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上
作者:顾盼若睐
【本文文案】:书商之女简雁容家喻户晓,相府公子许庭芳向她求亲被拒,户部侍郎帝都万人迷程秀之勾引她碰壁,传说中她霸气侧漏酷帅狂拽,事实上,简雁容扯袖子抹泪作为一个穿越女,还搞不定一个本土闷骚男,丢脸啊!日更!日更!日更!求文收啦!撒花花!谢大家。第一个坑正在填,宝宝们不要客气,一起收了吧→ 爱我请 谢绝扒榜!!!!
美人在上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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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金陵城中有一女子为众人津津乐道,此人并非大家闺秀,亦非名门淑女,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商户人家女儿,其父在城中经营一家书肆,人称简家书肆。
简家小姐芳容如何无人知晓,芳龄芳名亦无从得知,却不妨碍人们的热烈探讨,她名声鹊起也就是最近这三两月的功夫,却已盖过了“金陵双璧”的风头。
说起简家小姐,不得不先提一提金陵双璧程秀之和许庭芳。
程秀之年方二十,却已是朝堂中举足重轻的户部侍郎,这也罢了,京城最不缺的是望族世家高官侯爵,程秀之让人念念不忘的是天仙般的绝色容颜。
当日程秀之金榜题名高中状元,夸官游街,身穿红袍帽插宫花,骑着高头骏马从皇城御街上走过,京城父老百姓惊叹:“原来还有如厮美貌的男人!”
男女老少齐齐喷鼻血,血流成河,据说,京兆尹急忙带差役疏通下水道,才免了京城水灾之祸。
许庭芳名葳字庭芳,虽无官职,可宰相家奴七品官,宰相公子更不须提了,况许庭芳优雅英俊风姿卓越,气度高华中又带着逼人的傲气,如云中皎月波上清莲,更让人爱之不过了。
如此这般天上少有世间无双的两个男人,却在简家小姐那里吃了闭门羹。
许庭芳年已二十一,却尚未成亲亦无定亲,原因无他——但凡有女子近他身体五步以内,他便呕吐不止风度皆无。
三个月前城外清隐寺请得本国有名高僧讲道,许庭芳也去了,那日原本天气晴好,忽然间天狗食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听讲的众人大惊,四处奔逃,有一人撞进许庭芳怀里,骨骼纤细体态轻盈,许庭芳感觉到那是女子,奇怪的是他却没呕吐。
光明重至时,许庭芳身边不见了那女子,只余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方鹅黄绣帕,绣帕一角有个简字。
许相听得有女子能令儿子不呕吐喜出望外,皇帝也很好奇,下旨让城里所有简姓女子不分老少美丑均到相府走一遭。
京城简姓女人近千名,一个一个从许庭芳身边走过,许庭芳吐了三天,第四天吐得奄奄一息时,简家书肆东家简重烨的女儿从他面前走过,他没有再吐,方得以从脂粉丛中解脱出来。
许相事先打定主意,能让儿子不吐的女子,哪怕是白发老妇也要娶来作媳妇,见简重烨的女儿年方十六,虽戴着帷帽垂着面纱看不清容颜,然身段高挑秀美体态曼妙婀娜,料想长的也不会差,当即命管家备聘礼,简小姐前脚进家门,相府提亲的人后脚跟着到。
简小姐却泼辣的紧,竟掀了相府的聘礼,扬言相府若敢仗势逼婚,便等着抬个牌位进门。
程秀之和许庭芳合称金陵双璧,除了两人同样出色,亦因两人是好友。
听说好友堂堂相府公子向一个商户人家女儿求亲还被拒,程秀之大怒,自靠奋勇去引诱简小姐,要诱得简小姐爱上自己后羞辱简小姐一番。
未料铩羽而归!
