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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以仅有的意识支撑自己睁开眼。我首先看到的,是另一双眼睛。
澄明,圆亮,柔软,悲天悯人。
想支起身子看,身体内部传来的强烈感觉提醒我,状态不佳,请勿轻举妄动。
这双眼睛的主人却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轻轻转了个身,靠近了我的头部。
一条圣伯纳救生犬。
浑身雪白,融入皎洁山色之中,高大而英武。
瑞士雪地里的巡逻者,每年都拯救大量因为天气或迷路而陷入雪地险境的观光客。
对那些在深山大雪里奄奄一息,只能祈求奇迹的人们来说,它的形象,最接近神。
现在,神找到了我吗。
我晃晃头。
视线清楚了一点。真的是一条美丽的圣伯纳。不过,我也看得出它其实很老了。绝不是正在服役的犬只。它的毛皮干枯,筋骨衰弱,
而这一切都不妨碍它的行动力。在发现我有意识的那一瞬间,已经专业地低下头来,四肢牢牢撑住地面,努力将我拱出雪地,准备托到它已经苍老消瘦的背上去。
狐狸和狗,各种版本的传说里都不大和睦。不过我不是普通的狐狸,正如这也不是条普通的狗。它将我刨出雪堆,俯首负人,动作娴熟,神情专注,眼睛不时向我一瞥,极温和关切。我终于爬到了它背上,在雪道中慢慢走动起来。接触到它温暖的体毛,我没来由的心里一酸。这真是条老狗了,耳朵贴着它的体肤,倾听血流和内脏搏动的声音,我发现它的机能早已衰弱到极限。衰弱到仿佛每走一步,生命就从蹄爪下溜走一分。我很担心很担心,它会突然倒地,就此长眠。
我勉力抬起手,摸它的狗头。这时候我希望自己有白老爷的本事,可以将大量的精气神以特殊手法注入生物经脉,使之在瞬间强力逆循环,回到肌体的年轻状态。但那是我所看不到的境界,我的抚摸,无非是给这仁慈的狗一点安慰,或者一点歉疚——是我穷极无聊,来玩什么极限自由落体,带累你了。
它仿佛知道我心事,缓缓偏过头来,我疑心它有一点微笑,闪过重重呼吸的嘴角。
一路走,一路这样缓慢地走。
我运气不错,两千米之外,已经有人烟。但不是常驻的居民,而是雪山救护巡逻队的基地。简陋的木屋内有人,很远就在诧异地说:“哎,福福又救了人回来。”
几双手把我抬下狗儿的背,我这时候知道它名字叫福福,真好听。我在进屋的时候回头看它,安静地站在蓝天雪山之间,平和神圣,像一尊雕像。
人们给我打来了热水,好像有巡逻队的医生,检查我的筋骨,说没事,大概是受惊受寒,休息一下就好了。筋骨没事,说得不错,因为修道狐族的自我修复功能很强嘛,断断也就长出来了。但是急速下落与望空一摔的那个程度实在太狠,我体内气脉走岔,一时半会,还真动弹不得。那些人小心地对待我,铺盖盖得扎扎实实,一张热毛巾盖在我脸上,轻轻的小心的,抹去那些污尘融水。听到轻微惊诧道:“哎,这女孩是东方人吧。”
东方人?想半天才反应,我这么一摔,散了变化,把自家长随的本来人形摔回来了。不知道楼罗娜她们又怎么样了呢。
身体动不了,脑子就只能乱转。想我自小,就是铁链拴在柱子上,也要上下爬几次的,如今半身不遂,行动不便,体验真是新奇。
半天,忽然听到人声哗乱,喊道:“福福怎么了,琼斯医生出来看看。”
我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上。
屋子里的人纷纷抢出去,声声呼唤:“福福,福福,你怎么样。”
我凝神关注动静,闭眼通心,视线远界屋外雪地之中,清清楚楚看到,福福四肢已经衰弱到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伏下去,微微喘气。到这个地步,它都有一种奇异的高贵,模样不曾有半点软弱,倒仿佛是抱歉的,抱歉自己给人们带来这么大的惊扰。那双眼睛,比神祗都纯净。
可是,也满怀遗憾焦灼。铺天盖地的期待渴望,不甘心。
为什么?
