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为营:凤倾天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王冰白
“这倒真是希罕物什,臣妾从来不曾见过。可是拿来把玩的么”我凑上前,隐做不知,好奇道。
兰晔夫人怪异瞧我一眼,显然不料我有此一问,荡在唇边的笑一时间也僵硬了许多。
“妹妹,这个呀是这样子的…”
倒是在宫里久了,兰晔夫人转瞬便恢复了常态,同那夜一样,细数四色纸牌。我恍惚,她到底是真的认为我不记得了,还是认为我故意为之而做于成肃太妃看呢从此刻她的从容不迫中我看不出丝毫破绽。
“圣寿节皇上简办,臣妾担子虽轻些却也要里外忙衬,倒是来陪太妃的日子少了。”
我安坐一侧椅上不说话,安静的听着你一言她一语。
“这金叶子格原本很多玩法的,臣妾教给情妹妹,往后太妃尽管找寻情妹妹就可。”
兰晔夫人拈起一张黑花图,笑嘻嘻冲我晃晃。
“夫人此前识得此物为何知晓其有多种玩法哀家竟是羡慕你们年轻人儿啊!”成肃太妃仿佛不经意的轻声巧问与低回叹惜,让还没有从笑意中回过神来的兰晔夫人呆了一刻。
我不得不赞叹,太妃好一双耳力!不愧是身历两朝,阅尽人事的老江湖了。
兰夫人的僵态并没有保持多久,就见她巧妙的一语化解,“瞧太妃这话说的,臣妾的心思可是似梅园的白梅一般干净,还不是昨儿臣妾拉着图公公聒噪个没完才学了些。早知太妃胡乱疑心,臣妾才不学呢,费力乱神的。”努着嘴,兰晔夫人却是一脸的委屈。
被抢白嗔怪如斯,又是长辈,成肃太妃哪里还能再说什么。即便是哑巴吃黄莲,也要把苦往肚里咽了吧。
起初,我还不明白,一向鄙夷何荣华的兰晔夫人,为何在这段时间频频出入长宁宫。原来,膝下尽所谓孝道不过是幌子,寻机为难讽刺才是她想要达到的意图。
只一样,兰晔夫人怎么会先与沂徵,或许应该说先与两国交好,就已经把玩上了异国棋牌,更在我假意忘记时不但不露出早知甲乙,反而与我一样遮遮掩掩
若说换做何荣华,也还说得过去,毕竟人家得襄王心许,好物送佳人。
想来想去,全是胡思乱想,怪力乱神。
殊不知,被唤了多少次。“贵嫔!”
“臣妾在。”
“哀家只顾与董氏这油嘴斗笑,倒忽略了你了。”眉妆精致,笑满双颊,从成肃太妃面上丝毫瞧不出任何不快,那双幽深静默的眸子里,却总是觉得像透出探究的光子,让人无从拒绝的只可实言以对。
“太妃言重了。”起身,我低头道,“臣妾本也懒怠,夫人与您相谈甚欢,臣妾想侥幸,偷得浮生半些闲。”
再抬头,“却不想,被太妃逮了正着。”
“这也是张猴嘴儿!”太妃笑着嗔怪了我一句。
我不便在继续装聋作哑,便转头对着兰晔夫人,“圣寿节,姐姐预备的如何了可是要告诉太妃知道呢。”
“左不过一些子琐事,本宫哪里敢叨扰太妃,倒是想着他日寻妹妹帮忙呢可一转念,自己个儿的事儿还要劳烦妹妹,心里就又不好意思起来了。”
“太妃您说该不该打夫人的嘴。”我指着兰晔夫人,有些故意的对成肃太妃笑嗔,“想着要臣妾帮忙,又将自己说的这般可怜,这下子,倘若臣妾不帮可不就是不尽人情了。”
