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修无情道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岫青晓白
那个冰冷的冬日,萧满该有多绝望。
晏无书心中苦涩难言。他坐在椅间,长眸低垂,神思恍惚。
噼啪。
灯花炸开,而他忽然起身,走向门外。
那丝仍牵在他和萧满之间的契机告诉他,萧满醒了。
沈意如和元曲早来到院中,不过并未出声。经过他们时,晏无书停下脚步,道:“接下来交给你们。”
“行!”元曲点头应道。
沈意如“嗯”了声。
晏无书继续前行,倏尔想起什么,迈出去的步子顿住,偏首问沈意如:“沈师叔,若有一日,要动用孤山剑阵去御敌,你会将启动阵法的钥匙交给谁?”
“自然是你。”沈意如答得不假思索。
“钥匙一共三把,剩余那把呢?”晏无书又问。
沈意如却无法立刻答出了。晏无书不执着于此时找到答案,笑了笑:“孤山剑阵极为重要,持有者当谨慎挑选,我先告辞。”
晏无书速度极快,眨眼便回到停云峰,但走向山巅道殿时,步伐却慢下来。
秋风起于四野,而胆怯之情,起于他心间。
月已过中天,缓慢向西,想必萧满从床前那扇窗望出去,一眼就能瞧见。晏无书却是不敢去见。沉重压在肩头,愧疚盈满心头,更悔恨无措,不知如何能解。
明月同照两人,两人不过隔了一门,却是天涯远。
“并非此方没中有什么药材同你相冲,思来想去,仍是你体质的缘故。”
宵风清寒,道殿内传出别北楼的低语。萧满“嗯”了一声,嗓音沙哑,虚软无力。
“眼下的药都对你无效,而邪气不能在你体内久留,眼下情形,唯有一法能解。”别北楼又道,话至此处,稍微顿了顿,才道出是何种方法:
“把邪气引渡出来。”
在大日极上诀出现的早期,便有人提出过将游走乱窜于体内的诡异气劲渡出来这种方案,但立刻遭到否决。
这种方法实际上是可行的,但要求极高——无论引渡之人,还是被渡者——稍有不甚,双方皆爆体而亡。
眼下萧满体虚气弱,引渡之法万万使不得,不过别北楼口中说的,是另一种。一种更为平和的、最为理所当然的、必定能够成功的,用来交换灵力和气息的方法。
——双修。
晏无书站在殿外,于心底道出二字。
却听萧满问:“若……我还有多久时间?”
萧满省去了几个字,但都能听懂是什么,别北楼的声音比之前更低,语气迟疑而不赞同:“你的话,至多七日。”
问话的人“哦”了声,听不太出所想为何。
一门之隔,晏无书顾不得心中纷杂情绪,大步流星走入道殿。
萧满靠坐在床上,壁上灯盏从侧面照过去,他一半脸被烛光照亮,一半脸隐没在阴暗中,鸦羽似的睫低垂,神色比晏无书离去之前好了一些,但仍是憔悴疲倦。
晏无书低低唤了萧满一声,他没应声,只缓慢撩起眼皮,对上晏无书的视线。
清黑眼眸盛满清光,眉目冷淡平静。
但这一眼,恍如隔世。
一刹被拉成了无限长,仿佛能看见时间的光弧拖着长尾幽幽走过。晏无书想起了许多,上一世的阴阳两隔,这一世的相思两断。
道是无情,他在高山,一身白衣落清寒。
一刹过后,晏无书对萧满笑了笑,继而垂低眼眸,再唤一声:“宝宝。”
别北楼在晏无书唤萧满第一声时就离去了,道殿内唯余二人,以及从窗外倾洒入内的月光。晏无书来到床边,单膝跪着,向前伸手,抱住萧满。
他额头抵在萧满肩上,这样的姿势让他看上去有那么几分脆弱。
萧满看不见晏无书的表情,但清楚地察觉到这人的心情——他很难过。萧满想不明白晏无书为何要难过,又非他受了这濒死之伤。不过萧满明白晏无书的意思,他想帮他把体内那股气劲转移出去。
“一回生二回熟?”萧满轻声说道,将脑袋靠在枕上,向旁偏头,去看窗外的月亮。
“宝宝也会开玩笑了。”晏无书哼笑一声,渐渐的语调低下去,透着温和的哄,“就像上次那样,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不好吗?”
