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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一念及此,他哪里还有心情去思考御书房中的那场谈话,整颗心都已经回到了范府,催促着下属鞭打着拉车的骏马。只是这几ri里死了太多人,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成为一位父亲,范闲只有淡淡满足,却没有太多的狂喜,婉儿此时在府中心伤生母之亡,回府后还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马车没有停在范府正门,而是从侧巷直接穿了进去,在后花园专门留的那间角门处停下。不待马车停稳,范闲已经从车上跳了下来,笑着看了一眼门口喜迎自己的藤大家媳妇儿,便往自己的宅子里行去,只是略走了几步,这笑容便敛了。
不是他刻意做作,实在是今时今ri血雨腥风尽别离的京都,一位新生命的到来,着实冲不去那多死亡带来的血腥味道。
行过花厅到了东厢房,并不意外地发现灯还微微亮着,父亲与柳氏二人正在房中候着自己,微暗的灯光照耀在范尚书的脸上,照出了他的皱纹,与皱纹里的喜意。范尚书此时正看着柳氏怀中一位婴儿,虽勉强保持着庄肃老爷的模样,但是却掩不住眸子里的快慰之意。
范闲入得门来,先对父亲及柳氏行过礼,却没有往柳氏怀中的婴儿看一眼,便直接将目光投往了床边,看到婉儿正坐在床边,牵着思思的手在轻声说些什么。
婉儿的双眼红肿,有若粉桃,看上去煞是可怜,脸蛋儿也瘦了不少,憔悴不堪,却是强做笑意,与躺在床上的思思说着小闲话儿。范闲微微一怔后,便走了过去,也不在意两位长辈在房中,直接坐到了婉儿的身边,满脸微笑看着倚枕而靠的思思,看着这当年的大丫头,说道:“都当妈的人了,怎么这么夜了还不睡?”
思思临产这个月里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有监察院护着,被陈老破子带着在京都四野里旅游,未曾让她受过风寒,运动却比一般产妇要来的多,所以看上去jing神也比一般产妇要来的好些。加之这丫头自幼随范闲长大,也被生生薰陶出了几分洒脱之意,心xing宽广,并未因怀中胎儿出生而憔悴,脸上反平添了几抹丰腴,愈发地像个可人儿少妇了。
“少爷,白天也睡,哪里睡得着。”思思还习惯称他为少爷,眉眼间尽是喜悦与初为人母的得意,只是话语里强自抑制着,她虽然xing情疏朗,却不是个没心没肺的蠢物,知道京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少nainai心里哀痛,怎也不愿意在这当口儿表现的太过分。
只是看着少爷入屋后看也不看柳氏怀中的婴儿一眼,便来到床边,思思的心底也开始琢磨起来,难不成生了个女儿,让少爷不欢喜?眼眸里便黯淡了三分。
纵使范闲有颗七窍玲珑心,但对于家宅后院里女子们的小心思却依然揣摩的不太清楚,看着这丫头神情,以为她是生产时无人陪伴而伤心,笑了笑便准备开口宽慰几句。
他不明白,但林婉儿不会不明白,柳氏也不会不明白。看着柳氏抱着孩子往床这边走来,婉儿微微一笑,对范闲使了个眼se,轻声说道:“快看看小丫头去。”
范闲一怔,回首便看着柳氏带着微微责备的神情看着自己,才明白问题出现在哪里,自苦一笑,从柳氏怀中接过婴儿,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定睛看去,发现襁褓之中的婴儿……这小女婴长的着实不好看,不说及不上自己的容貌,便是比思思的大眼多情也差了许多,看着看着,他便不禁笑了起来,觉得自己着实有些糊涂——刚初生不久的婴儿自然谈不上好看,只要健康便好。
柳氏这三位妇人见他毛手毛脚地接过婴儿,倒是唬了一跳,没有反应过来,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不会抱nai孩子,柳氏更准备伸手去抢回来,却没料到范闲左肘微屈,以臂支颈,右手轻拍,倒抱的是有模有样。
看着这幕,众人松了口气,包括范尚书在内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范闲,郁然已久的婉儿也忍不住偷偷笑了笑。范闲此时只顾着看着的女儿,哪里能管旁人的眼光,也没有想到在这个世上,愿意抱孩子的男人,尤其是像他们这等大户人家,可算是少之又少,而且像他如此熟悉,浑似个老嬷嬷一般,则更是令众人瞠目。
