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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必须承认,就像很多年前我们开始追随他时那样。”陈萍萍闭着眼睛,缓缓说道:“他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世上最强大的那个人。”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后,范尚书叹了口气,说道:“我在京都里躲在靖王府里,是因为对京都的局势并不担心,早看出叶家有问题了,只是没有想到……原来陛下竟然是位大宗师。”
“陛下深不可测地实力,我倒是猜到了一些。”陈萍萍冷漠说道:“只是我却没有想到叶流云那老怪物,却忽然站到了陛下地一边。”
“我们两个人都只猜到了陛下的一个侧面。如果……”范尚书忽然住嘴不言。
陈萍萍知道这位老战友准备说什么,平静说道:“没有如果,因为那件事情之后,你从来不肯信我,我也从来不肯信你……却是一直没有想到那个最应该信任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安之曾经说过一句话。”范尚书说道:“如果我与你之间彼此多些信任,可能事情会好办许多……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儿子了不起。我们瞒的这么严,他却依然能猜到这件事情。”
“他是小叶子和陛下的儿子,当然了不起。”陈萍萍皱了皱眉,在他的心中,依然对皇帝陛下存有最高的敬意与佩服。
“你什么时候猜到陛下是大宗师地?”范尚书此时心胸极为轻快。随意问道。
“有些年了。”陈萍萍眉头渐渐舒展,想到了当年地事情,那时节大魏还矗立在大陆的正中方,国势极为强大。庆国最开始北伐时,战事极为艰难,尤其是有一次战役中,当时还是太子地皇帝陛下,身受重伤,全身僵硬不能动,险些丧命,全亏了陈萍萍舍生忘死。历经千辛万苦,才把他救了回来。
这是陈萍萍最出名的事迹之一,与千里突袭,以断腿的代价擒获肖恩齐名。
范尚书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有什么问题?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一直以为,就是那次重伤之后,陛下才失去了武功……当年他可是位猛将。”
“那伤有些古怪。”陈萍萍缓缓说道:“全身僵硬,绝对不是外伤引起。我和宁才人照顾了他一路。当然清楚,应该是经脉上的问题。好像是经脉全断……本以为他死定了,还哭了好几场,谁知道最后竟又活了回来。”
“经脉全断还能活的人,我没有见过。”陈萍萍睁开眼,看着范建,缓缓说道:“不过后来见过一个类似的家伙……就是你儿子。”
“悬空庙一事,范闲地经脉也受了大损,但还不像陛下当年那般恐怖,而且后来在江南应该学了苦老光头的本事,这才渐渐好了。”陈萍萍说道:“陛下可没有范闲的好运气,他没有学天一道,那伤是怎么好的?”
“这些年你与陛下在一起的时间比我少。”陈萍萍继续说道:“陛下再能隐忍,但有些细节总会漏出一些马脚,费介从澹州回报范闲修行地霸道功诀,又说这霸道真气可能会造成的严重后果,便让我想到了当年浑身僵硬,形若废人的陛下。”
“悬空庙上就是想逼一逼,看看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只可惜却让范闲挡着了。”
说到此话,他瞪了范尚书一眼,因为当时正是这位父亲让自己地儿子去救驾立功,反而误了陈萍萍的大计。
“都问明白了,那便不说了,这件事情你也要想通一些。”范建洒脱地站起身来,说道:“我要回澹州养老,你若空了,也可以来看看我。”
陈萍萍默然,知道老战友是怎么想的,不论陛下是否是不可战胜的人,他终究是范闲的亲生父亲。没有人知道范闲是一位穿越者,灵魂里带着与众不同的属性,这二位长辈只是依照常理以为,即便范闲知道了真相,也会陷入两难之中。
二人不想让范闲活的太有压力,便必须想通这件事情。
陈萍萍轻轻敲响桌旁放着的铜铃,丁当一声清脆响声之后,那位服侍了他很多年地老仆人走了进来,把他抱到了轮椅上。
“我送送你。”陈萍萍低头咳了起来,咳的有些辛苦,袖上全是唾沫星子,半晌才平伏,自嘲说道:“如今这身体越来越差,中了点儿小毒,竟是许久都无法治好。”
范建静静望着他,没有说什么,往宅外行去。后面老仆人推着轮椅跟着,没有走多远,在工地的前方,二人很有默契地停住,对视一眼,相揖一礼。
“我已经想通了。”陈萍萍对范建说道。
范建没有马上接话,而是低头思忖片刻,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他清楚为何陈萍萍要来送自己,因为在很多年前,他们一行人曾经去过东海之滨,曾经共聚太平别院,曾经开创出大好的局面,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有的人死了,有的人变了,有的人要退——自己辞官归澹州,京都里便只剩下陈萍萍陪伴着陛下,想必他也会感到孤独才是。
正如范闲所言,在这十几年里,他与陈萍萍互相猜疑,来往渐渐变少,但并不能抹煞掉当年地战友情谊。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该退出舞台地时候,便要退的彻底,林若甫当年并不是三人小组中地成员,所以他退的不够彻底,而范尚书不会犯这个错误,在陛下的天威之前,自己这些人除了退隐,似乎没有什么太好的选择。
范建离去之前,皱眉问了最后一句话,并没有避着那位老仆人:“既然你当年疑我,为何要五竹带着他去澹州?”
