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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昏天暗地痛哭了一场,颜杲卿终于恢复了几分身为太守的意识。他艰难抬起头来,见身边早已经守着两个中年汉子,他便松开了一直紧紧抱着袁履谦冰冷遗体的手,低声说道:“把袁长史先安置到太守府,等我回去。”
“是,请使君放心。”
两人答应一声后,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袁履谦抬了下去。这时候,颜杲卿没有在乎满身的腌臜血迹,步履蹒跚地来到了垛口,这才看清楚了底下的战场。杜士仪和仆固怀恩的旗号依旧飘扬在空中,那一支无坚不摧的铁骑依旧驰骋在战场,而叛军的攻势显然已经远不如之前,但却还没有崩溃。
他久在河北,深知蔡希德在安禄山麾下众将当中为人耿直,麾下精兵强将又多,如果可能,自是招降为上,可别说蔡希德狂攻常山一个多月,袁履谦又死了,这中间横着血海深仇,就说如今这战局,仆固怀恩也只是占据上风,并不能说必胜,又如何谈得上招降?
“来人,扶我去城楼上的战鼓那儿!”
“使君,您身上的伤……”
“扶我去!”
知道颜杲卿就是这样执拗不听劝的性子,众人只好从命,左右搀扶着这位常山太守登上了城楼高处的战鼓处。在攻防最激烈的那些天里,这座战鼓时用来警醒敌军夜半偷袭用的,也曾经在死士出城击毁冲车时敲响过,而如今在城外战况胶着的时候,颜杲卿紧紧捏着鼓槌,突然奋起全身力气敲在了那面牛皮大鼓上。
咚——
咚咚——
沉闷的声音渐渐在高空响起,最初显得低沉,可随着不知道是换了人,还是加大了力道,渐渐盖过了战场上的那些声音。仆固怀恩听声辩位,发现是常山城头传来的战鼓声,他顿时大笑道:“没想到颜杲卿一介书生,也知道擂鼓振军心!儿郎们,仆固部勇士坚守真定一个多月,如果我们这些援兵还比不上他们,岂不是让真定军民瞧不起?拿出全部的本事来,给我杀出去!”
“杀!杀!杀!”
在犹如铺天盖地一般杀声中,真定城头的军民就只见仆固怀恩一马当先,带着麾下铁骑再次杀入了敌阵。每一个人都想到了不久之前那如出一辙的一幕。到底是父子,到底都是血脉相连的族人,那种奋不顾身从骨子里流露出的彪悍勇武,果然让人心折。
就在这时候,西南角落中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叫道:“西边有兵马过来了!”
今日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变故转折,每一个人都如同惊弓之鸟,闻听声音便慌忙探头张望。当看见那边厢真的有兵马插入战局之后,便有人低声祈祷道:“苍天保佑,只希望是仆固将军杀回来了,千万不要是叛军!”
仿佛是老天爷听到了他这祈祷,就在每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刻,就只见这突如其来的兵马突然犹如一把锋锐的尖刀,一下子捅在了叛军的后腰上。呼应着他们的攻势,战场后方竖起了两面大旗,一面是仆固,另一面赫然是河东节度的大旗!
刚刚颜杲卿只不过起了个头,就已经把敲击战鼓的鼓槌交给了比自己更有力的壮汉。此时此刻,他亦是看清楚了那硕大的旗帜,一颗心终于完全放了下来,两行浊泪却滚落双颊,无声无息地掉在了地上。
履谦,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河东的援兵也到了,常山真的保住了,真定真的保住了!可是,为什么你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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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1211.第1211章 生死之间
,盛唐风月!
如果说仆固怀恩这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八千马军,成了扭转局势的关键,那么,突入井陉关,与仆固玚突围的偏师合兵一处的河东兵马,就成了压弯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叛军围困常山已经有一个多月,在眼看就要夺下城池的时候突然遭遇这样的巨变,心理上的落差再经历一场恶战之后,就渐渐演变成仓皇,最终,知道事不可为的蔡希德只能当机立断收拢残兵,立刻退往幽州。
尽管常山郡和邺郡之间的三郡全都曾经在他的控制之下,可如果这时候他往南退却,被四面包围的就要变成他了!
