……何腾蛟虽然明知希望渺茫,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
“不必了!”
王进才带着一群军兵出现在大堂门口,一身戎装,身披软甲,手里的钢刀正在向下不停滴着鲜血,把一颗头颅随意抛在地上,对着汪克凡抱拳说道:“末将幸不辱命,和王奕将军、曹志建将军协力夺下总督衙门,楚军一万五千余人现已入城,卢鼎负隅顽抗,被我一刀斩了,郝摇旗被围在三辅街口,如何处置,请军门定夺!”
屋子里先是一静,紧接着轰的一声,楚勋官员和忠贞营的将领们都兴奋叫了起来,何腾蛟手下的文武官员却个个面如死灰。
何腾蛟身子一软,又瘫在地上,这回是真的断电了。
“就算少司马接旨了!”庞天寿不再理会他,笑呵呵地把圣旨交给汪克凡,又对满屋子的文武官员说了几句场面话,在新总督上任之前,湖广军政事务由汪克凡、章旷和堵胤锡共同署理,大家要精心完成自己的工作,确保平稳度过这段特殊时期等等。





残明 第一七八章 可惜
庞天寿讲完话,一直避嫌保持沉默的章旷终于站了出来。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请两位天使放心,我等必谨遵汪军门号令,不会让湖广再出任何差错……”
旗帜鲜明的表态!
久久未动的何腾蛟突然转过头,用充满怨毒的眼神恶狠狠盯着章旷,恨不得把他一口生吞了,无论任何时候,“叛徒”永远比敌人更可恨。
“何督辅身体不适,形态有失观瞻,还不快扶他下去歇息!”
汪克凡吩咐一声,如狼似虎的军兵们架起何腾蛟,把他送进总督衙门后宅,调兵马严加看守……何腾蛟只被免去湖广总督的职务,名义上还是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所以要给他留一份基本的体面,实行软禁,而不是关押。
“拜见汪军门!”
到了这个时候,支持何腾蛟的文武官员终于被抽掉了主心骨,跟随章旷一起向汪克凡行礼,少数死硬分子心有不甘,也迫于形势低头服软。
“何督辅去职,湖广一省暂时没了首脑,本镇只好勉为其难挑起这副担子,待新任总督到任后,自会交还敕印信令。”
汪克凡眼中光芒逼人,训话道:“长沙府、宝庆府的政务由章军门代为署理,开仓放粮,赈济战乱灾民,两府下辖各个州县自即日起实行军管,由汪晟、王进才、曹志建所部负责执行,其他各营务必安守汛地,非奉本镇将令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一条条命令布置下去,章旷、汪晟等文官武将纷纷称诺领命,以汪克凡为核心的领导机构开始运转。
李过越众而出,毛遂自荐:“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平息长沙城中的冲突。末将不才,愿入郝永忠军中说其来降,免了这场刀兵之灾。”
长沙城旦夕之间天翻地覆,汪克凡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却没有叫上忠贞营一起。李过心中吃味之余,更觉得极为后悔。如果自己更坚决些,提前投靠汪克凡,把忠贞营归入楚军派系,自然会在这场泼天的功劳中分上大大的一份。
不过没关系。汪克凡正在用人、用兵之际,现在向楚军派系靠拢还不晚,而说服郝摇旗归降,正好当做晋身的见面礼。
汪克凡却有些犹豫,一边考虑,一边缓缓说道:“若能说服郝永忠归降,当然是一件好事。但兴国候是湖广第一大将,身系忠贞营二十万将士的安危,轻身犯险恐怕不妥,还是换个人去吧。”
李过心中感到一股暖意。反而更加坚持:“末将与郝永忠有旧,他纵然误入歧途,也不至于害我性命,若能说他归降,却可免数千明军儿郎自相残杀,请汪军门下令吧!”
又考虑了片刻,汪克凡终于点头:“好吧,那就有劳兴国候辛苦了,不过在兴国候出马之前,先把大炮调上去放他几炮,以壮声势……”
……
三辅街距离总督衙门不远,郝摇旗被困在这条街里。
城中乱起仓促,他来不及聚拢太多人马,身边总共有四千多军兵,被包围之前还派了好几拨人联络总督衙门和自家军营,却一直没有得到回信。
“到底出了什么事?”郝摇旗虽然在士兵面前强自镇定,肚子里却又惊又疑,包围他的是王进才和楚军的部队,不停向这边喊话,声称何腾蛟已被皇帝革职,但郝摇旗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命令部队抢占三辅街两旁的民房,设下街垒坚守待援。
“嘭!嘭!嘭!”
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炮声,郝摇旗脸色一变,连忙登上房顶向三辅街两头看去,“叛军”竟然调来了大炮,把两座街垒炸成一堆碎片沙石。
三辅街街道狭窄,列阵守卫在街垒后边的士兵立刻发生了骚乱,大炮现在打得是街垒,稍微抬高炮口就能打到这些士兵,还傻站在这里就是等死。
这怎么行?如果叛军趁机发起进攻,最后的防线也守不住了!