萧满眼睛缓慢眨了一下,有些无言,上次巨灵山秘境中,他的确将晏无书当成了工具。良久,萧满才道:“不必如此自贬。”
我修无情道 第128节
“不自贬的话,你就答应与我双修,让我帮你将邪气引出来吗?”晏无书将头抬起来,专注望定萧满。
“小凤凰,这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方法。”
“我想要你活着。”
晏无书一声比一声坚定。
和上次相同,晏无书仍旧语带恳求,但眼神不太一样了。可具体哪儿不同,萧满说不出。也无心去寻这人此时和曾经有何种区别,晏无书想要他活着,他又何尝不想活下去?
萧满看了晏无书好一阵,视线垂下去,轻声道:“好。”
若真要同人双修,那就“一回生二回熟”好了,反正……你也是自愿的。
……
晏无书把萧满带到了山腰桃花林中那座院落中。
窗外是明月照清池,却远。
窗内,晏无书抓住萧满的手,将他锁在方寸之间。萧满所能感受到的声与息,便唯余彼此。
若说亲吻,萧满已极熟悉,可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缠绵。
抵死纠缠住,好似再不见明天。
漫长。
长夜凉意却转为滚烫。
时间的流逝从这时起变得缓慢。天上月寸寸移动,转过高窗,开始往下倾坠,似乎起了风,又似乎并无,一切仍旧沉寂,万物晕开在浓稠墨色中。
时间又过得很快,一不留神,东方就泛出一抹白来。
萧满体内的气劲被晏无书悉数转移过去,四肢终于恢复了力气,却也变得酸软,压根抬不起来,只能任由晏无书拥着他。
破晓之前的风比宵风更加寒凉,萧满感觉到了,却不觉得冷,伸向窗的手指刚动了一下,被晏无书抓住。
晏无书一手环着萧满的腰,一手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之前说,除非我死,否则你不会回来,还算数吗?”
温热气息喷薄在颈间,闹得萧满有点儿痒,但浑身都倦,不想动弹。
更不想说话。萧满眼底碎着光,眼神轻飘飘无着处,他听晏无书说这种话的次数太多,懒得理会。
继续看着窗外。
过了一阵,晏无书将脸埋进萧满肩窝中,压抑着什么,对他道:“对不起。”
“嗯?”萧满终于应了个鼻音,语气甚为疑惑,是该他道谢,而非他向他道歉。
晏无书接着又道一句:“对不起。”
这很奇怪。
从前晏无书也会向他认错,但那是为了哄他,在他这里讨点好处,先将自己不知道的一并认下再说。
可此时此刻,萧满感觉出晏无书的语气里盈满悲伤。又不只悲伤,还有内疚和悔恨,无助与痛苦。
这人的心在颤抖——连在两人之间的契机如是告诉萧满。
萧满缓慢蹙起眉。晏无书将他抱得更紧,嗓音是沙哑痛苦的:“是我大意轻信,是我懦弱无能,才使得那些人得以上雪意峰,逼迫你让出元丹。”
这话不啻于一道惊雷,萧满猛地睁大眼。
他是如何得知的?又知晓了几分?
晏无书在他身侧继续道:“是我没有一开始识破他们的诡计,是我害你……”
“谁都没有看穿这计谋。”萧满心念电转,理清思路,打断晏无书的自责。不管晏无书是如何得知的,这已成事实,但现在追溯前尘过往,又有何用?
前尘无法更改,而今生之缘,他不想再续。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的萧满,如今道魔之战提前,又怎会推测不出前世因果?当初那一场灾祸,没有谁对谁错。
是他太依赖晏无书,以为自己真能平安喜乐地在雪意峰上过一生,却给了旁人可乘之机。所以重来一回,他离开雪意峰,拿起了剑。
萧满垂下眼,视线落到紧紧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上,旋即抓住、扯开。他翻身坐到晏无书对面,清黑的眼睛望定他,问:“既然你已知晓这一切,那你愿意放过我了吗?”