陈萍萍坐在轮椅上,低头片刻,缓缓应道:“因为知道你曾为之付出代价,所以我想继续看看你的心。”
范建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而伤感的笑容,挥了挥手,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范建离去的身影,陈萍萍轻轻歪在轮椅上,手指头下意识地叩响着轮椅的扶手,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走了好,走了好……”
紧接着,这位庆国的黑暗首领情绪黯淡地自言自语道:“终究是他的亲生父亲,我又怎忍心逼他。”
老仆人沉默地推着轮椅回去,听着老院长大人疲惫无比说道:“你说,要一个人死,怎么就这么难呢?”
陈萍萍一生不知做了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面临过多少危险艰难,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失望过。因为他所面临的敌人,毫无疑问是他这一生当中所遇见最强大的一位。而且那位竟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弱点。
老仆人嘶哑着声音说道:“应该不会连累小公爷。”他已经看出了主人心中的沉重,所以尽量开解一下。
“就算陛下能查到什么,但悬空庙后,小雪谷里,我已经让安之两次险些丧命,难道这还割裂不开我与他的关系?安之的运气向来不错,陛下定然不会疑他,这件事情就这么罢了。”陈萍萍有些畏冷,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范建准备走了,陈萍萍放弃了,范闲想通了,世间最大的问题,似乎就此解决了,然而这三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将来没有什么大的波动,那这盆沸油便能安稳地被锅盖遮住,可一旦有什么事情发生,油花便会蹦将出来,将一切燃烧的干干净净——更何况沸油在心,把人们烫的嘶啦嘶啦的痛。
而就在庆国京都渐趋稳定之时,北齐上京与东夷城,却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庆余年 第六卷殿前欢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山遮不住
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山遮不住
上京城外,西山向北,便来到了那座青幽幽的山中。这座山看似寻常,但在天下人的心中,却是相当不寻常,因为这里是天一道道门所在,苦荷大师的徒子徒孙们,便在此间学习研修,出山后剑指天下,济世扶困。
今日青山却是不尽黯然悲伤,所有的天一道弟子们面带不安看着山顶的黑色建筑,紧握着拳头,抿着嘴唇,眼露惶然之意,一言不发。时不时有人从那条石径上经过,向着山顶进发,却都沉着脸,看也不看这些天一道弟子一眼。
上山的人很多,层级很高,包括了上京城中许多王公贵族,大臣名将,比如庄墨韩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太傅大人,比如长宁侯,比如各部寺中的长官,还有约摸半数,都是当年从这座山上出去的学生,今日他们都回到了山间。
除了上杉虎领旨在南疆一带,抵抗南庆燕京与沧州征北营两方的进攻,北齐朝野上下,那些才华纵横,权势无双的人物,都因为这件事情齐聚青山,换句话说,北齐的上京城,政治中心,今天完全转移到了青山之上。
天一道的弟子们猜到了山顶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只有那件大事,才会惊动这么多人,他们的脸上愈发悲伤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一身便装的北齐皇帝陛下沉着脸,踏上了登山的石径,他的身旁是狼桃,身后是何道人,侍卫散落在青山石径之下,没有穿着龙袍,没有摆出御驾,而只是阴沉着脸,匆忙无比地往山上行去。
天一道弟子跪拜于石径两侧。更感凄惶,知道大齐的守护者,世间最接近神的那位师祖,便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大东山上,庆国皇帝苦修数十年的霸道真气,以王道之势,灌入了苦荷大师的体内。数十年所修所存,宛若沧海。瞬息间爆裂了苦荷大师苍老的身体。
被上杉虎背回北齐境内,苦荷大师盘坐于青山道门之中,一言不发,粒米未尽,面容平静,身上地肌肤却开始渐渐裂开,露出内里的血脉筋络,开始解体。看上去十分恐怖。
好在一方大大的软袍,覆在这位大宗师的身上,没有让服侍在旁的弟子们感到更多的悲伤。
从清晨起,上京城的来人便络绎不绝,各位王公与大臣们均持弟子之礼参拜。待见过苦荷大师之后,他们便心知肚明,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国师见面了。
