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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腻
…………大齐皇宫正殿极为宽宏,内部的空间极大,上方的重檐之间全数是昂贵至极的玻璃所作,所以天光毫无遮掩地透入殿中,将宫殿常有的yin森味道全数吹散,一片清明凉爽。
宫殿的两方是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圆柱,以为支撑。圆柱上方漆着黑se,有金纹为饰,每条柱上都有蟠龙入云之图,看上去jing美无俦。
圆柱之后是层层纱缦,后方隐有人影微晃,不知道是宫女还是太监。
入得殿来,最先映入范闲眼帘,让他记忆深刻的,便是门前那条长长的直道,直道两侧竟然是两池清水!
使团在太监的带领下,缓缓沿着直道前行。初次进入这个宫殿的庆国官员,此时与范闲一样,心里都难免震惊——脚下的直道竟是青玉造就!上面铺着华美的毯子,脚掌落在上面的感觉,异常温柔。
而直道两旁的清水更是让众人意想不到,这样大的一座宫殿里,竟然还修了两道水池!池水清湛无比,水中犹有金se鱼儿自在游动,若眼力够尖,像范闲这样,还能看清水池最深处,有一黑一白两条大鱼,正雍容华贵的轻摆双尾,伏于白沙之上。
副使林静看着眼前这幕,不禁在心中叹道:“这样奢华的宫殿,足以看出北齐继承当年第一大国北魏的家产后,究竟拥有怎样的国力财力,只可惜也正是由于皇室奢华,才养就了北齐的靡靡之风,软弱之气,才会连年败于本国之手。”
长道之后,便是北齐众臣朝班所在,身后水波轻泛,殿上无由清风渐起,地上皆是檀木板铺就,一片庄严肃穆。
正前方高高在上,乃是龙椅,北齐天子此时正煞有兴趣地看着渐行渐近的异国使臣。
使臣跪于地板之上,以臣子之礼拜过敌国皇帝,口称万岁。
“平身吧。”北帝皇帝微微一笑,似乎能够让南庆的臣子拜伏在自己脚下,确实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范闲暗吐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却发现一双目光正投在自己的脸上,他有些讶异,回目望去,却发现龙椅之上那位年轻皇帝正用一种有些暖昧的眼光看着自己。
这位北齐的年轻皇帝亲政不过两年,今年应该才十七岁,和自己同龄,方面的老师是庄墨韩的二儿子,武道方面的老师是苦荷国师的大徒弟,结果弄到现在文不成,武也不咋嘀。此人不好女se,与庆国那位皇帝陛下有些相似,有些贪玩,对于太后是又敬又惧又怒,对于群臣多赏少罚。
嗯,这位年轻皇帝好像还相信爱情这种东西。
这是范闲看见那张略有些稚嫩的天子面容时,心里第一时间浮现出来的诸多信息。但他马上知道自己失礼了,当一国之主望着自己时,自己身为臣子,断没有与对方对望的道理。
于是他赶紧微微低头,沉默地站到一边,心里却疑惑着先前所见到的那双暧昧眼光。
身边林静铿锵有力的声音响了起来,身为副使的他,在范正使极其懒惰的情况下,不情愿地一肩担起了所有繁复的礼节与公务——此时他念的,正是庆国皇帝陛下亲拟的国书。
范闲在一旁随意听着,知道不过是些光冕堂皇的话语,两国情谊永固,世代兄弟,这些谎言连澹州卖豆腐的冬儿都骗不倒,却偏偏还要郑重其事的念出来。
果然,那位齐国年轻的皇帝陛下,正在不停地微微颌首,表示对南方那位同行的赞同。
范闲在心里嘲笑着,脸上却是恭谨自持的微笑着,似乎已经陶醉于两国间的友好气氛之中。紧接着,北齐的礼部官员又出列,依例一通咿咿呀呀的美文出口,这事儿算是有了个初步的结果。
但范闲依然感觉很不舒服,因为这个时候他发现,除了那位年轻皇帝陛下之外,又多了很多双目光望着自己,就算他再如何心神稳定,也开始纳闷起来。
其实纳闷的倒是北齐群臣,大家都知道此次南朝来使,正使是那位一代诗仙范闲,所以大家都很感兴趣,能够让本国一代大家庄墨韩郁郁返国的年轻风流人物究竟是什么模样,今ri殿上,这位范闲却始终金口不开,连颂读国书这等大事,也全部交给副使去做。
群臣不免对这位容貌清俊无比的年轻名人更加感兴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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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五十五章 与皇帝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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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有些不自在起来,极不易察地往后退了小半步,微低着脸颊,用眼角的余光在殿上快速扫了一眼。
齐国朝廷的这些臣子,没有什么出奇的人物,最让他好奇的,是高高在上的龙椅旁边正在微微荡漾的珠帘,珠帘上面泛着群臣后方水池子里映来的清光,看着清美无比。
他知道,那位北齐真正有权的皇太后,就在珠帘之后。
…………许久之后,龙椅上那位天子撑颌打了个哈欠,似乎也听的厌了。
“使臣们远来辛苦,退下歇息吧。”年轻皇帝挥挥手。范闲如释重负,满脸微笑复跪于地,与众下属对着龙椅拜了再拜,就准备拍屁股走人,去找北齐那些真正办事的官员,赶紧去把可怜的言公子搞出来。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范……公子?”北齐皇帝的唇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范闲,轻声唤道:“你且留下陪朕说说闲话。”
群臣一阵微讶,心想朝堂之上,陛下竟然称呼对方主使为公子而不是官称,实在是有些不合礼数。范闲却想不到这些,只是心头大惊,难道这位年轻皇帝知道了什么?
