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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顾盼若睐
程秀之眉头微蹙了一下,没出声,淡淡下了车。
相府下人训练有序,通传的人进去没多久,管家许通迎了出来。
“相爷已接到宫中传来的话,有请程侍郎和程小姐。”许通笑呵呵打了个请的手势。
相府明堂巍峨气势磅礴,进门照壁玉石筑就,上面雕蟠螭祥云,浑然天成,楼阁高起,复道萦纡,比侍郎府少了精致秀美,另是一番疏阔大气。
简雁容低垂头跟在程秀之和程清芷身后,心中五味俱杂。
等下见了许庭芳怎么解释?
没必要解释,他和程清芷眼见便好事成双了,自己隐瞒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相府待客的明禧堂和屋宇一样,厚重沉稳,没有奢华的装饰,最值钱的亦不过厅中的楠木靠椅和方几。
许临风身边站着宫中负诏捧敕的内监。
简雁容先前在宫中见过,一直站在郭太后身后的。
程秀之拱手行礼,口称李总管。
李总管传郭太后懿旨,便是让许庭芳和程清芷见面,五步之内不呕吐即赐婚,若吐,则婚事作罢。
“相爷,李总管,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我妹妹未出阁的姑娘家,与庭芳相见多有不便,在此厅中一侧设一屏风,我妹妹在屏风后站着,庭芳从屏风前走过,相隔在五步之内,如何?”程秀之浅笑着提议。
许庭芳早和程清芷见过面了,何需避讳?
方才下马车他让程清芷换衣净面,眼下又这般安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么?简雁容暗暗嘀咕,疑云满腹。
大偃朝民风开放,青年男女相约外出的游玩的都有,众目睽睽之下见面又是奉旨而为哪有什么不妥,李总管微有迟疑,到底不是什么大事,朝许临风点了点头,算是允了。
“为清楚明白免欺君作弊之嫌,下官还有个建议,事先不要让庭芳得知内情。”程秀之又道。
许临风无可无不可,李总管答应了。
乌木山水屏风在明禧堂一侧拉开,程清芷走到后面去,简雁容在听得厅外传来脚步声时,不由自主地身形一闪走到架屏后去,只从架屏的细小缝隙悄悄往外望。
一个月多月未见许庭芳了,从容淡定地走进厅中的那个身影如一夜风雨后春风催生而出的秀树,挺拔清雅,丰姿比雨后翠色-欲滴的芭蕉叶子还鲜润夺目。
有一瞬间,简雁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许是骨折未痊愈,许庭芳走得极缓。
五步之内了,他还没呕吐,程清芷脸颊的浅红变成嫣红,一眼望去春水荡漾无比动人。
她和许庭芳是有缘人,能令许庭芳不呕吐的不止自己!简雁容无意识地抓住衣襟,越捏越紧,失望恼怒,自己也不知气的什么。
四步……三步……许庭芳越走越近,面色如常。
程秀之低头喝茶,对眼前的一切不喜亦不意外,许临风面色凝重,身体坐得笔直,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庭芳,李总管嘴巴张得可以塞进鸡蛋了。
两步了,就在这时,许庭芳眼角往屏风这边轻掠了一眼,接着,左手举袖遮面,似是欲强忍却没忍住,呕地一声,秽物吐到菱型大理石地板上。
有微尘吹进眼睛,涩涩的疼痛,简雁容眨了眨睫毛,最终没有压制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
小时被简老爹苛待连她辛辛苦苦赚到的几两银子也取了去时都没这么千回百转过。
方才那瞬间,从她的角度清楚地看到,许庭芳以袖遮面后,右手食指伸进嘴里深探进喉咙。
他没吐,然人为地催吐了。
他看到厅中突然增加一架屏风,心生疑虑,反应极快地作了应变之举。
“失礼了。”许庭芳吐了些时,恹恹地抬头朝客人致歉。
“李总管,你看?”许临风似乎乐见此结局,紧繃地身体变得轻松。
“姻缘天注定,既然是这样,咱家也只有照实回禀娘娘了。”李总管起身告辞。
送走李总管后,许临风微有憾色,对程秀之道:“庭芳和你交好,若是成了亲家亦不错,可惜!”
“正是。”程秀之附和,唇角勾起来,似笑非笑看许庭芳,“多日不见,庭芳,你气色怎地差了那许多?有心事?”
