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蔺月笙
临清脸微红,“乱说什么,不过写几首诗罢了,又没要你劈柴担米。”
沈絮怒道:“你写写试试!”
“我一琴师怎会写诗。”
“那你连续弹两个时辰的琴也会累吧!”沈絮愤愤不平,凭什么,凭什么只折腾他一个人,这不公平!
临清想了想,要自己连着弹这么久的琴,确实会累,但嘴上还是不肯让步,“好了好了,人家也送了这么多东西来,你写点诗当回报也是应该的。”
沈絮委屈地说:“可是我好累!好累!我只想要一半东西,写一半诗,行不行!你们压榨我!”
临清也知道沈絮这种大少爷没吃过苦,一口气让他作了一上午的诗,就算是誊写,手也酸了,何况还要动脑子。
“知道你辛苦了,初来乍到的,我们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总归没有错不是?”临清温声相劝。
沈絮依然委屈,“话是这样说,可是——”
临清决定转换策略,转身往厨房走,“快来看,刘婶送了鸡蛋过来,我们一会儿可以煎蛋吃了。”
“真的?”沈絮瞬间忘了自己的委屈,奔过去道:“我要吃三个!”
临清的厨艺虽然很烂,一个鸡蛋煎得支离破碎的,但许久没沾荤腥的二人依旧吃得津津有味,连夹生饭都没那么难吃了。
沈絮拼命往嘴里扒着鸡蛋,兴奋地说:“我好久没吃蛋了!好久没吃蛋了!”
临清白他一眼,心道四天前你不还在沈府吃过?
但看着沈絮高兴的样子,临清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嘴角。欢喜的人儿大口吃着自己做的饭,还吃得那样香,临清心里荡起一阵甜蜜。
“多吃点。”临清把菜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絮也没跟他客气,倒真是饿蠢了,此刻就跟饿狼一样刹不住车般往嘴里倒东西。
“沈公子——”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远远而来。
临清放下碗筷去应门,“来了,王婶,你怎么来了。”
王婶手里拿着一只兔子,笑着说:“我家那口子今早捕了一窝兔子,给你送一只过来,多谢你给我家写诗。”
“那怎么好意思,小事而已,王婶留着自己吃吧。”临清客气道。
“客气什么,”王婶把兔子往他怀里一塞,“邻居家家的,又不差这一口。”
临清只得道:“那谢谢了。”
低头看那小兔子,雪白雪白的毛,绒绒的跟一个毛团似的,才巴掌大小,瑟缩在他怀里,一双红眼睛不安地眨巴着,睫毛微颤,像是怕极了。
王婶问:“吃过饭不曾?”
“正吃着呢,王婶要不一起?”
“不了,我吃过了。”王婶道,“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的,想不到也会做饭。”
临清赧然道:“做得不太好……”
王婶起了好奇心,“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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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阻道:“真做得不好……”
能阻止王婶的人根本不存在!
王婶拨开他,大步往里走,“没事,我就瞅瞅,不笑话你们——我的个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啊,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沈絮捧着碗,一脸茫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王婶,“?”
临清双颊通红,恨不得钻到地下去。
王婶摇头啧啧感慨,“唉,你们男人就是不善庖厨,白糟蹋这米,来来来,我教教你们罢。”
说着卷起袖子开始舀米。
临清顶着一脸通红,跟在后面学。
“看好,水加这么多,盖上盖子,等到冒香味了,还要再焖上一盏茶的时间。”王婶弄完米,又磕了两个鸡蛋,用筷子搅匀,倒到锅里后迅速用锅铲摊开,“看着,边上起了一层皮后,就翻边,翻边的时候千万要快,别把面弄碎了。”
然后,王婶就在临清和沈絮崇拜的目光里,利落地将鸡蛋翻了个身。
“哇!”两人不约而同喝,神情之专注犹如过年看人杂耍,心潮澎湃溢于言表。
一盘金黄灿灿香味扑鼻的煎鸡蛋出锅,王婶拍拍手,大有睥睨群雄之态。
沈絮眼睛都看直了,捧着饭碗就奔过来,只差垂涎三尺,“可以吃吗?”
临清回过神来,一掌拍在那没出息的人背上。
“尝尝王婶的手艺。”王婶道。
沈絮当即一筷子下下去,当咽下鸡蛋后,脸上顿时浮现一种如临仙境的表情,“太好吃了!”
