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子鹿
鸣珂:“……”
如果自己还没瞎的话,这是个佛修吧,这人又在发什么疯呢?
可看旁边这个和尚面色不改,好像对自个仙君的疯话没什么反应,鸣珂只能装作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把满肚子的疑虑憋了回去,露出十分纠结的神色。
谢逢殊假装没有看见鸣珂的脸色,他面色淡然,从衣袖中掏出了星罗命盘递给鸣珂:“命盘已经找到,你先回仙界,将它交给司命天君。”
鸣珂没想到他真能拿回命盘,一时傻住了,呆呆接过了命盘,听话的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似的,转过头问:“你怎么不去?”
谢逢殊冲他一笑,眼睛眯成月牙,理直气壮道:“毕竟是偷偷溜出仙山,万一受罚了怎么办,你先去给我探个口风。”
鸣珂被他气得忍不住犯了个白眼,心说这人去人间游历一趟,怎么还是这幅样子。
谢逢殊笑意一敛,又不放心的加了一句:“如今人界有些乱,你只管回天界去,不要乱跑,懂吗?”
他语气认真,神色也严肃了些,虽然平时喜欢和谢逢殊斗嘴,鸣珂到底还是有分寸的。他将命盘小心好,冲着谢逢殊道:“那我去了。”
谢逢殊笑意未减,答:“去吧。”
鸣珂看了一眼谢逢殊,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绛尘,最后还是决定等把命盘还回去了再来好好问问自己仙君,从哪里拐了个和尚当道侣。
等鸣珂化作青鸟消失于天地,谢逢殊才回目光。
他脚下是自己的仙府,再下面便是无明山的山石。海浪拍打在山石之上,发出阵阵沉闷声响。
这海浪之下,或许就是那数万燃符。
天上是黑雾压顶,昏黑如夜,厉鬼在云层之下翻腾,直逼人间。层云之上有雷电轰鸣之声不断传来,闪电时而劈开一道光,划破暗色,又立刻被如墨的漆黑重新掩盖。
谢逢殊望向绛尘,道:“我的金丹应该就在山下。”
绛尘看着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谢逢殊抢先道:“既然是我的金丹,那就该由我来拿。”
他语气不容辩驳,绛尘一顿,居然说不出其他话来。
谢逢殊笑了笑,掠足于天际,于下一道惊雷降世之际,毫不迟疑地抽刀而出。封渊似乎接到了来自主人的浩瀚的真元,刀身不断颤动,发出幽冷地光芒。
正是这个当口,不远处猛然传来一声怒喝:“谢逢殊!”
是符光君裴钰。
裴钰掠足而来,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看来是在斩杀厉鬼之际折返而来。他已经看出谢逢殊的想法,一边踏云奔来,一边厉声疾呼道:“你疯了!找死吗!”
谢逢殊充耳不闻,他周身的修为已经全部倾泻于刀锋之上,容不下半点分心。
眼见谢逢殊即将劈向无明山,裴钰一时心急,直接提剑斩开云雾,朝谢逢殊而去,想要阻拦对方。
然而未到谢逢殊身前,已经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绛尘眉眼如霜,素白的僧袍在风中翻腾,手中降魔杵威压毕现。裴钰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道:“你也疯了!你知道我这是在救他吗!”
绛尘语气冷淡,道:“他从不需要别人来救。”
裴钰一怔,而此刻,谢逢殊一抬眼,眼中杀意毕露,一刀划过身前,斩向了眼前的山峰!
刀气浩荡如海,于天地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犹如仙鹤长啼,它裹挟着谢逢殊体内全部修为倾泻而出,竟显现出江河奔涌之势,直压无明山!