这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是在情理之中的,可晏无书仍然慌乱,忙坐起身来,但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满,又听见萧满道:“我想放过我自己了。”
这一声极轻,似是叹息。
又似似是一句谶言。话音落地,山风乍起,素白衣衫纷乱翻舞,萧满的气息陡然间起了变化,境界以一种近乎于疯狂的速度提升。
从太玄初境到中境,紧跟着是太玄上境,再过数息,臻至大圆满。
尔后便是,太清圣境。
萧满垂眼又抬起,一点赤红幽芒自萧满眼中淌出,涟漪般往外扩散开去。
这一刻,东方昼阳破云,彤彤霞光升起,山间猿猴声声吼叫、群鸟啾啾啼鸣。
停云峰上拍翅之声犹如雷响,鸟雀在天空中展开绚烂的羽翼。百鸟来朝,向萧满执礼贺喜。
萧满坐于此处,白衣乌发素净。
窗前莲蓬摇曳秋池,他了悟成圣。
晏无书坐在萧满对面,敛低眸光,手指缓慢在虚空中做了个抓的动作。可他什么都没抓到,那片素白衣角从指间掠过,尔后滑落,连山风都不停。
分明前一刻,他们还亲密无间。
而此时,连在他们心间的那缕契机,断了。
第112章 死缠烂打
原来无情道成, 不过一句放过。
当初沈倦让他下山看这世间, 是要他见遍红尘。只有见过红尘, 才能不见红尘。晏无书就是他的红尘。那时的他, 心中仍有执着, 是执意去避、刻意去躲,而现在, 一颗心终于清静,他不再有红尘。
萧满站起身。
窗外天空,鸟羽宛如缎, 织在圣辉一般的朝霞光芒中, 美丽不似人间物。啾啾清啼, 响成一曲欢歌。
萧满凝视它们少顷, 抬起手, 做了个挥的动作。鸟雀立刻往两边分开, 被挡住的天光漫过山林,清清又浩浩, 而他食指中指并拢, 往窗外划出一剑。
刹那, 层云从四面翻涌而来,遮盖破晓时分的天穹,光线为之一暗, 夜色重临孤山,处处昏惑幽弥。
更换天时,不吹灰之力。
这就是太清圣境。
萧满定定眺望一阵, 抬指让云都散去。
孤山上只有极少数人没注意到此等异象,惊叹之声起于四野,人心更是振奋,奔走相告、引朋欢呼。恶敌当前,己方有人破境,一举跃至太清,当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晏无书在萧满对面,却说不出半句恭喜的话。
萧满踏上无情道,是因为他;萧满无情道成,还是因为他。要他如何欢喜得起来?
分明距离那样近,近在咫尺间,却如远在天上,无法触及。
分明拥在怀中这具身躯是真切存在,却似一阵云烟,随时能散去。
契机断了,他心中真的不再有他。
无情道成,天定之缘消散,从此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牵连。
一股郁气涌上心头,晏无书脸色猝然一变,闷哼一声,咳出一口血来。
血泼洒在地,是深黑色,浓似一团稠墨,可见伤得有多重。
这是自然。
前夜他连挑两个太清圣境,外伤内伤都受了不少,不久前又将盘踞于萧满体内的邪气引渡到自己身上,伤势不可避加深,眼下又受到如此打击——
但他对自己的情况没有半分所谓,捏了道洁净术,不调息不服药,就这般站着,一瞬不瞬看着萧满一身白衣。
一身他亲手穿上的白衣。
俄顷晏无书,下定决心,起身朝前,用力将萧满抱了个满怀。
只有抱过才知萧满的腰到底能有多软,一颗心却是硬极,但硬就硬吧,也无所谓。
“就算你无情道成,就算你不再喜欢我,那又如何?又不妨碍我喜欢你。”晏无书在萧满耳边说道,话语有几分无赖,语气却甚是坚定,“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你不原谅我没关系,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要长久地守在萧满身侧,就如树亘古扎根于大地,从现在到以后,从生时到死亡,纵使死去——
死了也不走!
萧满身前是窗,身后是晏无书,窗外吹来的风寒凉,晏无书体温灼烫。萧满没动,没有挣扎,就这般站着,眼望着远山,语气平静无波:“你这是何必。”
“我就是想这样。”晏无书敛低眸光,脸埋在萧满颈窝里,声音显出几分沉闷,“小凤凰,你赶不走我的。”
“你该喝药休息。”萧满道。这人是走是留,于他而言,并无区别。他内心很静,眼里只有山川人间,清阳秋树。
晏无书听了这话却是低哼,语气甚为不满:“你想叫别北楼来?”
