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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顿时他的眼距与眉象顿时变了,又在颌下加了个不起眼的小痣,翩翩佳公子顿时变成了不怎么起眼的路人。
马车停在了西城荷池坊的外面,而范闲的人却早已下了马车,汇入了西城复杂的人群之中。
京都西城的面积并不大,相较其它诸城而言,不够富庶,不够清静,不够贵气,尤其是荷池坊这一带是一整片贫民区,此地居住的人们一天到晚考虑的首要是活下去的问题。家里库房里有粮食,人们才会考虑礼节道德之类的东西,所以坊中的人们并不因为荷池坊的名字,就会多几分浊世而立地气节,反而是龙蛇混杂,什么不能见光的买卖都有。
路人范闲用衣后的雨帽遮着天下的小雪花。满脸阴沉地踩在街巷中的泥巴往荷池坊深处走着,他这表情在荷池坊中并不显得多么引人注目,街旁的百姓和商铺里的掌柜们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坊中这种满脸阴沉,像死了爹一样的人物太多了,因为这里道上地兄弟们太多了,不是每天去收帐都能收回来的,不是每次京都府逮兄弟他们都能跑掉了,道上兄弟们仗义凶狠。道上兄弟们的情绪也很暴燥,所以低沉下来也很正常。
穿过一条伸出破烂雨檐的窄巷,范闲又陷入了那些站街妓女的包围之中,好在此时天色尚早,敬业的妓女们虽然出来站着,但脸上劣质的脂粉和不停地呵欠说明了她们战斗力的低下,范闲才得以轻身而出,钻进一个背街地小木楼。寻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木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范闲甫一进门,便忍不住揉了揉鼻子,但他没有掀开头上的帽子,直接坐到了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物,递给了床上那个警惕地瘫子。
瘫子手还能动,满脸紧张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接过信物后仔细看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道:“既然是自己人,怎么这么冒失就上来了?”
范闲没有时间和他扯这些,直接说道:“最近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出来?”
那个瘫子的脸色变了变,不知道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到底是帮里什么人,居然会如此直接地问出来,但对方既然知道了这要脑袋的事情,肯定是帮主地亲信之类了。
他在那床满是臭气的被子里摸了半天,摸出了无数盒子。范闲一个一个掀开仔细看着。脸上依旧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表情,看得出来相当不满意。
瘫子看着他的脸色,摇了摇头,在自己颈下的瓷枕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半块玉玦递了过去。
范闲接过玉玦细细端详一番,这玉的质色上佳,温莹一片,实在是个好物件儿。而且上面雕的云纹制式明显是皇家用器。他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种好东西,越多越好。”
那名瘫子得意地笑了笑。范闲心里也笑了笑。他当然清楚面前这瘫子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可怜。
京都乃天下风流财富汇积之地,尤其是皇宫,从古至今,天下万民供养皇帝以及诸位贵人,而服侍皇帝与贵人们的太监宫女们又会偷偷摸摸将这些东西偷将出来,反哺天下子民中黑暗地那些成员。
皇宫如此,各大府中也是如此,而且太多见不得光的银钱珠宝需要洗清,换成各州郡里的田契,而做这种事情的,自然只能是底层的那些专业人士。
黑道就是这种专业人士,所以全天下真正有些实力的帮派,都会在京都留个小分号。这些江湖人士不敢与朝廷做对,但做做朝廷的下水道,挣些零碎银子花花却不会客气。
说来也很奇妙,正因为这些江湖人异常安份,所以京都至今也没有什么叫的响地道上名号。而河洛帮,是这些负责接手皇宫赃物地帮派中很不起眼的一个。范闲在杭州时与夏栖飞多有交谈,对于这些暗中地势力有所了解,才知道,原来河洛帮竟然在宫中有一条固定的通道,不由有些肃然起敬,也才会有今天的荷池坊一行。
这位瘫子,就是专门负责河洛帮在京都销赃第一环节的事宜,这些人做的是满门抄斩的事情,自然十分小心,一环一环并不相连,接货的人时常变化,这才给了范闲一个可趁之机。
至于那块信物,自然是监察院很多年前就备好的。