程秀之在简小姐那里到底如何吃瘪没有向人透露过,众人无从得知,其间经过神秘莫测,简小姐于是更加出名了。
美人在上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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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雁容看到程秀之缓步走出宫门时,心中暗骂了声妖孽,面上却一丝不露,眉开眼笑迎上前去,殷勤地扶托程秀之手臂,十足的狗腿模样。
不怪简雁容见程秀之一次就骂他一次妖孽,程秀之长得委实祸国殃民。
简雁容好好儿的富商千金沦落为侍郎府奴才,便是程秀之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惹的祸。
程秀之肤白如雪,润若温玉,墨眉斜飞入鬓,凤眼上扬,鼻梁高挺,丹唇灿胜桃花,便是最挑剔的人,在那张脸上也找不出毛病。
只是长得美亦罢,程秀之穿衣更是极有品味。夸张的桃红,素雅的月白,清爽的水蓝……总之,任何衣袍穿在他身上均熨贴得过份。便如此刻,乌纱翅帽,大红盘领方补子官袍,厚重的黑靴,本该平淡无奇的官服,可他愣是穿出与众不同的味道,束腰革玉带恰到好处渲染出完美的腰线,说不出的□□。
简雁容最是好色之人,看着不免有些脸红。
程秀之生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唇角微微上挑时,无意引诱也给人一种妩媚多情的感觉。
偏生他美则美矣,却不缺男子的阳刚气概。
简雁容寻思,这妖孽若是脸颊线条再柔和一些,身材再纤弱柔软一些,向娘们儿看齐,不知能解救出金陵城多少为他痴狂的女子。
今日散朝迟些,太阳已升至半空,阳光有些猛,程秀之抬头仰望时微眯起眼,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唇角略略上挑,笑意隐隐,简雁容心跳又慢了半拍。
“去简家书肆。”程秀之上轿前咐咐道。
“啊?”简雁容吓了一跳。
“怎地?你不知简家书肆?”程秀之微蹙眉。
不知是不是作贼心虚,简雁容似乎看到他眼中审视的精光一闪。
简雁容背脊冷汗淋漓。
“奴才知道。”
“哦,怎么知道的?”程秀之闲闲问,不上轿了,竟是收回足缓步朝前走,摆出了要和简雁容主仆散步谈心的姿态。
怎能不知道?那是她家的产业。
简雁容在心中呜呜哭,不敢敷衍了事。
“简家小姐不满和许丞相公子的婚事拒亲,京城里无人不知,捎带着,简家书肆也无人不晓。”
“知道的还挺齐全的。”程秀之斜了简雁容一眼。
这一眼含烟带雾水光潋滟风情无限,简雁容身体抖了抖,差点掉一地鸡皮疙瘩,脑袋不受控制天马行空跑出很远。
这妖孽难道好男风?
难道看上自己在勾引自己?
很有可能的,不然,那时干嘛酒楼里与自己第一次见面,便什么都不查察且不由分说把自己往侍郎府带,而且让自己做了他的贴身小厮。
之前拒绝许庭芳求亲后他来简府见自己那次不算,那时她蒙着面纱。
简雁容无限忧伤起来,不为自己的贞操,而是小命。
妖孽发现自己其实是女人时,会不会恼羞成怒把自己宰了?
“你说,庭芳贵为丞相公子,无不良嗜好前途无量的青年俊杰,简家小姐一个商户人家女儿,得嫁入相府乃三生有幸,为何要拒亲?”程秀之收回目光,若有所思问简雁容。
身世又不能当饭吃换钱花,无不良嗜好那是许庭芳想不洁身自爱都难。
那登徒子女人近得五步之内必翻天覆地呕吐,不要命了才敢狎妓喝花酒收通房。
不然,相府也不会缪尊降贵为许庭芳向自己一个商户之女求亲。
简雁容想,那天她呆在许庭芳身边许庭芳却没呕吐,应该是因为天狗吃日,伸手不见五爪的黑暗里许庭芳不知身边是女人才没吐。
后来相府见面可是青天白日清风朗朗,许庭芳也没呕吐,简雁容自动忽略了。
那登徒子比这妖孽还坏,妖孽是明着到处勾引人,许庭芳是明里端方正经,暗里龌龊至极。
想到那天许庭芳把自己拢在怀里许久不肯松开,简雁容便气不打一处来。
“真想再会会那简家小姐,能让庭芳不呕吐的女人,她可是金陵城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程秀之幽幽叹息。
简家小姐就在你面前!
把绝世美男玩弄于股掌之中,简雁容心情大好。
程秀之也没指望简雁容回应,接着又道:“既然知道简家书肆,想必也知道他们在卖编排爷的话本吧?”
当然知道,那话本就是自己写的。
在金陵万人迷身边为奴,不有效利用资源捞银子哪行!