郝摇旗亲自带人弹压,好容易才恢复了基本的秩序,但士兵们的表情都很紧张,茫然的目光里看不到半点斗志,除了害怕大炮之外,他们更担心城中为何发生骚乱,如果何腾蛟真的下台了,他们自己反而才是叛军。
炮声突然停了。
踏过硝烟,一匹战马缓缓向这边走来,马上军将高声喊着:“不要放箭,我是兴国候李赤心,寻南安伯郝永忠一叙……”
如何处置郝摇旗和他手下的部队,汪克凡一开始有些犹豫。
这支部队的战斗力还算不错,但和一流强军仍有明显的差距,并不符合楚军的建军思想,而且他们大多是大顺军的老兵,又在南明官军这个大染缸里泡了好几年,身上沾染了很多坏毛病,如果花大力气改造的话,就像翻新一台老爷车,得把所有零件都重新换一遍,最后还只能跑出六十迈的速度。
汪克凡看不上他们。
这支部队有两万多人,几乎是楚军的三分之二,一个月的开销要五万两银子,一年要六十万两银子,如果保留这支部队,财政方面的压力太大。
汪克凡养不起他们。
其实也不是养不起,关键是不值这个价钱,有这么一笔钱不如重新编练一支新军,反而能成为汪克凡的嫡系部队。
但是,这支部队到底是大顺军的老底子,战斗力还说得过去,就这么遣散了太可惜,汪克凡决定另给他们一块地盘,让他们自己去闯。
三峡地区!
三峡地区连接湖北和四川,大致是从重庆到宜宾的长江沿线地带,让郝摇旗去那里发展,复制旧时空里“夔东十三家”的抗清轨迹。
经过张献忠、明军四川军阀和豪格清军的反复屠杀,四川人口急剧减少,近乎是千里赤地,清军、明军和大西军余部互相拉锯,但实力都不算强,谁也吃不掉谁,对郝摇旗却是个机会。
清军方面,四川巡抚李国英刚刚上任,他和金声桓、徐勇出身类似,都曾是左良玉手下的大将,带兵打仗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在四川拉锯战里略占优势,是郝摇旗的主要对手。
明军方面,是大大小小的四川军阀,他们虽然打着明军的旗号,却割据一方,不听朝廷号令,和郝摇旗比起来要差一个档次。
大西军方面,孙可望和李定国正在专心经营云南,一时顾不上争夺四川,所以只有两支部队驻守在四川南部,从不踏入成都平原,郝摇旗如果专心在重庆一带发展的话,和他们不会产生交集。
四川现在虽然被打烂了,但从长远看,仍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埋下郝摇旗这颗棋子,将来也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作用……
听说何腾蛟真的垮台了,郝摇旗如丧考妣。
听说汪克凡允许他保留自己的部队,只要离开湖广去重庆就好,郝摇旗如蒙大赦。
还想要什么条件呢?赶快答应下来,投降吧!
忠于何腾蛟的最后一支部队,倒戈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长沙城里的文武官员全部倒戈,弹劾何腾蛟的疏文摞得足有半人多高,随着消息传开,湖广各地的文武官员也纷纷表态,远在桂林的隆武帝也收到了大量的奏章。
众叛亲离!
夏日炎炎,总督衙门里却一片萧瑟,短短几天的工夫,何腾蛟须发皆白,仿佛老了十几岁,每天几乎不吃不喝,就是坐在屋子里发呆。
庞天寿和马吉翔催促他上路,隆武帝的旨意说的很明白,让何腾蛟去桂林,不能总在长沙耽搁着。
在数百名军兵的严密“保护”下,何腾蛟离开长沙,乘船南下,走到永州府府城零陵的时候,又接到了隆武帝第二封诏书,列举了何腾蛟十二条大罪,免去他兵部侍郎和右佥都御史的职务,由锦衣卫捉弄送回桂林,下诏狱待审。
“哈!哈!哈哈哈哈!”听完圣旨,何腾蛟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声嘶力竭,如癫如狂。
“装疯卖傻的老厌物,快把他押下去。”马吉翔是锦衣卫指挥使,亲自负责押送,他厌恶地撇撇嘴,命缇骑架起何腾蛟,扔进了一间低矮破旧的小黑屋。
“看他的样子不太对呀,会不会寻短见啊?”一名锦衣卫同知提醒道。
“噢?寻短见啊?”马吉翔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冷笑道:“那敢情好!何腾蛟要是自己了断,还算知道些廉耻,来呀,给何督辅送一条上好的白绫来!”
当天深夜,三尺白绫挂在房梁上,何腾蛟跪地良久,突然举起两手,使出全身力气重重拍在地上,一掌接着一掌,两只手很快变得血肉模糊,指节倒折,掌骨尽碎!
“可惜!可惜!可惜!”