临清也吃了一块,虽然不至于像沈絮那么夸张,也真觉得比起自己做的那份,简直堪称珍馐美味。
“王婶你太厉害了。”沈絮道。
王婶得意道:“那是,这村里做饭,我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又对临清道:“学会了吗?以后就照我刚教你的做,保准好吃。”
临清点头,“谢谢王婶。”
送走王婶,两人终于得以吃上一顿正常的饭,沈絮激动得热泪盈眶,指着碗里香喷喷热乎乎的白米饭,“这才是饭!饭!”
临清扒了一口米饭,煮得软糯易入口,确实比那夹生饭好上百倍,“知道了,吃你的罢。”
沈絮急急塞了一大口,边嚼边叹道:“想不到做饭这么难,什么君子远庖厨,一定是孔夫子不会做饭,恼羞成怒才这样说的。”
临清:“……”
“是啊,我也没想到做饭还有这么多学问。”临清感慨道,“以后定要向王婶多讨教。”
沈絮咽下一口白米饭,“辛苦你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临清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沈絮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鸡蛋,“你都没怎么吃。”
临清猛地鼻子一酸,这呆子居然也有关心人的时候。
“嗯,谢谢。”瓮瓮应了声,临清低着头扒了一口饭,心里也同着米饭一样热乎乎的。
王婶送的小兔子缩在临清脚边,啃着临清扔给它的一瓣蔬菜,好不乖巧。临清拿脚碰碰它,小兔子挪下屁股,继续啃青菜。
临清不由微笑,一边吃饭一边逗弄小兔子。
那头沈絮三口两口吃完饭,欢呼着往里屋奔去,“累死我了,睡个午觉——”
临清愣愣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醒悟过来,怒吼:“又要我洗碗!!”
桌子底下的小兔子吓得一震,撒腿跑得飞快,结果一头撞在立在门边的木盆上,登时四脚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临清拯救了一下午,才把小兔子救过来。那兔子受的惊吓太大,此刻缩在他怀里动都不敢动,临清想把他放到地上,那兔子拼了命地往他怀里钻,小身子抖个不停,好不可怜。
临清只好一刻不停地抱着它。
又给小兔子做了个窝,用破布堆在底下,拿木头围起来,临清抱着小兔子,指着窝跟它说:“以后你睡这。”
小兔子根本不看,小脑袋埋在临清怀里,耳朵耷拉着,一派弱小可怜。
少年的童趣之心被勾起,抱着小兔子一玩就是一下午。
沈絮睡饱了,揉着惺忪的睡眼,慢腾腾挪到堂中,“临清,我饿了……”
临清猛地抬头,这才发现已经日落西山了,“哦,我马上做饭!”
“你在做什么?”沈絮好奇地看着他怀里的小东西,“一个兔子有什么好玩的。”
临清脸微红,将小兔子放进新建好的窝里,转身去厨房。
沈絮蹲在临清刚蹲着的地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那毛茸茸的玩意儿,那兔子被他戳得一个趔趄,摇摇晃晃站稳了,就往角落里索。
沈絮又戳了戳,兔子委屈地挪着小身子,躲着他的手,小毛团瑟瑟发抖。
临清洗了手,一扭头看到沈絮正在欺负兔子,不由道:“你别弄它,它会害怕。”
沈絮目光灼灼盯着兔子,“我们什么时候吃它?”
临清一愣,旋即吼道:“不准打它的主意!”
沈絮转过一张无辜的脸,理所当然道:“王婶送兔子给我们不就是为我们吃的么?”
临清不想跟他争辩,“反正不许吃,我要养着。”
“啊……”沈絮失望地低下头,不甘心地继续戳那小兔子,“好久没吃肉了都……”
临清咬咬牙,“你想吃肉我给你买,但不准动那只兔子,不然,不然我跟你拼命!”
沈絮大骇,这小公子怎么动不动就要跟人拼命,好生莽撞。
不过既然有肉吃,沈絮也就满足了,又戳了一下兔子,“好吧,明天就要吃肉。”
“好。”临清恨恨瞪他一眼,“你别戳它了!”
