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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一条横幅已经在街心中央拉了起来,红色的丝绸上已经用线缝上了一个个红纸斗方,上面浓墨大楷的写着字。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个年轻的姑娘正一个人站在街边观望着。她穿着一身“干部”服,蓝色的对襟紧身裤褂,小小的翻领。挎着一个绿色的粗布文件包。她的脸庞和当地的劳动女子一样是黝黑的,但是有一双乌黑灵活的眼睛。
姑娘的头发按照给澳洲人当差的女人常见的样式,没有梳发髻,只是留成了两条发辫。看上去干净利落,似乎为了表现她还是一个喜欢美丽的女子,辫梢上扎着红色的发带。
这身打扮,还有她胸前佩戴的一张白色墨字的小布票,都说明了她的身份:是一个为澳洲人服务的女官儿、女书吏,或者按照新话,叫“女干部”。
这种打扮的女人,最近一年愈来愈多了,渐渐的成了临高的一景。很多人外地来得人,一到临高就要看看这大明其他地方没有的西洋镜。
海风吹起她的两条乌黑的辫子和衣襟,吹着她晒得黝黑的脸庞。她皱起漆黑细直的眉毛向前望着,好像有满腹心事。她是盐场村妇女小组的组长谭小芹,是杜雯亲自抓得马袅农讲所的第一期学员,原本杜雯对这个村长的女儿寄予厚望,但是她很快发现,在这个谭家占据着主导地位的村子里,谭小芹干什么都很容易,因为只需要她父亲发一句话就是了。当然,这也意味着无论什么政策都得她爹同意了才能实施下去。
村长谭桂琼对澳洲人的什么政策都拥护,包括发动妇女在内――海南妇女本身就是主要劳动力,但是对其他一些诸如妇女扫盲之类的事情就不感兴趣了。杜雯在失望之余,正好执委会要设立马袅公社。马千瞩对盐场村的状况不满意,认为当地宗族势力太强。杜雯便提议乘着这个机会把原来盐场村中的谭姓青壮年干部全部抽出来分散开。于是谭小芹就落到她的手里了。
谭小芹才在博铺公社里的举办的“第一期妇女干事培训班”结业出来,这是杜雯亲自搞得一个培训班,集中培训了全临高的妇女积极分子和组长之之类的女子三十多人,准备派遣出去打入新区工作。
她已经接到了派令,要她准备去澄迈县任驻澄迈县办事处妇女主任。正要回公社的招待所去。她沿着街道走着禁不住千头万绪心乱如麻:自己不到二十岁的黄花闺女,不在家待着还要到临县去当“官”。长这么大她不要说离开临高,连盐场村之外的地方都没去过几次。她的父亲谭桂琼原本很不赞成女儿出自家的村子去当什么外村的“妇女主任”,在村里,一切好说,一个女孩子孤身到了外村,这不成了无法无天了?
但是事情由不得他爹了。谭小芹的堂兄谭成晴看得明白:澳洲首长们对盐场村的态度大不如以前了,不但对村政控制愈来愈紧,而且对谭家在盐场村的作用也开始限制,这次更是一口气抽走村里几乎所有的谭姓干部。除了谭桂琼继续留任村长之外几乎是一锅端。
他悄悄的和自己的父亲还有伯父谈过:要他们千万不要违拗澳洲首长的意思――人现在已经抖了起来,连官府都制不住了。谭家只有跟着一个劲的干才能保住自家,光宗门第。
这一次官军在澄迈惨败,谭桂琼对谭小芹的任命立刻有了180度的大转弯。官军的惨败的消息离战场最近的马袅盐场村知道的最早,也最为形象直接:盐场村出得民兵和民伕很多,他们运送伤员和战利品回来之后把战场上的情况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了一番,说得伏波军差不多就是神灵附体刀枪不入了。大伙都觉得搞不好澳洲首长用不了几年就能上京城里开新朝了,文主席说不定就是新皇上。盐场村“从龙”最早,不用说个个都开国元勋。
谭桂琼现在对女儿要去外县当干事的事情不但不再反对,而且还得意洋洋――这可是一个县的妇女干事,全县的女子都归自己女儿管,不但威风,而且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出仕”了。是真真切切的“从龙之臣”了。除此之外,他还存着另外一个想头,希望谭小芹能在澄迈被某个“首长”看上,当个正室夫人――至不济,做个侧室也行。这样谭家在新朝的功名利禄就全有了保证。
谭小芹被父亲这样的朝三暮四的态度弄得无从适从,即将要到陌生的地方去做事又让她很是不安。她还从来没有和陌生的男人共事过,更不用说是一群陌生男人了。
正怀着这样不安的情绪,她来到了大街上,街上正在忙着为晚上的“祝捷大会”布置街道。一群群穿着制服的芳草地的学生们正在布告边为百姓念着布告上的内容。这布告的内容是丁丁起草的,分为文白两部分。很多人仔细的听着,不时还发出笑声和惊讶的声音。每读完一次就会响轰然的“好!”字,接着又有人再央求学生们再读一遍。