死前仍不得清静,一直在紧张调息师尊气息的二徒弟木蓬。脸上地神情有些戾狠,但他也说不出任何意见来。因为这次临终前的召见,是苦荷大师的命令。
每一个人都只见了片刻时光,只是在见太傅的时候,苦荷多说了几句话。
苦荷守护了这个国度数十年,今日便要离去,纵使心境已明生死,却依有放不开的东西——正是这个国度。今日是他与这个国度的最终告别。也是最终的交代。
不论宗师死或不死,他的话,必将对这片国度产生极大地影响。所以他要用最后的时光,对这些操控着北齐朝廷的臣子们讲几句话,为皇帝陛下日后的执政打下一个更稳定的基础。
苦荷看着面前一位军方将领,下意识地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陛下地能力没有问题,只是年纪还小了些。虽说沈重被诛。上杉虎归顺,但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能不有掌握住军方的力量?
那位军方将领乃是枢密院正使,得了国师数句交代之后,便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不由惶恐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北齐这个国度中,不论是皇族还是大将,对于苦荷大师,总是有无限的敬畏,因为苦荷与南庆地叶流云不同,他从一开始的时候,便将自己的影响力与能力洒到了北齐朝廷的每一道缝隙之中。
天一道二弟子木蓬,凑在师尊的耳边,轻声说道:“陛下和太后都到了,要不要唤他们进来?”
整个天下,也只有苦荷才有资格对皇帝太后用唤这个字。
苦荷平静地摇了摇头,脖颈处的皮肤裂痕与衣衫微微一触,撕裂般的疼痛,这种剧痛无疑是人类根本无法忍受的,然而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木蓬跪在师尊地左侧面,看着师尊衣服后背上的血痕,心头大恸,忍不住哭了起来。
这一哭,跪在苦荷大师面前的枢密院正使也是悲从中来,加之对于北齐将来的惶恐,双眼一湿,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在苦荷大师面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咬牙说道:“上杉将军在南,我在上京,除非我们死了,定不让国朝稍有损害……就算我们死了,也一定护住陛下平安!”
苦荷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温和说道:“你出山也有十二年了,我大齐的将来,需要你用心用命。”
枢密院正使又磕了一个响头,咬牙站起离开,出门之时双眼已是微红,不料在门外看着面色铁青的皇帝陛下,不由叹了一口气。
北齐皇帝在屋外已经候了许久,此时看着臣下的微红眼睛,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沉到了尽深渊之中,抬步便向屋内闯了过去。
他身旁地狼桃拉住他地衣袖,北齐皇帝回头,冷冷地瞪了狼桃一眼,狼桃竟下意识里生出一丝凛意——陛下虽然跟随他修习武艺,但武道上始终没有什么天份,然而帝王之威却是越来越盛。
“你们几个进来吧。”苦荷大师的声音,清清淡淡地传到屋外。北齐皇帝整肃衣衫,一脸正容,回身携着太后地手,走入了屋中。
此时山顶天一道道门之内,除了枯坐于地,已如枯木一般的苦荷。便只有他最亲近的几名弟子,再加上皇帝与太后二人。
着实如枯木一般,虽然有宽大柔软的袍子掩着这位大宗师的身体,但所有看到苦荷地人们,心里都是一片寒冷,似乎透过那层薄薄的袍子,看到了国师身上如干旱田地一般的枯裂,还有……衣领处的淡淡血痕。
如此重的伤。果然是人力无法挽回了,北齐皇帝心头一寒,没有做任何虚饰,干净利落地跪到了苦荷的面前,向着对方磕了最后一个头,说道:“叔祖。”
天下人皆拜皇帝,皇帝一生不拜人,然而北齐小皇帝这一生。却拜了苦荷两次,叩了两次头。
第一次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那时节,先帝初丧,太后抱着小皇帝坐在上京城那座美丽的皇宫正殿之上。对苦荷大师叩了个头,而苦荷保了他们母子二人十余年平安,保住了北齐皇室姓战,让小皇帝成长起来。
而这第二次磕头。是北齐皇帝向叔祖告别,他地心中,对于这位神化了的叔祖一直有些隔膜感和畏惧感,然而更多的还是感激。
太后坐到了苦荷的身旁,低首哭泣,沉默不语。
“好了,谁会不死呢?”苦荷微垂眼帘,轻声说道:“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已经算是拣了老天不少便宜。人人都是会死的,南庆那位也不例外。”
大东山上的真相,苦荷并未亲说,只是由上杉虎猜测到了少许,报知了上京城皇宫。此时听苦荷大师如此说法,北齐皇帝心头大寒,知道果然如此,南庆那位同行……强大至斯。
看着皇帝的脸色。苦荷淡淡说道:“你可是怕了?”
