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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以前我们可以和李云睿交易,现在就可以和范闲交易。”草庐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因为庆国朝野上下,从骨子里不怎么害怕庆国皇帝的人,就是这两个……记住,庆国不是范闲的,他没理由为了庆国的利益而损失自己地利益。”
云之澜想了想,还是没有想通透,可如果范闲在场,一定会对草庐里伸出大拇指。赞一声白痴兄情商那是相当的高啊……
“事发之前,我就让你师弟去投靠范闲,这便是所谓态度。”草庐里的声音顿了顿,“态度要用到位,所以让你师弟自己做事吧……”
云之澜微微皱眉,心想那位神秘而又可怜的小师弟,就这样被师尊抛出去给范闲打苦功,难道就仅仅是为了表示自己东夷城的态度。
“当然。我让他去庆国,自然还有别的原因。”
云之澜精神一振,不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秘辛,结果入耳的话语让他怔了起来,想了半天之后发现。事情确实是这个样子,没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情更重要。
“当年北齐皇室叛乱,为什么北齐那个女人能抱着她的儿子稳坐龙椅。从而将一片哀鸿地北齐收拢成如今的模样?”
“因为苦荷站在她那边。”
“为什么东夷城及诸国夹在当世两大强国之间,左右摇摆,委屈求全,输贡纳银,但总能一直勉强支撑下去,南庆君民野心如此之大,却一直没有尝试着用他们强大的武力将东夷吞入腹中?”
云之澜根本不用思考,带着一丝崇敬说道:“因为东夷城有您。有您手中的剑。”
“不错,大宗师这种名义虽然没什么意思,但用来吓人当杀器还是不错的。”草庐里的声音忽然显得有些落寞,“你想过没有……如果苦荷死了,我死了,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
云之澜后背发寒,至于这种场面,当然是天下所有人都涉想过的事情。只是从来没有人敢宣诸于口。因为他们知道,以庆国的强大军力与根植庆国子民心头地拓边热血。一旦两位不属于庆国的大宗师逝去,整个天下肯定会再次陷入战乱之中,且不说北齐,至少东夷城是极难保住了。他诚恳而坚定地说道:“师尊,您不会死。”
“笑话!这世上哪有不死的人?”
草庐里的声音愈发地落寞起来:“就算不死……可人终究是会老的,苦荷年纪也这么大了,我年纪也不小了,难道你以为一位油尽灯枯地老人,擅抖的手连剑都拿不动时……他还是位大宗师吗?”
“可是……这与小师弟入庆有什么关系?”云之澜沉默片刻后,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人世间本没有什么大宗师。”草庐里的那位大宗师冷冷说道:“只是三十几年前渐渐开始,就多了我们这几个怪物出来,以前没有,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至少在眼下看来,整个天下地年轻一代高手之中,唯一有机会接近这个境界的人,不过廖廖数人而已。”
云之澜心头微动,注视着草庐平静关着的门。
门内的声音笑了:“很可惜,你的年纪大了,很难有这个可能。我东夷城这剑坑里爬出来不少人,甚至爬出了全天下最多的九品高手,可是如果要说谁有机会成为新一代的怪物……或许只有你小师弟一人。”
云之澜微张着嘴,他在苏州城招商钱庄里曾经和王十三郎正面对过一刹,当时知晓这位小师弟年轻轻轻便已然晋入九品,已是十分震惊,但是总觉得小师弟的境界远不及自己圆融,怎么在师尊嘴里,他却是……最有可能晋入大宗师地人选?
