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凤倾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冰白
殷澈没听到回答,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定定地看着易霓裳。
“不用了,我自己来,表哥坐着就行。”
易霓裳目光挪到书房内那张精致舒服的软榻,这是殷澈平日就寝之用,不过在外人眼中,估计以为这是他平日疲惫后休憩之用。毕竟魏国太子殿下身子不好,三国皆知。
殷澈也没有再度开口,缓步移至软榻前,坐了上去。
软榻跟茗儿趴着的距离极近,她甚至能够觉察到殷澈目光冷然地盯着自己,诡异的气氛让她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她调整了呼吸,依旧是惊魂未定,头皮发麻,虽然书房内备了多个暖炉,整间书房并没有渗入丝毫的冷意,但她后背还是一阵粘稠,太里面了,被假山内雪水渗入,还未完全干掉。
之前忘记了换掉,也没有留意这,在这个时候偏偏记起,前有殷澈盯着,后有易霓裳盯着,她是进退不得,不得不继续将假戏真做到底。
即使闭着眼睛,她也能够体味到殷澈那一双黑色瞳孔,洞悉明察,宛若什么都掌握在他手中。
其实,他这人,自己一直就没看透,殷洛跟凌箬睿两人谋划多年,也没有扳倒他一个人,就表明他是个厉害的人,绝不能轻敌。自己跟在他身边也有阵时日了,他唯一出差错的,便是那一次在御书房的塌方事件,但那也是自己不甚触动了机关导致的,算起来,也不能是他出的差池。
殷澈伸手,抚过茗儿散落在案牍上的几缕秀发,拾起了发丝下的一本奏折。
茗儿身体一僵,心乱如麻,脑袋昏昏沉沉。
秀发润滑,殷澈面容微动,易霓裳原本正站在茗儿身后,正好瞧到殷澈这个动作,心下不悦,纤手佯装一颤,一本厚厚的书籍从上掉落,方向控制的不错,正往茗儿身上袭去。
殷澈低头认真看着奏折,忽而觉得耳边有阵风吹过,当机立断伸手,那书被打偏了方向,原本是落至茗儿的头上,这下,却往她的后背招呼而去。
“啊……”
“嗯……”
茗儿低低的闷哼声,被易霓裳那一声尖锐的惊吓声给湮没了。
殷澈神色骤变,陡然之间,心头平添一缕乱,手指不由握成了拳头,目光阴鸷,射向易霓裳,后者微微吓到,不禁舔了舔嘴唇,清了清嗓子,“表哥,对不起,我不小心的,我真是无心的。”
她还未进门,当然还不能流露出过分嚣张的气焰。
她抬头浅笑,声音幽然缥缈,“姐姐无需放在心上,殿下都说姐姐是无心之举了,妹妹又岂会放在心上。妹妹还有要事在身,招待不周,还望姐姐不要见怪,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妹妹就不妨碍殿下跟姐姐独处了,妹妹告退。”
一连串的姐姐妹妹,茗儿说的甚为流利,殷澈听得一时发愣,怔忪过后,兀自在心头嘲笑,自己还期盼什么还指望什么
她,还不是被自己逼到这一处绝境吗
掐灭她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希望,两人,从今往后,估计会形同陌路,她用膳也不会为自己夹一块糖醋排骨吧,虽然自己不好糖醋排骨,那她夹的,每每还是吃的愉快的。
他可不可以有一丝希翼,她平日里为自己夹糖醋排骨,是发自内心,并非受噬心丸药效的影响呢。
自欺欺人,有时候,也是一种善意的谎言,他殷澈也逃脱不了这一道,真是料想不到,料想不到啊。
茗儿与他擦肩而过时,他未曾阻拦,那一张轮廓优美的侧脸一晃而过,刹那殷澈身形僵直,宛若雕像,静止不动。
“妹妹没必要这么着急离开,殿下都说了一家人,还分什么独处不独处呢,这分了,就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了。”
易霓裳显然还想要刁难茗儿,不舍得轻易放她离开,尤其她敏感地察觉到茗儿跟殷澈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暧昧,尽管两个人都没挑明,但偏偏给了她这么一种感觉。
茗儿一时怔住,已经走至门口了,“让她去吧。”
倒是殷澈这一出声,帮她解了围,茗儿没有转身,便决然离开,也不再给易霓裳有机可趁了。
明知道就这样恣意离开,会增加易霓裳对自己的反感,但是都到了这地步,易霓裳也不会对自己和善有加,那也没必要再做戏下去,她要是再站下去,怕自己支撑不住啊。
刚才在潮湿的假山内,苦熬了一阵子,惊吓过度,身体受寒,体内也蔓延了那股寒意,如今又加上易霓裳那一失手砸书事件,后背冷热交加,她忍耐得分外辛苦。
出了书房,她步步走的分外艰辛,足下如灌了铅似的,沉重到她脑袋昏沉,身体摇摇欲坠。