蔡希德治军严谨,叛军亦是训练有素的骁勇,可顺风仗变成了败北,最终能够随他北上的仅剩了不到万人,其余的除却死伤,大部分竟是溃散四逃。仆固怀恩知道自己长途奔袭,能打赢这一战已经殊为不易,也没有追击,只是派出一支兵马扫荡战场,随即便亲自率领其余兵马前去和援军会合。他之前已经发现来援的除却河东兵马之外,还有一支兵马也打着仆固的旗号,心下自然纳闷得很。
仆固玚分明在真定城中助守,这一支新的仆固兵马哪来的?是母亲同罗夫人施那不放心,所以让弟弟领了夏州仆固部的兵马来援;抑或是仆固玢在漠北仆固部不甘寂寞,于是又派了一支兵马南下?如果是后者,他回头非得好好教训那个好大喜功的小子不可,以为漠北就真的太平了?
等到两军旌旗渐近,他便只见对面战阵之中,一骑人飞驰而来,甲胄战袍血迹斑斑,一张脸更是灰蒙蒙的,看不清究竟什么模样。可是,父子连心,他本能地认出了人来,登时眉头倒竖,拍马也冲了出去,一打照面就疾言厉色地喝道:“你不是在守真定吗?怎会当的逃兵?”
父亲一见面就如此斥责自己,仆固玚顿时又委屈,又愧疚,他翻身下马伏拜于地,声音哽咽地说:“阿爷,我和麾下儿郎在真定守城一个多月,可从昨天晚上开始,敌军就突然发疯了似的狂攻不止,天亮之后不但多了援军,又推出了冲车。颜使君希望我们出城毁掉那辆冲车,突围前往井陉关请求河东援军,所以我才带着他们冲杀了出来……”
“糊涂!如果我晚来一步,这真定眼看就已经落入叛军手里了!”仆固怀恩登时大怒,提起马鞭对着仆固玚就重重挥了下去,眼看那一鞭落在仆固玚的肩头,卷起一缕衣袍,露出了贴身甲胄,他怒哼一声跳下马正要再打,却有人迎面冲了过来。
“仆固将军,仆固小将军也是逼不得已。此前他数次派兵出城突击,每次能够回城的都只有寥寥数人,今次蔡希德倾尽全力攻城,他也只有突围这一条路。要怪就怪我河东兵马被拖住,不得突入井陉关,没有来得及援救常山!”
仆固怀恩循声望去,见来的是一个面色深沉的中年人,他恼火地挑了挑眉,终究没有再当着外人的面对儿子发火。不论如何,能够看到自己最器重的长子平安无事,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不禁舒了一口气。喝令仆固玚起来之后,他便向来人微微颔首道:“敢问是河东哪位将军?”
“在下太原长史,王诚光。”知道自己的名字对于仆固怀恩来说,不过一无名之辈,下马之后的来人又适时补充了一句,“杜大帅昔年至交兼下属,今伊吾太守王子羽,乃是在下从父。”
仆固怀恩当然从杜士仪口中听说过王翰,见眼前这人自陈是王翰的侄儿,他也就不为己甚。再说,这里也不是质问河东兵马为何姗姗来迟的时候,他当即言简意赅地说:“我远道奔袭,兵马已经疲惫,我这就命人收兵,劳烦王长史替我收拾一下战场。”
王诚光自是爽快答应。等到仆固玚领了本部兵马前来与自己会合,仆固怀恩见只剩下了一千余人,而且人人脸上都带着血战之后的疲惫,身上也无不带伤,他不禁生出了几分苛责了长子的后悔。可他在人前决计不会流露出这点情绪来,软言抚慰过将士之后,等到叫了仆固玚到身边同行前往真定,他方才细细问及守城这一个多月来的经过。得知仆固部还有数百伤员在真定城内,他不禁遽然色变。
“颜杲卿书生意气,你却也不晓事,竟真的扔下他和这一城军民突围!冲车只消数十死士,再加上你身上备用的震雷,足可将其焚毁,你这突围一走,留下一群团练兵守城,岂不是险些把真定白送了叛军?你日后给我记着,做什么事就要全始全终,我仆固一族,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怕死的男儿!”
仆固玚连忙低头凛然应下,心下亦是对自己没有坚持到底耿耿于怀。等到大军开至真定城南门,随着那两扇城门徐徐打开,内中很快便出来一行迎接的人,走在最前头的便是颜杲卿。甫一照面,曾经和这位常山太守并肩守城一个多月的仆固玚敏锐地察觉到,仅仅是过去小半日,颜杲卿就显得憔悴苍老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滚鞍下马,快步上前长揖行礼道:“颜使君,都怪我回来晚了!”
“若没有仆固将军,真定早就丢了,哪里还能撑到今天?突围之事是我力劝你如此,你不必自责。”颜杲卿伸出双手将仆固玚扶了起来,随即方才向仆固怀恩深深弯下腰去,“多亏仆固老将军解我真定之围,常山之困!”