那瘫子看着他满意的笑容,得意说道:“据说这是先帝爷赐给太后娘家的一块儿,只不过后来出事儿了,不知怎的,现在又回到了东宫里,这可花了不少的气力。”
范闲心头一动,笑道:“贵人们哪里在意这些小东西,随意搁在库房里,不过个几十年也不想不起来用用。”
瘫子感叹说道:“是啊,这块玉的价钱如果放到江南去卖,转手再去江北买地,只怕可以买上千亩。”
范闲不想陪着他感慨了。说道:“第一次交结,不懂规矩。”
他说的很直接,反而那名瘫子没有起什么疑心,从被子里取出一本帐薄,指着上面写的甲等酒的空格处,说道:“在这儿。”
范闲笑道:“你这瘫子,被子里倒是能藏东西。”
瘫子咕哝了几句,似乎是在回忆过往。自己跟着帮主打杀四方,被人一锤打瘫,帮主可怜他,才让他到京都来主持这些事情。
范闲并不了解太多河洛帮的故事,自然不敢搭腔,在上面用改变过地字迹签好后,从怀中递过一张银票过去,说道:“头期是三成吧。你可别多收我的。”
瘫子看着那一千两的银票点点头:“差不多,虽然这玉肯定不只这个价,但毕竟是犯忌讳的东西,也只能折着卖。”
办完了这一切,范闲将玉玦仔细地收好。不再多说什么,走出了这个阴暗的房间。
行走在荷池坊污泥一片的街道上,天上依然阴沉着,而范闲被那件事情折腾的阴郁已久的心情却放松了起来。他已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应该如何操持,虽然这个计划确实有些繁复周回地令人厌烦,但范闲也没有办法,为了保障洪竹的安全,为了让自己一直隐在幕后,总是需要这么百转千折地去接近真相,去揭发真相。
如今计谋在胸,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总比前些天面对着一盆红烧肘子,却找不到下嘴的地方要好太多。
一应流程都想清楚了,剩下的只是需要洪竹去操办,当然,还需要陛下真的如范闲预料的那般敏感多疑并且充满了想像力与智慧。
正如长公主与范闲一直以为的那样,庆国皇帝确实是个敏感多疑的人,而长久站在政治顶端地人物,对于一切阴谋总是会往最坏的地方去想像。去发挥自己的智慧。所以范闲越想越放松。越觉得皇帝老子这次要被自己好好地玩一把。
能够阴人,而不让自己陷入其中。范闲十分难得地生出几丝得意来,虽然他如今是九品高手,大权在握的权贵人物,可他一直保持着心神的恬静,只是今天这份儿得意却是怎么也抑制不住。
大概是因为……从入监察院以来,他在阴谋这方面总是很弱地缘故,以往有言冰云帮衬着,所以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像胶州一事后,陈萍萍在信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对于他的构织阴谋能力十分不屑——所以今天范闲真的很得意,越想越得意。
得意之时,便在荷池坊的出口牌坊下看见了一位失意之人。
范闲看着牌坊下那个摆着蓝布案,顶着小雪高声呦喝生意地人,不由呆了起来,停了脚步,躲在人群后细细地看了几眼。
那是一个讼师,正在蓝布案后声嘶力竭地招徕着生意,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显得有些后继乏力。
范闲微微低头,让雨帽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那名讼师的生意很不好,不要说打官司的人上前询问,便是连请他代写讼状的人都没有一个,而且有些似乎隐约知道内情的百姓,更是远远躲着那张蓝布案在走,似乎生怕沾上了什么晦气。
范闲皱了皱眉头,然后离开了荷池坊。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就在一家很寻常的酒楼雅间里,范闲满脸微笑,将手边地一盘菜推到了对面,说道:“慢慢吃,慢慢聊,为什么你现在成这样了?”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荷池坊的那个讼师,也正是当年在京都与范闲打第一个官司,后来又被范闲绑到江南去,替他在明家官司里出了大力的重要人物——宋世仁。
宋世仁有个匪号叫“富嘴儿”,又号称天下第一状师,向来行走官衙不济,何至于沦落到如今沿街摆摊的地步?范闲当时在街上看着就觉着震惊。稍后才让自己的属下去将他请了过来,只是也不敢去抱月楼。
他眯眼看着满脸颓丧面容的讼师,心里虽然猜到了什么,但依然忍不住开口问起了对方的近况。
宋世仁没有吃菜,只是滋溜一声喝了口白酒,深深地望了范闲两眼,旋即叹了一声,苦笑三声。却无一言一语。
“说吧,是不是和我有关?”范闲问道。
宋世仁再叹一口气,沉默半晌后说道:“大人既然猜到,我也就不怕献丑了,从江南回来之后,同仁街坊还有那些大人们知道我在江南地风光,倒也将我高看了两眼,又知道我是替大人您做事。更是个个对我点头呵腰……只是后来却是风声为之一变,不知道为什么,不但没有人敢请我打官司,便是平素里交好地友人也纷纷离我远去。”
“不知道为什么?”范闲叹息说道:“你我都知道是为什么。”
宋世仁苦笑道:“即便知道,难道又敢四处喊冤去?”