霎那间,整座山应势而动,剧烈的摇晃起来,山顶无数碎石滚落,重重砸入海中,院中的那一池千叶莲全部跌落,而后,山的中央居然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缝隙,犹如一道一线天。
缝隙越裂越大,海水涌入中央,白浪掀天之中,山腹之中,有一道金光微微闪动。
仿佛有什么感应似的,谢逢殊一眼便见到了这点微弱的光芒。他自云雾中往下一跃,去取自己的金丹。
也就是在同时,整座无明山突然燃起了汹涌的大火。
没人看见火是从哪里先燃的,只是短短一瞬,整座山都被烈火包围。这边与裴钰对峙的绛尘眉间一皱,率先势,毫不迟疑的在谢逢殊之后,往山中而去。
变故就在一瞬,裴钰连说句话都来不及,更别说阻拦,他只能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自云端坠落,在霎那间被熊熊烈火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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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倒计时
燃灯 70 今世 7
十万符咒同燃,烈火蔓延整座无明山,火光直冲天际,将南溟海照的赤色一片,看起来十分骇人。但因为只是瞬间的骤燃,山的内部还有些没有烧起来的地方,给了谢逢殊取丹的机会。
谢逢殊速度极快,甚至连掐诀辟火的时间都没有,自云端而下,直接奔赴金丹所在。
金丹不过方寸大小,浮于半空之中,谢逢殊将它握于手心,有短短一瞬间的茫然。
自上古大泽,到七百年前明镜台,再到如今无明山,整整跨过了数万年,以至于此刻再次拿到自己的金丹,谢逢殊无缘故的,竟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不容得他多想,金丹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谢逢殊手中缠动了两下,于瞬间消失不见。谢逢殊手中一空,与此同时,一点微弱的暖意从谢逢殊手心传递而上,遍及全身,似乎将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也就是瞬皙之间,火势更加凶猛, 火舌席卷而来,谢逢殊掐诀避火退了两步,只见那火焰退了几寸,留出了几分余地。
谢逢殊松了口气,正想再念诀,却只觉得心口一烫,如同烈火灼烧,疼得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啊——”
若是旁人,或许会以为他是被这火海所伤。但实际上周围的火舌离谢逢殊还有些距离,那股烧灼之感是从他心间而起,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焚得一干二净。
数万年金丹不在体内,如今一朝回返,必然要经历重新认主的过程,加上谢逢殊魂魄不全,怎么可能在短短一瞬承受住龙气?
烈火之中,谢逢殊疼得额间冒出了冷汗,脚下不稳,差点直接跌进了火海之中,而方才念的诀失了效,四周的火势也重新席卷而来。
就在这个当口,谢逢殊被人一把拽住了。
绛尘自身后而来,握住谢逢殊手腕间将人拽与身旁,再抬眼,烈火之中,居然慢慢浮起了数朵千叶莲花。
那是谢逢殊栽种在庭院内的几朵,无明山虽然会落雪,到底还是仙山,气候温润不分夏冬。他走时莲花还是半开半阖,如今已经是全开了。
那些莲花与荷叶在烈火之中缓缓聚拢,围绕在两人身旁,在烈火之中脱落了一身粉白之色,变成了极淡的金色,沉沉浮浮。
莲花莲叶如同画境,流动之间,烈火居然暂时烧不破这幻景,被隔绝在了外面。
于是冲天烈火之中,谢逢殊和绛尘居然有了方寸之地可以容身。
谢逢殊勉强抬眼看向身边的人,没等对方开口,先忍着痛答了一句:“无事。”
绛尘眉目并未因这句话舒展几分,他握住谢逢殊的手,道“金丹需重新认主,一时或许会与体内真元冲撞——“
他这话说了一半便不往下说了,沉默了片刻,才道:“疼吗?”
因为冒然闯进火海,谢逢殊一身白色的仙袍难有了被火灼烧的痕迹,有些凌乱污浊,加上疼痛未缓,谢逢殊显得有些狼狈。
但金丹重回,他的眉梢多了几分泠冽的肃杀之气,有了几分上古时期凌霄踏尘的意味。
偏接触了绛尘的目光,他的眉眼又软了下来,从冰霜融成了一捧干干净净的泉水,从里到外都透着柔和。
闻言谢逢殊想了想,短促的笑了一声,答:“大抵不会比你取骨剜心疼的。”
绛尘哑然,最后唇角微弯,也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谢逢殊笑意很淡,立刻就消散无痕了。他看着绛尘,这人应该是于九重之上,足踏金莲俯瞰人间的,如今却与自己在这大火之中寸步难行。
该入魔的,飞升成仙;该得道的,困身百年。
谢逢殊想,到底是我害了他。
但要是重来一次,自己还会死缠烂打,非要将人从那佛坛之上拽下来,滚落这一身红尘吗?
谢逢殊毫不迟疑,暗自答:会的。
这么一想,谢逢殊居然在焚山吞海的烈火之中忍着胸口剧烈的疼痛低低笑起来。
妄念既生,九死不悔,也算值得。
他这一笑牵动了五脏六腑,疼得身形一晃,若不是绛尘及时扶住他,谢逢殊几乎有些站不住。偏偏他还要抬头,认认真真去看对方。
“菩萨低眉,因见万物皆苦,生大慈悲心。”
谢逢殊笑了笑,问:“你当初用佛骨渡我,是因为佛法慈悲,普渡众生吗?”