我很老么?
仆固怀恩有些不得劲地嘀咕了一声,但想到杜士仪对颜杲卿的称赞,他少不得上前搀扶起了人,正打算当着颜杲卿的面再骂上仆固玚两句,却没想到东张西望的仆固玚突然开口问道:“颜使君,袁长史呢?”
听人问起袁履谦,颜杲卿登时僵在了那儿。若不是此时仆固怀恩还扶着他,只怕他甚至连站立的姿势都无法维持。他蠕动着嘴唇,几乎用尽了浑身力气,这才艰难迸出了几个字:“履谦他……他以身殉城了。”
仆固玚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一贯谦和敦厚,凡事最为人着想的长者,竟然已经去了?他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竟是忘了父亲在此,拔腿就往城里奔去。见他如此光景,尽管仆固怀恩经历过厮杀无数,也不知道有多少袍泽战死沙场,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沉默了。他也不上马,就这么扶着颜杲卿慢慢通过城门券洞缓缓入城,等见到大街两侧那无数默然伫立的军民时,他感觉不到多少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有那沉甸甸的悲恸。
这一个多月来,真定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颜杲卿将袁履谦的遗体,直接停灵在了常山太守府的正堂上。用他的话来说,袁履谦为国捐躯,为朝廷楷模,自当享受他以下所有人的拜祭。不但袁履谦,若非下头官吏力谏,更有富户慨然捐出了自家庭院用来为这一天一夜死难的将士停灵,他几乎就要把偌大一座太守府改成殡堂了。此时此刻,当先冲回太守府的仆固玚已经拜祭了袁履谦,一双眼睛已经是通红,肩膀亦是不停地抽动着。
后进来的仆固怀恩见到这一幕,先是拜祭过英灵之后,发现堂上并没有袁履谦的家眷,便向颜杲卿问道:“颜使君,不知袁长史的家人……”
“嫂夫人哭昏过去,若非我命人安抚,几乎就要投缳自尽随他而去。”说到这里,颜杲卿越发心如刀绞,随即低声说道,“履谦幼子还在襁褓。可他的长子……尚失陷于叛军之中,应该还在邺郡。”
仆固玚连忙咬牙切齿地说道:“阿爷,不止是袁长史的长子,颜使君的长子也还在安禄山手中!当初安禄山发兵叛乱,到常山时却隐瞒消息,带走了颜使君和袁长史的长子,胁迫颜使君和袁长史为己效力!”
“原来如此。”仆固怀恩平添三分敬意,当即慨然承诺道,“我定会将此事飞马往报大帅,打破邺郡时,尽一切可能保住令郎和袁长史遗孤性命!”
“生死自有天命,更何况大战之时,若还要顾及这些,岂不是让军中将士平添掣肘?”
尽管那是老友素来自傲的长子,尽管自己对长子也曾经寄予厚望,可想到邺郡那边的情景,颜杲卿虽说在心里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可他还是把心一横说道,“如果履谦还活着,一定也会这么说,难不成我等官吏子弟的命是命,军中将士的命就不是命了?仆固部此次也不知道多少人埋骨常山,我招募的团练兵更是无数人抛头颅洒热血。大战之际,一切以胜负为上!等战事平定,我当上奏朝廷,卸职守墓园,以谢英灵!”
仆固怀恩心中感动,可他自忖自己一个大老粗,万万劝不回这位执拗的常山太守。想了想之后,他就留下仆固玚宽慰颜杲卿,等出了正堂后,他召来几个亲兵,当即沉声说道:“等河东王长史回来之后,立刻请他来见我。当此叛军逃回幽州之际,先整顿城防,然后立刻南下,收复洺州广平郡、郉州巨鹿郡、赵州赵郡这三郡。常山这边我将亲自驻守,如果幽州的史思明真的敢发兵前来,就让我亲自会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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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1212.第1212章 英灵在上
,盛唐风月!
曾经被安庆绪作为屯兵之所的愁思冈,如今已经飘扬着众多唐军大旗。其中,招讨元帅杜这面大旗犹如众星拱月一般,被安放在最中央的位置。然而,杜士仪的元帅大帐和郭子仪程千里并没有任何不同,里头也只是摆着行军床,放着简易的大案,挂着地图,而占据整个大帐一半的,则是一方河北各州郡山河地理的巨幅沙盘,叛军控制地带以及唐军控制地带均以红绿旗帜来标明。
和十几天之前相比,如今叛军控制的州郡数量已经大幅度减少,甚至幽州史思明也派来过一次信使,虽并未表示投降,但这样的接触却还是第一次!
