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箜篌尽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寒鸦台
那个人的离开,带走了他所有的温度,让他连呼吸都不能。
窒息的痛苦,犹如相思入骨,犹不自知。
一个傻子,自然不解相思意。
他只知道,他想见他。
那人风月无边低眸一笑,转眼叫江南烟雨也成了暗淡流年。
闻青惨白的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清浅的笑。
再等等。
等他,回来。
“闻青,你在看什么?”容清薇看着闻青仰望的模样,不由柔声问道。
闻青有些呆滞和静默的看着晚霞。
那霞色万千,流连旖旎。
“那个,像他的眼睛。”闻青指着晚霞,忽然笑了起来,一寸寸凋落的,却是缠绵的哀伤。
天色清冷。
雪色容颜,闻青那本该拨弄箜篌的手指一片苍冷的素白,青色衣袖如烟雨色。他微微在黄昏暮色中回首,唇角半翘。
难以形容的清雅秀丽。
容清薇叹了口气。
难怪谢紫会喜欢这样的人。
她柔声笑了笑:“是啊,像他的眼睛。”
闻青便笑了起来,一刹那如烟雨尽散,薄暮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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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眉眼间,却是三分愁,七分忧。
闻青毕竟是疯了,不过片刻又看向别处,痴痴傻傻的样子,眼中却是一片空洞。
而他如若此刻清醒着,那所有欢欣悲伤,恐怕也都得,
化作相思一寸灰。
作者有话要说:
☆、步步杀
且说边塞,声声催裂。
此次与南衡王交锋,虽未胜,却也未曾折损。
这让孟寒絮心中微微欣慰。
但是在灯下抬眼瞧自己主帅,仍旧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其实,也不一定吧。
谢紫撑着头,对着掌中的虎符发愣。
只那笑起来霞色流连的眸里,却是一片冰冷,霜华流清。
孟寒絮缩了缩头,决定不闻不问做个缩头乌鬼。
谢紫缓缓勾唇,虎符,可调动三军之物。
君雁雪之所以愿意把这个给自己,恐怕一是自持“人质”,二是,已有什么阴谋。
可是,谢紫微微低眉浅笑。
君雁雪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当真是来帮他平定家国的吧?
恐怕也不会那么蠢。
谢紫笑了笑,忽然瞥眼瞧见了打瞌睡的孟寒絮。
这孟监军倒是好笑,明明头都快碰到桌子了,还死撑着非要坐在旁边监督自己。
迂腐。
起身出了营账,谢紫的身影一闪,转眼便没入夜色中。
军营中一片沉寂,无人瞧见他那身形,分明向着扶琉军营走去。
是夜,月寒清霜,流华千里,无边苍凉。
扶琉主账中,曲蘅君正在看着自都城送来的情报,这时,军营的门帘忽然被人掀起。
曲蘅君似笑非笑地抬眼:“谢将军白日才交锋过,怎么深夜还闯地方军营呢?”
谢紫冷笑一声:“南衡王心里明镜似的,明知故问难道也好玩么?”
曲蘅君抬眼:“本王记得,似乎是谢将军有求于本王吧,这般的言行态度,当真是一点礼数没有?”谢紫轻笑,眼风一转:“那还请王爷体谅,卖国投敌这样的事,虽说是我自愿的,也不见得要喜气洋洋。”
“说的也是。”
曲蘅君冷笑,眸光瞥过谢紫的脸,风雅如初的贵门公子的模样:“你们这样的人,大多都是看上去温软,实际上却是比谁都心狠。不过本王倒是挺喜欢,”他抬眼看向谢紫,“只是为了你的师兄,亡了一个国,不觉得对不起天下苍生黎明百姓?”
