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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便是最后投降地叛军,皇帝陛下也只是拣某一层级以上的将官杀了,而那些普通的士卒,则是被打散之后,发往各处边境,以死囚的身份为国厮杀,取个戴罪立功的意思。
最后核计下来,大约有两千余人因为叛乱之事而死,但这已经大大超出了范闲最好的判断,尤其是那些依庆律应死应流的犯官家人,绝大部分都被降了一级发落,让他的心情一阵大好。
大好之余,更生疑惑,陛下为何要这样做?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进谏起地作用,那天在御书房内,为何又要发这样大的脾气?
其实关于御书房内皇帝陛下与小范大人的冲突,早已震惊了整个京都,宫里毕竟人多嘴杂,而且这事儿也不可能瞒着所有人,所以早在陛下明诏之前,大部分的官员,都知晓了此事的内幕。
官员们虽然各有阵营,知道若是太子上位,自己恐怕也难逃一死。但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多年,总有个物伤其类的悲哀感觉,尤其是那些被牵连此事中的无辜家人族人,所以当看到陛下宽仁至极的诏书后,均自有些感叹。
尤其是门下中书二位领班大学士,更是对陛下这道旨意赞不绝口,打内心深处颂圣不已,宽仁之君,这才是成就万世天下地根基,庄墨韩地徒子徒孙们深以为然。
而皇帝陛下为何如此宽仁?当然是小范大人起的作用。小范大人不顾个人荣辱权势,勇敢地在御书房内当面直谏,虽然不至于是拿身家性命去赌博,但也是冒了相当大地风险。
京都朝野思及此事,不免对范闲更是高看了几番,觉得这位大人果然不愧是庄大家的接班人,行事颇有古风古意。而那些侥幸逃得一死的人们。对范闲更是暗中感恩戴德,一时间,范闲的清名,在京都城内再次响亮。
他当年本来就是天下士子心中的偶像,只不过碍于监察院地身份,以及宫中对林相爷的警惕,才与清流逐渐拉远了距离,但在民间的口碑依旧是相当好。又经此大事渲染,官员们对他也是极感敬佩。
毕竟与皇帝陛下顶牛的事情,不是谁都敢做的,尤其是事关叛乱,便是舒芜大学士都保持着沉默。
范闲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多好处,他原本只是想还李承乾一分心意,顺便激怒一下皇帝,看能不能让位令自己无比恐惧的老子。发发善心,放自己离开。
没料到皇帝陛下竟是早看出了他的心思,而且还玩了这么一手,把范闲再次拱了起来,他即便想辞官。也不可能了。
范闲在府内沉着脸,看着女儿,心想和陛下半,自己果然还是嬾了很多。却依旧想不明白,陛下为何双手送了自己如此大的光彩,想来想去,他有些烦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连陛下我都敢入宫去见,难道还怕见他?”
范小花儿眼睛闭地紧紧的,却没有被这声巨响吓哭。倒是旁边的婉儿和思思吓了一跳,不知道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作甚,赶紧把孩子接了过来。
京都叛乱事后,监察院提司范闲第一次回到了监察院,所有的部属恭敬躬身相迎,神情十分认真,经由这几年间的无数事情证明,监察院上上下下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位未来的院长大人。深深为其手段所慑服。
范闲坐到那间幽暗的房间内。用湿毛巾擦了擦手,扯开黑布看了一眼不远处地皇宫。摇了摇头。陈萍萍不在,但他也不能马上去陈园,唤来八大处的几位头目,略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然后将言冰云留了下来。
听到他的问话,言冰云摇了摇头,说道:“王大人还没有消息,至于洪常青那一路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个,但他本人却失踪了,高达带着的那七名虎卫,应该是在大东山上全部被四顾剑杀死了。”
范闲地眉心渐皱,心里极为难受,按理论王启年这老头子如此奸滑,怎么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死在大东山上?就算大宗师对战恐怖,可总得留个尸首,监察院知道王启年是自己的第一亲信,应该不会看漏才是。至于洪常青与高达那边,他的心里更是没有一点把握,心想大概是真的去了。
一念及此,他地心情顿时阴郁起来,便不在监察院内逗留,出门上了马车,直接出了京都,赶往了陈园。
陈园之外的青青草甸之间,往常杀机四伏的机关已经不在,范闲坐在马车上想着,应该是秦家派京都守备师过来清剿时扫荡干净了。等马车停到陈园之外,范闲行下马车,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怔住了。
这哪里还是当年华丽至极,天下独一无二的陈园,只见尽是断壁残垣,干池碎山,垂杨倒柳,火薰烟烤之迹十分凄惨。
火烧陈园,留下一片狼籍,不过此时却没有太多的凄凉,因为后方早已修起了几座砖木结构的临时住宅,而且原址之上,已经有上千人的民伕工匠正在忙碌着,看上去倒像是一个热火朝天地工地。
范闲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过这片工地,好不容易来到了陈园原址后方,找到了正在十几名绝美侍姬服侍下听戏的陈萍萍,这条老狗今儿穿的像是个大地主,坐在矮榻之上,眯眼享受,双脚被毛毯盖住,虽然外面是一片嘈杂,这临时的住宅也远不如何舒服,可是看他的神情,倒是极为快意。
外面的削石砌砖之声极响,将这里面唱戏的声音全部压了下去,范闲走进去,皱着眉头说道:“这哪里听的清楚?你在京里又不是没有宅子,为什么非要在这里呆着?陈园要全部修好,至少还得三个月地时间,难道你就准备在这儿耗三个月?”