他赶紧行礼应道:“外臣初至,不知殿前应对,实在惶恐。”
“无碍,无碍。”年轻皇帝似乎很好说话,笑着说道:“此次得知是范公子前来,朕极为欣喜,好教范公子得知,《半闲斋诗话》朕也是时常诵读,就连太傅大人对公子才华也是赞不绝口。今ri国事已毕,范公子且陪朕随意走动走动,朕盼着范公子前来已久。也顺路让范公子看看本朝皇宫里的景致。”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身为外臣的范闲哪里还敢多话,只是心头微微一动,北齐太傅是庄墨韩的儿子,庄墨韩在庆国皇宫之中,被自己整的狼狈不堪,对方竟然夸奖自己才华?
使团退出大殿,林静略含担忧地望了范闲一眼,范闲微微颔首,示意对方自己会注意。
当北齐的臣子们也退出去后,整座大殿显得更加清旷,隐隐可以听见长台畔水池里鱼尾击水的哗啦之声,幔纱后方宫女们轻柔的脚步。
一直坐在龙椅上的年轻皇帝此时似乎放松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望着范闲呵呵一笑,径直从龙椅上跳了下来,接过太监递上的毛巾胡乱擦了擦,一拍范闲的肩膀说道:“走,我要让南朝的诗仙瞧瞧咱们北国的仙宫。”
范闲暗自叫苦,谁能料到这位陛下竟还是个孩子习xing,正准备跟着他往殿后走去,却听着那层自己一直暗中注意的珠帘后传出一声咳嗽的声音。
北齐皇帝微微一怔,面带苦se转过头来,对着珠帘行了一礼道:“母后,孩儿见着范闲心中喜悦,故而失礼,还望母后饶恕。”
已有宫女缓缓拉开珠帘,当当珠子碰撞之声清脆响起,一位贵妇从帘中走了出来。
范闲赶紧低头,不敢细看,但奇毒的眼光依然看着珠帘下方的那只脚。
那位贵妇穿着一双绣金的绸花鞋,看似随意,却华贵无比。
更让范闲震惊的是,紧随着这双绸花鞋后,还有另一双脚也随之踏出了珠帘——这个世界上有谁敢和北齐太后一起坐在珠帘之后,听着皇帝与外国使团的对话!
那双脚上穿的是一双布鞋,鞋底是千层布密密纳成,是乡村里极常见的手艺,鞋口是黑白二se,只在那细细嫩嫩的脚跟处,露出一丝喜庆的花布。这种布鞋通常会在乡野鄙地的新年中看见,而出现在北齐的宫廷之中,就显得异常怪异了。
范闲却猜出了布鞋的主人是谁,愕然抬首,再也顾不得礼数,双眼宁静,实则暗自jing惕地看着她,看着头上依然扎着花布巾的海棠姑娘!
没想到海棠竟然会和太后一道,从珠帘里出来!
…………范闲与海棠的眼光宛如实质一般撞在一处,北齐宫殿里的空气都有些不安起来。也不过白驹过隙的一瞬,范闲又已收回目光,向着海棠身边的贵妇跪了下去:“外臣范闲,拜见太后。”
太后看了他两眼,微微皱眉,心想这个叫范闲的庆国官员,怎么生的如此漂亮?简直可为妖邪了,难怪朵朵今ri非要偷偷上殿来瞧,难道身边这丫头……她将这些想法挥去,微微颔首,然后对皇帝说道:“你师姑回来了,既然你要带范大人去宫中闲逛,那和师姑一路去吧。”
皇帝面有难se,似乎很不情愿和海棠一起去,但难碍母命,只得苦笑着对海棠说道:“师姑什么时候回的京?”