成肃太妃不说话,只摇摇头,许是司制房新贡的护甲颜色亮丽了些,太妃自顾摘下。楼石姑姑眼疾,忙是递了托盘上前,太妃自是放于其上,略一仰头,示意姑姑将其捧至我的身前,“哀家赏你,这冰蓝倒是更衬你白皙的皮肤,后宫诸事,你也费心了。”
我不明白太妃此举深意,连忙跪道,“太妃言重了,臣妾与夫人玩笑而已。”
“太妃可把咱们吓得一身冷汗了。”身旁的兰晔夫人见我跪地,也是有些忐忑。
“无妨,跪安吧,今儿你们也累了。”太妃不再看我们,淡淡说了一句,由着楼石姑姑竟走去了内殿,徒留我与兰晔夫人在身后,不明所以。
步出长宁宫,台阶下行也不过才三级,兰晔夫人便撒开搀扶她的翠儿。长长的衣袖甩过,随之扫去了故作掩饰的心头厌恶,她回身啐了一口,“老东西,半吊着,要死不活的。”
“咳…咳…”我斜眼看她,右臂仍然保持轻放在问竹手上,咳嗽了笑道,“臣妾倒不中用,不过刚进冬月,就染上这风寒了。”
兰晔夫人是个性情中人,由此嫌恶也属正常。然而,今时今地,在长宁宫禁地之内,如此‘放肆’是有些危险。
步下台阶,她淡淡回了句,“情妹妹还是同从前一样,身子骨越发不结实了。”却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我一眼。
“不一样又如何”
“喜子,本宫与贵嫔走回去。”她没有再回应我,只是沿着长长甬道,叫宫监将肩辇抬回。
转角处,花圃间。冬月里便只有矮冬青还在闪烁着绿色油光,一簇簇,一叠叠,倒也在萧肃的冬日里平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妹妹去本宫坐坐吧,本宫里的枇杷叶可是专门为妹妹留着呢。”走着,她突道。
“是呢,娘娘,咱们宫里的枇杷叶可是在内廷独一贵呢。”
我心里记挂着‘金叶子格’的事儿,本想邀其去麟德殿再问及,如此,去她宫中,也好。枇杷叶说是为我准备,倒不如说是掩饰本意的好听的借口罢了,只是,她知我知,心里了然罢了。
“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屈膝,得体一笑,“想必娘娘宫中的枇杷叶定能驱走臣妾体内风寒。”
兰夫人恩了一声,依旧向前走着。我心中有事,也是一路无声。回到蕖芙殿,她倒真是让翠儿去小厨房为我熬制枇杷叶,一时间,我又看不明白她今日是否知晓我的轻咳是在刻意的掩饰她的咒骂。
我不好拂她的意,便由着翠儿去忙活,也索性打发了问竹她们同去,这样,宽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我与兰夫人两人了。她独坐高台主座,饮着司膳房新分发的今年产洞庭毛尖,盏盖轻轻划过盏身,一缕白色水汽升腾而起,水汽朦胧下的美丽容颜,多了几分神秘与威严。
她,何时也学会了委屈自己‘伺候’贵太妃,仅是我所看到的原因么
“娘娘。”我放下翠儿离开时冲好的碧螺春,打断了短暂的平静。
“娘娘的金叶子格,不妨拿出来,教于臣妾。来日娘娘若是实在厌烦去长宁宫,臣妾愿代娘娘尽孝心于太妃跟前。娘娘现今忙着圣寿节事宜,正巧也是个托词。不知娘娘觉得怎样”