“天天趴床上,换了你能气色好?”许庭芳微笑,朝屏风这边扫了一眼,极快地移开视线,对许临风道:“爹,孩儿尚有不适,秀之常来常往的,我就不作陪了。”
妖孽似乎看出许庭芳故意呕吐的!简雁容神思不属,程秀之怎么和许临风打官腔告辞的也没注意。
出了相府,程清芷如大江溃堤,泪水滚滚而下。
程秀之这回没安慰她,半阖着眼靠到车厢壁上,秀丽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马车厢壁。
跟在程秀之身边多时,看他的姿态亦知他此时心情很不好,简雁容垂首敛眉,未敢把悦色露了出来。
马车进了侍郎府,程清芷低着头往晴雪园走,程秀之也没跟着,直往上房而去,简雁容犹豫了一下,到底不放心程清芷,略一迟疑追着程清芷去了晴雪园。
程秀之刚进房,程新便悄无声息走了进来。
“爷,小姐回来了,是不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简雁容果真聪明机警的很,不需我出面便救了清芷,我无需与郭太后正面交锋驳她面子,可惜棋差一着,败在许庭芳手里了。”程秀之摇头,端起白瓷盖盎欲喝茶,凑到唇边又狠狠掼了出去。
一声脆响,白瓷盎在地毯上裂开一块块碎片。
秀致如花的人眉眼是入魔的狰狞。
“我本来计划,许庭芳对简雁容情有独钟定是不肯娶清芷,由他拒绝赐婚得罪太后和皇上,清芷的婚事暂且拖着,谁知许庭芳明明见了清芷不吐偏催吐了,过不多时,皇上想必又要把清芷宣进宫去了。”
“那怎么办?除了许庭芳,别的人家这节骨眼上也不敢向小姐求婚的。”程新大惊。
“皇宫那地儿吃人不眨眼,郭媗身世显赫,郭太后在宫中只手遮天,今日皇上还得靠着简雁容出力才能保清芷无虞,清芷进了宫安得活命,我只她一个亲人,决不把她送进虎口。”
程秀之恨恨道,沉默须臾,弯腰捡起那瓷盎,极细致地轻轻拼接。
细瓷柔腻如玉,温润恬淡,接缝的线纹裂口如蛛网无处不在,拼得再巧,也遮掩不了。
“爷,已经碎了。”程新难过道。
“碎了我也有办法复原,败了还可以从头再来。”程秀之微笑,只这片刻,眉眼又是一片和煦,唳色半丝不见。
程新还想说什么,程秀之忽地咦了一声,道:“我忽略一件事了。”急急站起来走出房,往晴雪园疾行。
晴雪园婢女都被遣出房在廊下呆着,简雁容也没在房中,只得程清芷一人趴在梳妆台前低泣。
程秀之沉着脸问道:“容哥呈上的那幅绣品是你绣的?”虽是问话,心中已肯定了,不等程清芷回答接着又道:“哥跟你说过不要刺绣,怎么又不听话了?”
“我喜欢刺绣。”程清芷咬唇,“哥,容哥方才再三再四叮嘱让我以后不可刺绣,还说万不能跟他人道他献上去那幅绣品是我绣的,又问我刺那幅绣品时小满有没有看到,为什么她如临大敌,你也是这样?”
因为,泄露她是顾绣的传人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简雁容想必只是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是,并不仅如此,若许临风知清芷是顾绣的后人,很容易便能知道自己兄妹两人的身世,以许临风如今在朝堂中的势力,自己根本无力抗衡,那时,他兄妹两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妹妹若有一两分简雁容的聪明,自己也不用左右拙计。
程秀之轻叹,本不欲说的,如今风尖浪口,只得稍稍透露一二了。





美人在上 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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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经今日之事,你也知道顾绣人人窥觑,你有此绝活,若传扬开,哥也不能护你周全了。”
只是如此吗?程清芷绞了绞帕子,乖巧地轻点了点头应下。
“除了容哥,有谁看到你刺绣了?”
“别的人都没看到,小满在乡间时见过,不过我以前从没绣过完整的一幅的,绣完了都用剪子绞碎,这一幅她瞟过几眼,不知有没有看仔细。”再是纯良无心计,程清芷也知程秀之言下之意,吓得脸都白了,本来止住的泪流得更快,“哥,小满从小服侍我,哥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里,她就像我的姐妹,你不能……”
程清芷哽咽着,想求情,又怕程秀之为难,没敢作声儿下去。
自己若足够强大,就不用委屈妹妹,也不用让她伤心流泪,程秀之艳极的脸庞浮起苦涩,沉默半晌,道:“我再想想。”
简雁容尚有用处,何况她极机灵,便是有人怀疑抓了她逼问顾绣来源,她也自有千百个法子周旋脱身,且从她叮嘱清芷的话来看,她对清芷爱护有加,不需怕她会说出去。
那小满可不一样。
出得房间,程秀之在房门外停下脚步。
廊下站着四个丫鬟,小满看到他出来极快地走近前来,殷勤地喊道:“爷要回去了吗?大毒日头的,可要奴婢替爷打伞?”