何况因她拒婚之故,简家得罪了相府,书肆生意一落千丈,为了使老爹不至于街头露宿,她便写了万人迷的故事,满足广大金陵女子需求的同时,顺便拯救自家濒临倒闭的书肆。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简雁容奸滑地把侍郎府所有人拖下水。
罪不责众,程秀之哼了哼,没再追问下去。
脚下是青石铺成的石板路,程秀之的官靴踩在上面发出咔哒咔哒极有节奏的清脆声音。简雁容一步一步数着,又总结出程秀之一个秘密——程秀之落脚时总是避开石板与石板缝隙间的青苔。
这个秘密可以写出一个故事了,比如,程秀之前世是狐妖,被诛杀无路可逃时,忽然被一块青石板上的青苔精所救,自此,他对所有青苔都精心呵护,走路都小心翼翼……
简雁容正想得兴奋时,额头挨了一记敲打。
简家书肆到了。
书肆门前排了长长的一串娇娥队伍,生意红火的很。
本朝民风开放崇尚自由,女子不必困守闺中,况程秀之貌美官高,大家亦便不避讳不掩藏,大大方方表达爱幕之情,若有幸得程秀之另眼相看,那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事,抛头露面这点儿不妥不值一提。
“你去,买一本过来给爷看。”程秀之抬步进了一直尾随的官轿,一面咐咐简雁容。
呜呜……简雁容看着自家书肆门前长长的队伍泪流满面。
要她跟那些女人一起排队求购话本花痴一般,她还不如捻根头发丝去上吊算了。
简雁容眼珠子骨辘辘转了转,走过去跟排在队尾的一个女子套近乎:“曼卿公子就是讲究,吃个饭都有章可循。”
简雁容编排的话本自是不敢直称程秀之的名讳,话本里的男人名程曼卿。
“可不是……”不只止那女子,旁边的人一齐附和,交口称赞起来。
简雁容微笑着不停点头,慢慢往队伍前头挪,女子们夸到程秀之如厕亦与众不同时,简雁容插队成功,同时,下一册话本怎么写才能迎合大众心理亦了然于胸。
刚印出的话本带着翰墨香,程秀之草草翻了翻,面色沉了又沉。
“爷,怎么啦?金陵公子歪曲你了?”简雁容不怕死地开口问。她写话本的化名是金陵公子。
没歪曲,要是歪曲还好,他就可以抓人了。
然,比歪曲还让人抓狂!
金陵公子详尽地介绍了他的生活习惯,睡觉喜欢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软枕,吃饭必是一口汤一口素菜一口荤菜轮流着来,闲暇喜欢吃甜食,吃的时候会眯着眼一脸陶醉模样,还喜欢用手拿甜食,吃完甜食后会意犹未尽咬一下拿过甜食的手指。
“这不是把我扒光了给所有人看吗?”程秀之低喃,一手托着下巴,袍袖下褪,露出来的那截手臂润如白玉,满满清艳之色,万千风华。
当然不是!把你扒光了给所有人看,这金陵城绝对出命案。
——后面看不到的拼命朝前拥,推搡踩踏流血事件将会轰轰烈烈上演。
简雁容低垂着头,肩膀抽搐,忍笑忍得很辛苦。
“不行,不能放任不管。”程秀之忽地大叫,简雁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听到程秀之交待她去调查金陵公子。
他怀疑是哪个江湖高手在盯睄他,因为这些习惯府里贴身侍候的人都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全面。
自己调查自己,偷溜摸鱼的好机会,这差事不要太爽。
简雁容回房换下小厮衣裳化身翩翩公子,迫不及待出了侍郎府直奔三醉楼。
三醉楼是金陵城最有名的酒楼,在金陵城外,面前是桐江,远眺梧桐山尽收眼底,风景绝佳。
楼高三层,红柱碧瓦飞檐斗拱,门窗雕花精细,且每一个刻花都带一个传奇故事。
这些尚在其次,最妙的是三醉楼掌柜家传的梅花酿,号称三杯醉人,掌柜夸下海口,能喝下第四杯梅花酿不醉的,掌柜双手把三醉楼奉上。
简雁容觊觎三醉楼不是一天两天了,一有空就去三醉楼喝梅花酿练酒量。
那日她从家中出来,本拟离开京城的,舍不得三醉楼的梅花酿,打算最后喝一次,就在那里巧遇了程秀之,被程秀之美色所迷,走路没长眼睛撞倒了他,程秀之腰间一块据说价值一千两银子的玉珮摔碎了。
简雁容舍不得赔偿银子,于是被程秀之带回侍郎府为奴偿债。
三醉楼与一般酒楼大是不同,墙上雕镌饰画穷极技巧,地上铺着厚厚的团花地毯,离地面半臂高的地台上置厚厚的五色锦盘金彩绣坐垫,一色胡桃木矮桌,诺大的一层楼只有十数张桌位,每个桌位之间至少离得五步远,甚是雅致清幽。
简雁容来的不是时候,三醉楼客满了,身边有空位的只有临窗的一位男子。
男子脸朝窗外,看不清眉目,年约弱冠,内里一件莲青锦衣,外罩月白束身袍,袖口处用莲青色银丝边纹束袖收紧,干净利落,同色绣出水莲腰带,足蹬白缎滚云纹薄底靴,观之但觉锉锵明丽,清润翩然,绝好一幅悠然如云美男图。
跟这么一个人同座细品梅花酿,想必别有一番滋味。
简雁容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美人在上 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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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有扰了,可否共一桌?”简雁容拱手抱揖致意。
“请便。”男人淡淡道,僵着脸一丝表情欠奉。
简雁容潇洒地撩起袍角落座,点了酒菜后,搭讪道:“在下严容,兄台高姓大名?”