它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是自然的规律演化,油尽灯枯。刚刚我在它背上已经感觉到,以正常的情况来说,它的寿数,很久以前便耗得干净。
是什么支撑它,迟迟不肯离开这个世界。
我强行催动体内能量,急速活化血脉经络,以便马上可以自由行动。如此会给以后的修行留下很大隐患,大非上策,所谓逆天行事,必受天惩,不要以为老天爷会放了你一马又一马,一旦遇到狐族的千年之期,我小命呜呼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不过,反正我也给罚得不少了,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吧。一刻过后,我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冲出去,就在门边,一个全身上下登山装束的人也一头钻进来,和我撞个满怀,不晓得是不是撞疼了,扶住墙壁,哀哀哭起来。
我拍拍他,其实是她,登山帽下有缕缕秀发,“哎,怎么了。”
她红着眼睛转过来,护目镜下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福福不行了,可怜的,可怜。”
一边又哭。
狐闹(29)
我难得那么耐心,慢慢问她,慢慢等她说出来,关于那条圣伯纳的故事。
福福。瑞士雪山深山巡逻队中,最资深的一条救援犬。初成年就开始担负独立的救援任务,它禀性通灵,性情温和纯善,是所有巡逻队员最心爱和值得信赖的伙伴。这样一条狗,什么外人都一见倾心,因此可以想见,它主人爱它的程度。
某一次出任务,遇到雪崩,福福和主人双双受伤被困,它的主人是真的那么爱它,爱到愿意把仅有的食物留给它吃,自己在饥寒交迫和失血中死去。冻成一尊冰的塑像。
福福被救出的时候,也已奄奄一息,身边有主人的尸体和分毫未动的食物。
最危险赤l的关口,才能看出有没有真心。一或于人,一或于动物,都是人间万物,有什么区别。
失去主人,它似乎也再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整日孤独地奔跑在雪地里,不愿意吃东西,也不愿意歇息下来,每天都回到主人遇难的地方,在那里静静坐着,凝望自己曾朝夕相伴的人。
一条温和的狗,不懂得用长嚎来表达自己深沉的悲痛,但在低首呜咽的声音里,绝望浓厚得像一团生铁,每个听到的人,心上都那么沉。
到这里,故事已经足够感人,但是不能解释福福在世上坚持不死的理由。
即使是修行者的世界里,无论掌握多少强身健体,颐养不老的法门,都斗不过自然循环的规律,唯一的例外,是它对某样东西的渴望和期盼实在太过强烈,才能使一具消耗到达顶峰的身体,勉强包围住那颗跳跃的灵魂。
我静静等待这陌生人的叙述。而门外,开始传来哭声。福福失去了清醒的意识,刚才给我做检查的那位医生,在帮它做心脏复苏。我心里忽然很痛。
这突如其来的一痛告诉我。福福大限到了。
一把推开那挡住我前路的人,我闪电般扑出去,胸臆间气息流转不畅,隐隐作痛,但我无瑕自顾。雪地里三四人围成一堆,中间传来啜泣,以及福福渐渐湮灭的呼吸。
我分开人群,蹲在地上。
它伏着。头颅安静地搭靠在自己的前爪上,半闭眼睑。大抵是不行了。我知道这是自然寿数之期,强求无用,但实在忍不住伸出手去,希图度入几分能量,这一刻我首次痛恨自己不如白老爷剽悍,能生死r骨,但令它多延长一刻生命也好。这延长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不知道,也不清楚福福是否也做此想,我只是听凭了心里那点本能冲动,干了一件对错不分明的事情。
立竿见影。
福福重新恢复了意识。它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大出所有人意料,乃是“腾”的一声跃起来,调转身体,大步向雪山深处奔去。
我紧紧跟上,那些吃惊的人们也随后而来,但福福的速度竟然快如奔马,数分钟间,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被甩到了遥远的后面,互相嘶喊着拿雪橇车啊,滑雪装备啊,无可奈何地消逝在我回头一望的眼帘里。
大约奔了十分钟左右,离方才的巡逻队基地小屋,大约有十数公里。这个距离不算惊人,寻常开个雪地车就可以做到,但是它选择的路线却堪称险恶,动不动就要从九十度左右的积雪悬崖上一冲而下,跌到贴地,或者连滚带爬。中间还转了几个不可思议的大弯,看起来是直接折回去了,其实拐入了另外的岔道。连我都跟得跟斗连连,骂骂咧咧地抱怨福福这家伙,得点能量就卖乖,老来要多锻炼身体,也不用选择极限运动这么离谱的项目。
它终于停住了。
在一个山d前。
精确的说,这不是山d,这是由两块从山脊上突出的巨大岩石交错而形成的一个小空间,奇怪的是,一眼看去,内部幽深隐秘,以我的眼力,竟然完全看不到底。
福福就停在山d前。凝视那黑暗,尾巴轻轻摇动。它身体不停颤抖,我猜是因为冷,也可能是因为焦灼。
我过去蹲在它身边,摸它的头,轻声问:“进去吗?”