那小兔子蜷成一团,连眼睛都眯上了,怕得要命,沈絮撇撇嘴,讪讪回手。
临清在厨房做着饭,沈絮在堂中烤着火,间或瞄一眼那打盹的小兔子,小东西毛绒绒的,真想拿过来玩玩,可惜临清死活不准他再碰一下,他只得靠视线来表达对小兔子的喜爱之情——呃,肉的成分偏多。
有了王婶的真经,晚上的饭虽比不上中午,但也比前两天好过太多。临清炒了一个白菜,炒了一个鸡蛋,又丢了几片生菜喂兔子,两人就围着桌子开始吃晚饭。
门外不时经过村民,说说笑笑的,不知要去哪。沈絮好奇,从厨房的窗户里伸出个脑袋,引颈张望。
村民瞄到这头,于是大声道:“沈公子,一起去镇上么?”
沈絮学着他,也大声道:“去镇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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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庙会!今天上元节,镇上可热闹了!”
沈絮于是缩回脖子,“哦!”
村民见他没了人影,不知他到底去还不去,立了一会儿,跟同伴走了。
沈絮继续吃饭,什么庙会,他才不感兴趣呢。原先在扬州城,什么热闹没见过,小小镇上的庙会,他真没那个兴致,天寒地冻,宁愿窝在家中取暖。
临清咽下口中的米饭,迟疑道:“人家邀你去,你怎不答应?”
沈絮无所谓道:“外头冷死了。”
临清看了他一眼,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上元花灯节,虽只是小镇,想必也是热闹得很吧。临清眼里透着向往,无奈那呆子一点也为察觉,还在拿脚逗着小兔子。
吃过饭,临清蹲在厨房拾村民送的食物,易坏的放一起,不易坏的放一起,鸡蛋另了一处,怕不小心撞坏。
沈絮依旧堂中烤火,与那兔子面面相觑。
沈絮:“啊呜,我是大老虎。”
兔子心里:嘤嘤嘤,妈妈,这里有坏人,我好害怕。
沈絮晃着衣带:“看,过来咬,来。”
兔子心里:妈妈,这个坏人还是个神经病。
沈絮逗了一会儿,小兔子都没有反应,也就懒得再同它玩,望了一炉火发呆。
思绪神游,不知怎的,就想到上午时分,不知哪个村民说过的话。
好像大家都已经误会他和临清是断袖之癖了……
沈絮脸上爬上一抹红晕,竟觉得心跳如鼓。
小夫妻吗……
沈絮本就微红的脸,不知为何,又红了几分。
临清拾着食材,只听门外一会儿路过一个人一会儿又路过一个人,皆是欢欢喜喜要往镇里去,心里不由失落。
忍不住从窗户缝里看一眼外头,只见三三两两的花灯游于村落间,那是村人举着花灯说笑着并肩而行。
临清看得失神,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道:“小公子,你怎还在屋里,不同你家相公一起去看庙会么?”
临清苦笑道:“不了,王婶你们去吧。”
王婶一听,把孩子往王屠夫怀里一塞,三步两步就往院里走来,边走边喊:“这是什么花,上元佳节,正是阖家团圆之际,你们俩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走走,跟我们一起去镇里耍耍。”
说着就推门进来了。
沈絮被开门带进来的寒风吹得一哆嗦,苦着脸道:“王婶,你怎么来了?”
王婶道:“过来叫你们一起去赶庙会,你娘子呢,还在厨房?小公子,出来罢,走了走了。”
临清边擦手边走过来,对王婶这雷厉风行的性子真真哭笑不得,“王婶,我们就不去了,他怕冷,我们还是在家里待着吧。”
“怕冷就多穿点,瞧瞧你,年轻小伙儿一个,怎就不懂得疼媳妇呢?”王婶教育沈絮道,“你娘子为你洗衣做饭的,难得一个上元节,你不带他出去逛逛,对得起他平素待你一番情谊么?”
说得沈絮面红耳赤,半是因为确实觉得难为了临清每日做些女人家的活,半是因为王婶一口一个媳妇,实在没法不烧得满面通红。
临清也是羞得抬不起头来,张了几下嘴都没能说出话来。
“走走走,”王婶过去拉沈絮,“再不走一会儿赶不上了。”
拗不过王婶的热情,两人揣了点银子,便跟着王家几口人一道往镇上去了。
王屠夫不爱说话,一路都沉默地抱着孩子,手里还牵着一个,走在前头领路。
王婶就在后头给小两口上课。
“你说说你,好歹也是大地方搬来的,怎么比我家那口子还不懂风趣呢?要不是我拉你,你是不是真打算跟你娘子窝在家过节了?我跟你说,既然把人娶回来了,就好好待着,不能丢一边就不管了,你看你王大哥,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心里还是疼我的,卖了肉回来,碰上田边开了花,还知道摘一朵回来给我。你说你,呆头呆脑的,怎么就不知道对媳妇好点呢……”
沈絮低着头挨训,姿态无比恭敬,内心却无比憋屈。
他一个曾经“策马扬州过,满楼红袖招”的翩翩儿郎居然沦落到被个乡野村妇教训的地步,这是何等的屈辱!