看见他走了进来。陈萍萍笑了起来,笑地皱纹如菊花般绽花,每一片花瓣里都充满着诡异的味道。
范闲被这笑容弄地有些发毛,也不说话,坐到他的身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些本来正粘在陈萍萍身边的如花娇侍们,当然清楚小公爷今儿来定是有正事儿要说,也不像往日里那般含情脉脉看着范闲。敛声宁神撤了出去。
外面约摸是有监察院的官员交代,便是连修园子的声音也停了下来,整片陈园前后的废墟,全部陷入了安静之中。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范闲一愣,凑了过去,用手中的苶杯喂他喝了口。陈萍萍润了润嗓子,才开口说道:“京都居。大不易,还是住在这破园子里好。”
京都居大不易,这是回答范闲先前那句刻意自然的话,里面却似乎隐藏着些别地意思。范闲一下子便有些不自然起来,知道这老跛子知道自己今日前来。是有话要请教对方。
也不等范闲开口,陈萍萍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我这园子里美人儿无数,你是知道的。”
范闲点点头。
陈萍萍咳了两声后继续说道:“我收容她们,她们不用去服侍别的臭男人。应该算是有福,但是天天跟着我这样一个孤老头子,想必心里也有些不快活,但偏生她们在我面前,还不敢流露出来。”
范闲心想,当然是这个道理,全天下除了皇帝陛下就是你最狠,这些十几岁的萝莉。二十几岁的熟女,纵再如何被荷尔蒙操控,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前朝有宫女幽怨太久,结果把皇帝给活生生缢死了。”陈萍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说道:“我可不希望有这么个死法,所以我就要想办法让园子里的这些姑娘们过的舒服些。”
范闲心头一动,隐约猜到老家伙想说什么。
“我对她们很宽松,即便每次你来地时候。她们像盯着黄瓜一样盯着你。我也不会责罚他们。”陈萍萍打了个呵欠,说道:“而且最让她们死心塌地的缘由是。她们哪天如果不想呆了,我就把她逐出园去。”
“宽松,是维系一个园子最好的方法。”陈萍萍望着范闲说道:“也是维系一个家族平安最好的方法,所以陛下……最近才会如此温柔。”
范闲明白了,大概陈萍萍也是用这个法子去劝说皇帝陛下。
“但是她们我可以随便放出园去,因为天底下身世不幸的美人儿太多。”陈萍萍望着范闲摇了摇头,“但陛下却不会放你出去,因为他地儿子总共只有这么几个,而且……刚刚才死了两。”
老跛子伸出两根手指头,略带讥嘲看着范闲:“你以为替太子出头,替那些乱臣出头,便能真的激怒陛下,就能真的让陛下把你赶的远远地?”
“不要想的太美,如此拙劣的手段,能瞒得过谁去?陛下在御书房内骂你,不是怪你为那些罪臣求情,而是怪你……居然在这个时节,就想逃跑。”
范闲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现在看着皇帝陛下便害怕,在这京都怎么好继续呆?想到那件事情,他压低声音苦恼问道:“即便陛下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可后来为什么要玩那一出?降了那么多恩旨,这些岂不是全算在我的头上了?”