范闲抱着孩子,对思思温和说道:“最近时局不稳,也是苦了你了……不过你是知道我的,进屋不看孩子,倒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在我眼中,小孩子总是不及大人重要,你能平安才是最关键的。”
得了柳氏与婉儿的暗中责备,范闲自然清楚思思先前的黯然因何而生,微笑解释了两句,也不为以意,却没想着这番话落在婉儿与思思的心里,各有不同感受。
思思心里一阵甜蜜,旋即想着小时候,少爷也是一个劲儿地嘀咕,生孩子最苦母亲,生男生女都一样之类的胡话。她心中虽甜蜜,却是不敢在婉儿面前表现的太过分,因为她知道少nainai向来对自己极为宽仁,而且这两年里一心想要个孩子,却一直……这般一想,思思倒把范闲后面的两句话听漏了过去,小意看了一眼兀自低头温和笑着的少nainai,不知怎的心中一恸,倒替少nainai心酸了起来。
这边厢女子们的心思复杂,范闲倒是抱着女儿细细看着,越看越细,越看越欢喜,先前入屋的时候,只顾着思思的身体与婉儿的情绪,浑没有把这个女儿当回事,直到此时抱着,隔着布感受着这具小小身体的柔软粉嫩,看着女儿额头上的皱纹,看着女儿时不时的抿抿嘴,心尖越来越柔软起来。
男人与女人的最大区别便在此处,女子怀胎十月才辛苦诞下孩子,早已培养了十个月的感情,加之付于其间的辛苦心血疼痛,自然而然天生对孩子有份浓浓说不出的温情。而男人的感情则需要看着,抱着,体会着,才会愈来愈浓。
尤其是像范闲这等天下第一等忙人,思思怀孕的时候基本上都不在身边,对这孩子自然没有太强的感觉。只是抱着抱着,这感觉便来了,范闲抱的越发小心翼翼,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小丫头,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将来定会很漂亮,将来定会很泼辣,将来……这双紧紧闭着的小眼睛,也会越长越大,越长越美。
心尖在柔软之后,渐渐酸甜起来,不知为何,范闲感觉鼻子有些发堵,只是这种情绪太过复杂,便是他自己也不知该用何等言语来形容,他只知道一点,自己这多灾多难、却又极富运气的两次生命,终于在这个世界里得到了延续。
在这一刻,他在心里想着,即便自己现在当场死了,但总在这个世上留下来了一些什么。和在京都府尹孙家看着那一排排书不一样,这种感觉更为强烈,更为鲜活,更令人感动莫名。
抱了一阵之后,一旁看着的婉儿在柳氏的指导与范闲的示范下,把孩子接了过去,心疼地抱着怀里。
依这个世上的规矩而言,这也算是她的孩子,这种心疼倒是实实在在的。范闲微笑看着妻子眼中的怜惜与丝丝好奇,这才想到妻子年岁算不得大,在自己的呵护下,其实与少女没有太大区别。不过看着婉儿抱着孩子,似乎稍稍去了些心中的悲痛,他心里也好受多了。
此时夜已经深了,大家都有些疲倦,只是范府第三代的第一个生命,让众人都有些兴奋,便是范尚书也毫不避嫌的呆在这房中,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不肯去休息。
最后还是柳氏说笑了两句,让一直候在外厢的老嬷嬷与nai妈进来,将孩子抱着站在一旁,便催诸人早些歇息。
范尚书离去之时,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准备唤范闲去书房问一问今ri宫中的情况,陛下的情绪,旋即想到这孩子这些天已然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有件喜事,何必去打扰,便没有开口。
反而是在两位长辈离开之时,范闲高兴开口问道:“父亲,我在江南的时节,请您取名,还不知道给这丫头取的什么名儿。”
他问的高兴,但范尚书看了一眼柳氏,目光有些复杂,旋即平和说道:“女儿家,取名字不着急,先取个小名唤着便是。”
“范小花。”范闲笑着说道:“小名倒是早想好了。”
此话一出,林婉儿和思思都有些不满意,心想自己这等人家,怎么取了这么俗个名字,但思思当着众人不敢开口,婉儿却是注意到家翁的神情,心里一怔,也没有说什么。
范闲与婉儿对视一眼,才想起来了一件事情,脸se便有些不大好看。待范尚书和柳氏出去后,他才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看着一旁老嬷嬷怀中的女儿,说道:“难不成这小丫头的名字也要等宫里赐下来?”