其实何须再问,他知道答案,偏要对方自己说出来。
绛尘眉目被火光照亮,容颜清朗出尘,不似凡间客,偏偏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神佛没有的东西,像是星河坠渊,光影浮动。
火光之中,他摇了摇头。
谢逢殊道:“因为喜欢我吗?”
绛尘声色低沉,竟然也真的顺着谢逢殊的问话答:“嗯,喜欢。”
可以了,谢逢殊想。
无间业火,想要出去谈何容易,此刻谢逢殊却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微微合眼,不再说话。
绛尘没有移开目光,看着眼前的人,想着方才裴钰与自己说的话。
“你已无金身,难道还能再渡他吗?”
业火肆虐,热浪翻腾,绛尘眼中毫无波澜,他看着谢逢殊,心道:我难道不能再渡他吗?
六道众法界,九霄炼狱间,便没有谢逢殊的容身之地吗?
没有这个道理。
绛尘刚动了这么个念头,脑海中便出现了一声沉闷的钟声,像是佛寺中一口古铜大钟被敲响,带着不绝的嗡鸣,几乎震得他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周围皆是茫茫火海,在那个瞬间,他仿佛又听见三千神佛同降于世,在他耳边异口同声道:“绛尘,你还不知悔?”
“绛尘,你还不知罪吗!”
三千佛同声诘问,声音威严浩大,像是一座山压在绛尘头顶。绛尘眉头紧锁,眼中如同带着凛冬冰雪。
一朝入魔,便是十恶不赦;动了凡念,便是心中蒙尘,当真是如此吗?
降魔杵重新化作珠串,被绛尘持于手中。他闭上眼,拨动了念珠,他一如七百年间一般,在责问声中冷声答:“既不知悔,也不知罪。”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既然没有罪过,七百年、七千年、七万年,都不会有分毫动摇。
随着这声回答,他脑海中的声音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一片寂静之中,绛尘四周突然浮现出了极淡的金光。谢逢殊以为出了什么变故,顾不上自己的疼痛,立刻反手握住了对方。
等金光再明显一点,谢逢殊才看清,那是无数金色的梵文,字迹细小如豆,却笔划分明,不断在绛尘四周流转。僧袍与火光中无风自动。
火光电石之间,谢逢殊心中猛然明白了些什么。
就在这个当口,绛尘睁开了眼,他双目深沉如海,隐约有金纹流转,周身所有的梵文在瞬间四散,生生将烈火逼退数丈,冲破火海直上云霄,犹如流云四散,又像是莲花开谢之后,花瓣零落天地。三界六道,特别是佛天之上,都看见了这破火而来的佛光。
除了燃灯尊者,上古之佛,谁渡化金身能引佛光普照天地,破迷除障?
缺了一寸佛骨,滞留人间七百年,绛尘居然在火海之中,第二次塑成佛骨金身了。
谢逢殊此时也有些瞠目结舌,而绛尘神色却毫无变化,随着佛光四散,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盏素白色的,莲花状的长明灯。
佛骨塑成的长明灯浮于两人身前,在半空晃动了两圈,最后停在谢逢殊微微颤动起来,似乎一点不被四周的烈火影响。
灯内烛火如星,却长久不灭,发出明亮的光,光芒竟然比四周的熊熊烈火还要夺目几分,已经超脱了赤红之色,发出隐约的金光,似乎要将整座灯烧融了。
谢逢殊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方才疼得神智不清,眼花看错了。可再一看,白色的灯台居然真的在不断变淡,仿佛被焚化消解了。
最后,半空之中,只剩下了一朵金色的千瓣莲,半开半阖,似雾似尘。它中央该是莲子的地方有两道蓝色的小鱼儿似的东西,正在莲花之中不停游动。
那是自己的魂魄。
谢逢殊一怔,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那朵盛着魂魄的金莲却扶摇而至,落入谢逢殊额间。两道魂魄此时真的如同游鱼,一条追一条的游了半圈,一齐钻入了谢逢殊眉心。
瞬时间,谢逢殊如火灼心的疼痛立刻消解了,像是枯木逢春,万物生发,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有一股力量将他的金丹与真元融合,在他体内生生不息流转起来。
于此同时,万里之遥的渡厄境,一片熔岩之中,突然传来了细微的响动。