“许葳。”男人薄唇轻动,有问有答,只是一个字不多说。
什么?他是许庭芳!
也难怪简雁容没认出许庭芳,初遇时四周乌沉沉黑漆漆根本看不见眉目,第二次相府相见,许庭芳吐得昏天暗地,英俊的脸庞蒙了油蜡似黄黄的,蔫头搭脑,站都站不稳还得由小厮扶着,弱柳一般。
面前的人却是修眉俊目,顾盼间神采飞扬,配着身上绣工精致质地上乘的锦袍,亦不知是锦衬人还是人衬锦,恰见证了“贝锦斐成濯色江波”一语,便是冷着脸,亦极灿烂夺目。
“兄台可是名葳字庭芳?”简雁容挣扎着,不死心,眼睛瞪得浑圆,只盼着男人摇头。
“正是。”许是怀疑是故人,许庭芳这回虽仍是寡言,却转身抬眼正正望简雁容。
本就极静的酒楼像是更静了,似有清风徐来落英缤纷,幽寂里余人皆是陪衬,只剩了他们两两相望。简雁容突然感到可笑,想:当日若不掀相府的聘礼,这样一个人如今便是自己的夫郎了。
那日万料不到,黑暗里的登徒子竟是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
想来也是,能与程秀之并称金陵双璧,许庭芳能差到哪里去!
“许兄好风采。”简雁容回神,端起茶杯浅抿掩饰窘态。
“你也不差。”许庭芳道,硬繃繃毫不谦虚,仍是惜字如金,眉间漠淡却略有消散。
简雁容突然想作画,想把面前男子细微的变化在纸上勾勒出。
想到就做,简雁容朝跑堂小二招手。
三醉楼来往的名人逸士不少,文房四宝颜料等物自是齐备的,不多时简雁容要的就送上来了。
跟程秀之的美艳不同,许庭芳脸庞轮廓深刻分明,五官俊朗,举手投足间既有逸士的优雅从容,又有武夫的强悍有力,复杂的气质杂揉在一个人身上却并不矛盾,反漾生出与众不同的令人着迷的独特。
简雁容在纸上勾画下出轮廓,又缓缓地渲染填充……随着画笔下人物的一步步完善,宛如塑造了一个新生命般的喜悦涌上心头。
“画功不错。”许庭芳微颔首,唇角往上微微挑起,露出赞许的笑容。
简雁容眼直了,终于知道,许庭芳为何不爱笑。
那张俊挺而充满傲气的脸孔上出现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两个小小的带着稚气的甚是可爱的酒窝。
“许兄若这般样子出现在人前,程秀之就要靠边站了。”简雁容喃喃道。
“不可道与他人知。”许庭芳遽然变色,像面前有洪水猛兽般,站起来急匆匆走了,走得太慌张,桌上的一个瓷杯被他带倒,滴溜溜在桌面上打转。
简雁容的心像那个杯子似转了又转,纠结成一团。
这天的梅花酿喝起来浑没有往日的醇美,悬浮在澄清透明的酒液里的梅花亦黯然失色。
简雁容坐了许久,看看天色近晚,方不情不愿起身。
“公子,庭芳公子差人送来一画与你。”简雁容经过酒柜时,掌柜不情不愿恋恋不舍递给她一幅卷轴,东西递出了仍不肯松手,两眼放光,用知已密友的亲切口吻问道:“庭芳公子素日都不理人的,公子和庭芳公子有何渊源?”
渊源可深着,自己差点成了许庭芳的娘子。
简雁容打了个哈哈,转头看门外笑呵呵道:“许兄,多谢了!”