海棠将冷冷的目光从范闲的脸上移开,对着皇帝微微一福行礼道:“陛下,民女昨ri回京,家师心忧最近京中恶人太多,故遣民女回宫。”
范闲苦笑,上京有恶人?这自然说的是爱用chun药的自己。
—————————————————————行走在齐国的皇宫之中,范闲不由想起了一个已经很陌生的成语,这是前世的残留:齐人之福。因为这座皇宫着实配得上年轻皇帝先前说过的“仙宫”二字,生活在这座皇宫里的齐国贵人,确实很有福气。
高高的青树从整体颜se为素黑的宫殿群落旁伸展出来,就像是一位冷峻而细心的女子,正在为谁打着小扇,那些青青葱葱的树枝或俏皮地探出素黑檐角来偷窥,或无力慵懒地搁在青瓦之上暂歇,或是在宫中地上那些花枝招展的鲜花上方伸着懒腰,像是在蔑视那些娇弱的植物。
整座宫殿与四处可见的大青树交杂着,辉映着,青黑相间,刚柔互济,美不胜收。
宫殿群分作好几层,依着一方青山而建,显得格外奇妙。三人在一大堆太监的服侍下往前走去,绕过山间清溪旁的长廊,已经上到了第二层。直到此时,范闲才稍稍镇定了些心神,开始用心观察皇宫里的景致,不免有些赞叹,虽然皇宫依山而建,从军事或者ri常起居的角度来看,是显得有些愚蠢的抉择,但看着长廊旁的清水缓缓流淌,四周清爽的颜se风景充斥着眼帘,范闲也终于明白了很多年前的人们选择此处做皇宫的真正理由。
美,真是太美了。
可惜范闲不是齐国人,此时更没有齐人之福,身边并没两个绝se美女相伴,有的只是齐国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还有齐国年轻一代最强的高手,曾经打的自己满地狗爬的海棠姑娘。
皇帝身着黑se外衣,腰间系着金丝玉带,袖口宽广,打扮颇有古意,他双手负于身后,当先领路往宫里走着,似乎忘记了是他强拉着范闲留了下来。
范闲有些拘谨地跟在皇帝的身后,时不时用余光瞥一眼身旁的海棠,他和这位女子之间更是有极大过节,虽然相信在皇宫之中,对方不会对自己如何,但感觉总还是有些紧张。
但是海棠朵朵竟是正眼都没有看他,似乎从来没有遇见过他,也没有中过他的毒,也没有听过他的酸辞。
范闲明白了一些什么,所以温和笑着,没有多说话。不过一时,那位年轻的皇帝陛下似乎终于走累了,指着前方一处平地里的凉亭,轻轻一点手指头。
霎时间,一大群太监脚不沾地地“冲”了过去,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凉亭打扫的干干净净,那几个坐栏是擦了又擦,点了几柱薰香,备好了清茗壶杯。
走入凉亭之中,身旁山风夹着清流湿意微微拂来,皇帝站在栏边,双手负于身后,轻声说道:“拍栏杆,林花吹鬓山风寒,浩歌惊得浮云散。”
范闲恰到好处应道:“好辞句。”
皇帝转过身来,一双清明眸子极感兴趣地望着范闲,半晌后忽然开口说道:“拍朕马屁,拍的如此漫不经心的,范闲你当是第一人。”
范闲一窘,不知如何言语,拱手道:“外臣惶恐。”
“惶恐倒罢了,不要惶恐不安就是。”皇帝坐下取起茶杯便饮了一口,忽然看见海棠,不由笑着说:“小师姑,今ri在朕面前怎么这般拘谨,往ri里是请你也请不动,只肯在园子里种菜,今ri既然入宫,且放宽心赏赏景也好。”他轻声叹道:“朕总以为这宫殿太美,美到朕都没有心思出宫行走。”
这话里似乎有些旁的意思,范闲只当自己听不懂,在皇帝的目光示意下坐了下来,自有太监奉上清茶,他缓缓啜着,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忽然间动心思将自己留在宫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海棠也端了杯茶,坐在山亭外侧的栏杆上,目光投向亭畔流水,不知所思何物。
“范闲,你看朕这宫中景se如何?”