北齐皇帝紧紧闭着双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一生。便是以南庆皇帝为奋斗的目标,甚至隐隐将对方视作了偶像,只想着总有一日,自己定会将对方打倒,然而如今发现,十余年来南庆皇帝地隐忍,竟全部是假象,如此深谋远虑的君王,比起自己来说,要老辣太多。
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位大宗师。
“怕也是很正常的情绪。”苦荷幽幽说道:“当他的手指点中我的眉心时,便是我……也感到了一丝惧意。此人帝王心术,宗师实力,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弱点与空门,而最可怕地却是他的坚忍,为了横扫四野的目标,竟能筹划数十年,一心一意,从未有过任何偏差。”
“这等人物,浑不似人。”
苦荷大师微笑着给了南庆皇帝一个评语,“世人皆谬称,我是世间最接近神的那位,孰不知,南方那位之无情无恨无爱无离,才是真正地神者。”
“难道……对于南庆,咱们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颤着声音问出这句话来的,是狼桃,他知道陛下心里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身为帝王,无法开口。
“一个人,在武道以及世俗权力以及智慧三个方面都站到了顶峰,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击败的。”苦荷有些累了,闭着双眼,说道:“想要从外打倒他,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北齐皇帝此时依然跪在苦荷的身前,他眼中闪过两丝情绪,忽然俯身拜道:“叔祖,朕……要去祭……神庙。”
神庙!
这两个字从皇帝的嘴中说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六个人没有一个人接话,狼桃与三师弟白参互看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地震惊,而木蓬则是轻轻扶着师尊的身体,惊讶地看了陛下一眼。转瞬间,天一道这三位大弟子的眼中情绪便转为认真与隐隐兴奋。是的,在如今的天下,没有人能够击败南庆皇帝,然而……还有神庙。以仙人之姿,对付一位凡人,难道也没有办法?
神庙虚无缥缈,只是神话或者传说,但是屋子里的这六个人心里都清楚,在肖恩死后,唯一知道神庙确实存在,而且知道神庙所在之地的,还有一个。
正是苦荷!
北齐皇帝一直没有死了祭祀神庙,从而获取玄妙力量支持的念头,当年他一心将肖恩救回囚禁。甚至不惜与苦荷一派地力量进行正面地冲撞,就是因为他想知道肖恩脑海中的那个秘密。
“神庙?”苦荷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地皇帝陛下。
北齐皇帝本以为叔祖的眼神会十分凌厉而愤怒,因为世上唯一去过神庙的便是他,而且也是他一直不惜一切代价向整个天下隐藏着神庙的真实存在。然而苦荷的眼中只是淡淡嘲弄,与一丝极其复杂的笑意。他知道,包括自己的徒儿在内,面对着强大的南庆君王。所有人都下意识里产生了不可战胜对方地念头,才会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涉的神庙之上。
“我知道神庙在哪里。”苦荷再次缓缓闭上眼睛,“但我不会告诉你们。”
他身旁所有人面露震惊,心想如果您要将这个秘密带入黄土之中,那大齐江山如何能保?
苦荷闭着双眼轻声说道:“神庙……只是一双眼睛,它向来不干世事,何必去惊扰。”
不等众人回答,苦荷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再说。你们以为神庙真的无所不能?”