官军要来讨伐的消息很早百姓们就知道。自从官军渡海到了琼山,来临高的船只和商人几乎断绝,不少商铺字号简直难以为继。只是靠着澳洲人的接济和优待政策勉强维持营业――澳洲人信心十足的要他们“坚持几个月,形势就会大改观”。有些人害怕澳洲人打了败仗会被牵连,连夜悄悄的带着细软跑了,但是也有人留下来了――特别是那些自从澳洲人来了之后来到临高,一点一滴的积累起财富的小商人们,他们打心眼里希望澳洲人能站住脚,也相信他们能站住脚。很多人还参加了动员备战的工作。现在官军已经被击败,不但被击败还是打了一个大败仗溃不成军的逃走,这让他们的信心更加充足,对未来也有更大的期望。
谭小芹正看着街上的热闹劲,忽然看到了杨草,这个女人是她在妇女干部培训班上的同学。她不是很喜欢杨草,觉得这个女人心机很深,虽然平时很大家打成一片。谭小芹总觉得她另有文章。但是这会对方却主动和她打起招呼来了。
“接到派令了没有?”杨草笑嘻嘻的问道。
“接到了,我去澄迈,当――”她想了想才想起自己的官名,“妇女主任。”
“我也是去澄迈呢。”她说着挥了下手中的纸片,“我是副妇女主任。正好我们一齐搭伴工作。”
杨草当然不是什么“妇女副主任”,这是她的公开身份。实际职务是“政治保卫局驻澄迈政治指导员”。因为从事政治保卫的元老不多,不能按照编制在每个县都派驻特派员,所以就任命尤国团这个临高县特派员兼任特派巡视员,轮流赴各县指导检查工作,而启用土著工作人员担任政治保卫指导员。等他们熟悉了工作之后再正式任命为特派员。
午木原本不想派遣杨草去,但是想到开辟新区正是考验人的大好机会,正好杜雯到干部处要求给澄迈派再派一个女性干部去,他就借此机会把杨草派了出去。
杨草的确切身份工作队里的元老是知道的,但是对其他人保密。
听说对方也去澄迈,而且还是自己的副手,谭小芹有点高兴了――不管怎么样,有个女人一齐去总是好事。她还一直在发愁身边都是男人怎么办,要不要请同村的年长的老妈妈随她一起去搭个伴。
“太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谭小芹没出过远门,很没有主张。
杨草笑了:“不着急,你看派令上要我们随工作队一起出发――现在人都没到齐呢。”她拉了一把谭小芹,“今晚要进行火炬游行,我们干脆好好玩一玩。”
“天黑了还出门……”
“怕什么?你现在是妇女主任,不是躲家里的大姑娘了。”
这时候天色渐渐晚了下来。博铺公社的游行队伍正在街上集合,大家举着赶做的旗子,提着灯笼。公社的管事人员正在给大家发蜡烛头和火把――因为要节约蜡烛,所以提灯笼的人不多,多数都是拿着火把。来参加胜利游行的以年轻人和小孩子为主,特别是在博铺上班的工人,大多扶老携幼的来了。他们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可以尽情娱乐的夜晚,因为明天放假――庆祝澄迈大捷。
人群在学生们的指引下渐渐排成了队伍,火把和灯笼也次第的点燃了。大家一个个喜笑颜开,有人还玩闹一般的挥舞着手里的旗帜和标语牌。
“大家不要乱动了,当心火把!”负责指挥的是文宣部的土著干部纪登高――自从他在丈田宣传活动中提议组织舞狮队之后,这个前广东的卖卜先生在文宣部里就青云直上,成了搞群众性文娱活动的专职人员。他的业绩不小,在各个公社都组织起了舞狮队,很出了一番成绩。
他穿着一身干部服,满脸的油汗,一面拿着个铁皮大喇叭,一面挥舞着卷成一卷的文件,“队伍不要乱了,排好队,准备好……”
他手里拿得是文宣部群众活动处处长方非搞得庆祝方案,这方案按照方非的标准是很简单,但是对纪登高来说就嫌很复杂了。古人组织复杂的节庆礼仪活动也很有一手,但是这类的大型活动一般只有朝廷中央才会开展,普通人很少接触。对一个卖卜先生来说就更加陌生了。
杨草和谭小芹也被安排到群众队中,群众队比较松散,没有特别的道具或者训练,只要求合群按照路线行进就好,杨草领了一面小旗,她举目四望,人群中有几个面孔她似乎见过,大家的眼神稍一碰便默契的互相避开了视线。
这时候街道上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器雄壮的音乐来了,这是游行开始的信号。纪登高招呼着大家开始行进。
游行的路线是从博铺公社大街出发,沿着港区行进,然后踏上博铺-百仞公路,一路游行到东门市场,再到大体育场进行集会。这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暮色中,灯笼和火把都点了起来,道路上星星点点的,犹如一条流动的光河。