范闲沉默了下来。听着宋世仁满怀哀凉的述说,才知道原来这后几个月里,这位当初地天下第一讼师竟是过的如此凄惨。
不止是挣不到银子的问题,而且似乎在一瞬间。整个庆国的官僚机构都开始针对宋世仁,京都府,刑部,甚至是礼部和太常寺都来找他的麻烦,各式各样的借口用了不少,反正是将他地家产如风吹雨打一般尽数剥去——宋世仁再如何能言善辩,又怎么敌得过堂堂朝廷不讲道理的搞法,而且他往日里熟识的权贵人物如今更是一声不吭。似乎很害怕整治宋世仁的幕后之人。
如今的宋世仁只能带着家人,租住在荷池坊这种地方,生活可谓凄凉不堪。
范闲与他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二人彼此心知肚明,这一切的来源是什么。
宋世仁替范闲在江南打的明家官司,且不说帮了范闲多少,关键是通过宋世仁的嘴。将范闲拟地嫡长子继承权天然不受侵犯……这个不见庆律却入人心的神圣规则打的七零八落。
这便是犯了宫中的大忌讳。那位太后轻轻说句话,自然有无数的人想办法让宋世仁闭嘴。
这是一个很深刻地教训。
“至少人没有事儿。”宋世仁有些后怕地摸着脖子。说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上苍可怜了。”
范闲心里明白,宋世仁没有被人杀了,完全是宫里的贵人们还给了自己几分薄面,他不由自嘲说道:“即便没人敢帮你……你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件事儿说到底也是我害得你,你来找我帮忙,我总要尽些心的。”
宋世仁苦笑道:“替大人打了个官司,便险些家破人亡,哪里还敢去替大人添麻烦。”
范闲知道此人心口不一,只怕是害怕求上自己门,反而会添上更多的祸患。他看着宋世仁笑了笑,说道:“不要担心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银票,递了过去。宋世仁抬眼看着最上面那张写着个很吓人地份额,不由唬了一跳,虽说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一出手便是这么多银子,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接过去。
范闲说道:“我会马上安排你全家出京,安全问题不需要担心,这些钱你先拿着用,算是我对你的一个补偿。”
宋世仁沉默了半天没有接话。
范闲看了他两眼,说道:“放心吧,本官要杀你脱灾,早在江南就砍了,你知道我向来不惮于杀几个人的……你要明白我的性情,但凡有人帮过我的,我一定会护着他,给他足够的补偿。”
“宫里的怨气过两天就淡了。”范闲若有所指说道:“到时候,只要我护着你,谁还敢来动你?”
正月初十,庆国民间又称末十儿,算是年节里比较重要地一天,虽然不像初七时那般万人出游,但是大街上也是热闹。拟定了所有事情的范闲,显得特别轻松,带着婉儿坐着马车,在京都里逛了半天,才在妻子和藤子京的不停催促下改了路线,直接驶往了离皇城并不遥远的和亲王府。
和亲王府的大门今日大开,来的宾客却并不多,大皇子此时正站在石阶上等着范府的马车。
马车停在府门口,大皇子望着范闲冷笑道:“这么晚才来,呆会儿可别先溜。”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六十九章 破冰如玉
第六十九章 破冰如玉
京都的雪止了又下,不似北齐上京城雪势的洒脱干脆,又不似澹州那般绝无雨雪烦心,偏如江南的春雨一样缠绵地令人烦恼,范闲有些恼火地伸手拂去发上的雪粒,看着王府门口的大皇子说道:“吃个饭,何至于这般紧张?”
其实大皇子没有说错,如果帖上的落款没有北齐大公主的名头,范闲甭说会不会提前溜,便是来不来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范闲有些痛苦地想着:你们皇族兄弟聚会,把我这个归宗的范家子弟喊来干嘛?他是真不想来,一是不愿意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看见二皇子两口子,二来自己正想着那些阴险事儿,如果太子这个被自己阴的对象继续温和地与自己交谈,自己该怎么办?