临清走在旁边,咬着嘴唇始终不敢抬起头来,脸上透着绯红,心里却涌着甜蜜。
好不容易挨到镇里,沈絮的耳朵都要炸了,趁王婶分神挑头绳,拉着临清一溜烟跑了。
一口气掏出老远,沈絮才停下,拍着胸口道:“呼,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什么近则不敬远则怨,我看孔夫子一定是在骗人,明明是女人的嘴一刻不停,如那庙里的和尚念经,真真要将人的脑子都念疯。”
临清不知作何表情,“现在怎么办?”
沈絮道:“既然来了,便逛逛好了。”语气半分无奈半分淡然。
上元佳节,小镇张灯结,街上行人摩肩擦踵,汇成熙熙攘攘的人流。街边尽是小摊,有买吃食的,也有买新奇玩意儿的,耳坠、簪子、配饰,琳琅满目挂成一线,寒风一吹,叮当作响。
沈絮目不斜视,跟着人群缓缓而行。临清走在他左侧稍后的地方,目光被摊位上的东西吸引住,一路走一路看,间或跟沈絮拉出一段距离,又匆匆跟上去,像极了跟着相公出来赏节的小媳妇。
有人吆喝着:“同心结,锁同心,这位公子给你家小娘子带一个吧。”
沈絮笑笑,不置可否,径直走过。
临清看了一眼那径直的绳结,抿了抿嘴唇,又匆忙跟上沈絮的步伐。
人群渐渐汇聚灯楼之下,一丈余高的灯楼由一根支柱与八条灯绳达成,灯绳上挂满了花灯,姿态各异,金光璀璨,最顶上的那一顶更是雕细刻花样繁复,熠熠生辉。
灯楼底下,舞狮的,耍龙的,踩高跷的,歌舞升平,喝阵阵。绕着灯楼的是三圈花灯,每圈之间相距八尺,供游人行走其间,赏灯猜谜。
沈絮抬步,欣然步入人群之中,回首看一眼临清,示意他跟上来。
两人并肩行于花灯之中,举目可见各色花灯,灯下皆垂有一张小纸条,上书灯谜,游人若能猜中谜底,便可取下花灯往灯楼下设的案台处向里长报出答案,猜对了不但可以得到花灯,还能根据谜面难度获得相应的头。
沈絮望去,那些谜语并不难猜,一如左侧的“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又如右侧的“一片两片三四片,飞入林间全不见”,谜底显而易见。奈何这偏远小镇少有读书人,个个都对着灯谜挠头搔耳,好不苦恼。
临清盯着那张谜面只有三个字的灯谜看了一会儿,追上沈絮,小声问:“方才那张,猜的是什么?”
沈絮笑笑,“你猜不出?”
临清赧然,愈发小声,“猜出来还问你作甚。”
“《三国志》读过不曾?”
“只听说书先生说过一些。”
沈絮停下脚步,认真与他分析:“你看,‘走麦城’三字,谕指关公败走麦城,为孙权所擒,最终斩于临沮。关羽被卒,那‘羽’字与那‘卒’字合起来,谜底就不出来了?”
临清细细一想,恍然大悟道:“可是‘翠’字?”
沈絮笑而不语。
临清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道:“既猜出来了,便摘了花灯换头吧。”
沈絮兴趣缺缺,料想这穷乡僻壤,再好的头也不过如此。笑了笑,抬步又往前去了。
临清跟了几步,咬咬嘴唇,还是循着原路跑回去,叫那管事的取下方才看中的花灯,仔细抱在怀里,腾腾又追着沈絮去了。
沈絮走了一圈儿,谜语都猜得差不多了,几乎是略一扫便能知晓谜底,摇头晃脑的,只道及不上扬州城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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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想挪步去看舞狮,一回头,只见临清怀里抱着一盏花灯,期期艾艾的望了自己,那花灯下垂着的白纸上正写着“走麦城,打一字”。
沈絮莞尔,“就这么想要那头?”