它转过来看我。眼神中,渴望之意火花四溅,烧得我手心穿d。但它的意思也分明在说,不能进去。
天下哪里有什么地方,我不能进去的?
答案是没有。
所以我进去了。
进入黑暗y影。进入另一个世界。
我简直疑心听到了背后嘎啦一声门响,下意识回身去看,光明仍然可见,却似也不可及。忍住了走走回头路是否行得通的渴望,我一个踏步向前,空间变化的感觉非常明显,再一个踏步,陷入渐深。波动诀催动,有刻意封锁住的空间结界被强行辟开的——这个地方有高等级修行的非人存在。
连续破开第三层结界,空间波动才稳定下来。四周仍然漆黑一片,无声无息。但在目力所及,很遥远的地方,又若隐若现一丝毫光,犹如珠宝玉器。我视着那点缥缈毫光,一步步踏过去,一路安然无恙,死寂无声。直到我终于可以看清楚,那是安置在空中的一个人,青年男子,垂首,赤ll,摆成耶稣受难形。他本身并不发光,发出光芒的,是四周如果冻一般将之包裹住的——玉石。
人类对玉的兴趣,一向来很强烈。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出身好成色好,稍有来头的,就是千金之货,最上等的,则根本价值连城,很少在人间露眼。人们相信,玉可以辟邪,护身,招福,保命,医病,求财……但凡大家没有的,就靠玉来招一招,有得招当然好,万一没有,挂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狐闹(30)
这种兴趣,在非人世界某一种族眼里,是很好笑的。
那就是蓝田半人。
蓝田半人和玉的关系,就好像我们和水稻的关系。
种植,培养,收割,选种杂交,求质求量。
然后做成包子,馒头,锅贴,米线,吃掉。
如果有个外星人,把我们丢在路边的冷馒头抱在怀里,一边号啕大哭涕泪纵横,一边对着那砣馒头又亲又摸,又看又抱,我们一定先捧腹大笑,势必当人家是疯子。
当我们执著于某一样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人在冥冥中,当我们是疯子呢?
不管怎么样。蓝田半人对玉的炼化能力,随着非人世界和人类世界的日渐交融,慢慢为小范围内所知,因此针对其族类的追捕,也就从此永恒上演,或者直到一切的末日。
看到面前这包裹在玉石中的人,联想到之前那城堡中半阎罗对此次任务的说明,我当然立刻已经明白,是什么人设了结界在此栖息居住。
因此我喊了一嗓子,“猪头!”
猪头一出,谁与争锋。立刻就有回应,两个慢吞吞,特别嘶哑,特别迟钝,好像很久不说话那样的声音,在窃窃讨论道:“哎,谁叫猪头啊。”
我c着腰,发出丹田之气,鬼叫鬼叫:“是我,是我,狐族的,远来是客,怎么茶水都没一杯?”