那伞就拽在手里,一早备好的。
程秀之凝神细看,小满头上辫子盘成双螺髻,坠着粉色珠花,青春活泼,俏皮可爱。
因未有遇到喜欢的人,亦因深仇大恨沉沉压着,通房小妾一个懒得收,固而朱宛宛慕自己姿容亦喜自己洁身自爱,莫如将小满收房装装样子让她死心。
借此又能将小满拢住,让其死心塌地忠于程家,日后再寻机会将她处置免得伤了清芷的心。
“想得挺周到的。”程秀之嘉许地微笑,眼底春-情微微转动。
“爷。”小满激动得嗓子发颤手足无力,小小的一把伞都举不起来。
程秀之恶心得想甩袖走人,暗骂:白痴花痴上不得台面没半点见识的东西。
自己半敞怀秋波流转朝简雁容招手明示暗示,简雁容都没这般失态呢。
简雁容心事重重,懒得到上房听差,出了晴雪园后径自回下房人歇息,正无精打采地数着墙角蛛丝网经纬,简蕊珠来了。
“哟,伤心了?”
不只是伤心,还伤神。到手的千两金子飞了,还有,许庭芳到底是什么心思,今日程秀之在堂,他有没有猜到屏风后是程清芷呢?
简雁容么斜了简蕊珠一眼不说话,懒得理她。
“我以为程侍郎不纳妾收房便罢,若纳,一定是你呢。”简蕊珠被冷落也不以为意,大大咧咧在简雁容身边坐下。
“爷纳妾了?”简雁容惊讶不已。
“原来你还不知道?怪道有心情闲坐,府里都闹嚷开了,秦婆子在给小满开脸,听说,今晚就侍候程侍郎。”简蕊珠幸灾乐祸道。
程秀之要将小满收房!怎么可能?
虽然成日妖孽妖孽骂着,却不得不承认,程秀之风姿秀美,鲜少有女人配得上她,即便只是收房中人,小满也不够资格。
且,程秀之好男风,怎么会将女人收房呢?
心念转动间,简雁容只觉凉气瘆人。
——先安抚之再杀之灭口!
除了这个,再无他因。因为程清芷的求情,所以……他没有马上杀了小满灭口。
小满有程清芷求情?自己呢?自己也知道程清芷的秘密,简雁容摸了摸脖子,脖子上粘腻腻的冷汗,摸着竟有鲜血的温热和涩滞。
都是贪财和心软惹的祸,若不贪财,便不会诱程清芷给自己绣《满园春-色》,不心软,就不会出头救程清芷。
简雁容狠抽了自己一耳括子,急急站起来往外冲。
她要主动去向程秀之表忠心求情保命。
“装呗装呗,平日看你自在的很,还不是着急了。”简蕊珠对着简雁容背影啐口水,末了,得意地笑着跟了上去,“这回你还不落入我设下的陷阱我就一辈子倒着走。”
收一个房中人本不是什么大事,程秀之要让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偏隆重地办了,府门挂上两只喜字大红灯笼,上房西院拔给小满住的地方窗户贴了喜字,室内铺红毯,被面褥子换了整套喜庆的粉红,园子长廊也挂上红灯笼,霎时间到处喜气洋洋热闹非常。
小满开脸净面已毕,程秀之咐咐晚膳摆在西院后微笑着走了进去。
“爷。”小满羞答答行礼请安。
本以为是痴心妄想,没料到竟成了真,爷又如此隆重厚爱,小满连声音都带了蜜糖的甜软。
开了脸挽了流云髻,髻上插了朵时鲜的粉色月季,身着桃红蝶翼裙,银盘脸面光彩照人,原来只是俏丽可爱,如今也有七八分美人姿色。
不错,这个样子拉出去蹓也满像那么一回事,程秀之面上笑容更深。
“起来吧,过来一起用膳。”程秀之温柔地笑道,眼波流转,打量了一下房间,走到窗前拉过窗外玉兰花枝,赞道:“往日竟是没发现这西厢窗外尚有这么一树雅致的玉兰。”
大红灯笼高照,映得他芙蓉面熠熠生光,翠绿的玉兰叶衬着如玉的面庞,秀极艳极,一颦一笑如致命□□杀人的刀,小满痴痴看着,此生能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没名没份的通房丫头,也值了。