“这是心性的问题。”四顾剑的声音此时终于变得像一位大宗师般自信与淡然起不,“欲极于某事,则须不在意某事。你不行,苦荷门下那个叫狼桃的耍刀客也不行……其实这些年来,想必苦荷和我一样,都被先前说过的那个问题困扰着,我们一旦老去死去。身后这片国土会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抢在我们死之前,将这个问题解决掉。”
“我选择了你的小师弟,苦荷,他选择了海棠。”
“很凑巧,都是彼此的关门弟子。”
“而更凑巧的是,苦荷他把海棠送到了范闲地身边……”四顾剑地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就算不是他送的。至少他一定很高兴海棠与范闲之间发生了些什么,既然他能送,我当然也能送,只不过海棠是个丫头,这就占了大便宜了。”
云之澜目瞪口呆,完全不知大宗师种子培养计划,怎么又扯到了范闲,不明白为什么苦荷和师尊这两位大宗师为什么一个接一个地将自己地关门弟子送到范闲的身边。
“天下真的只有四个老怪物吗?”四顾剑轻声反问道:“对。或许只有四个老怪物,那个怪物好像从不见老……你应该知道他,那个瞎子……”
云之澜的心寒冷了起来,知道师尊说的是很多年以前,曾经在东夷城里暗中行过的某位神秘人物。
“可你并不知道。范闲是那个瞎子地徒弟。”草庐内的人笑了起来,“这不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老怪物的关门弟子,都应该凑在一起才对,打打架。谈谈心,会让他们三人进益不少,这便是所谓磨砺……当然,想必苦荷和我想的一样,让弟子去范闲身边,也是想沾一点好运气。”
“运气?”云之澜盯着那庐紧闭着的门。
“要成为老怪物需要什么样的条件?聪心心性勤奋……但最重要的……还是运气。”四顾剑叹息着,“世人修武者不计其数,最终却只成就了这廖廖数人。是天道不公,还是什么?其实只是我们地运气比旁人要好一些。”
他最后说道:“三十年前的事实已经证明了,要成为大宗师,要拥有这样的运气,那便一定得和瞎子碰一碰……可是谁也找不到瞎子在哪里,既然如此,那便只好去碰一碰瞎子的关门弟子。”
云之澜被这神神道道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半晌之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地问题:“小师弟。海棠。范闲……师尊,您认为这三个人谁最有可能……成功?”
在这三个年轻一代的绝顶高手之中。除了王十三郎依然藉藉无名,海棠与范闲这对男女,毫无疑问站在了他们年龄层的巅峰之上,如此年龄,便已经入了九品之境,各自又有极好的师门条件,而且在不同地时间段内,世人总以为他们是天脉者。
所以人们在谈论,谁会是下一个大宗师时,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范闲和海棠朵朵。
“海棠。”四顾剑的判断来的是这样简单,“因为她很好,所以她很快。”
“那小师弟?”
“也有可能,那孩子心性之明彻,不在海棠之下。”
“范闲呢?”
草庐内沉默片刻后说道:“范闲最不可能。”
“为什么?”虽然非常厌憎范闲,可云之澜还是下意识里提出了反对意见:“虽说他如此的境界还在九品中徘徊,十分不稳定,不如海棠朵朵,可是以他的进步速度,实在可称非人。尤其是心性一环,据徒儿观察,世间年轻人似他这般坚毅之人十分少见。至于勤奋一途,他虽出生权贵,却是自幼修行不断,十分吃苦。”
“什么条件都具备了,可范闲少了最关键的一环。”四顾剑盖棺定论:“他没心,这个年轻人对这世间根本无心,既然无心,自然谈不上心性,想晋入天道之境,除非他舍了手中的所有……他舍得吗?”
范闲是俗人,他自然是舍不得的。
“瞎子他虽是个很了不起地人,很能给对手带去运气的人,但他自己的运气并不怎么样,而且他……不可能是个好老师。”
四顾剑最后说道:“我很想念瞎子,可是很遗憾,他消失十几年后,出来却是找了苦荷那个大光头,嗯,很遗憾。”
云之澜听到庐中有剑震荡出鞘的声音。
大宗师中,叶流云是从来不收徒的潇洒人,四顾剑却是广收门徒,如果连记名的也算进去,至少有五十以上,所以徒弟们的层次良莠不齐,虽然有云之澜这样的九品高手,王十三郎那样地神秘年轻人,可是还有许多不成材地东西。至于北齐国师苦荷,他收徒不多,但个个都是绝顶高手,比如北齐小皇帝的武道老师,九品上地一代强者狼桃,比如那个穿花布衣裳,被世人传为天脉者的海棠朵朵。
瞎子五竹叔当然也有徒弟,只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与关门弟子都是同一个人,范闲。
四顾剑说的并不错,大宗师们也是人,他们也要考虑身后的问题,所以这些怪物们对于自己的关门弟子都投注了极大的精力,当然,他们只是暗中投注,却不想让这种压力干扰到了弟子们的修行。
海棠、范闲、王十三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如果有那么一天,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景象。