此时此刻,杜士仪的元帅大帐又迎来了一拨客人,可这些客人却是被押送来的。站在这座看似和其余军帐并无不同的大帐面前,为首的中年人仔仔细细观察着驻守这里的牙兵,见每个人明知道他们的身份,却都是目不斜视,没有对他们多看半眼,他不由得想到了刚刚一路行来所见的昂扬军容和士气。而在他身边,另外两个人就没有他这么沉着了,堂而皇之地左顾右盼,其中一个甚至还低低嘀咕了一声。
“好大的架子!”
可他这话音刚落,立刻察觉到了一丝扑面而来的杀气。抬头一看,他却发现那是大帐之中大步走出来的一个老者。对方年过五旬,分明是血气已经衰弱的时节,却依旧不失魁梧健硕,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凌厉的锐气此刻丝毫不加以收敛,甚至连他这种驰骋战场,见识过无数杀戮的都为之心惊肉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尊驾是朔方节度使郭大帅?”
“郭大帅号令千军,我怎敢与之相提并论?”那老者却毫无解说自己身份的意思,用如同鹰隼一般的利眼一扫这三个被牙兵护送过来的人,随即淡淡地说道,“元帅便在帐中,进来吧!”
元帅和大帅,虽说只是相差区区一个字,其意义却不可以里计。此次如果不是李隆基因为永王父子之死乱了阵脚,又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在诸王之中择选出一个充元帅往前军坐镇,杜士仪怕不得要和当初的哥舒翰一样,挂个副元帅的名头到河北来。这会儿他本在沙盘之前看着常山郡的位置,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便徐徐转过身来,看清了虎牙带进来的那三个人。不消他吩咐,随侍帐中的阿兹勒便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他的身前。
“败军之将,在元帅面前竟敢如此失礼?”
被阿兹勒这一喝,崔乾佑方才收回了审视杜士仪的目光,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了。如果说安禄山是崛起最快的节度使,鼎盛时期节制三郡,可真要说起来,一度节度朔方、安北以及河东的杜士仪,方才是真正从开元之初炙手可热到天宝,整整三十年一直如日中天的人物。从解头、状头、制头三头及第开始,这一位就从来不曾淡出过天下人的视线,无论在朝还是在地方,全都称得上轰轰烈烈。可如今真正见到,却不过一俊逸中年文士而已。
崔乾佑苦笑一声,第一个屈膝跪下,匍匐了下去。他很清楚,自己自从洛阳逃亡之后,最多的时候身边也只有几十个人,如今更是沦落到几乎要唱独角戏。安庆绪当初竟然把偌大一个烂摊子丢下给他三人,他再去归附不过自取其辱,而史思明从前就与他不和,更何况他现如今孤身一人,谈不上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杜士仪让人宣扬的招降令,他不得不豁出去来试一试。
最重要的是,郭子仪和程千里一搭一档,一方牵制安阳守军,另一方竟是打下了北面的邺县,而滏阳的安守忠非但没有出击救援,而且据说已经丢下安庆绪,率军北上去和蔡希德会合了,这就彻底让安阳城变成了一座孤城。而且,仆固怀恩竟是往东面绕了一个大圈子出击,分明是打算打蔡希德一个措手不及。说来说去,杜士仪的到来并没有让唐军多出一个大将,多出数万兵马,却把原本各自为政的唐军紧紧拧成了一股绳!
田乾真自从知道安禄山已死的消息后,就已经知道大燕算是完了。如今从统率千万兵马的大将军沦落到东奔西逃的丧家之犬,他也没有了任何倨傲之心,当下也跟着崔乾佑跪了下来,俯伏于地。如此一来,仍旧站着的孙孝哲便成了最醒目的那个。
即便素来桀骜,可在杜士仪身边那个年轻人,以及刚刚引自己三人进来的那老者四目注视下,孙孝哲也有些顶不住了。桀骜是需要底气的,可他现在却根本没有这样的底气,膝盖怎么还能硬得起来?他不知不觉弯下膝盖跪了下去,但腰杆却没办法如同崔乾佑田乾真那样弯曲自如,只能双手撑地略略把头低下去。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除了从前在安禄山面前,他从未如此卑躬屈膝过。
多年雄踞一方位高权重,杜士仪深知所谓的礼仪并不仅仅是一个形式,而且代表了更深层次的意义,比如说折服,比如说震慑。此时此刻,他能够让这三个曾经在安禄山麾下排的上号的悍将跪伏在面前,便是因为大势!
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徐徐回到主位坐下,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令人传令招降你们三个的意思,应该是十几天之前的事情了。你们却拖到今天方才现身,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还是在确定,我到河北后是否能扭转乾坤?”