“恩旨与名声便是枷索,陛下这是舍不得你走。”陈萍萍又咳了两声,忽然笑了起来,极有趣地打量着范闲苦瓜一样的脸,“你难道没有想过……陛下损着自己,也要成全你的名声,究竟为了什么?”
范闲心头一寒,想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可能性,整个人地身体都僵硬了起来,坐在塌边,打了个寒颤。
看他终于想明白了,陈萍萍叹了口气,将目光透过临时住宅的玻璃窗,向着外面的工地望去,缓缓说道:“死了这么些人,他才终于想明白了,也不枉我费了这么多年精神。”
范闲嘴唇微抖,霍然起身。望着陈萍萍说道:“那老三怎么办?”
“老三……他年纪毕竟还小。”陈萍萍微垂眼帘说道:“陛下是不会立太子的,只是如果出了什么事情,他离去的太早,选你继位,当然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我姓范……我是祭过范家祖宗的!”范闲恼怒地声音愈来愈高。
陈萍萍看了外间一眼,皱着眉头说道:“声音这么大做什么?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靠着声音大便能占理,谁拳头大谁才占理……陛下地拳头最大,至于你将来姓李还是姓范。还不是他一句话地事情。”
范闲颓然坐下,浑然想不到皇帝最近的温柔宽仁,背后竟隐着如此大地一件事情。
“以陛下眼下的状态,这件事情也许要过很多年才发生,也许到时候老三长大了,陛下喜欢他更胜过你,这事儿也就随风而逝,反正除了陛下。我与你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陈萍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略微有些黯淡,看了范闲半晌后说道:“你一个月没有入宫,似乎对陛下有些意见……为什么要躲?”
为什么要躲皇帝。是因为心中的那抹恐惧,范闲幽幽说道:“……我怕。”
“怕什么?”陈萍萍看着他缓缓说道:“已经四年了,你已经向陛下证实了自己的忠诚,获取了十分难得地信任。这是用你几次险些死亡的代价换来的,你应该理直气壮享受这种信任。”
范闲默然,自己从澹州入京后,确实有几次险些丧命,不论是悬空庙还是山谷,还是这次大东山的事情,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皇帝陛下对自己没有丝毫疑心。正如陛下之所以如此信任陈萍萍,便是因为当年陈萍萍曾经不惜生命,救过陛下几次性命。
何种信任最坚实?自然是为陛下不惜牺牲。
“不论旁的事情如何,单论陛下对你的态度,可以说……算是不差了。仔细想想这几年,陛下对你有诸多恩宠,你应该感恩才是。”
旁的事情?范闲听到这四个字却没有往深里想去,但想想内库。想想监察院。想想手中的诸多权力与信任,与太子和二皇子一比较。范闲心知肚明,皇帝老子对自己,绝对不仅仅是弥补十六年不见地遗憾那般简单。自古帝王家无情,何况自己只是一个私生子,皇帝有足够多的方法来了解多年前的事情,而他却选择了对范闲最好的一条路。
“所以我不明白你在怕什么,为什么不肯进宫,为什么要想尽办法逃开。”陈萍萍看着他说道。
范闲苦笑,陛下再如何信任自己,再如何宠着自己,但他终究是一代君王,且不说数十年间的那椿事情,只说他对皇族成员地冷血态度以及无比强大的手段,都让他感到无比恐惧。一旦陛下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瞒着他,甚至背叛他,一定会非常强硬地撕脱开父子情份,君臣之义,用雷霆手段相对。
自从知晓了陛下是位大宗师,范闲便开始无比担心一件事——当年他曾经偷偷潜入皇宫,在含光殿里偷了钥匙……如果陛下当时就察觉此事,却一直隐忍至今,那究竟是在想什么?和北齐走私无所谓,收王十三郎也无所谓,因为自信的皇帝根本不在乎这些事情,也不会怀疑范闲叛国,但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手里拿着那个箱子,因为那个箱子可以威胁到他!