“本宫不过那么一说,妹妹还真要如此做不成”她斜着身子,颇为无奈我的提议。
“从前本宫宫里的金叶子格不是图公公拿来的,而是……”她像殿外望了一眼,才又说道,“是离牧拿给本宫的。”
“娘娘是什么意思离侍卫又如何会有这异国物什”
“本宫托人去丞相府向爹爹询问过,爹爹的态度却是闪烁其词,着人问我这事儿有谁知道。”说着,她面上的担忧之色愈加严重了起来。
我感到事情或许并不简单,努力回想着离牧去宫中请我的那夜,“那娘娘如何答复的丞相”
“本宫只说独妹妹一人知晓。”
“噢。”我低头,想要屡清楚来龙去脉,却终究不得。
那日之后,我最终也没有知晓金叶子格的秘密,连着兰晔夫人,也是茫然无解。
帝王圣寿节,虽然有沂徵一切从简的旨意在前,但还是极尽了奢华隆重。襄王错过了太妃的寿旦节,此番圣寿节,他倒是在席间舞文浓墨,又吹笛鼓瑟,将个逍遥王爷的本质表现的淋漓尽致,而出尽了‘风头’。
席间,有一个人,却暴露了她心底的秘密,这个人,便是身怀六甲,倾国倾城的荣华何念裳。许是开心,她竟不顾孕身,喝到微醺。沂徵也不拦她,大有随她去的意思。
“早问王爷琴艺决绝,却不想如此精湛,本宫有意,与王爷合奏一曲如何”两宫太妃当前,她却不顾身份,直言如此。
襄王看了一眼,我知其心中亦有何荣华,况且,何氏此举虽是不妥,但,身为帝王嫔妃,襄王岂敢拂了娘娘意愿。
第73章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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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嫔娘娘,小王有个不情之请。”襄王转身对我躬身轻问。
我不解回道,“王爷请讲。”
“小王烦请娘娘与臣同荣华娘娘一起合奏,不知娘娘可否赏小王这个脸面”这一问,殿中几乎彻底安静了下来。我看了看高台上的沂徵,他只盯着我,眼里看不出任何端倪。两宫太妃面上,也只是端庄得体的喜色。
我起身,端起自己面前的醇酒,酒香浓郁,沁人心脾,“本宫技艺拙劣,恐污了众耳。本宫自罚一杯,当时赔罪了。”
“且慢!”
“太妃”唇瓣已经接触到杯沿,眼前我便要饮尽这杯中之酒了。却不想成毓太妃出言打断了我。
“你身后随侍的是谁”
我看看身后,笑对太妃,“回禀太妃,是臣妾宫中宫女月到。”
太妃点点头,再开口,已是多了些毋庸置疑,“将杯中酒赏与月到姑娘吧,哀家许久不闻你的琴声,倒有些向往了。你就与照儿、何氏一同演奏一曲罢。”
太妃有命,我不敢轻拂,便是点头称是。身后的月到也是谢恩道,“奴婢谢太妃赐酒。”
宫监侍女动作极快,何荣华倒是月份大了,出入不便,我与王爷准备妥当,便是等待她就位。
“娘娘……”一声掺杂着痛苦的呼喊伴随着响亮的桌椅撞击声一同传入我的耳间。
回身向自己方才座位望去,月到已经瘫在椅侧,唇边鲜血流进了衣内,染红了前襟。
“月到!”我惊呼出声,“传……传太医啊!”