范闲微微一怔,心想这是皇帝今ri第几次重复这个话题了?略一斟酌后答道:“宫在山中,山上有树,树在宫中,景致清美,最稀奇的倒是这重重宫檐竟似与整座山景浑然一体,一不显得山se吞没了皇宫威严,二不因宫殿之繁华弱了山se苍漠,竟给人天人合一的感觉,外臣实在是赞叹不已。”
“噫?”
范闲无意的话语,似乎让北齐的皇帝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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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第五十六章 姓范的牛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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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皇帝与海棠都用一种很诧异的眼神看着范闲。皇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不料范闲却答出天人合一四字,不免让这两位齐国最顶尖的人物感到大为震惊,须知道,天下四大宗师中的苦荷一派,讲究的便是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只是此一妙诀向来不传外人,此时竟被范闲通过叙景随口说了出来,实在是有些震骇。
海棠宁静明亮的眼神盯着范闲的脸颊,似乎想瞧清楚这位名噪天下的诗者,究竟是偶然得之,还是真正地通过皇宫之景,看出了些什么道理。
范闲却没有这种自觉,所谓“天人合一”,这是他遥远记忆中哲学课上已经讲烂了的话题,随口说出,当然没有想到会让旁人如此惊骇。此时看着皇帝和海棠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也不免疑惑起来,问道:“外臣可是哪里说的不对?”
皇帝哈哈笑道:“极是极是,哪里有不对的道理?范闲你果然不愧是一代诗仙,随口说的话语,竟是暗合至理,妙极妙极。”皇帝微微一笑,看了海棠一眼,说道:“小师姑以为范公子这话如何?”
海棠一礼说道:“范公子以景述理,可谓通材。”
三人又随口闲聊了数句,便将此事遮掩过去。皇帝忽然皱眉说道:“此处山亭,我上个月也曾经停留颇久,其时树在亭上,月在云上,朕在流水之上,四周清风徐来,感觉无比快意,浑忘了尘世间的烦恼,所以这些ri子我时常来此驻足,但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不知为何。”
海棠忽然面露郑重之se,说道:“陛下乃齐国之主,天下子民万心所向。这尘世间的烦恼本就存在,若强要忘记已属勉强,更何况陛下一身系天下安危,陛下心思左右万民福泽,怎能图一时之快意,而忘却尘世之烦恼?陛下应时刻铭记天下子民多在困厄之中,以万民之烦恼为己身之烦恼,如此才是一代帝王应执之念。”
皇帝凛然受教,起身行礼道:“多谢小师姑指点。”
范闲在一旁淡然旁观,发现这位皇帝是真的流露出受教的神se,不免有些讶异,看来这位曾经被自己折腾的够呛的海棠,在齐国的地位竟然是如此崇高,不过他对于海棠的这种说法不免有些不以为然,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来,但眼瞳里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可是这一丝变化,怎能逃脱一位九品上强者的眼光?
“范大人有何不同看法?”很奇妙的是,海棠的问话里,并没有敌对和尖酸的味道,倒更像是正常的询问,北齐多好辩论立学济世之术,所以单从容纳其它意见的角度上看,倒比庆国的风气更好些。
范闲微一皱眉,旋即笑着说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自然是身为帝王,身为臣子应禀持的理念。只是若依海棠姑娘所说,ri夜不能忘却世间黎民疾苦,虽然陛下可以以此jing惕,不懈政事,为万民谋福,但是长久以往,不免会太累了些。jing神不济之下,就算有再多愿心,也做不好事情。所以外臣以为,能忘忧时,须忘得彻底,正所谓天下长忧,天子不可常忧。”
他这番解释毫无说服力,但妙就妙在头两句话当中,海棠听着这两句话后眼睛更亮,根本没有去听他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是在慢慢咀嚼其中的滋味。
而皇帝陛下更是拍案叫好:“好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卿此言,果然道尽臣子之忠道,天子之应持,好!好!好!”
四周的太监宫女们不是很明白皇帝在说什么,但是看见这位南朝使臣能将陛下逗的如此高兴,也不禁纷纷面露微笑,向范闲投去感谢的目光。
范闲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在心底里对前世那个本宗喝稀饭的哥们儿竖了竖大拇指。
…………年轻皇帝已经开始唤范闲为范卿了,自然能够看出这位天子对于范闲是极为欣赏。皇帝今ri将这位外臣留在宫中,本来是另有要事安排,至于赏景,不过是因为海棠小师姑被太后安排在身后,这位天子不大方便与范闲说话,所以刻意找的话题,不料范闲的应对倒着实有些味道。
皇帝笑着望着范闲说道:“范公子文武双全,实在是世间难得的人才。”
范闲连称不敢,海棠忽然开口说道:“那依范公子所言,天人之道,该持如何观?”范闲微微一怔,心想自己最不擅长玄谈之道,先前那堆话语已是很苦闷,怎么还要继续。皇帝微微一笑,挥手止住海棠的发问,转而问道:“那范公子以为,为何朕这些ri子再也找不到那夜的清旷神思?”