思思一听,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说法?旋即想到少爷的另一个身份,便赶紧抿着嘴,不敢发表任何意见。
林婉儿望着他轻声说道:“听老爷说过,当年你的字……也是宫里取的。我看不止名字,最迟后ri,陛下便会让你抱孩子进宫,赐名是一椿事,宫里只怕还要派一批老嬷嬷和ru娘来让你挑。”
范闲眉尖微挑,冷笑说道:“宫里那群老杂货……来便来罢,单养着便是。”
如今他说话自然有这个底气,连太后都敢扇耳光的人,更何况是那些老鱼眼珠子。只是这话一出,在东厢房里抱着女婴的自家嬷嬷便害怕了起来,她身后的nai妈更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范闲看了她们一眼,平缓说道:“平ri里把小姐照看好,总是要辛苦你们的,但nai妈就不用了,明ri少nainai会去和夫人说。”
林婉儿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相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nai妈赶出去?只见范闲坐回床边,笑着问思思:“有nai没有?”
思思微羞,点了点头。范闲笑了笑,说道:“那就结了,孩子总得自己养着,要nai妈nai孩子那算什么事儿。”
范闲心想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母ru喂养的重要xing,那世上牛初ru得卖多少钱?医生说过,母亲亲自喂ru对婴儿的心理影响……他知道这些事说将出来,这世上也没有人能听懂,便也不与二位女子商量,便极独断地定了。
一旁的nai妈低着头不敢说什么,暗诽nai妈怎么了?你老范家能发迹,还不是因为澹州的老祖宗nai了皇家几个孩子。自家的老嬷嬷却是听出了些别的味道,瞠目结舌地看着少爷,心想难道少爷准备让姨nainai亲自抚养小姐?这可坏了大规矩,明ri总要和老爷太太去说道说道。
范闲不知道这老婆子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怎么在意,辛苦在这世上打熬了二十年,若连自己的女儿怎么养都要旁人说三道四,他算是白活了这一遭。
又坐在思思旁说了几句,发现这丫头困意上来了,强睁着眼说话,有些不忍,范闲笑着说道:“赶紧睡吧,往年在澹州的时候,你就比我还懒。”
看着思思yu言又止的模样,范闲笑道:“来京都几年,真把你过糊涂了,小时候就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虽不是国策,但也是家规。”
…………待回到主卧,早有揉着睡眼的粗使丫头打来了热水,准备服侍二位主子就寢,范闲挥挥手将她们赶了出去,将婉儿扶在床边坐好,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知道大府里的规矩,姨娘生的孩子,都得跟着大房过活。”
林婉儿眼圈里有泪水转了两下,却是没有流下来,这几天里她不知受了多大的打击,心中有多少的悲伤,却是无处倾吐,今ri思思回家,虽说心中记着那女婴是范闲的骨肉,她的心中也高兴,对思思还隐隐有些感激之情,但心中终究是情绪复杂无比。
尤其是范闲又隐隐透着不让自己参手的意思,几番情绪交杂,让婉儿止不住地悲伤起来,她出身高贵,身世离奇,xing如冰雪,憨喜之中夹着一直隐而未发的聪慧,但终究是个女子,但凡女子,总有女子的细腻心思。
范闲静静地望着她,知道长公主的死、二皇子的死,皇家的血腥,让妻子已经难堪重负,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道:“想歪了不是?我只是不想让那些nai妈子污了咱们的孩子……这孩子总是咱们的,但思思毕竟是她亲生母亲,总不能就这么抱了过来。”
林婉儿叹了一口气,望着膝前相公的脸,轻声说道:“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如此小意,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她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不过说来有时候确实有些吃味,像你和思思有时候说的话,我都听不大懂,什么国策家规来着。”
范闲无奈一笑,思思毕竟是随自己一道长大的人,就如同用书信教育长大的妹妹那般,自然有些属于那一世的共享,他握着妻子的双手,轻声说道:“以后啊……我有什么事儿都和你说,只有咱们知道,别人想知道啊……嘿,还偏不告诉他。”
他顿了顿后,握紧了妻子的双手,笑着说:“什么马车花轿,汽车和大炮,我都告诉你。”
林婉儿听的一头雾水,心想马车花轿倒是知道的,汽车大炮又是什么东西?却也知道他是在小意哄自己,便强行掩了脸上的悲se,微低着头说道:“我倒是……想要个孩子,看哥哥们如今的下场,我也不知ri后会如何,有个孩子,便多个寄盼。”