程秀之夸完玉兰,莞尔一笑,道:“知道爷为何年二十还没一个房中人吗?算命的给爷算过……”
二十二岁前近女色有厄运,爷暂且只能给你一个房中人的名儿,等爷二十二岁再同房。程秀之后面的话因门外突如其来的喧哗没有说完。
“爷,爷,我哥哥投井自绝了。”简蕊珠响亮的哭叫在喧哗声里格外清晰。
简雁容投井自绝!程秀之心头一凛,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往外奔,走得太急,把迎上来想服侍他用膳的小满撞倒地上,却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天色已暗下来,府里各处点起灯笼,半明半昧,路途似乎比白日更远,程秀之心急如焚恨不得能飞起来。
简雁容被捞起来了,还没回房换衣裳,抖抖索索站在水井边,脸上不知是泪还是井水,湿答答一片亮渍,黑头巾掉了,一头秀发*贴在苍白的脸上,好不可怜。
“怎么回事?”程秀之是不信简雁容会投井自绝的,嘴里问话,眼睛狠狠地盯着简蕊珠,目光利刀似要将她寸寸凌迟。
简蕊珠那杀千刀的在她往上房必经之路水井的五步外处设套,地上倒了滑腻腻的桐油,桐油迹顺延到水井,她走得太急中招,一路滑到井边,匆忙间抓扶井沿,谁知井沿也抹了桐油,麻溜的根本稳不住身体,惯性使然,一头栽到井里了。
喝了一肚子井水,简雁容心中恨不得将简蕊珠千刀万剐,嘴上却不会说。
她可没指望程秀之帮自己出头治简蕊珠,何况,眼下这个乌龙投井事件是一个更好的让自己能得活命的机会。
简雁容抬起头,楚楚可怜望着程秀之,哽咽道:“爷,说来话长。”眼睛滴溜溜往周围转了转。
“都退下。”程秀之喝道,皱眉拧成川字,这是入夜了影影绰绰看不清,不然简雁容身上的男人装束便给人看穿了。
“爷,我听说你把小满收房了……”简雁容事先已在心中想过许多遍说辞,开口了,又觉得自己忒贪生怕死了,有些难为情,不利落了,扭扭怩怩一句话半天没说完。
听说自己把小满收房……伤心得投井!
怎么可能?她可是刀劈不死枪挑不垮,油嘴滑舌满肚子坏水眼里除了银子看不到别的什么的人,程秀之觉得这话真是再假没有的笑话。
可是,为什么不可能呢?
身体内不知名的角落冒出名为欢喜的花儿,越长越盛,到最后,化成抑制不住的喜悦气流直往血脉里窜,周身说不出的舒畅。
“小满是小满,你是你,傻瓜。”程秀之微笑,声音带着自己都没觉察的柔情。
“爷,你是说……”他不会处置自己!太好了,能活命了,简雁容兴奋得一张脸笑开了花。
灿烂的笑容犹如烟花在空中绽放,刹那间碎金炫彩点亮了面前沉暗夜色,程秀之一呆,一只手不由自主伸出,堪堪要摸上简雁容的脸了,又急急收回。
“快回房换衣服去。”程秀之厌恶地扇了扇手,似乎简雁容衣裳湿了身体也带了异味似。
“小的这就回去,多谢爷恩典。”简雁容乐滋滋道,死里逃生喜出望外,走路也没个正经,一蹦一跳小猴子似。
出生丧母,亲爹孤吝寡情,继母刻薄冷淡,在那样的家庭能养成这么快活开朗的性子,真真奇迹。
程秀之看着简雁容背影失笑,注目半晌,直至什么也看不到方转身。
这么一打岔,再回到西厢,程秀之有些倦怠,也没心思敷衍小满和她一起用膳了,匆匆交待了句算命的说自己二十二岁前近女色有厄运,暂且只能给她一个房中人的名儿等二十二岁再同房,便毫不留恋回了正房。
爷方才明明柔情蜜意要和自己说梯已话儿的,出去转了一遭回来就换了脸色。
今晚本该是洞房花烛夜快活无限,是容哥扰了自己的好事!