谢紫勾出抹刻薄如刀的笑意:“如若我任那个废物坐在皇位上,那才是真正的愧对苍生。”
曲蘅君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
“那便按照之前定下的计划,三个月后,两军对阵,我自将大周万里山河奉上!”谢紫看着曲蘅君,忽而眼神渐冷,“只希望南衡王遵守约定,待攻破京城,扶琉一统天下之时,切勿忘记将君雁雪五马分尸,以慰天灵。”
夜色深沉却又温柔,诡异如择人欲噬的梦魇。
曲蘅君端坐灯下,霸气凛然地挑眉:“那谢将军为何不明日就依照计划?”
谢紫低笑:“南衡王又何必心急?”
“只不过军中许有那君雁雪派来的刺客奸细,本将留待着一一清除干净罢了。”
谢紫勾唇浅笑,竟是无尽风华吹去后,亘古荒凉。
曲蘅君低眉浅笑:“你这模样,倒是同你师兄君归闲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再过几章就完结了。感谢这么长时间,大家的陪伴。
☆、天地卜
“不知谢将军可知,本王同你师兄长乐王殿下曾有过一面之缘?”
曲蘅君偏首看向谢紫,微微笑着的模样消弭了凛冽,反而多了几分缱绻:“本王虚长你师兄三岁,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回朝堂前两年,隐藏身份在我扶琉游历,也在招纳贤才。”
谢紫微微有些惊讶,多年前,君归闲的确曾离开过明月山一年,只只字未提去做了什么。
想来,也是为那皇帝搜罗人才。
这般想着,心中却也冰冷地痛了起来。
还是为了那个,君雁雪。
都说一见终生误,不知师兄临死之前,可曾悔过?
又或者,至死无悔?
曲蘅君却并未看向谢紫,只兀自低眉言道:“那是一个三春时候……”
那一年,春花乍乱风吹去,一片韶华天。
草软沙平,莺歌燕舞。
风流京华,数不尽的快意人生。
曲蘅君那年不过十八。
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好年华。
可只有他知道,那所谓的好年华,已在嫉恨中一日日化为寸寸灰飞。
相思尽,情难长。
那一日,他经过集市,却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风雅如画,摆了个算命摊子,自称算无遗策。曲蘅君熟读兵法,韬略计谋无一不强,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写那四个字。
于是他走了过去,冷冷嗤笑:“你既然敢称算无遗策,那么你到说一说,我又是谁?”
那少年于是抬首轻笑,眉眼间一寸寸入骨的温雅风华,清烟淡月,清风明月。
“草民拜见南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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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说出,毫无差错。
也许是失意,也许是寥落,也许,是哪一日,他曲蘅君撞了邪。
他竟开口问:“既然你知道本王,那么便替本王算一算,本王姻缘。”
那少年笑得愈发温雅。
后来,后来再记不清是怎样的三月春华,呢喃燕子低飞梁上绕。
记不清是怎样桃花灼灼,春风十里佳人笑。
只记得那个少年一字一句,微微蹙了眉头的忧愁模样。
“王爷这番姻缘,是个错字。”
“其中错综复杂实在难解,只是,一场还了上一世怨报的……”
“桃花劫。”
说到这,曲蘅君微微顿了一下,苍白的面上露出一分笑意:“而今八年之后再看,你师兄的确是算无遗策,料得清醒。”
谢紫低眉,忽而笑了:“王爷这般人,生来便是尊贵至极,叱咤风云的人物,又会有何不如意?”曲蘅君冷笑:“生来尊贵至极又有何用?就是如皇兄一般登临九五之尊之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夜已深,月寒千里,陡峭寒意。
陡然从那三月阳春的梦里回神,已是物是人非模样。
无论是南衡,
还是谢紫。
“今日似乎与谢将军相谈甚欢,如此便不多叨扰了。”曲蘅君面上浮现出近乎冷漠的笑。
谢紫轻笑,眉眼间浓丽绮艳如江南烟雨杏花绵绵春雨:“那南衡王贵安,在下告辞。”
谢紫在回军营的路上,却想起了曲蘅君说的那桩陈年旧事。
闻青,你可知那一刻我是多么庆幸,庆幸你我是两自相思两相悦。
不是一场要人心血相思耗尽的桃花劫。
作者有话要说:
☆、寒絮飞
且说自那日之后,孟寒絮倒是忙了起来。
不谈那主帅谢紫敷衍了事,他这个监军倒是忙得很。
整顿军马,预备粮草,提防敌袭。
转眼京中已过了盛春,初夏正是女子穿戴轻罗的好时候,绾青丝,贴花钿,簪步摇,配琳琅。
京中一眼,望不见,三十里繁华。
湖水层层快腻出的烟火红尘,歌舞升平里丝竹管乐奏一场醉生梦死。
可边塞,已声声催裂,风刀霜剑里,看不见丝毫夏的影子。
谢紫叹了口气,这是第几回孟寒絮在自己面前晃了?