他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皇帝陛下,语重心长说道:“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存在于希望之中的事物。”
“陛下……我此次赴大东山前,与四顾剑曾经一晤。对于山顶情势做足了准备。”苦荷看着他,幽幽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所猜想庆帝最后的底牌是什么?”
北齐皇帝有些惘然地摇摇头,虽然他是人间至尊。但对于大宗师、神庙这种奇怪的存在,依然感到惶恐。
“我与四顾剑以为,庆帝地最后靠山便是神庙来人。”苦荷温和地笑了起来,而房间里的其他人却震惊了起来,难道庆国的皇帝与神庙暗中有联系?
苦荷微笑说道:“若只是神庙来人,便不足为惧,怕的是神庙坏了自己的规矩,然则庆帝也没有这个能力做到这一点。”
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苦荷更了解神庙。虽然他地了解也只外面那浅浅的一层,但他了解那个人,便足够了。神庙不干世事,可如果真有来人帮助庆帝,那么山顶上那位黑衣瞎子,便一定会站在神庙的另一面。这便是苦荷从来不担心这件事情的缘由。
“世上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救世主。”苦荷喟然叹息,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小仙女曾经对他和肖恩说过地话。“当你们到了大宗师这个境界,便发会现。神庙其实也不过如此,一个不现于世间的存在,和死物有什么区别。”
虽然他将死了,可是淡淡言语里,却透露着对神庙极其从容冷静准确的评价。
“那我们应该如何做?”
虽然北齐皇帝心中的火依然在烧着,并不会因为苦荷大师的两句话,便打消了寻找神庙的念头,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问了,因为苦荷叔祖没有多少时间。
“当一个人无法从外部击倒时,便只能寄望他的内部出现某些问题。”苦荷轻声说道:“南庆若要大军北上,至少需要三年时间,而陛下便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时间拖的更久一些。”
“拖时间?”北齐皇帝心里重复了一遍,眉头皱了起来,这只是治标之策。
“拖地时间愈久,对我们便越有利,因为谁也不知道南庆那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您是说……范闲?”北齐皇帝惊讶地看着苦荷苍老的容颜,抿着薄薄的嘴唇,坚决地摇了摇头,“范闲不足以改变庆帝的心思,谁也不行……而且他毕竟是庆国人,总不可能站在我大齐的一边。”
“谁知道呢?”苦荷大师用一种平和的眼神望着他,“范闲本来就与任何人都不相同。”
“他是庆帝的私生子,而且……庆帝对他信任有加。”北齐皇帝很沉稳地表示了相反的意见,“朕能给他地,庆帝能给他更多……再说即便他投了我,也不可能对天下大势造成任何损害。”
“可是你忘了,他也是叶家小姐地儿子。”苦荷的笑容显得有些诡异,“而且你始终还是低估了范闲地作用。不要总把他当成一位诗仙,一位南庆皇子,一位权臣,这些看上去很重要地人物。他最重要的身份,其实就是叶家小姐的儿子,他已经继承并且掌握很多很重要的东西。”
北齐皇帝心中一惊,愕然抬头看着苦荷大师,心里翻起巨浪。他听明白了叔祖话中说所的意思,但却根本不敢相信。能够通过范闲的手,共享江南内库所带来的好处,已经是北齐皇帝所能想像的最好局面,可是听叔祖地意思……竟是……指望范闲将整个内库搬到北齐来?
“大宗师这种东西,用来乱国可以,却不能用来征国与建国。”苦荷温和说道:“庆帝总不至于单枪匹马去挑天下,军力。国力,缺一不可,战争打到最后,依靠的依旧是国力。”
“除非庆帝跑到上京城来当万人敌……”苦荷的笑容显得有趣起来,“但他是一个如此严肃。如此盼望在青史上写下光彩名字的人,怎么可能像四顾剑一样疯癫。”
北齐皇帝的嘴唇有些干,依旧不能相信苦荷的判断,范闲范闲。他好端端的皇子不当,凭什么来投自己?难道就因为海棠师姑与他的那个协议,可是谁会相信一个空口无凭地协议,能够让范闲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其他的人都沉默着,听着苦荷与北齐皇帝的对话。苦荷望着皇帝轻声说道:“可即便寄望于范闲,最近这两年,你也不能表现出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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