院子里大红灯笼的光芒明亮,窗前玉兰花在灯光里枝叶葳蕤,一阵风刮过,灯光拖摆摇曳渐弱,绿叶也变得萎顿憔悴。
幸福眨眼便支离破碎遥不可及,小满端起碗,泪流满面僵硬地扒着已经冰凉的珍珠米饭。




美人在上 第二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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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雁容抖抖索索穿着湿衣服回下人房,进门前也不弄什么高深陷井了,直接除了一双鞋留在门前。
才刚进门未及关上房门,简蕊珠便来了。
“哥,你没事吧?啊!”地面黑漆漆看不清,她又得意忘形,鞋子把她绊倒了,直接来个狗啃屎,更不巧的是,这一扑,脸蛋儿不偏不倚扑在门槛上,咔崩一声,两个门牙没了,一嘴的血。
“哟,你怎么变成无牙老太太了!”简雁容窃笑,砰一下关门,门板在简蕊珠额头赏了一个大包儿。
这么简单的招儿竟把自己放倒了,简蕊珠气得捋起袖子准备和简雁容拼命,忽听得远处传来脚步声,想起程秀之方才刀子似的目光,有些发怵,悻悻啐了一口口水从房子左侧遁走。
来的是程清芷,她听说简雁容落水,亲自到灶下煮了一碗姜汤端来了。
简雁容感动得眼泪汪汪。
即使没有心理认知,可程清芷不折不扣是主子,自己只是一个无足重轻的下人。
“多谢小姐。”今日为她冒死出头值了。
“是我该多谢你,若不是为我出头让那绣品在我哥面前露了形影,你也不必投井自绝。”程清芷低泣,哭了一整日,声音沙哑,红肿的眼睛小灯笼似,“你放心,我一会就去找我哥求情,决不给他对你不利。”
这小姐虽然纯净无瑕,反应可不慢,不过想岔了,以为自己是想着程秀之要弄死自己,横竖一死因而先一步投井自绝。
简雁容又感动又羞愧,不便说实话,端起姜汤闷声不响大口大口喝起来。
“你好生养着,虽说是夏日,在井下泡水也不得了,这几日就不要到前头听差了,我跟我哥讲一讲。”程清芷笑着安抚了简雁容许久方离开。
程秀之翌日一早使欢哥过来传话,让简雁容歇息着不用去听差办事。
妖孽有时也蛮体贴的,简雁容满意地吁出一口气。
得便了,想个法儿进相府去看望许庭芳罢,毕竟许庭芳这次受伤是为了救自己。
她给自己找到借口,霎那间周身轻松。
找什么借口呢?昨日和程秀之一起进相府的,便跟门上说是程秀之托自己看望许庭芳?
不妥,这么一说,进相府当然方便,可许庭芳若是从门房那里听说了,找程秀之一问,自己在程府为奴一事便揭开了。
昨日恼着还寻思着身份没什么可隐瞒的,眼下又纠结了,朱雀大街走了几个来回,青石板路快踏穿了也没想出妥当的借口。
她这里来来回回走着,相府围墙内侧一棵老槐树的树杈上,许庭芳蹙着眉望着她,手里的树叶都揉成汁糊糊了。
这些日子留在府里养伤不见面,那日的情形却是反反复复在脑子里纠缠,今日烦恼间跳上槐树想将俗念抛开,未料又看到了他。
日头渐晒,明晃晃当头直射下来,简雁容有些热,把手作扇子状扇风。
许庭芳被她扇得心头油煎,想出去打招呼把她请进府,自己房中置了冰盆,凉快的很,一只脚踩出收回,来来回回纠结,底下那树枝不堪重负晃荡不停。
罢了,让门房出去跟他说自己不在府里,不然,这么不停走累坏了,或是晒着了都不好。
从园子走到相府大门路距离不近,许庭芳先是快步,越走越急,后来,运起轻功飞掠而行,连许临风在廊下站着都没发觉。
“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许临风眉间川字皱得成一竖。儿子让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少年老成,沉稳端方,从没见他如此失态的。
“老奴去看看。”许通也很诧异。
“若没要紧急事,让他到书房来见我。”许临风交待。
昨日白天程秀之奉郭太后懿旨带了妹妹过府,昨晚郭从武又来了,话里话外暗示,儿子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自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临风却拿许庭芳无法,婚事还得父子商量着来。
许庭芳冲到大门处,门房殷勤地迎了出来,许庭芳张嘴欲说出初衷,一双脚却不由自主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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