这人思维总是轻易跑偏,不与他争。萧满转身,用冷淡的目光逼视他照做。
眼下晏无书不能有任何闪失,太清圣境之间的对战,胜负往往在细微之处分出,若他没调理好身体便上阵,被对方揪出破绽,那就……萧满心念电转,可饶是这般快的心思,都未快过晏无书的动作——这混帐东西向前一倾,唇贴上萧满的,迅速舔了一下,然后道:“吃好了。”
萧满:“……”
萧满面无表情抬手,往晏无书腰侧某个位置狠狠一按,待他吃痛闷哼,往外一推,把人从身上掀开。
他不再劝晏无书,垂眼走向屋外。
“我错了宝宝,我这就吃药!”晏无书忙追出去。
此间有炉灶和药罐,更有不少上好药材,晏无书对自己的伤情再了解不过,抓出几味药配在一起,冷水入药罐,端上灶台,开始熬煮。
萧满自是不会在这守着他的,晏无书匆匆往炉火上落了个阵法,出门寻人。
没了契机,想要找萧满,变得有几分困难,晏无书拿神识一寸寸扫过停云峰,终于在某片树丛中发现他。
素白衣袂随风起落,其中一角不慎挂在了树叶上,萧满不予理会,兀自垂眸,冥想调息。晏无书站在对面的树上,看了萧满半晌,一步跨过来,盯着他身旁空处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萧满眼都不抬,自然不会理他。
晏无书笑了笑,轻振衣袖,坐过去,把萧满那片衣角从树叶间拿下来,道:“不说话就是默认。”
我修无情道 第129节
他晃了晃腿,去踩底下那根树枝。
秋日的山林多是枯朽之色,日光却金灿灿,照得林叶渐暖。
风时急时缓,将一黑一白两种颜色的衣衫吹得像在纠缠。晏无书瞧见了便紧盯不放,等这阵风过去,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对我不感兴趣,所以我们说一点你感兴趣的事。”
晏无书话里用的是“我们”,可自始自终,说话的都只有他一人。失落在所难,但他未泄气,指间折扇转了圈,说起事来:
“先从昨夜玄门一战开始说……”
他将昨夜起于另一处的战斗说与萧满听,从起始到结局,以及搜集到的诸多情报,然后把对林雾等人的审讯告诉他,无一遗漏,并道出自己的疑惑和猜测。
最后,说起佛珠之事。
“昨日你昏过去后,那颗佛珠的颜色加深了,红得仿佛凝出的一滴血。”晏无书沉声说道。
谈及前两者,萧满的反应不过淡淡,闻及此言,神色赫变。他唰的一声起身,二话不说回去自己的小院。
素白衣袂在风中起落翻飞,虚影仍在林里,人已至长廊阶前。
萧满记得自己将佛珠放在此地,眼下却是空余一个木盘,佛珠不见。
“佛珠在道殿。”追来的晏无书赶紧说道。
萧满瞥他一眼,立刻转身。
并非每一处都被阳光照耀,但无论何处,都有人紧张焦急。
悬天大陆西陲,一个说不清到底叫李家村还是刘家村的地方,四面起阴风,头顶沉沉阴云,一场雨就要落下。
村外土坡上,三个身穿粗麻布衣的人靠坐在树下,灰头土脸,形容狼狈。这是两女一男,从模样上看,像爷爷和两个孙女。
但当其中一个“孙女”开口,便有什么东西暴露了。
“这些人,个个练的都是金刚不坏身,我又无剑,打起来不是一般的困难!”穿绿裙子的人愤恨说道,嗓音粗而低,边说边甩动手里的树杈,翻了个白眼。
听他的声音,赫然是曲寒星。
另一个穿黄裙子的则是莫钧天了。他没理曲寒星的废话,担忧看向对面的同悯,问:“大师,你如何了?”