“孟监军,你坐下歇歇吧,本将军看着头痛。”
谢紫撑着头,斜眼看着他,笑得却是满眼绮艳风华浓丽风月。孟寒絮呼出一口气,重重将手中军务扔在桌上:“将军,如果我也坐下歇歇的话,这三军便乱成一处,到时候扶琉大军攻入城内,还有谁能得那歇一歇的时候?”
谢紫浅笑:“孟监军此言可是怪罪本将做了个甩手掌柜?”
孟寒絮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来将军心里清楚。”孟寒絮其实是赶鸭子上架来了战场,他一个文弱书生什么也不懂,却因朝中无人而奉命来此,而且皇帝还说什么重任在身不可回转。
一肚子的气都没得出。
“其实本将军也不想做个甩手掌柜啊,奈何有些人总是四处拉拢将领,好要本将失却军心,所以本将不得不做个甩手掌柜。”谢紫眼锋一转,转步走到孟寒絮身后,看着那个单薄的书生背影,“孟监军,可知本将军说得何人?”
孟寒絮一怔:“将军此言何意?”
谢紫明丽的笑转而透出几抹冷毒:“你以为呢。”
孟寒絮的背影微打着颤,谢紫却不等他抖着嗓说出那“将军怕是误会了”,便一阵寒光闪过,珍珑剑已穿过那人后心。
鲜血迸溅出来,寒风呜咽中,素帐上点点梅花。
“哐当”一声,自孟寒絮手里掉出一柄开了鞘的短剑。
“孟监军是想杀了本将军?可惜,动手不够快啊。”谢紫笑着将剑又一转,血落在地上,刀光映出谢紫的眉眼,那般浓丽,那般阴冷。
风吹去,一场寒絮。
谢紫早看出孟寒絮不对,心下本疑。
这几日苏相送来书信,自已查探了孟寒絮的底细。
如他所料,正是君雁雪的鹰犬耳目。
那便怪不得他心狠。
如若不杀了这样的人,到时候出了差错便是自己送命。
到底怨不得,这缘来缘去,谁误了谁,谁又害了谁。
只能恨,苍天无情,最后谁也不记得,世事无常斑驳了谁的眉眼。
就像苏相略提了一句,那孟寒絮原本的确是个文弱书生。
暂且搁笔一段边塞事,又说那京城。
闻青这几个月来倒也渐渐习惯了谢紫不在身边,偶尔心情好时,也露出几个笑影来。
就好似清水里,开出一支莲花。
那富贵温软养出来的清贵,让他看上去并不像个疯子。
京中初夏,已见熏软的繁华。
好似将桂花糕熏煮得甜软了,细细撒在京城中一般。
歌女的歌声顺着浮灯夜歌弥散,金粉风月如雕梁画宇一般,看着致美丽,却也到底,久存不住。
容清薇在水边洗着头发,却看见闻青坐在水边,涉水去捞那水里的落花。
匆匆擦干长发,容清薇走了过来,生怕闻青坠入水里不好向谢紫交代:“闻青,你小心些!”闻青看着一树烟霞逐碧水,只觉得有趣:“我知道啦。”
他回头灿然一笑,不知比平日里多出多少灵动来。
其实闻青看见这么艳的花,隐隐约约总觉得,也曾看过的,这么美的花。
似乎是桃花吧,灼灼妖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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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谁在奏箜篌。
似乎有谁一身紫衣,折一枝桃花而来。
似乎有谁,说什么箜篌圣手,乐士无双。
作者有话要说:
☆、恨日迟
金戈铁马,恨残阳,声声迟。
有残霞万丈,山河照晚。
三个月。
边关风沙催人老。
有道是,三军开阵,兵临城下,萧瑟肃杀天地苍凉。
谢紫俯视城门下,扶琉军队整肃。
回身望,万里锦绣山河。
苍白的手指抚过寸寸城墙,谢紫的心中与其说快意,不如说怨恨。
这江山万里如画,何尝不是他故国乡关?