学生和民兵组织成前驱队队列整齐,旗帜飘扬。他们举着的旗帜是在开战动员的时候才借着旗帜热潮仓促赶制出来的。红色的陆军旗,蓝白两色的海军旗,许多个人设计或者抄袭的旗帜。还有成排成排的方形的红底色的幡,上面绣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的图案。旗幡的杆顶矗立着冲压出来的站在齿轮、麦穗、宝剑和树叶上的双头鹰。火光下,钢皮的双头鹰的双眼目光炯炯,闪烁着寒光,注视着在火光下行进的队伍。
游行的队伍在进行曲的伴奏下行进着,学生和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齐声高声的唱着《歌唱祖国》,这首歌曲已经被改头换面,成了穿越政权第一首充满政治意味的进行曲。要不是大多数元老暂时还不希望和大明彻底的撕破脸皮,这歌曲的歌名就要变成《歌唱帝国》了。歌词也会改得更加露骨。
跟在后面的群众不大会唱这首歌曲,但是他们的心也被这激昂的歌声激荡起来,有的人附和着唱着,也有人学着旁边的人的模样,挥舞着手中的灯笼和旗帜,同声欢呼着。
这种如此如醉的狂热是许多人从来没有体验过得,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兴奋。但是他们还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欢呼、唱歌,甚至试图让步子跟上一遍一遍高声歌唱的进行曲的节奏。
游行队伍走过港区,然后踏上了去百仞城的公路,公路上已经暂时停止了一切车辆通行,偶然经过的行人闪开在路边,即恐惧又好奇的看着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经过。火光照亮了公路,远处的百仞城则灯火通明。
这时候,漆黑的夜空中一根接一根的亮起了巨大的光柱。八台穿越集团拥有的最大功率的探照灯发射出来的光柱在夜空中排成两行光柱。这壮观的景象让所有的人为之目眩。谭小芹惊讶的叫了一声。太不可思议了,一瞬间她的腿脚都软了,差点跪倒在地。首长们不是凡人……她忽然恐惧的想到了这句话。
从各个公社涌来的游行队伍犹如一条条光芒四射的大蟒,在各条道路上翻滚着前进。这从未有过的壮观景象不但让人折服感叹也使得许多人赶到了由衷的恐惧。
刘大霖默默的坐在自家的院子里,注视着百仞城那边的巨大光柱。他看不到公路上的游行队伍,但是县城外公路上传来的歌声他是听得见的;简单、有力,甚至在他看来失之于粗俗,但是却有着一种强烈的振奋人心的东西在内。这既不是黄钟大吕,又不是郑卫之音,和这直冲夜空的光柱一样,是他完全不了解的东西。刘大霖的心情变得非常的沉重。
“老爷,回屋去吧。”他的仆人小声的劝谏道。
“不忙。”他低声说道,“外面的布告真得是说澳洲人打败了官兵?”
“是,布告有人看着,小的不敢揭去,不过小的抄了一份。”
布告写得很简单,但是内容却明确。刘大霖看了一遍其中的文言部分,言辞不甚雅驯,文理还算通顺。文告中说自己即来琼州,从无不法之事,在琼州垦荒经商,招抚流亡,赈济难民,褒扬文教,却遭官府的无端进剿,迫不得已方才奋起自卫,将官军于澄迈城下击溃。





临高启明 第一百零三节 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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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节 转变
刘大霖看完之后有点难以琢磨其中的意思。前面明显有自诉其冤,表达与官军作战的“不得已”之处,后面却在炫耀这次大胜的赫赫武功。这种矛盾的态度让他迷惑不解。
他自己内心也很矛盾。在他看来,官府派兵进剿于理相合――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澳洲人在临高固然没有扯旗放炮,公然造反,却没有进表内附,行事已经是俨然敌国。
但是澳洲人在本地也好,在全广东也好,从来没有为非作歹的事情,而且百姓们也得了他们的好处。特别是在临高,这几年百姓们堪称安居乐业――这都是他们的功劳。于情来说,官府的进剿是不得临高百姓的民心的。
朝廷占着理,澳洲人占着民心。
他忽然惊觉的想到孟子关于“民心”的言论,背上顿时一凉。他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但是他已经不再想象过去那样单纯的将髡贼视为“海外蛮夷”之类的人物了。
正在沉思间,夫人那边打发了仆人来问:
“夫人说明日就是去茉莉轩讲学的日子,问老爷是不是要去?”