“娘娘。”
随身伺候的小宫女小桃惊呼一声,忙过来扶住她,才没至于趔趄失仪。
“我没事。”
茗儿本想要不着痕迹避开她的接触,她不喜跟人身体亲密相触,自小养成的习惯,因为怕太过靠近,被人瞧出她装疯卖傻,以至于来了这魏国,还是没怎改变。
她还是靠着小桃,因为身子真的是强撑的,在小桃的搀扶之下,她躺上了床。
“小桃,帮我拿件干净的月白中衣来。”
后背碰到锦被,她皱了皱眉,苦苦一笑,还是很疼啊,真是想忘都忘不掉,时刻提醒她这伤痛,跟这后头千丝万缕的关联,以及即将会迎来的女人间的斗争。
明明自己不想争的,但却没人愿意放过她,不愿放她一马,还她一个清静的空间,都不容许。
进了这吃人的皇宫,人人猜忌,兄弟隔墙,人心叵测,自己还妄想清静,真是可笑,打从进了这东宫,她就已经被牵连下水了呢。
小桃的人影,渐渐消失,茗儿背着身笑得苦涩,脸色苍白得厉害,没有等到小桃回来,她已经陷入了昏迷。
幽幽醒来,床榻前,伫着一道颀长的身影,长身玉立,那分明是殷澈,隔着床帏,仅是那一瞥,她就知晓这人是他了。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自己,到底是干什么
她强撑着坐起,颓然又倒了下去,身体倒下,还是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惊动了沉思中的殷澈。
他转身上来,墨色的瞳眸中含了些许忧愁,掠及她身上时,露出满满的焦急。
茗儿眨了下长睫,觉得宛若梦境,殷澈无心,怎会无端生出忧愁来。
一双大掌倏然伸过来,帮她调整了下姿势,不让她那受伤的后背碰上接触物。
温热的触感,让她意识到这再也真实不过,并非是个臆测的梦境。
她缓缓睁大眼睛,视线在俊美无俦的脸廓上游弋,眼神直勾勾,清晰的声音过分冷静,在室内回荡,“多谢殿下拨冗抽空前来看我。”
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不着痕迹避开自己受伤的背部,想必是来探究自己到底伤了几分吧。
那没必要了,既然他适才能够冷静自持在易霓裳面前,也没有流露出半分焦急,在自己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将自己推到了一个遥远、望不到边际的地方。
那如今,也没必要装出这副模样了,这让自己觉得有些假惺惺了。
殷澈看向她,熟悉的容颜,面色沉静如水,心下安然许多。
却不曾料到她言辞如此客套,刻意撇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当下瞳眸遽紧,喉头微动,“孤并非是来看你的。”
她好像松了口气,面色柔和了许多。
殷澈看得寒心,她巴不得自己快点离去,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以为……
第117章 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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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了起来,挺直了身板,“你好好休息,孤去书房了。”
转身之际,他那双眸子冷的惊心,凛然的眸底带着让人难以窥探的复杂神色,茗儿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她闭上了眼睛,选择不再去看他,越看他,她的心,越难受。
“娘娘,喝药了。”
小桃怯怯的声音响起,茗儿敛起生人勿近的神色,这端药的小宫女,被自己吓到了吧。
她伸手欲要去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软绵绵的,也提不起劲,只好让小桃一口一口喂自己喝药。
茗儿有些唾弃起这样的自己来了,好没用,真的好没用。
“娘娘,你感染了风寒,都睡了一天了,殿下很紧张娘娘呢,昨夜都没睡,还不让奴婢们透露,娘娘千万不要告诉殿下小桃说漏了嘴。”
小桃笑眯眯地说道,满脸的欢喜之色。
茗儿心头蓦然一惊,昨夜他一夜未睡,就这样站着守着自己吗那自己刚才的言辞,是否太过分了。
茗儿浅浅勾唇,还是将那股异样的躁动,给强压了下去,那又怎样这么一点点小小的举动,就能够轻易收买自己了吗
他是怕自己会对易霓裳不利,所以先行示好,不对,不对,殷澈他不是这种人,他不屑干这种事,他该是个高傲不屑说谎的人。茗儿心里头另一个念头又随即浮起,否认了自己给他强加上去的卑鄙行为。