镇魔塔已经被焚得七零八落,几乎不剩什么了,偏偏有在岩浆之中,一片银白色的龙鳞破热浪而出,带着幽幽蓝光往南方飞掠而去。
它速度极快,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于瞬息间已经掠过山川江河,万物生灵,穿过南溟经久不散的云雾和无明熊熊燃烧的烈火,轻巧的坠入了谢逢殊后颈。
瞬间的变故,无明山火海之外的裴钰甚至没有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能看到就在龙鳞坠入火中之后,南溟海中突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无明山底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无数海水浩浩荡荡突然一同倒灌而入,汇聚于此,形成了滔天巨浪,狠狠拍打在无明山烈焰之上。
整个南溟海几乎都颤动起来,山石被拍得滚落,重重滚落海中,激起千层水浪,铺天盖地。
海水倒灌,浪潮翻腾,无明山的大火被海水瞬间拍得七零八落,露出了被大火烧得焦黑的石块,赤裸裸横于天地间。山的四周水雾升腾,一片茫茫。
九天之上猛然传来了一声炸雷,轰隆隆的巨响像是要将天地都扯开一道裂缝,仿佛整个大地都感受到了震颤。人界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有了地动,慌忙奔逃躲避,惊呼与哭声响成一片。
只有除魔的修士仙佛能看见,九天之上巨雷震颤,半空中是厉鬼翻腾,黑压压一片,而无明山云山雾海之中,传来了一声龙吟长啸,震动山河。一条白色的巨龙破云而上,腾空九霄。
金丹重返,三魂齐聚,逆鳞归位——一片混乱中,谢逢殊竟重新化形为龙了。
燃灯 71.完结
谢逢殊腾空而上,破开如浪翻涌的云海,自然也穿过了无数厉鬼。应龙生有双翼,周身自带狂风席卷而过,将一群一群的恶鬼卷入雷电之中,瞬间碎得不成形状。原本还肆虐张狂的群鬼察觉到了危机,四散奔逃。
天际黑云翻涌,与黑压压的厉鬼混在一起,几乎模糊了边界。闪电破开无边黑暗,裹挟着惊雷之声而出,震撼江河,几乎要将天地劈开一个窟窿。
人间大劫,又有谢逢殊再次化龙,最终引发了天雷降世。
一宵雷雨激荡山川,处在欲来的风雨之中,方才身在火海时的灼热一下降了下去,仿佛风雨透过了他的身躯,于他五脏六腑之中奔过,带着微冷的雨雾,激荡了周身浊气。
他本就是与日月同生的上古大妖,原型又为龙身,此刻得东风急雨而过,有那么一刻,谢逢殊几乎觉得自己要与这天地归于一处了。
然而此时天雷不长眼,也不管谢逢殊是个什么东西,照彻天地的闪电一过,巨雷随之而来,闪电通明,劈得一群群厉鬼灰飞烟灭,也有几道直直朝着谢逢殊而来!
这天雷于九天之上,不受任何神佛限制,能将无间之鬼轻易劈成灰烬,也自然能将谢逢殊劈个魂飞魄散。七百年前明镜台,谢逢殊就见识过它的厉害。
可此刻,谢逢殊并没有躲,他只是一抬头,以一种极其冷淡的目光看向了雷电奔来的方向。
无明山大火已经熄得七七八八,绛尘落于半空,也抬眼看向那处。裴钰奔赴而来,怒道:“他在做什么,送死吗!”
绛尘没有说话,甚至在雷电将至谢逢殊身前时,他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眼见那道雷电即将劈到谢逢殊身上,谢逢殊不闪不避,微微一抬眼。
就在那一瞬间,巨龙额间突然出现一朵金色的莲花。
莲花花瓣舒展,金光如水四溢,在无边黑云之中成了唯一的光源,像是朝日初升时的光亮,又像是一盏佛灯永不熄灭的烛火。
这是谢逢殊重归于体的魂,也是绛尘的一寸金身佛骨——七百年的时间,二者一灯,同光同源。
金莲现前,前尘尽消,三世劫来的业果轮回已净,没有什么再能困住谢逢殊了。
那道持风奔涌而来的雷电就在谢逢殊面前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像是被什么力量生生阻隔,惊雷再也进不了半寸,片刻之后,居然直接溃散于云雾之中。
上古巨龙,同生天地,刀杀神鬼,镇守大泽——除了堕魔的时间里,更多时候,它本就该凌驾于天地之上。
九天惊雷又如何,如今谢逢殊一朝化龙,仿佛又回到了混沌初生之时,万物茫茫,生灵初现,这人间只有它,既可沉于湖底,又可腾于青云。
既可凌衡九霄,天雷又算什么?