范闲很确定这一点,但他不确定,皇帝究竟知不知道箱子在自己手上……含光殿床下暗格里少了一封信,会不会是皇帝拿走的?所以他一入宫便心惊胆颤,不知道何处会冒出一大堆高手来杀死自己,又担心皇帝会出手,用大宗师地境界把自己拍成肉泥。
如今的恩宠无以复加,范闲能清楚看见皇帝的心意,却依然担心害怕,因为他不是敢说皇帝不穿衣裳的小孩子,因为五竹叔没回来。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战友(拉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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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送战友
不论范闲怕或不怕,但事情早已发生。只是这几年内,或许皇帝不想与自己最欣赏的儿子,因为这件事情彻底决裂,又或许是皇帝只知道范闲入宫,却没有想到箱子在范闲的手中,故而一直沉默。似乎这是某种默契,不追究那件事情的默契,以表达一位父亲对最疼爱的儿子的纵容。
而且范闲确实对自己够狠,即便是面临绝境的时候,也极少动用那件大杀器,唯一一次使用,还是在杳无人迹的原始山林之中,加上含光殿暗格中的钥匙还在,让皇帝猜错了某些事情。
范闲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想到那些如雪般的传单,想到自己当日入宫偷听长公主与庄墨韩的对话,心间顿时一松,明白了皇帝老子一定是认为自己只是针对长公主,入宫偷听情报,而不是针对那把钥匙。
可是信呢?范闲始终想不明白,有些疲惫地坐在榻边,沉默不语。
其实他对皇帝陛下的畏惧。除了箱子的事情有可能暴露之外,还因为另一椿困惑——这是目前范闲颇为苦恼的问题,因为不管他接不接受,无论如何,皇帝总是他的老子之一,虽然肯定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是地,在范闲的心中有三个爹,其中范尚书当然是最亲的亲爹。而陈萍萍算是个干爹,只是皇帝……的身影也渐渐侵入他的心思之中。
陈萍萍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沉思:“如果说不入宫,是因为你怕,那你不回监察院,不来见我,又是因为什么?千万不要说,你也会怕我。”
看着老跛子笑眯眯的模样,范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道何尝不是怕?就是怕自己看到你之后,会忍不住问些问题。
虽然怕,可是他依然开口问了,因为他既然有勇气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不想当一世被人蒙在鼓里地可怜跳虫。
“燕小乙的亲兵大营是怎么去的大东山?为什么监察院没有情报?京都的局面为什么会艰险到如此地步?东山路的官员异动,为什么没有一丝风声?为什么你不回京都,任由长公主与太后折腾,最后把自己折腾死了?”
“这是陛下与我定的计。当然要瞒着天下人。”陈萍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先示弱,这些人怎么会跳出来。”
范闲摇了摇头:“不要骗我……我知道你事后肯定可以对陛下做出很好的交代,但只有你与我两个人清楚,这些人都是被我们逼到陛下对立面去的……而且你心里明白,陛下此次看似大获成功,其实也是走在钢索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落入万丈深渊地下场。既然你早知情,一定有能力把这个局做的更好一些,而不至于让京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陛下信任你,不代表我就相信你。”范闲盯着陈萍萍苍老的面容,压低声音说道:“这是陛下的局,但你一直在顺着他的局推,虽然只是推了一点点,却是让庆国所面临地危险大了十倍……甚至一百倍。尤其是京都这边。就算是要除内患。也不可能死这么多人……陛下就算再心狠,想必也不愿意看到最后这个局面。”
“天下有狗。谁人逐之?”沉默许久之后,陈萍萍开口说道:“打狗自然是要全部打死,我怕陛下一时心软……这个解释,通吗?”
“不通。”范闲往他的方向挪了两半,握着他瘦削的手,沉声说道:“即便道理上说的通,但是陛下地心里会不舒服,尤其是事后慢慢想来,总会出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这是陛下定的大计,我……只是一个执行者。”陈萍萍很自然地把手从范闲的手中抽了出来,冷漠说道:“你也莫要想多了,世上并没有太多复杂的事情。”
“没有?”范闲心中充斥着担心与恼怒的情绪,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那你告诉我,悬空庙上你为什么让影子去刺驾?”
“为什么秦老爷子尸体的后腰上多了一道伤口!”
陈萍萍缓缓抬头,皱眉看着范闲说道:“你去看了尸体?”