只是四顾剑搞错了一点,或者说,他下意识里没有去记住一点——北齐国师苦荷在去年再次开山收徒,借吉云祥瑞之势,收了两位女徒,一位入宫当了皇妃,一位却在山中收拾药圃。从这个意义上说,海棠不再是天一道的关门弟子,范若若……才是。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九十七章 山中的范府小姐及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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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山中的范府小姐及书信
北齐的春天要来的稍晚一些,然而终究是要来的。由北齐国都上京城往外走不多远,绕过那座荒凉黄玉般的西山,再往北走数个时辰,便来到了一座青幽山境之中。这座山并不如何高大,山上的高树低丛却是密密麻麻,显得格外原始安静,一层层或淡或深的绿色夹杂着,十分美丽。
如同剑庐在天下剑者心中的地位相仿,这座青山在北齐子民或者行于天下的苦修者眼中,也是一处不容侵犯,高高在上的圣地。因为这座无名的青山,便是北齐天一道的道门所在,国师苦荷的坐修之所。
从崎岖的山路往清幽的山谷里走,隐约可见万松集聚之地。
万株松,松针形状,树之圆阔各不同,有的松针轻柔,像发丝般垂飘着,有些松针如怒,坚硬刺天,有的松针像一个个细圆的筒子,格外有趣。此时是清晨,朝露遍布山中植株上,大多数露水稍润松针之后,便滑落于地,只有那些拥有密集松针的松树才会在自己的枝叶里贮下一洼洼的晶莹露水,反耀着晨光,如宝石般清亮。
视眼顺着这些露水微光往山里望去。便可以看到天一道道门的建筑群,这些建筑禀承了大魏、北齐一脉的传统美学风格,以青黑二色为主,黑色主肃杀,青色亲近自然,浑然立于天地间,威势藏于清美内。
天一道的道门虽然不像东夷城剑庐那般广纳门徒,但是苦荷大师在此清修。自然惹得无数朝圣者前来膜拜,十停留下一停,即便国师收徒再少,但如狼桃之类地成年徒弟总是要收徒的,几十年下来,道门中人数渐多,到如今已经有了逾百人长年在青山之中修行学习。
在这些弟子们的心中,当然希望能在山中清修多年。出去匡世济朝,正如他们心中那位仙子一样。
当年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在这座山中,这些松下,清修了不知多少年。海棠朵朵出山之前,便是在那些青黑建筑的外围一个田园中种菜。种出的菜除了自己平日所耗外,都送到了学堂里。直至今日,还有很多弟子以曾经吃到过海棠亲手种的菜为荣。
在这一年中,海棠大部分时间在遥远的庆国江南。和那个与之齐名的小范大人呆在一起,这个事实,让北齐人心生不忿,尤其是青山之中这些天一道地学生们,除了嫉妒与愤怒这些负面情绪之外,最让这些学生们不高兴的是,再也很难看到田园里那个穿花衣的姑娘了,以往的年月里。只要看见那个姑娘的身影,众人的心就会定下来。
而在海棠离开没有多久,便又有一位姑娘家住进了那个田园,同时将田园里的青菜变成了一些能种的药材。
这位姑娘家地身份很不一般,她是苦荷祖师新收的关门弟子,代替了海棠小师姑娘的位置,她住进了海棠的园子,收好了海棠的菜籽……她她她。她是范闲地妹子。
山中清修的弟子们无比震惊。他们不理解祖师爷为什么会远赴南庆再收女徒,更不理解为什么偏偏要收范闲的妹妹当徒弟。范闲是谁?那可是南庆首屈一指的年轻权臣。
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山中弟子们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只好学会接受,用了很长地时间,才习惯了范家小姐的存在。
南庆北齐乃宿敌,虽说这两年一直处于前所未有的友好关系之中,可是根植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情绪却是很难消除,所以范若若在青山中最初的日子过的并不怎么顺意,无论走到哪里,迎接她的都是敌视的目光和背后地议论私语。
好在这位姑娘家根本不在意这些,,加之本身性情冷淡,哪里会注意到别的人的态度。如此数月过去,天一道的弟子们才发现,原来这位小小师姑竟是比自己这些人的态度还要冷淡,不免觉得有些无趣。
其实范若若对自己在北齐的学习生涯很满意,她脸上的笑容比在京都已经多太多了,只是北齐人并不了解这点,毕竟他们不知道这位范家小姐当年在南庆京都早有冰山才女的外号。
范若若地快乐来自于轻松地环境与紧张的生活,苦荷国师只是教了她一些入门地天一道心法,赠了几卷经书,便不怎么管她,她其余的时间都跟随二师兄学习医术,这也正是她远赴北齐的目的之一,平日里就用自己习得的医术诊治一下山下的穷苦百姓,日子过的很充实。
这位二师兄姓木名蓬。苦荷给自己这些徒儿们取的名字都很有趣,狼桃,海棠,木蓬,白参,都是些植物的名字,人如其名,狼桃就如字面上的感觉一样,浑身上下充斥着杀气与棱角,海棠则是温柔坚强地立于风雨中,
木蓬乃是中药,可想而知若若这位年过四十的二师兄最擅长什么。
范若若拾起叶片,将院旁松叶上的露水接了下来,微微偏头将水倒入滴水瓶中,有些好奇,为什么药方里要用露水呢?