为父母之仇,师兄之恨,卖国投敌,当真便值了?
值。
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叫那君雁雪死无葬身之地。
谢紫唇边绽开冷厉狰狞的笑,如修罗降世。
苍生业障,你可看得透,是你的,还是我的,闻青?
“将军,南衡王已兵临城下,我们怎么办啊!前几日孟监军不明不白死了,军心本就……”一旁的副将吵吵嚷嚷。
谢紫却只是兀自看着城下。
“开城门。”
谢紫低吟浅笑,一扬眉的绮艳风华,三千桃花浓丽,江南春雨。
副将一愣:“将军?”
谢紫叹了口气,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副将:“开城门迎敌。”
那副将这才回过神来,忙传令而下。
两军对阵于城门之前。
身后是铜城铁关,身前是残阳万丈,大漠黄沙。
柳衣卿唇边笑意微凉,一点低回的温柔,一点情人呢喃的残忍。
曲蘅君眸中,一片暗红血气寒光。
而谢紫,他只是在城门上笑,笑得畅快,笑得诡异。
“将军,我们真要这么正面迎敌……”副将还没说完,却像被什么魇住了。
其实又岂止是他?城门上所有军士,皆是怔然。
只因不知何时,城门上忽然多出了百位黑衣人。
他们无论男女,手中长弓皆已是满月。
谢紫便任狂风吹起他紫衣千重,长发飞舞,遮住了他面上的笑,阴晴不定。
转眼间,万箭齐发,变乱陡生。
那羽箭皆是正中周国军士心口,所有人还茫然不知所以时,柳衣卿调转三军,一命之下,扶琉军士攻城。
城门本在军队出城后已吊起,却不知何时已被人放下。
副将凝神一看,却见城门边也立着几个黑衣之人。
长乐门下,有暗门者。
本为各方能人异士。
自九州各国而来,只因拜服长乐为人,方为其所用。
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
随天地而来,随天地而去。
而今在这里,只为了拱手,将大周锦绣江山,做那长乐王君归闲的殉葬。
那一战,后世记来。
多言其胜之轻易。
实因为那卖国求荣之徒谢紫。
然,正是那一战,中郎将谢紫战死沙场,再未生还。
史书如此记来。
至于究竟如何,还得看那城门之上。
谢紫俯视着城门下尸山血海疆场厮杀。扶琉三军的呐喊声震耳欲聋。
败局已定,更何况还有他这个奸细勾结?
谢紫笑着笑着,却咳了起来。
他靠着墙,唇角鲜血蜿蜒,如梅花一般,到底恨饮朱砂。
这时那副将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见了谢紫胸口那穿身而过的一柄长剑。
而剑的另一端,原本,握在他身旁那个再不起眼的传令兵手里。可是那人既然能不动声色而致谢紫如此,怕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传令兵了。
“到底棋输一招。”谢紫有些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他是除了孟寒絮,可谁知道真正的杀招根本不是他呢?