这世间万物的力量皆可归他所用。
电闪雷鸣之中,谢逢殊长啸一声,龙鸣震撼山河,数道惊雷应声响起,跟随着谢逢殊在天际翻涌。人间地崩山摧,整个南溟海都晃荡起来,海浪数十丈,竟比山还高,无明山刚被火烧,如今又被巨浪吞噬,打得山石七零八落,整座山慢慢被海水吞噬。
满目海浪之中,暴雨如盆倾泻而下。
大雨惊雷奔涌,万马齐喑,将无数厉鬼冲散于半空中,化作了无数烟雾,又被大雨冲刷,连烟尘也没留下。整个天际都是厉鬼哭嚎惨叫之声,听起来十分可怖,但过不了片刻,连这些声音也微弱下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场大雨铺天盖地,下得痛痛快快,甚至让人怀疑这一年的雨水都要在今天下完了。
直到厉鬼聚集形成的黑雾消散了,雷声才逐渐微弱下去,雨水稍歇,重重黑压压的层云四散着退却,天际慢慢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来。
而人间的地动也渐渐止住了,海水慢慢平息,巨浪退去,原本无明山所在的地方空空荡荡,连一块石子都没留下。
有晨光破空而来,原本海上几百年经久不散的云雾溃退,极速消散,光亮毫无障碍的落于海中,金光浮浪,显出奇异的平和。
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云雾散开了,谢逢殊于空中便十分明显起来。神佛纷纷抬眼,看向这条莹白的巨龙。
只见它低头看了一眼,龙尾一摆卷起狂风,竟直往天界而去了!
众仙因为厉鬼消散而松下去的心又立刻提了起来,好些仙君惊呼出声,吓得差点儿没晕过去。
一朝化龙,难道谢逢殊打算新仇旧恨同算,再屠一次天界?!
光想想,多数人已经是脑子空白,只有裴钰反应算快,一咬牙,提剑掠足跟了上去。
应龙架风乘雨,转眼间已经到了天界的门口。谢逢殊停住了,转换身形,重新化作人身。
他一身白色的仙袍先被火燎,又被雨浇,可谓多灾多难,虽然没到不能看的地步,到底也有些狼狈。偏谢逢殊一张脸沾了雨雾,洁净如玉,透出清冷干净的白净肤色,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
于是又些落魄的衣袍在他身上,居然也显出了几分洒脱意味。
谢逢殊在天界门口止步,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巨大无比的、写着“九天悯尘”白玉牌匾。
它不知在这里挂了多久,谢逢殊初飞升之时,第一次来天界受领仙山封号,简直紧张得不行,在门口踌蹰半天不敢进去,看了许久的牌匾。
他当时满怀敬畏的想,九霄之上,和人间数万丈之遥,真的能看清这尘世万物生灵吗?
现在想来,大概是看不清的。
谢逢殊很轻的笑了一下,抽出封渊。
裴钰恰巧赶到,见状急得双眼发红,嗓子都有些破音了。
“谢逢殊!”
谢逢殊回头及其淡漠地扫了他一眼,抽出长刀高高扬起!
裴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以为昔日惨状又要再来一次,咬牙持剑奔向对方,却被汹涌的刀气掀翻在地!
他根本拦不住对方。
谢逢殊根本没有再望他,封渊在握,他掠身于空,一刀斩向那块匾额!
刀鸣如鹤长啼,刀光闪过之时,牌匾应声而裂,在顷刻之间碎为粉芥。
尘土飞扬之间,谢逢殊转身往外走去,路过裴钰之时,他顿了一下,没有转头,只是轻声开口。
“你们没有资格,站在这四个字下面。”
裴钰一怔,喉咙发堵,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谢逢殊没有再管他,一步一步走出天界,消失于雨雾中。
*
今年春三月,发生了几件怪事。
先是有了在某天清晨,天阴得不像样,像是大雨将至。江三打了数十年的鱼,原本是打算在那天出海的,见状迟疑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去。
幸好没去,现在想来,他都要念一句“菩萨保佑。”
他刚回到家,一场地动随之而来,人都站不稳了。村里的人赶紧寻了开阔地躲避,没成想接着便是暴雨倾盆,远远看去海上也是巨浪滔天,那浪竟比人还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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