她抱着瓶儿出了院门,沿着石阶向山上行去,准备进行日常的学习。一路可见一些年轻的天一道弟子,这些弟子们见着抱瓶的姑娘,纷纷侧立在旁,行礼问安。
一方面是因为她不论如何讲都是这些人的小小师姑,二来几个月下来。天一道弟子们知道这位范府小姐性情虽然冷淡,但心地着实善良,不饰虚伪,比南边那个面相温柔内心恶毒的范闲要好太多。尤其是这位范府小姐数月不断,不辞辛苦地下山为百姓看病,更是让这些后辈弟子们深敬其德。
范若若微微点头回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当她爬上了长长的石阶,站在了山顶上。停住了脚步,望着山下郁郁葱葱地青林,忽然伸了个懒腰,啊的大叫了一声,脸蛋儿上浮着两团运动后的红晕,有些兴奋。
她自幼先天营养不足,虽然被兄长调理了一段时间,可是也没有根本性的好转。在京都的时节,脸上总是苍白色为主,今日看她的脸上浮现出健康的红晕,可以想见在北齐住了一年多,她的身体也好多了。
体质由心。主要还是心情轻松地关系。
“不用参加无趣的诗会,不用去各王公府上陪那些妇人们说闲话,不用像那些姐妹一样躲在屏风后看男子,不用天天做女红……”
范若若怔怔地望着石阶下的山。脸上浮现出一丝快乐的笑容,“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谢谢你,哥哥。”
山中除了天一道的心法修行外,也讲经书正义,基本上用的是庄墨韩大家当年亲自修订地教程。范若若结束了一个时辰的修行,来到了二师兄木蓬的居室中,恭敬地行礼。然后择医术上的几个疑难问题道出,请二师兄指点。
木蓬略说了数句,忽然看见姑娘家眼中的安喜神态,微笑说道:“小范大人又来信了?”
范若若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虽然还没来,不过数着日子,应该到了。”
木蓬抓了抓有些蓬乱地头发,笑着说道:“如此快乐。想必你们兄妹感情极好。既然如此,何不就在南庆呆着?小师妹。北齐虽好,毕竟是异国。”
虽然木蓬的地位肯定及不上监察院里那个老毒物,但不论是行医还是用毒的大人物,似乎头发都有些乱,日常生活有些混,打扮这种事情自然是注意不到的。
范若若微笑应道:“在哪里无所谓,哥哥说过,人活一世,总是需要为自己想要地目标做出些牺牲。”
木蓬诧异问道:“噢?那师妹你的目标是?”
“救人。”范若若平静应道。
“就这么简单?”
“是的。”
“嗯……”木蓬沉吟片刻后说道:“医者父母心,可是当初你来北齐之前,只是在南朝太医院中旁听一段时间,为何会有如此大愿心?”