居然是那个回回立在自己身边的传令兵。
可笑,当真可笑。
谢紫身形微晃,便这么,从城门上坠下。
狂风烈烈,那紫衣的人,面上笑意轻软又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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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我又如何?你的皇位,你的江山,到底要陪我一起死。
狂风割得人面痛得如刀割。
谢紫只觉胸口一片刺痛难当,鲜血在空中划过的弧度,如同绽放的梅花。
闻青,这到底是你的业障,还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灵犀开
京城依旧繁华。
繁华刻骨,即成荒凉。
那金粉华章可有散尽的一日?
那水袖笙歌可有血泪斑驳的一刻?
那盛世年华,可有悄然结束的一年?
谁可知?
谁能知?
那琵琶玉箫吟叹了一滴是泪,那箜篌弹得十指断,不过断肠。
嘉庆八年,扶琉军入关。
直逼京城。
所过之处,摧枯拉朽。
流民万里,哀鸿遍野。
金戈铁马可描摹得了盛世金粉玉堂?
孤寡的女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逃命,踩过的土地身后是饿殍的白骨。
有食尸的秃鹫与乌鸦,在高空盘旋。
可是京城的高官们仍醉生梦死,可金銮殿上的皇帝,仍快意于心头大患的死。
那个曾一笑动京华的紫衣郎,
那个卖国求荣的谢紫衣,
在城门之上坠下。
三军之上,青天之下,有残阳如血。
谢府被暴怒的百姓烧成废墟,却鲜有人知道,那一场大火里,曾逃出一个女子。
步步妖娆,明媚如花。
容清薇在谢府走水的那一夜里,冲进火海里,再出来时,怀中已多了个青色的骨灰瓷坛。
她自诩冷血无情,可是那一刻,眼眶中流出的温热的眼泪,却落在了骨灰坛上。
归闲殿下,谢紫。
这乱世之中,也许每个人,无论怎么做,大抵都是错的吧。
死了的人会与这软红十丈再无瓜葛,可是活着的人呢?
容清薇长叹,她所能替谢紫做的,怕也只有保住谢书的骨灰。
可就在她转身欲离开谢府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人。
闻青。
闻青似乎是一路尾随她而来的,他只是怔然地看着烈火之中的谢府。
脑中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开始撕扯,疼痛得让人想去死。
大火,是啊,三天三夜不灭的火,焚烧了一切。
钧天教众的哀嚎惨叫,爹爹临死前在烈火中白衣翻飞绝世无双的一笑。
娘将自己托付给家奴时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落下。
十三年颠沛流离,十三年流落江湖。
他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什么爹爹,什么娘亲,什么出门办事!
他们早死了,早就死了。
只可笑他还活在一个疯子的梦里,等着他们回来。
谢紫,谢紫。
我就知道,我等不回你的。
你也和爹娘一样是骗我的。
他们说他们会回来,可他们再也没回来。
你也没有。
不知何时,连眼泪也干了。
容清薇犹豫着走到闻青面前:“你知道了?”
闻青疲惫地垂眸,长睫在苍白瘦削的面上落下一抹低回的阴影:“是啊,他死了。”
其实是无意中听到邻居人说得。
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想心越痛,连不知何时咳出血都不知道。
似乎那瘀血咳出后,他就渐渐神思清明了。
也不知何时,便走到这里。
前因后果,一瞬间,全部想起。
如若他没疯,他一定和谢紫一起去边关。
如果他没疯,他一定和谢紫一起去死。
无论如何,生死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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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可是,谢紫,你尸骨无存,我此生,又如何才能见你?
我不信神佛,可如若我求遍漫天神佛,跪遍苍生洪荒,就能见到你。
那我一定到佛前哀求,求一个相见。
求一个相见与相守。
他忽然笑了起来,近乎歇斯底里的笑。
容清薇怔然地看着他。
闻青笑得近乎疯狂,眼中那执迷与狰狞的寒光如伤心人的剑,断肠人的刀。
什么江南烟雨,什么富贵温软,什么婉转凄清。
那哪里是我闻青!
我说过,我此生,决不负你。
我说过,谁要毁了你,我就杀了他。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这样偏激执迷的性子是活不长久的。
可为何你却走在了我的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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