狐族在非人世界的名声,不是盖的。很有泱泱风范,其他不说,就打架来看,人家都晓得我们不会暗中偷袭,一水是光明正大单挑或横扫。尤其小白这几年很是厉害,但凡和他单挑过的,回去后都半身不遂,因此对手越来越少,我看他手痒到没法忍的时候,不晓得会不会干脆去扁他老头。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蓝田半人就不好意思继续装神秘了。
四周一下亮起来,哎,这种用灯光来渲染气氛的把戏不要玩啦,是个地方就来这一套,一开一关也很费电耶。
人家就解释,“不是啦,最近大雪封山,收成不太好,我们省点明珠用。”
一边说就一边走出来。从d的深处。
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应该是男的。慈眉善目,大和尚似的。身上没穿什么,好在体格不错,l奔一下我也意见不大,通体皮肤发出石头或者积年冰雪那样白亮的反光。看上去硬而通透,水色很好,要是敲敲看,说不定声音还蛮聚拢的,是一身好玉石啊……
我这样盯着人家全l体看,人家不乐意了。
“你看我干嘛,你不是要喝茶吗,给你了。”
看看,真的他伸出一只手,托了杯茶,这什么茶啊,好像胶质似的,温吞晃动,不透明的玛瑙色。他点点头,“就是玛瑙呀,y体的,很好喝,带点酸,加了柠檬的。”
我吓一跳,赶紧放一边,我消化不好,喝这个,一会胆结石就不好了。
打量四周,空空一个雪d,除了正上方吊着那个人体玉石包以外,什么都没有,不对,还有好几颗规模特别庞大的夜明珠悬在四角,真是太大了,我刚才还以为就是普通石头。
原来这就是它们的照明用具,奢侈,奢侈啊。
蓝田兄弟不以为然,“有什么好奢侈的,大的不好吃,口感太粗了,只能拿来照明嘛。”
我嗯嗯两声,心想一会我找你借两灯泡,拒绝我可不行啊。一边就问:“这人是怎么回事?”
蓝田兄弟随我的眼光回头看了看,脸上随即出现一种类似于不好意思的神色:“这个这个。”
这一族类的成员,普遍都不爱讲话,所以故事讲述才能绝对不算好,就算眼前这位已经是新闻发言人口才级别,讲起一篇长话来也是结结巴巴,几乎没把我听得愁死。
他说,这是一个死了的巡山队员。
我点点头。干嘛吊这里。
他想了半天,不知道想什么,表情活像外文水准在四级以下的朋友,遇到一个讲印度英语的远客。半晌,告诉我,“把他包住的玉石,有起死回生的作用。”
咿,真的吗?你们的农业科技水平越来越进步了啊,这效果直追魏晋南北朝的五石散啊。送我几包行不行,内服还是外敷?
蓝田兄叹口气,“说来听听而已,你别当真,其实是不行的。最多可以保住他身体不腐烂,容貌不变。他是在雪中冻饿之余,失血过多而死的,”摇摇头,很惆怅的样子,“就算请来神演,也没有办法救。”
神演是非人中的医疗圣手,能治一切外伤,只要是外因所致,无论死到什么样的程度,都可以一个单方搞定。但是饿死的,器官功能耗尽而衰竭……这个真没法救啊。
既然都知道不行了,这个实验就应该下马嘛,干嘛吊着人家在这里,入土为安多好。
蓝田兄看我一眼,“你从外面来的。”
我点点头,他又叹气,“你看到外面有一只好大的白狗没有?”
我狂点头,我不但看到有一只狗,而且我是跟着这只狗的。
“这吊着的人,是那狗的主人吧。”
狐闹(31)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这真的是福福的主人。
若干年前,福福和它的主人一道,无意中救过一个蓝田半人族的年幼成员。主人过世后,它也不想活了,跑来这山d附近自杀,一只狗自杀啊,上帝造狗之初,这道脑筋肯定是手抖才给的。自杀到一半,被蓝田半人发现了,为了安慰这只伤心的狗,它们把那巡山队员的身体弄进山d,拿玉石包着,保持容颜不变,顺便撒了一个大谎,说经过漫长的时间之后,人家会起死回生。
我听出一脑门汗,“你们怎么沟通的。”
蓝田兄耸耸肩,“人话不好学,其他语言都容易上手,跟那狗跟几天就行了。”
没想到它们一族还是兽语巨匠。失敬失敬。既然明知是谎,撒来干嘛,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让人家死了一颗狗心呢。
他继续叹气,这一时半会,叹罢了下半辈子的气,“那是一只老狗了,按道理说,老早就该翘了。结果它为了看到主人复活,硬挺着不愿意死。”沉默了一下,蓝田兄弟折了折手指,“挺了好几年了。”
他一边说,我一边嘴张大……直到实在给震撼住了,说不出话来。
流浪过人间那么多时日,一直到适才高空下坠的瞬间,我其实一直想问,生命的存在,是为了什么?倘若是为了自己,我宁愿生命不存在。
或者是为了证明上帝的伟大。
创造出如此浓稠坚硬的寂寞,的确很需要灵感。
对于不同的人,大概有不同的答案。
对福福来说,这答案是什么?