不管她心思如何转变,终究没在面色上表露出来,自然而然,小桃没瞧出异样,她倒是听到小桃一声叹息。
“你叹什么气”
明知不该问,却偏偏问出了口。
“殿下昨夜彻夜未眠,娘娘都未被感动半分,小桃真为殿下不平。娘娘身上的这身衣服,跟背部的伤,都是殿下帮忙涂的药,都没让奴婢插上手呢,殿下真是体贴至极。”
小桃忿忿不平为殷澈说话,茗儿含在口中的汤药,经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喷了出来,呛到了,干咳了好几声,身子颤动,良久才平复。
小桃手忙脚乱,正放下手中精致的瓷碗跟银匙,欲要帮茗儿抚平这憋上来的这口气,却又想到她后背受伤,不能拍着顺气,一只手就这样停在半空。
小桃的话,打破了茗儿心中积压的沉寂,撩起浅浅涟漪,到底还是被她的话给蛊动了。
清冷的俏脸,涨得通红,一半因为呛住了,另一半因为小桃的话,殷澈为自己换上这身干净的中衣,还为自己上药,那自己的身子,不是被他给看光了吗
脸上一阵**,即使万分冷静的人,在这一刻,还是不免流露出几分女儿家的羞涩来,她又恼又怒,却发泄不得。
自己跟殷澈分床而睡,外人不知,书房跟寝殿相邻,加上殷澈傍晚过后,殷澈便撤去这边伺候着的内侍跟宫女,至今还未有人发觉两个人并未圆房。
“小桃,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茗儿稳定住情绪,淡淡道。
小逃走了,她躺了下来,想了良久,想到脑海中一片空白,又渐渐除去了娇羞,恢复了清醒的理智。
有那么刹那,她恨起自己的理智来,若是她什么都放下,什么都不介意,就不会活得这么累了。
如今步步惊心的日子,还不如在夏国皇宫装疯卖傻,过那种被人踩在脚底的生活,如今过得是被人践踏心意的生活,虐苛的,并不是身,而是心。
那么多的眷恋和羁绊,被殷澈的无动于衷狠狠的斩断,痛得她撕心裂肺。
他给自己换衣服,他给自己上药,或许是他过意不去,毕竟易霓裳是在他的纵容下,伤害了自己。
而自己还想要为他着想,竟然放不下在假山内以命换来的骇人消息,那则对他明显不利的消息。
算了,还是告诉他吧,藏在心里,她竟然难受。
这就算自己最后一回帮他了,没有以后了,这也算还了他上药换衣之情,她还了,就两清了。
茗儿强撑着起来,觉得刚才躺了下,浑身稍稍恢复了些气力了。
撩起床帏,她缓步移下了床,身子却一软,不受控制绵软,瘫倒于地。
“小桃。”
她低呼一声,却想起小桃被自己打发出去了,不在这寝殿。
坐了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均匀,将她抱了起来。
埋在他怀中,她没有挣扎,就放纵一回,沉溺在他身上淡淡的杜若香味中吧。
茗儿低了低头,敛起目中闪动的晶莹,柔声道,“我不会放在心上,你放心。”
直到殷澈的残影再也瞧不见了,她眼角才缓缓沁出一滴滚烫的泪液,滑下她白玉如瓷的脸颊,落入脖颈。
五日,没想到只有五日了,殷澈将原本计划的时间给提前了。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若是他娶妃,这原本属于他的寝殿,应该物归原主了。
东宫要另寻僻静的一处院落,供自己居住,原本自己这个外来之客就霸占了他的地盘,这是东宫的主院落天阙宫,魏国历代太子的居处。
他一直没有表示,并不代表他乐于让自己在这一直住下去,委屈他自己那一副孱弱的病体安寝书房。
中午用膳的时候,她已经坐下了,让小桃去禀告他一起,小桃捎来回信说太子殿下已经用过膳了。
茗儿食之无味,强咽了小半碗米饭下去,一顿吃完,紫檀木圆桌上御厨烹饪的精致菜肴,几乎未动几口。
她挥手让小桃将这些东西撤下去,曾几何时,她也得了食欲不振这等富贵病了。
要知道以前只要有好吃的,嬷嬷老是让给她吃,何况以前她们根本就吃不到好吃的,因为没人愿意理睬她这个不受宠、被唾弃的九公主。
东宫是个囚笼,唯一让她眷恋不舍的是殷澈的身影,如今他的冷漠,让她寒心,其实还不如三皇子府中当个丫鬟来得自在,尽管都是被利用,被自己所喜欢的人利用,这让她情何以堪
小桃原本还想要劝她多吃些,见茗儿脸色确实不好,暗思她身子不适,病体未愈,并未勉强,欲要扶着她去床上休息。
茗儿却拒绝了,让小桃帮她那一件暖衾来,她想要出去走走。
“娘娘,你这身子,还是不要受寒为好。”
小桃是真心为她好,但茗儿真不想再呆房间里了,她就是想要吹下冷风,感受下来自指尖的冰冷,让自己清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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