这话问得极其犀利,崔乾佑和田乾真还在思量怎么回答,孙孝哲却抢先开了口:“没错,我们虽说已经成了无处容身的丧家之犬,可也至少得知道,没有信错了人!而且,我们也怕元帅只是想要诓骗了我们前来投降,然后反手再把我们一刀杀了!”
“住口,好大的胆子!”阿兹勒本就看不惯孙孝哲的做派,此刻厉喝了一声后,右手就按在了刀柄上。
“杜随,退下。”
喝退了阿兹勒后,杜士仪就只见田乾真已经膝行上前一步,竟是突然重重往地上磕了几个头。
“元帅,孙孝哲虽话说得粗,但我等被人弃若敝屣地丢在洛阳,确实已经不敢随便相信人了。如今大帅已经收复了河北大部,我等不但是败军之将,更是朝廷欲杀之而后快的叛将,此时前来降附,并不敢和大帅提任何条件,纵使为一马前卒也已经知足了。可安禄山纵使于陛下,于元帅来说只是万恶不赦的乱臣贼子,却还是我三人的恩主。恳请元帅破邺郡之日,能够严惩那些无君无父杀害他的人!”
此话一出,崔乾佑登时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想到,田乾真竟然请求杜士仪帮他们为安禄山报仇!平心而论,安禄山确实对他不薄,可暴怒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确实不是明主,之前很可能因为严庄的密谋,死在安庆绪手上,可他却没有太多为其报仇的心思,毕竟,他已经自身难保了。所以,他看到杜士仪面露讥诮,顿时暗骂孙孝哲田乾真一个个都实在是不省心,连忙重重咳嗽了一声。
“元帅,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如今都只是无根浮萍,但对幽燕,对叛军之中的将卒还有几分了解,如若元帅真的愿意免我们一死,定当肝脑涂地效力于鞍前马后,报元帅不杀之恩。”
这才是降将该说的标准言辞。可是,杜士仪笑了笑之后,却好整以暇地说:“孙孝哲的顾虑不算错,田乾真的请求也是人之常情,至于你崔乾佑,这番话更是显得很聪明。若是按照你三人兵围长安,令陛下一度仓皇离京,令长安城无数军民为之死难的罪过,就是千刀万剐,只怕很多人也不能解恨,我如今饶了你们三人,你们自己也应该知晓,最大的原因只是为了让叛军不要再负隅顽抗,不要再有更多无谓死伤,所谓千金买马骨,仅此而已。”
见孙孝哲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便继续说道:“当然,你三人曾经是安禄山麾下重将,对于河北山河地理自然更加熟悉,如有需要,我也会不吝使用。就比如我此前才刚刚用了……”他突然一顿,随即扭头向阿兹勒问道,“杜随,薛嵩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元帅,薛嵩已经派人从滏阳传书,滏阳守军业已投诚,随时随地都可宣告降伏反正。”
崔乾佑也知道自己三人对于杜士仪的最大意义,确实就是刚刚所说的那个理由,心中越发七上八下。可当听到薛嵩竟是已经归降杜士仪麾下,而且已经拿下了滏阳,他的脑筋立刻飞速转动了起来。而孙孝哲更是不禁出声叫道:“薛嵩不是死在雍丘之战了吗?他竟然还活着……”
这次,不等他继续往下说,田乾真就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就当这边厢三个叛将心思各异的时候,大帐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元帅,朔方郭大帅派人复命!郭大帅说,已经抵达了洹水上游,随时可以筑起堤坝,届时引水一灌,安阳城中守军便再难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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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月 1213.第1213章 千金买马骨
,盛唐风月!
引水灌城!
水淹七军的战例,纵观历朝历代,从来都不少见,然而,这同时意味着即使赤地千里也不惜的决心。崔乾佑也好,田乾真和孙孝哲也好,全都是世居幽燕,怎么都没想到杜士仪看上去温文尔雅,竟然真的会如此狠辣。要知道,安阳城中除却两万余叛军,却还有很多无辜百姓在,真的这么灌水围城,倒未必淹死人,可城中百姓也会有无数人遭殃!
孙孝哲看杜士仪的目光已经有些不一样了,多了深深的畏惧。他是契丹人,最信服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所以,对于并没有万夫不当之勇却占据了元帅宝座的杜士仪,他心里并不十分服气,只觉得对方仅仅是运气好而已。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种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的羞辱了,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来上这一招,安庆绪必定难以支撑,除非前方兵围真定的蔡希德南下解围,否则结果将毫无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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