掌柜跟着望门外,疏神的瞬间,画轴落进简雁容手中。
“方才那话,烦掌柜在庭芳公子过来时相告。”简雁容笑嘻嘻道,抛下顿足大叫奸滑的掌柜满面春风走出三醉楼。
楼外已是夕阳西下,远处梧桐山雾汽缭绕,点点泛着绿色的树影影影绰绰,近处江水慢悠悠流淌着,时而有水涡下卷着粉红色或浅紫的花瓣从眼前飘过,空气里江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新气息混杂,带来一股暖融融的舒畅。
简雁容展臂深呼了一口气,只觉先前满腔郁气尽消。
许庭芳送给简雁容的画轴画的是人物,画的不是别个,正是简雁容。
画中人头戴丝方巾,穿着青衫,领口露着白中单,腰间束深青丝绦,眉清唇秀,眼睛极大,睫毛黑浓纤长,犹如春日枝头的梨花,灵秀里透着一分淡淡的香暖气息,不是绝色,却自有一股清新俏美。
“想不到许庭芳的画工比之我半点不逊色。”简雁容自言自语,暗暗庆幸,幸而出侍郎府时换了衣裳,若是头裹黑布,着青衣白裤,系着束带穿黑布鞋,一身小厮打扮,这脸可就丢大了。
画里的自己看起来可不大像男人,娘们的很,许庭芳难道没看出来?
简雁容心中千回百转,转念一想,本朝尚美,天子近臣皆为美男子,又有程秀之这样的绝色美男,故青年男子纷纷修眉敷粉,怎么秀致怎么来,好一片姹紫嫣红,自己跟那些人比起来,并没有特别之处,只声音偏柔腻些,可自己年方十六岁,勉强可算未变声的少年,亦属正常。且自己肩上垫了肩垫,胸膛束着,腰肢缠了好几圈布加粗,本就个子偏高,脚下靴子里又垫了一指高的鞋垫,身材高挑眉眼俊秀,看起来可比有的男人更具大丈夫气概。
连程秀之那在脂粉层中混的妖孽都没认出,更遑论正眼都没瞧过女人的许庭芳。
简雁容刚踏进侍郎府便被管家程昱喊住了:“爷寻了你好几遍,快至上房请安去。”
交待了差事了还寻自己做甚?难不成他以为眨下眼皮就能查出金陵公子的一切?
简雁容暗暗腹诽,本拟回房换衣裳的,怕程秀之等急了,亦便不换了,过了二门往上房而去。
程秀之未成亲,府里也没有女眷,自己住在上房正厦中。
疏阔的五间正房,进深两间,单檐歇山式屋顶顶覆黄琉璃瓦,前后檐各出抱厦一间,东西通两小厢院,檐出围廊,上为步锦支窗,下为方屉窗,明丽堂皇。
室内灯火通明,书案前上好的紫檀木靠背椅,勾玉镏金,雕花描鸟,程秀之歪坐上面,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灯下看着,听到简雁容请安,眼皮都不抬一下,凉凉问道:“怎地至晚方回?”
“金陵公子端的神秘,简家书肆上下人等均没见过他,每回交稿都是蒙着脸,夜深时分敲书肆的门,下次再拿上次的报酬,奴才原在那守着的,怕爷有话相询,便先赶回府回话。”
简雁容早想好说辞,这话也是她交书稿给简老爹时事先讲好的。
“果是如此么?”程秀之问道,斜眼看简雁容,霎地坐直身,艳极的脸笑意荡漾:“这一身衣裳不错,三分人才七分妆,爷平时都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个可人儿。”
美人的笑容很好看,简雁容却觉得嗖嗖冷箭朝自己射来,寒气逼人,下意识便想逃,双腿却已自惊怕得全无知觉动不了。
程秀之笑得更加和煦,一只手朝简雁容轻招,“过来,让爷瞧瞧。”
许是在府里,他只着一身素白单衣,里头桃红亵衣,随性里缀着艳色,这般低眉浅笑轻言漫语,暖昧像红铜雕花灯架上的八盏千枝灯散发出来的灯光,无处不在,暖融融甚是醉人。
简雁容唬得小心肝扑咚扑咚直跳。
呜呜……难道今晚便要被剥光拖上床?
不行,这妖孽喜欢的可是男人,被他发现自己是女人便是小命呜呼哀哉之时。
简雁容脑筋转了转,抬手半遮面,做出犹抱琵琶半遮面之状,嘤嘤嘤悲啼,颤颤惊惊如待宰小白兔,“爷,你要做什么?”
口中说着,一双脚轻移莲步,进两步退一步,晃晃悠悠扭着裹了好几层布的粗腰妖妖娆娆作万种风情模样。
程秀之灿烂如花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龟裂了,倒塌了。
“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