“师兄,不是愿心的原因,而是自己想要什么。”范若若未加思索,平和说道:“哥哥曾经说过一句话,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首要便是要让自己心境安乐……治病救人能让我快乐,所以我这样选择。”
人的一生应当怎样度过?木蓬微微皱眉,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在想着,那位能够让海棠师妹方寸竟乱的范家小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天色未近暮,范若若抱着空着地滴水瓶走下石阶,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细心地打理着园中的药材。然后她走回寂静的屋中,开始准备纸笔,屋中的陈设没有丝毫变化,因为她清楚,这里毕竟是海棠姑娘的旧居,对于北齐人来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一封信安静地搁在桌上,范若若的眼中闪过一抹喜悦之色,急忙将信纸打开,细细观看那纸上熟悉地细细字迹,在看信地过程中,她的神情却在不停变幻着,时而紧张,时而喜悦,时而……淡淡悲伤。
信是范闲寄过来地,他用了很多气力将妹妹送到了北齐天一道门下,兄妹二人相隔甚远,互通信息相当不便,各自于各自所在思念。所以在若若定下来后,范闲便马上重新开始了每月一封家书。
童年时,若若很小就从澹州回了京都。自从若若会认字会写字之后。范闲便开始与她通信,凭借着庆国发达的邮路,兄妹二人的书信在京都与澹州之间风雨无阻的来往,每月一封,从未间断,直至庆历四年范闲真人入了京都。
不知道写了多少年的信。
这些信里不知蕴藏着兄妹二人多少的情意。
在信中说红楼,讲宅事,互述两地风景人物。家长里短琐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而正是通过这些信,范闲成了妹妹在精神方面地老师之一,范若若自幼被这些信中内容薰陶着,心境态度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不,是与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太一样。
她依然孝顺父母,疼爱兄弟。与闺阁中的姐妹相处极好,但是她的心中却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一个相对的人格和对自由的向往,是那样地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偏生她却又不脱离这个世界生活。
正因为这种矛盾。让她在京都时,成为一位自持有礼,冷漠拒人的冰山姑娘。只有后来在范闲面前,她才敢吐露真心。所以远赴异国。清苦生活,这种在贵族小姐眼中异常恐怖的人生,却让她甘之若饴,十分快乐。
这一切的发端,就是信,就是范闲与她之间的信。
范若若看着信纸发呆,许久之后淡淡叹了一口气,眼眶里有些湿润。京都那些朝堂上的争斗离她还很遥远。她也相信父亲和兄长的能力,所以她并不在意信上写的那些凶险。只是这一次范闲在信中提到了弘成。
弘成……
范若若擦拭掉眼角地泪珠,脑中浮现出那个温和的世子模样,他要去西边与胡人打仗了,会受伤吗?会回来吗?
靖王府与范府乃是世交,范若若也是自幼与李弘成一道长大,她知道对方虽然心有大志,但从本性上来说是个极难得的好人。抛却那些花舫上的风流逸事不说。对自己也是痴心一片。此次弘成自请出京,一方面是要脱离京都皇子间的争轧。可她清楚,这何尝不是自己伤了他后,他地一种自我放逐。
可是范若若就是无法接受弘成,是的,她那颗被范闲薰染过的玲珑心,现在比范闲自身还要……无法接受这个世界上关于男女的态度。
这是不是一件很荒谬很有趣有事情?
当然,就算没有那些花舫上地风流帐,就算弘成是个十全十美的人,范若若依然不能接受自己的一生与那个男子在一起生活。
正如范闲当年在信中讲的某个故事一样。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
“他又写了什么故事逗你哭?”屋门口传来一道懒洋洋、清扬扬的声音,“你那个哥哥,在某些方面确实很可恶。”
范若若一惊,抬头看见海棠姑娘穿着一身薄花衣站在门口,赶紧站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师姐送信来的,我还以为是王大人派的人。”
海棠双手揣在衣服里,拖着步子走了进来,说道:“王启年不回来了,范闲没说?现在上京城里是邓子越,你应该见过。”
范若若点了点头。
海棠微笑说道:“我真地很好奇这封信的内容,居然让一向平静的你哭了。”
范若若的手指捏着信纸,低头说道:“师姐莫要取笑我,哥哥……还是如以前那样罗嗦。”
海棠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我是深有体会的。”
范若若微微偏头,疑惑问道:“师姐不是在上京城,怎么回山了?”
海棠回山,当然不可能是专门替范闲给妹妹送信。她望着范若若微笑说道:“师傅收到二师兄的来信,认为你已经可以出山,让我来陪你去上京城。”
“去上京城?”范若若为难说道:“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没学。”
“只是有人想见你,所以请我带你去一趟。”海棠说道:“你喜欢山中生活,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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