范闲微微皱眉,看了看山亭四周,指着那柱香轻声说道:“陛下,移了此香,再退却身旁诸人,或可寻回当夜感觉一二。”
皇帝微讶,依言让众太监宫女退到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又移走了那柱宁神之香。一时之后,清风再兴,吹散一应香味,只留下淡淡山间宫殿清旷。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良久之后面露喜se,睁开双眼微笑说道:“果然有了几分感觉。”
范闲笑着解释道:“皇宫中的用香,自然是极品,但与这山林间的香味较起来,不免会多了几丝俗气。”
海棠在一旁微微颔首,似乎深为赞许范闲这个说法。
复又坐于山亭之间品茶,范闲心头的疑惑却愈来愈深,初至上京第二ri,这位年轻的皇帝便将自己留在皇宫之中,此事大大不合规矩,不论怎么讲,自己也是位外臣,而且两国之间虽然脸皮完好,但下面一直在下yin手。
皇帝忽然轻声叹道:“范公子,你知道为何朕要将你留下来?”
范闲微微一凛,不知道对方是看出自己心头的疑惑还是凑巧,恭敬说道:“请陛下示下。”
皇帝微笑说道:“名义是因为朕喜欢半闲斋诗集。”他接着对范闲笑道:“当然,朕确实极喜君之诗句,只是那家澹泊书局卖的极贵,故而年前朕曾经从内库里拔出些银两,在大齐境内刊发了不少范卿诗集,送往各地书院,朕如此看重,不知范卿何以报我?”
此人乃是一国之君,心想自己动用内库银两,为你这年轻诗家印书扬名,对方岂不是会马上感动的无以复加?
哪里料到范闲竟是面露苦se,磨蹭了半天才站起身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心里却开始骂起娘来,这个世道果然没有盗版的说法,您这皇家害得澹泊书局行销北方的生意今年差了三成,七叶掌柜天天揪头发,居然还要老子这个东家来谢你。
海棠忽然在一旁轻声说道:“陛下,澹泊书局是范大人家的生意,您这做法,只怕范大人非但不能领情,心中还略有恚意。”
范闲赶紧笑着解释:“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皇帝微微惊讶看了范闲一眼,说道:“范卿一代诗家,怎么还做生意?”
范闲苦笑应道:“挣些零花总是好的。”
海棠在一旁笑道:“这天下最大的书局,居然也只能给范公子挣些零花。”
皇帝不知道海棠小师姑与范闲在雾渡河镇外的那些故事,所以发现小师姑似乎与范闲之间隐隐有刀剑之风,不由好笑起来,说道:“小师姑,您与范卿家,可谓是当今天下一南一北,名声最为响亮的年轻一代人物。怎么今ri见着,却像小孩子一般喜欢斗嘴。”
海棠微微一怔,也发现自己今ri说话似乎略有些刻意厉狠,与往ri自己的恬淡心xing大不一样。范闲笑着解释道:“或许海棠姑娘依然认为商贾乃贱业吧。”当今天下,虽然从叶家开始,商业的重要xing已经完全体现了出来,各国皇室没有不注意此道的,但在表面上,大多数人还是将行商看成比较低下的职业。
不料海棠微微摇头说道:“工农商士,天下人做天下事,哪有贵贱之分。”
范闲很喜欢她的这个说法。
…………似乎是因为太后让海棠跟在身边,少年皇帝内心深处想与范闲说的事情始终无法说出来,天子脸上渐现烦倦之se。
范闲与海棠互视一眼,本以为这个女子会识趣地走开,留给自己与这位皇帝一些清静空间,谁知道海棠竟是面se宁静不变,全不依会皇帝的脸se。
皇帝忽然自嘲一笑,走到山亭旁,看着脚下汩汩流下的山水,叹息道:“范闲,这一路北来,你看我大齐风貌如何?”
范闲沉声应道:“北齐物华风宝,山清水秀,地大物博,百姓安居乐业,实在令外臣叹服。”
皇帝忽然转身,用平静至极,完全不像十七岁人的眼光看着范闲:“那你以为,朕这天下,与你南庆相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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