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他的妻子已经眉开眼笑地站在了大皇子的面前,嘻嘻笑着说了几句,然后二人并肩往亲王府里走去。
范闲看着这幕兄妹情深的景象,心想这哥哥可不是堂哥哥,心中酸意微作,哪里还有不进府的可能?
和亲王府,范闲来过的次数并不多,一跟进府自然有人伺侯着坐下,范闲往四周看了看,没有瞧见旁的人,便把心放了下来。
那边厢婉儿正在久未见面的大皇兄热乎乎地说着什么事情,范闲一个人坐在厅内无聊,也懒得去插话,半闭着眼睛养神,只是身旁的话语总在往他的耳朵里钻,一时是婉儿在调笑大皇子婚后的模样,一时是大皇子在问婉儿在江南过的可还习惯,范闲有没有欺负他,江南的景色如何?杭州会究竟是个什么衙门?
等婉儿向大皇子解释清楚,杭州会和衙门没有什么关联后。范闲已经忍不住打起呵欠来,心里觉着无聊,想这一对兄妹假假也是皇族里的重要人物,一人还是曾经领军杀人地大将军,怎么聊起天来,和藤大家媳妇那些三姑六婆差不多?
正自腹诽着,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微风吹来。他警惕地睁开眼睛,回身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年轻美妇掀帘而入。
范闲微微一怔,盯了一眼那女子云鬓之上插着的一朵珠花,笑了起来,说道:“见过王妃。”
来者正是北齐大公主,如今的和亲王妃,这位异国贵人当年嫁入南庆,范闲便是当路的使节,二人一路千里同行。自然也比旁人多了几分熟稔。
只是自从大皇子与她成婚之后,范闲与她自然不方便保持联系,便是彼此暗中的某些应承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实践的余地,多时不见,竟觉着有些陌生。初一见礼之后,范闲便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
林婉儿见王妃出来了,也赶紧站起身来行了礼,却硬被这位王妃逼着她按民间规矩叫了声嫂子。
王妃相貌端庄。尤其是眉梢眼角里透着股大气,让人看着可亲可喜,只是此时那对宁静眼光一转便又盯住了范闲,透出了一丝异色:“多日不见小公爷,不知小公爷近来可好?”
范闲与她对面朝着,早已看出这女子眼中柔和中的那丝厉气与嗔怒,再加上连着两句小公爷轰了过来,当然心知肚明对方有气。只是他清楚,王妃地怨气当然与男女之事无关,也不是真的怨自己送亲回国之后便少见面交流,只怕还是那羊葱巷的事情……发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大皇子的脸色,发现那厮居然还能强作镇静,也只好掩了尴尬笑道:“大公主这话说的……还是如往日叫我范闲的好,要不……叫妹夫?”
这笑话虽然并不好笑,但是范闲言语间的称呼非常有讲究。他依然敬称对方为公主。这用的是旧日称呼,一者让对方想想当日地旧情。二者他知道,王妃听着这声称呼一定会心气顺许多。
北齐大公主虽然嫁的是南庆大皇子,并不怎么辱没自己身份,但毕竟是远嫁异国,而且当时成婚的背景是两国战争以南庆胜利而结束,所以这门婚事对于北齐人,尤其是大公主自身来说显得有些不大光彩。
更何况大皇子封的是和亲王,和亲和亲,是什么意思?每每想到大皇子的王号,范闲都忍不住想笑,心想皇帝老子果然是个很阴酸记仇地家伙,大公主只怕恨死了和亲王妃的名字。
果不其然,王妃听着大公主三个字便怔了怔,她在南庆生活了近两年,嫁了个不错的男子,过着不错的生活,可是……毕竟身在异乡,她虽然严禁府中下人以全称敬称自己,但是也许久没有人叫过她公主了。
王妃地眼色顿时柔和了起来,看着范闲微微一笑,暂时放弃了找他麻烦的想法。
林婉儿和大皇子都是聪明人,当然听出先前两句话里,范闲与王妃就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试探,不由面面相觑,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这两位真累。
四人落座闲话不过数句,范闲便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摇头说道:“我便说今天来早了,婉儿非要催我。”
“人都齐了,就等你。”大皇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新晋公爷的面子大,让两个王爷等你。”
范闲微微一怔。
“太子殿下今天不会来。”大皇子解释了一下,说道承乾已经送了份重礼过来,而二皇子、二皇妃与弘成兄妹二人此时早已坐到了后园。
太子不来让范闲的心里轻松不少,他也清楚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太子的身份不同,乃是国之储君,虽然这两年地位置看似有些动摇,可位次依然高在诸皇子之上,皇族家庭聚会,请肯定是要请他的,但是他也不方便过来。
婉儿惊讶说道:“二哥他们都到了,那我们还坐在这儿干嘛?”