怎么回事
因着月到的意外,殿内混乱了起来,不知是谁,猝然在这混乱中尖叫了一句,“有人在酒中下毒了!毒死了月到姑娘。”
这一声,我没有注意是谁,因为我的一颗心全然记挂在脸色渐渐苍白的月到身上了,我几乎奔至桌前,拉扯着月到,可是,我无力挽回她急速逝去的生命。
太医未到,月到便去了。这个不满二八年纪的女子,就这样,代我而死。桌下,安静躺着适才还在我手中的酒杯,杯沿处,依稀还在流着残存得酒液。
看着狼藉的大红地毯,我的心间划过无限愤恨与恐惧,是谁如此心狠,欲要将我置之死地是谁如此歹毒,与我结怨如此之深
是夜,我幽坐麟德殿一角,低头不语,任由图公公在殿外焦急徘徊。殿门大开,没有我的命令,他也只能在白净的月色下端着他那满脸的愁苦不堪。
毓秀殿那位美人儿与意中人共鸣不得,反而因宴席上的遽然变故而惊了胎气,腹痛不止。沂徵去了馆禄宫宽慰她,可到底也是不放心我,遂将图海派来解我失去身边人儿的莫大心痛。
兰晔夫人被褫夺了封号,连代掌六宫的权利也旁落藜嫔。朝野纷纷议论上表,要求沂徵严整后宫,而其中,又是丞相为首的派系,为了复位董夫人,四下奔走。不论董丞相是为了保重自己在朝中名位还是真心为女儿前途担忧,我都不去多想。
唯一让我不解的是:一项心高气傲,不惧祸事的董夫人,在沂徵惩罚她时,不仅没有丝毫反抗,反而沉默接受。
这,不是她的风格,或者说不是她该有的反应。
换做从前,必会有春儿顺子他们排解我,今晚,他们也同我一样,每个人都隐在自己的世界里,泪痕犹在,追思月到。
沂徵许了藜嫔彻查,可我明白,深宫之中,这般的隐晦之事,古来比比皆是,一个来自异域的嫔妃,在这泺国之中又有什么关系手段呢彻查只是走个过场罢了,最终,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月到的离去让我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内廷的血腥与凉薄,生命在这个嗜血的宫廷中一文不值。是可以拿来随意践踏,利用谋害。
一连几天,我都关闭宫门,不欢迎任何来人。连着沂徵,都被我挡在其外。好在他懂我的心思,特准我在宫中夜祭月到,并赏了月到宫外的母亲一百两纹银为养老之用。
九泉下的月到,如果知晓这些,会不会心安些了呢
我暗暗发誓:我不会任由月到死的如此不明不白!
头七那日,杨姐姐来看我,没有进殿,只是留下了些祭品与一句话,‘月到如同我的知晨,但血总不会白流’。
春儿来回我时,我正在托腮沉思着,回忆着进宫至今,月到的所言所行,那么清晰的记忆,却是人已不在。知晨溺毙,月到被毒,我又一次的泪流不止,七日了,眼都哭得肿胀非常,一日膳食也不想用,只是押几口稀饭算是。
“娘娘,董夫人来了,娘娘可要见上一见”这天早晨,我刚梳洗罢,顺子便从外殿进来,凑到跟前,小声禀道。
我愣了愣,极力压制下心里的苦楚,道,“请夫人进来吧。”
怪不到她吧,整个酒宴中,只有我面前杯中酒里被下了毒,想必她也是不知情的。
顺子躬身而退。
我示意春儿扶我起来,走到外殿时,董夫人带着翠儿也到了。见我出来,她突然跪地,悲戚而道,“妹妹,本宫对不起你!”
这一声对不起让我雾里看花不知所以,我拉起她,疑问道,“夫人此言臣妾惶恐……”
“妹妹,是本宫害了月到……”
“你……你说……什么!”我惊悚的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人儿,不解、愤恨在胸中汹涌澎湃,却还要压制着冲动,问道,“是娘娘要置臣妾于死地么”
这句话问出,我松开她,任由她失重瘫坐在地上,我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春儿忙是扶我坐到一旁椅凳上。
我听她嘘嘘哀道,“本宫不知晓,只是本宫父亲传信到宫中,确认是否只有妹妹一人在本宫宫中见过金叶子格,本宫不知何意,便如实告知了父亲。之后便是那夜宴上发生的事情。本宫不敢向父亲询问,也不敢说与妹妹。可这几天,眼看着妹妹为了月到姑娘憔悴至此,宫门紧闭,本宫才……才……”
“好了,不要说了。”我粗暴打断她的哭诉,伤悲再一次盖过了我的理智。
“说这些何用真与假又何用我的月到能回来么”
“妹妹,我……我……”
“顺子,送客!”我甩手,春儿无奈,也只能扶我向内殿走去。
身后董夫人犹还在说着,“本宫对不起妹妹,皇上取消了圣寿节一切事宜,为换妹妹欢颜,皇上不顾群臣意见,要为妹妹在内廷庆生。还有十日,妹妹不要再沉湎悲痛,让亲者痛仇者快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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