这话说的淡然,却让范闲的心里酸楚起来,尤其是看着婉儿此时微瘦的脸颊,比两年前不知清减了多少,与那厢的思思一比,倒显得她才刚刚生产亏了身体一般,更添怜惜。他知道妻子的想法,而且关于那药的研制应该也差不多了,心中有八分信心,带着调笑之意说道:“孩子当然是要生的,咱们给小花儿再生个弟弟,这家里可就热闹了。”
婉儿只当他是在哄自己,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范闲却是贼眼兮兮地看着他,说道:“不过生孩子,好像有许多步骤要做,说起来,咱们已经大半年没亲热过了。”
林婉儿笑着啐了他一口,旋即想到相公是刻意在逗乐自己,想到他的好处与细心,反而更添了几分忧伤。范闲只是在开玩笑,宫里死了那么多人,夫妇二人哪有心情做这事,他站起身来,将那盆略放温了些水端了过来,放在床前,直接将婉儿的鞋袜脱了下来,倒是唬了她一跳。
“给你洗洗脚,这些天宫里宫外奔着,定是吃了不少苦。”范闲低着头,将妻子的一双赤足放入盆中,撩起热水,轻轻地揉着。
林婉儿看着他的头发,感受着脚上传来的丝丝暖意,鼻头一酸,无声地哭了起来。范闲低着头,没有抬头也知道她在哭,他知道妻子的悲苦,却是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安慰对方,只有沉默地替她洗着脚,心中也是不自禁地多了无数酸楚。
水声渐息,劳累了无数天,jing神疲惫无比的范闲,双手握着林婉儿的赤足,靠在她的膝盖上,就这样沉沉地进入了梦乡,睡的安稳无比,就像一个孩子。林婉儿怜惜地轻轻抚摩着他的脸,眼角泪痕渐干,轻声说道:“有你就不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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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入楼出楼渐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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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为人父,又在妻子的膝盖上寻着不见许久的温柔,范闲这一觉睡的极为安稳,直到ri上三竿才醒来,醒来的刹那,唇角竟还带着惬意的微笑。
睁开双眼,发现婉儿已经不在身边,估摸着应该是去看女儿了,他不禁摸了摸脑袋,笑了笑,心想如今自己也是做爹的人,做起事情,思考问题,总要更妥贴稳当才好,这般想着,倒将连ri里京都的死亡纷争抛到了脑后,yin郁已久的心情,难得地开朗了几分。
只是天光大亮,催促着他回到险恶的人世间,范闲叹了口气,在丫环的服侍下随意洗漱一番,穿上官服便进了花厅,也不肯正经吃饭,端着一碗燕窝粥便进了东厢房,看着自己犹在沉睡中的女儿,一面吃一面和婉儿思思说了几句笑话,再去给父亲柳氏请安后,便出府往皇宫而去。
京都的街道还是一片肃杀气氛,只是陛下无恙归京,京都百姓们的心绪安定许多,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范闲隔着马窗看着这幕,心里微感安稳。
行过宫门,走过长廊,来到御书房,不出意料,看见了勤勉的皇帝陛下正披着一件单衣在看奏章,范闲微微一怔,行礼后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候在一旁,用余光偷看着皇帝老子的表情。
一看之下,却是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皇帝陛下的唇角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自然透露出一份快慰之意,全不似昨ri天家父子相残后的寂寞模样。范闲心中有些糊涂,暗想自己是刚生了个宝贝女儿,才有些高兴,皇帝老子的高兴又是从何而来?
一念及此,对于昨夜奉召入宫的陈院长,范闲更感佩服,大概也只有那位老跛子才能把陛下哄的如此开心,竟似是忘了接连发生的惨剧。
皇帝将奏章放下,抬起头来,看着范闲温和说道:“今儿又没朝会,怎么这么早便进宫来了?”
京都初定,六部官员关的关逃的逃,伤的伤死的死,一应还处于军力管制之中,以禁军为主,京都府为铺,维持着京都的大致秩序,自然还没有办法按旧例召开大朝会。但范闲心里有些奇怪,暗想如今局势这般紧张,宫里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处理,即便皇帝老子想马上剥了自己的监国职司,但身为近臣,总要入宫分忧才是,难道自己还敢在府上关门过小ri子?
他小意应道:“叛军将伏,只是各处还有些不稳妥,臣仔细想着,只怕陛下会有交代,便急着入宫来了。”
皇帝笑了笑,说道:“刚生了个丫头,也不说多在府里呆会儿,难不成还真是个忙碌命?”