这不是问的蠢话。而是刻意削弱大皇子说出那话时,对厅内气氛造成的不良影响。大皇子听着婉儿说话,笑道:“我们这就过去吧。”
然后他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苦笑一声,心想来都来了,难道你还怕我玩一出大闹王府,痛打二殿下?一面想着,一面起身携着婉儿往后园里走。
大皇子夫妻二人同时摇了摇头,心想范闲这厮还真是没有作客的自觉。也跟着往后园行去,只是出厅时,王妃想到了范闲与自家王爷私底下的勾当,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一旁地大皇子叹了口气,心头颤了一颤。
这座王府是前年时节奉旨钦造,主要为的就是两国联姻所用,为了体现庆国脸面。王府修地是毫不节约,专门豪奢,占地极为广阔,一行人往园里走了许久,才远远看着一个临湖地花厅。里面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
湖并不大,今日天气比昨日稍好,水面之上地薄冰片片破碎,却没有法子荡开。随着湖水一起一伏,反射着天上层云里的淡淡灰光,看上去就像无数片宝石一样。
而那花厅也格外精巧,临湖的三面地黑木窗格密封的极好,里面又悬着挡风的棉帘,偏在正中间约摸半人高的位置,开了一道细狭的口子,上面镶着内库出产的上等玻璃。
如此设计。既可以让湖上的寒风干扰不到年轻贵人们的兴致,又可以透着窗户欣赏一下冬日里地美景,颇见心思。
范闲望着便笑了起来:“我喜欢这个地方。”
“喜欢以后就多来,又不是外人。”大皇子眼睛看着前面,不知道这外人二字有没有更深的意思,说道:“这府里最初还要堂皇些,只是我不喜欢,好在王妃有巧心思。修改了许多。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你若真的喜欢。就得去拜拜她。”
范闲回头看了王妃一眼,笑着没说什么。
大皇子略微有些骄傲说道:“旁人说我惧内也好,如何也罢,反正她喜欢什么,我总要给她弄了来,便说这沿着花厅的一圈玻璃,便花了我不少银子……”
王妃听着这话心里喜欢,在范闲夫妻面前又有些挂不住脸,悄悄剜了他一眼。
大皇子呵呵笑着转了话题:“说到这玻璃,还真是贵,说起来,你如今也是内库地大头目,以后再要换玻璃,你可得卖我便宜点儿。”
范闲求饶道:“我说殿下,您就饶了我吧,堂堂一位大将军王,眼里还把这点儿玻璃放眼里?甭说便宜这种话,以后你要内库里什么东西,写封信过来,我给你置办。”
大皇子反而不喜,摇头说道:“内库要紧,你替朝廷挣银子都要花在河工边患上,可不敢在这里吃好处。”
范闲知道大殿下就是如此忠耿的人物,也不意外,笑着说道:“只是你拿玻璃来讨好大公主,只怕以后可就要花大钱了。”
大皇子异道:“如何说?难道我这院子里用的玻璃还少了?”
王妃在一旁掩嘴笑着也不说话。
范闲嘲笑说道:“大公主自幼可是生长在北齐皇宫里……您是没去那皇宫逛过,大殿的顶上一溜用地全是玻璃,天光可以透进去,映到青石玉台和台旁的清水白鱼。”
大皇子大吃一惊,叹道:“以往只是听说,心想着不可能如此夸张,王妃也未曾与我聊过……难道竟是真的?”他啧啧叹着,心里生出了别的念头,暗想北齐皇室奢华如此,难怪国力日见衰弱,不堪一击,只是这话当着自己妻子的面却是不大方便说,只好生咽了下去。
范闲先前说了那句话,自己也陷入了北齐之行的回忆之中,他是极愿意欣赏壮观或者美丽到了极点的东西,所以对于上京城的印象一直极好……当然,那城里地姑娘也不错,不自主的唇角便开始泛起了一丝怪怪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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