同悯捂着胸口摇了摇头:“暂时无碍。”
数日前,曲寒星终于长好了一身骨头,三人当即换装启程,离开那片不知何名的河岸。
他们往东行,打算回孤山,却发现几个必经之处都被邪僧侵占。那群人根本枉为佛门之人,途径之处皆血流成河,若针对修行者也罢,连手无寸铁的凡人——甚至刚出生的婴孩——都狠下杀手。
这一路上,便尽可能救人,可越往东走,遇上的邪僧越厉害。
方才一战,可谓九死一生,为了将最后的敌人杀死,同悯受伤严重,几乎无力行动。
夫渚从林间窜出,将寻到的药草丢到几人脚边,然后走去同悯身旁,抬起前蹄,隔着寸许覆到他伤口上,为他疗伤。
同悯赶紧向它道谢。
莫钧天取出一只药壶,点燃集到的干柴,开始煮药。
细白烟雾飘起时,村子里生出动静。
曲寒星远远瞧见,是一个年轻人从村口跑进来,冲着左邻右舍大声呼喊道:
“发药了,光明圣教的人来我们这发药了,能治‘鬼索命’的,不要钱,保管能治好,去东边村口那颗柳树下排队就能领到!”
在这样的偏远村庄中,大日极上诀造成的伤根本无药可医,寻常人受之,不出三日必死,故而有了个外号叫“鬼索命”。
这人的话和说话时的神情一清二楚传入曲寒星耳中眼中,气得他骂了句粗口:“光明圣教?呵,害人的是他们,救人的也是他们,一手算盘打得真好!”
“虎子,你说的是真的?”
村子里,有人推窗询问。
“当然是真的!我阿爹就是他们拿药救好的,简直是神迹啊!”虎子激动说道,手舞足蹈,“只要你告诉他们,从此信光明圣教,便能一下子就被治好。”
“是吗?”“那还不赶紧走!”“若能治好我婆娘,老子、老子日夜给他们烧香!”
响应声此起彼伏,一扇又一扇门被推开,路上很快挤满人,浪潮般往东面涌。
曲寒星注视着村庄小路上的人,愤怒不绝,胸膛剧烈起伏。他看着看着,心思忽然一动,甩掉手里的树枝,噌的起身:“老子也去!”
“喂!”莫钧天叫住他。
“我不是真要去信这个教,就口头上说说,去领点药。”曲寒星摆摆手解释,“再说,我们三人力量太过微薄,根本救不了太多人,这是个机会,若能趁此打入敌人内部,不正好可以……”
莫钧天分外不赞同这样的做法:“打入内部之后,他们要你去杀人,你要如何办?”
“我……”曲寒星一愣,“那我就……”
他竟想不出什么对策。
第113章 各行其道
雨哗啦一声落下, 浇湿林间泥地, 莫钧天忙落下一道结界, 将柴火和药壶罩住。
曲寒星坐回地上, 反正一身狼狈, 也不在乎再淋点雨、沾点泥。他神情略显萎顿,盯了一个水凼许久, 低声道:“可就凭我们三人,能走回孤山吗?这些药,真的能治身上的伤吗?”
药壶上升出更浓的烟。夫渚听曲寒星这般说, 不太高兴地过来, 顶了他肩膀一下, 不过这个动作做完, 面上亦流露出失落难过的神情。
三人皆受了伤, 唯莫钧天一人未被大日极上诀影响。无论内伤外伤, 辅以稍好一些的丹药,莫钧天便能痊愈, 这或许与他打小五毒不侵的体质有关, 但曲寒星和同悯则没有这般幸运。
连日来, 都是靠夫渚替他们找药,可这药并不能将体内邪气全然清除,其效果, 唯抑制和暂缓而已。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以这种方式招信徒,于我们而言是一个机会。”曲寒星道,“我们做不到从外部去制止这些人的恶行, 那就该从内部去试。你说的那种情况,正是我要去避的,我不仅要做到不让他们命令我去杀人,还要让他们也不再杀人。”
“这何其困难!你能凭一张嘴说动他们?”莫钧天连连摇头,仍觉得他这是自寻死路,“再者,打入敌人内部,与身处虎窝狼穴何疑?若不慎暴露,你毫无脱身机会!”
曲寒星提高音量,语气带了点儿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试试,怎么知道?”
接着又道:“如若真出现那般情况,那就不脱身了,直接和他们干!”
“你连剑都没有!”莫钧天皱起眉,“用寻常的剑同他们打,人没砍死,剑就先断了!”
莫钧天生气于曲寒星不顾自身安危,曲寒星生气于莫钧天对自己的不认同,两人瞪着眼对视,谁也无法说服谁,气氛变得僵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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