范闲笑了起来,知道必然是陈萍萍昨夜与陛下说的,说道:“下了值,再回府多抱抱便是。”
“你又不是门下中书的大臣,朕何时给你排过值?”皇帝瞪了他一眼,说道:“生了孩子还这般漫不经心,哪里有做父亲的样子。”
范闲一愣,这才听明白皇帝陛下的意思,看来是准备让自己回家抱nai孩子去,这本是他心中所盼,但听着皇帝的那句严厉批驳,心中却是有些郁郁,暗诽道,论起当爹这种事情,自己虽是头一遭,但想必定比皇帝强的多,也不看看承乾和老二什么下场……想到那兄弟二人,旋即想到承乾此时在东宫里等着死亡,自己却刚刚生了个女儿,脸上的表情便开始怪异起来,嘴唇微动,不知如何应皇帝的那句话。
不知道皇帝是不是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蹊跷,脸se也微微变了下,却没有交代关于谋叛一事的后续处理,淡淡说道:“今儿宫里不用你候着,你先回去,第一ri当爹,总得用些心……”略顿了顿,皇帝忽然侧着头,想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缓声说道:“明ri让晨丫头抱孩子进宫来给朕瞧瞧。”
范闲赶紧谢恩,也瞧出这位心情又变得差了起来,得了旨意,赶紧退出了御书房。一出御书房,便被姚太监拦着了,大概也是得了范府有喜的消息,连声恭敬地贺喜,范闲本没时间与这公公多聊,递了个红包过去,却忽然想到一椿事,便压低声音,问了问宫中那些被抓的太监宫女,还有内廷的高手侍卫们,究竟该如何处理。
虽说真正的秋后算帐,应当是局势大定后的事情,但是宫中的处置向来要比宫外快很多,即便还没有动手,皇帝陛下也该拟了章程,范闲心里有些担心,趁着这机会,便询问陛下身边的亲近太监。
心中担心,他的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虑,尽可能问地云淡风轻,只装作是监国权臣应有的关心。姚太监知道这位年轻大人的身份,更知道对方今后的权势,自然不会多心,拣重要的几椿处置说了。
范闲本来还想问问东宫的情况,但仔细一想,却闭了嘴。
与姚太监告别之后,他有些发怔,一时间竟回不过神来。令他震惊的是,皇帝陛下对于这些太监宫女侍卫的发落竟是如此宽仁,全不似自己猜想的模样,莫说洪竹这个表面上什么事儿都没做的太监头子,便是含光殿里的嬷嬷,东宫里新晋的太监,广信宫里的宫女,也基本上没有杀几个,大部分人都保住了xing命,只是准备要赶一批人出宫。
范闲摇着头往宫外走着,心想今天太阳莫非是从西边出来的?陛下怎么忽然变成如此温柔的人物?忽然间他心头一动,联想昨夜皇帝的幽暗面容,再联想陛下先前和自己的温柔对话,不由猜测,莫非这位受了大刺激后,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开始为自己和李家江山的后代积福?
事实其实与他的猜测相差不远,皇帝并非滥杀之人,更不是好杀之人,只是xing情坚毅刻厉,不忌杀人罢了。像宫中那些下人,只是听从太后之令,与谋反牵扯不深,而且皇帝又不在乎斩草要除根……加之太子与二皇子用死亡做出的抗争态度,让皇帝的心态,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第二ri范闲便和林婉儿抱着那小丫头入了宫,皇帝第一次在二人面前表现出一位长辈应有的仁慈模样,抱着那名女婴细细看了许久,心情极佳。只是当皇帝用手指细细抚摩女婴眼眉时,范闲真有些心惊胆颤,在含光殿里,他可是知道皇帝老子的手指头厉害到了什么程度。
但皇帝似乎极喜欢这丫头,尤其喜欢这丫头的眉眼。范闲看着这幕,心里直犯嘀咕,猜测陛下莫不是又开始想起当年的某些痕迹了吧?
正想着,皇帝却让他抱着孩子去各宫里给那些娘娘们看看,而把婉儿留了下来。范闲微微一怔,没有说什么,遵旨而去。如今宫中没有个女主人,打发孩子的赏赐自然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便留到了ri后处理。只是宁才人抱孩子的时候,说要宫中派嬷嬷和ru娘,却被范闲坚决地拒绝,倒让宁才人和一旁的宜贵嫔有些纳闷。
这本是件喜事,但宫中最近死人太多,怎么也喜不起来,宁才人再大声音的笑容,都无法冲淡宫里的诡异味道,宜贵嫔也只是温和的笑着,倒是三皇子李承平身上伤还未好,却强行挣着要抱,还一口一个妹妹唤着。
范闲唇角微翘,心想这小子果然早熟的可怕,只是这辈份似乎错的有些离谱,不知怎的,却想到了远在北齐的妹妹与思辙,大东山一事牵涉三国,苦荷必然毙命,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在那边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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