范闲点点头,说道:“我知道那是影子的出手……”他顿了顿后,苦笑说道:“不过既然我看见了,现在自然没有那伤口了。”
“没想到你会如此细心。”陈萍萍说道:“影子在悬空庙出手,确实是我指使地,你这时候可以去陛下面前告发我……不过你应该清楚,影子本来就有两个神秘的身份,除了你我之外,谁都不知道这一点,陛下也不知道。”
范闲愤怒说道:“即便这样,你还不肯说?”
“说什么?”
“秦老爷子为什么要背叛陛下?”这是长公主临死前让范闲去问陈萍萍的话,此时,他终于勇敢地问了出来。
“背叛从来不需要理由。”陈萍萍一如既往的冷厉。
“你让影子杀了秦业,是不是怕我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来?”
陈萍萍冷笑一声,根本懒得再回答他的话,挥手示意送客。范闲冷冷地盯着他,半晌后眼光无可奈何地柔软起来,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所以才要割裂。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得想想自己。”
陈萍萍心头一片温柔,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现,说道:“你想多了。”
范闲沉默无言,虽然陈萍萍一直不肯承认,但他从对方的态度中就知道自己地猜测定然是对地,秦家当年一定是参与了太平别院之事,而之所以背叛,则是因为自己的崛起。
秦老爷子何等样人物。虽然已垂垂老矣,但却心知肚明,如果陛下真地要起用范闲,则要把当年的事情扫的干干净净——秦家必亡,所以秦家必叛,就是这个道理,只是这道理的背后,揭示一个血淋淋。阴森森的事实。
范闲站起身来,望着陈萍萍沉默半晌后说道:“毕竟是我的爹,我地妈,你已经操劳了这么多年,还是多想想自己。”
“我没几年好活了。你也说过。”陈萍萍笑了起来。
范闲有些辛酸望着他,说道:“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
陈萍萍默然。
范闲准备离开,却忽然开口说道:“箱子在我手上。”
陈萍萍霍然抬首,却看着这个年轻人已经十分坚决地走出了门口。不由摇了摇头,心想即便箱子在你手上又如何?这件事情总不能把你拖进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人走进了陈萍萍所在的厢房,坐到了他的身边,正是范闲先前所坐的位置。
“没有人能够打败陛下。”中年人和声说道:“这一点,我和安之的想法是一样的。”
这位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范闲的父亲大人,户部尚书范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陈园,更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和陈萍萍如此坦然如自地说着话——官场之上地传说,前十几年内,陈萍萍与范建二人向来是水火不容,直到范闲入京,双方的关系才渐渐好转。
陈萍萍闭着眼睛,平静说道:“箱子在他手上,你可知道?”
范建微涩一笑。说道:“这孩子。把那箱子就放在床下面,还以为能瞒过天下所有人去。也真是可爱。”
陈萍萍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在你自家府上,难道你还没有能力帮他保守秘密?”
“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范建平和说道:“陛下在我家里放了两颗钉子,一个人安之早发现了,还有一个人早死了,反正这种钉子又不要钱,陛下也不会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的话,此次大东山祭天,他也不会把所有的虎卫都带了过去,然后送给四顾剑那个疯子砍着玩。”
陈萍萍微微嘲讽看着他,说道:“你这人,一生唯小意,所有地力气都放在那些虎卫之中,如今这些虎卫死光了,不管你在里面藏了多少人,一个不剩……陛下这一手真够狠的。”
“是啊,我没有什么力量了。”范建苦涩笑道:“所以我只好请辞归家。”
他看着陈萍萍冷笑说道:“你又比我能好到哪里去?正阳门一役,你监察院的精锐死了上千人,等后两年再被陛下掺几把沙子,你除了跟我学着告老,还有什么办法?”
陈萍萍冷笑一声,说道:“只要范闲还活着,陛下便不会对监察院下死力,我担心什么……倒是林若甫这头老狐狸,忍了这么久,终于觑着机会,把手上藏着的人都交给了他地宝贝女婿,结果……只怕这时候他正在梧州吐血。”
范建也笑了起来,说道:“旁人都以为林系的官员跟随安之力抗太子,事后定受重赏,却没想到陛下一直等着看这一幕,眼见着林相爷最后的人儿都跳了出来,即便如今不好做什么,但日后哪里还有他们翻身的可能。”
“外敌内患尽除,还把我们三个老家伙的膀子都砍了一半。”范建感叹道:“陛下真可谓是英明神武,胸中有绝世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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