临清只觉羞赧,不点头也不摇头,僵僵站在那,跟要不到糖的固执小孩儿一个模样。
沈絮笑了,“罢了,想要就去换吧,再不济,得个花灯回去挂着也不赖。”
临清顿时笑逐颜开,抱着那花灯道:“嗯。”
沈絮望着他那无暇的笑脸,不由分神。
花灯映衬之下,小公子玉雕般的面容仿若打上了一层柔和的粉末,竟比女子还要明丽动人。乌玉般的长发懒懒挽在身后,软软松松,似要暖进人心底。
沈絮别过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方才那娓娓而谈的风姿一下散得干净,全余了胸口乱动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灯谜源于宋朝,本文设定是唐朝贞观年间……所以这个bug大家就忽略吧……
☆、第九章
两人走到灯楼下的案台,临清递过纸箋,小声道:“谜底是‘翠’。”
里长摸着胡子笑道:“对了,小公子看着年纪小,学识倒颇深,这道谜是花灯里最难的一道,原想着无人能博得头,想不到竟被小公子猜出来了。”
临清不由望向沈絮,那人长身而立,面上澹然,没有一丝骄奢之态。
临清忍不住搂紧了怀里的花灯。
里长起身,从那摆放头的架子上拿下最上面的一个礼盒,“这是头,小公子好了。”
“谢过里长。”临清接过,忍不住打开来看。
那长盒之中静静躺着一枚簪子,通体由墨玉雕成,晶莹剔透,纯净无暇,尾端往里稍稍卷曲,好似一根翠竹,恰应了谜底,一派至简之美。
里长道:“这是我的私藏,名唤‘幽秩’,小公子不妨拿去送给心上人。”
一直没说话的沈絮忽然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好名字。”
里长的目光落到沈絮身上,赞道:“想不到这位公子也是有识之士,平素未曾见过,可是新来本镇的。”
沈絮摆手,道:“非也,乡野村夫一个,多识了几个字罢了。”
里长略带深意地打量他一番,点点头,未再深究。
临清望着那玉簪,眼里是止不住的喜爱,但又想到这谜是沈絮猜对的,犹豫一番,还是道:“给你罢。”
沈絮笑了,“你拿着便是,几时见男儿使玉簪?”忽又一笑,取了那簪子随手往临清头上一别,“配你到极合适。”
临清堪堪低下头去,脸火烧般发烫。
华灯倾繁之下,周围嘈杂人声渐渐淡去,只余了两道人影相对立着,一个嘴角噙笑,一个轻咬薄唇,好似天地间的光全做了一对人儿,君方年少,莫负年华。
不知站了多久,那一度远去的人声才缓缓传入耳际,临清眼中尚泛着水光,却听沈絮道:“去看舞狮罢。”
告别里长,临清提着花灯,与沈絮并肩往那戏台去。
戏台上正唱着一曲变文,讲的是时下流行的《古镜记》,说书人绘声绘色说着主人公王度用那从汾阴侯处得来的古镜,让狐妖、大蛇所化之怪一一显出原形,消除疫病,广受百姓爱戴的选段,说到处,表情几经变化,音调抑扬顿挫,围着听戏的人个个聚会神,为那剧情吸引,犹如身临其境,好不惊心动魄。
临清抱着花灯看得入神。
说书人扬声道:“然后却视,涛波洪涌,高数十丈,而至所渡之所也。遂登大台,周览洞壑。夜行佩之山谷,去身百步,四面光彻,纤微皆见,林间宿鸟,惊而乱飞。”
底下的听众皆露出惊骇的神情,临清的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
说书人又道:“从此病愈。其后寻真至庐山,婆娑数月,或栖息长林,或露宿草莽。虎豹接尾,豺狼连迹。举镜视之,莫不窜伏。”
众人又都舒了一口气,临清也跟着吁声不已。
一转头,只见沈絮含笑望着自己,仿似戏谑。
这才惊觉方才那一惊一乍全被他看了去,临清急急别过头,手绞着衣摆,一声不吭。
沈絮笑着摇摇头,心中感慨少儿郎便是少儿郎,一段传奇也听得如此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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