大呼三声,何腾蛟挣扎着爬上凳子,把头伸进白绫结成的绳套。
哐当一声,屋子里传出凳子翻倒的声音,窗纸上一条身影晃了几晃,很快就吊在那里不动了。
……




残明 第一章 地球离了谁都一样转
长沙城,清早。
城外到处都是恣意葱茏的绿色,疏林薄雾中,掩映着茅舍、草桥、小河和扁舟,几个脚夫赶着驮着新柴的驴子向城门走来。
路边停着一顶素帷小轿,轿顶上斜插着几朵杨柳杂花,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正扶着轿杠扇凉,团花扇呼扇呼扇,桃花眼忽闪忽闪,说不出的婀娜风流,送柴的脚夫都看直了眼,呿嘘一声吹个颤悠悠的口哨,还嘻嘻哈哈地向她挤眉弄眼,不料轿帘一挑,闪出一张胖墩墩的中年妇人面孔,瞪着眼一顿臭骂,把几个脚夫骂的落荒而逃。
长沙城隍庙三六九逢集,今天正是初九大集,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汇拢而来,骑马的,挑担的,推车的,背着大包小包从渡船上刚下来的,在城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长沙城这两个月来实行“军管”,进门要查看每个人的路引,如果有车辆货物还要仔细检查,但因为取消了两个铜子的进门钱,百姓们没有任何怨言,都能规规矩矩的排队等候。
浏阳河两岸,人烟稠密,船只云集,饭摊子上坐满了吃早点的人,茶馆商铺也早早开门营业,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岸边有几艘船正在卸货,更多的船只往来穿梭,高大的城楼后面,屋宇鳞次栉比,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一片繁华景象。
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何腾蛟被免职后。很多人想象中的动荡并没有生,百姓们渴望重建家园,渴望从此安居乐业,长沙城乃至整个湖南很快从战争的创伤中走了出来,昔日权倾一时的何督辅已经被忘到了脑后。
战争的红利之一就是提振国民的信心,刺激经济的展,当然。要想实现这一点,必须在战争中取胜,而湖广会战。恰恰是明军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空前胜利。很多人一开始不敢相信就这么胜了,不敢相信那一份份捷报都是真实的,直到楚军献俘阙前,直到清军缩在武昌府里再不敢出来。才终于相信这不是谎报战功。而是真真切切的胜了!
因为这场大胜,桂林朝廷里也是一片喜庆。
隆武帝收到击毙勒克德浑的捷报后,在明堂里对着大明历代皇帝的画像坐了一夜,收到击毙孔有德的捷报后,下令桂林全城军民同庆,三日不绝烟火,收到收复长沙府、岳州府的捷报后,立刻召集群臣。为前线将士议功,加封汪克凡为梁侯。取国之栋梁的意思,汪晟、李过、堵胤锡等人以及三军将士都各有厚赏。
马吉翔却被撤职查办。
马吉翔逼死何腾蛟之后,给他报了一个畏罪自杀的死因,消息传到桂林,隆武帝“勃然大怒”,立刻以“看管不严,办差不力”的罪名免去马吉翔所有职务,下旨把他装进何腾蛟的囚车,押回桂林送三司会审。
负责押送的锦衣卫都是马吉翔的手下,自然不会让他吃半点苦头,马吉翔一天囚车也没坐,一路优哉游哉,磨磨蹭蹭,暗中却派人向曾皇后求情,曾皇后枕头风一吹,本来就在装模作样的隆武帝顺坡下驴,只给了马吉翔一个撤职查办的处分。
明眼人都看得很清楚,马吉翔撤职只是个幌子,查办更是无从谈起,他如此善于揣摩上意,在家呆几天避避风头,肯定会重新受到重用,甚至更加风光。
何腾蛟死的有些冤枉。
但没人替他出头喊冤。
何腾蛟实际上已经自立山头,在隆武朝廷里没有几个盟友,南党、楚勋都不喜欢他,东林党和他也是若即若离,唯一和他走得比较近的就是原广西巡抚翟式耜,但他早些时候也被隆武帝免职,调任兵部添注左侍郎,手里没有多少实权,自身难保。
更重要的是,何腾蛟垮台后,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各方政治势力都能或多或少从中受益,谁还来为他喊冤?
湖广全省和贵州东部重归朝廷治下!
湖广、四川、贵州、云南、江西五省都没了总督!
这里面蕴含着多少机会!多少利益!
朝堂上吵作一团,各方大佬串联商议,一封封奏章递到隆武帝的案头,要重新划分南明各省的地方权力。
南明只剩下半壁江山,没人愿意再看到一个五省总督出现,从实际效果来看,何腾蛟这个五省总督也有名无实,只能控制湖广和贵州东部,其他三个半省都各自为政,既然这样,干脆就不再设五省总督了。
同时需要调整的,还有派往各省的督师和巡抚。
自弘光朝以来,南明朝廷叠床架屋,派出了一个又一个总督督师和巡抚,权力重叠,内耗不止,一个省里有好几个巡抚,各管一块地盘,上面还有督师和总督,令出多门,地方官和军队无所适从,这都是多年积累下来的问题,已经到了必须整顿的时候。
不设五省总督,就能从这团乱麻里找出一个线头,然后慢慢把各种关系理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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