我到这里,忽然就知道了。
当它没有失去什么,还是一只快乐狗的时候,它生命的存在,是为了许多其他人生命的存在。那些陷于绝境,需要它救援的倒霉蛋们。
当它感觉自己一无所有,甚至也不再有能力继续之前的使命,它的存在,是为了那一个人的存在。
想必,那颗已经虚弱到接近懵懂的狗脑子里,心心念念的,是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声音。
风尘如有信,报与那人知。
要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呢。
纵然是这样痴心抵死的挂念,敌不过生老病死的法轮。
这永远希望,而希望永远不来的支撑,到底是甜是苦。甜到过什么程度,能苦到去什么来头?
我一声叹息。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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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说 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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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那人已经不在了呢。
纵然是这样痴心抵死的挂念,敌不过生老病死的法轮。
这永远希望,而希望永远不来的支撑,到底是甜是苦。甜到过什么程度,能苦到去什么来头?
我一声叹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倒在地。
蓝田兄兀自天真看我。
不知道对他该哭该笑。
就让福福若干年前自杀也好。
既然终究是空,不如一了百了。
现在它在d外,一口气不肯将息,而我在d内,丧气到不能出去。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一跃而起抓住蓝田兄,“都是你们害的,现在怎么办,那只狗明明要死了,被你们骗到不肯死,这样搞下去,怎么办。”我口不择言,“难道要搞只香r锅出来人工为它超度?”
提到人工两个字,蓝田兄的智商有点复苏的迹象,猛一拍我,“你是狐族的?”
我一点头。提到家族荣誉,赶紧把抓人的pose摆好看一点。
他很责怪地看我,“你脑子有问题啊,身为狐族,不是可以变化吗?”
指指身后吊起来的玉石“耶稣”,“你变成他去安慰一下那只狗好了。”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分析起来就不大行得通,“我是能变化,可是没有办法随便变啊,总要有个样板才对。”
跑过去看看那块冻r,“冻太结实了,看不大清楚,这造型不好模仿啊。”
更何况,“福福能撑那么久,已经是上违天意,我看是因为它生平一无恶迹,从来都在救人施恩,所以老天爷网开一面,等它自行释意归天。”
结论就很沮丧,“到这个份上,也有一半成精了,顶风五十里一闻就闻到不是正主,我变来有个p用。”
这回连蓝田兄也要坐下来,在地上面面相觑。它唉声叹气半天,小声问我,“那狗,到底还能顶多久?”
我看看d外那个方向,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仿佛还是有一双殷切到可以生火的纯净眼睛望进来,不由打了个寒噤,赶紧收收自己衣服领子,摇摇头,“难说,要是它主人真的复活,远远看一眼说不定就断气。那狗死顶太久了,精气神俱竭。”
啪的一声。
一样东西随着我话语落幕,砸在我脚上。
诧异地去看,一片极薄的白色水晶屏幕。纯净透明,倘若不是压在我脚脖子上,我都要犯一下子晕才看得到。透过水晶,蓝田兄的面貌,活像放在了一个十倍放大镜下,啧啧,眉眼倒还周正,就是那只傻不愣登的光头,真他娘的接近一只灯泡啊。我说,灯泡,就算你恼羞成怒,也要知道拿水晶是砸我不死的啦,要不,换砣钻石试试?
狐闹(32)
他横我一眼,耶,在水晶里看起来,那眼风都特别大力啊。慢慢吞吞说道:“谁要砸你,告诉你,既然那只狗也到极限了,我们就赌一把,要是能完成它的心愿,上天言好事,我们也松口气,要是没有,也只有算它倒霉了。”
话说得中肯,我也很同意,谁知道呢,也许福福上辈子是个人呢,欠它主人好多钱呢,要不然,狗见多了,怎么就痴心到这个份上,带坏样,挑战阎王权威,该遭天谴啊。
关键是,怎么赌呢。
我一早也该料到,以蓝田半人那种只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玉喝风,帝力于我何有哉的小农意识,大腿一拍拍出来的点子,去地最多三尺三,不过,也估摸不到有这么简单。
他说,一会我们分工,我出去把那狗引出两公里左右,让它看不到d口前一会要搞的名堂,而他们,就负责舞台搭建和施工,大功告成以后,第一时间给我一个暗号,我就赶紧把福福领回来,他们有一个特别的办法,可以让福福见到他主人最后一面,行还是不行,就看这一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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