刘大霖沉吟片刻,澳洲人即然已经和官兵交战,最好的说法也是刘香、郑芝龙之类的“巨寇”了。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去茉莉轩讲学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夫人和他的好友、同窗们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再去了以免将来沾上是非。
考虑再三,他还是点了点头:“明日依然去。”
仆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明日去?”
“去!自然要去得!”他加重了语气。茉莉轩又不是澳洲人开办的学校:它是临高的百年传承的义学,自己既然出任了其中的教职,就不能不去。
说完,他又继续呆呆的望着远处的光柱,过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说道:“回上房去!”
仆人们恭恭敬敬推着他的轮椅回上房去休息,主人歇息了,仆人们也就散开自便。一个年轻的下人在收拾老爷的轮椅。管家关照他:这轮椅有点发“紧”了,明日推到东门市去找天地会商店收拾收拾。
“再顺便给我买几盒烟回来。”他吩咐完了从怀里掏出一叠流通券,细心的数了几张给年轻人,“要买‘百仞滩’,不是‘高山岭’,记住了么?再给这张二十五分的票子给你零花。”
赵管家得意的笑了笑。这种发财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官军要打来得时候,流通券曾经发生过一阵子贬值,大伙都急着要把钱花出去,各处的市集上掀起过一阵不大的“抢购风”,许多人急于要把手中的流通券换成货物和白银、铜钱。这次危机很快在财金委和企划院的强力干预下平息了。不过一些心急的人因为低价抛出流通券而在这场小小的金融风潮中损失惨重。
赵管家却在这次风潮中获得了一笔外快收益。他反其道行之的用手头的铜钱收购流通券,等到风波过去的时候稍稍一算居然发了一笔小财。赵管家这么信任澳洲人是因为他的儿子如今正给澳洲人办事,已经当了一个“干部”,是在一个叫“办公厅”的衙门里。专门负责照料“首长”们的生活。而他的孙子就在芳草地念书。所以赵管家对澳洲人的事情特别清楚,这次官兵来围剿,他虽然闭口不谈谁胜谁败,心里可早有了底。
晚上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他坐在中门上的门房里准备上夜,一边抽烟一边拿出了纸牌,打起了“澳洲通关”。这种牌戏最近刚刚流行,因为可以一个人玩,没有赌钱的嫌疑,所以很得家风严谨的人家的喜爱。
外面的歌声愈来愈响亮,这大约是南宝的游行队伍在往百仞而去,管家知道他们在唱得是澳洲人新教的歌曲,这歌他的孙子孙女也会唱,还经常在家里练习。孙子们如今和他爹一样剃了澳洲式短发头,穿着对襟小褂,看上去很精神,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新词。
赵管家很是欣慰。他经常说:“咱们老赵家的风水也该改改了,不能总给人当下人。”从他不知道哪个祖辈开始,他们家就世世代代的给人当长随、仆人。赵管家就是年轻的时候跟着刘大霖在外做官的父亲从大陆上来临高的。几十年间从书童做到管家。算是爬到了奴仆的最高层次了。
澳洲人的到来,意外的给了这个家族一种全新的可能性。赵管家的儿子当初是因为补不上刘宅里的缺才去给澳洲人当差的――不少人觉得赵家的这个儿子也实在太胆大了。如今不但身份变了,连房子都置办上了,吃用享受竟不比本地的地主差。让周围的人很是眼红。说风凉话的人如今也开始打听起怎么才能给澳洲人当差了。
他听着外面的歌声,想着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大概也在队伍中唱歌,大孙子也十岁了,再过几年就可以给澳洲老爷当差了。自家的日子算是一天天的发达起来了。
他一面摆着纸牌,一面哼着《掷弹兵进行曲》的调子。
游行队伍从四面八方集结到大体育场体育场中央堆起一座小山般高的柴火堆,此时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火焰冲天,廊柱上的两排火炬笼也都点燃了。而火炬台上的巨大火炬笼更是燃烧起巨大的火焰。整个大体育场被火光笼罩着。四周许多小型的舞台探照灯在空中舞动。黑色的天际背景上,八道巨大的光柱如同有形体一般射在低沉的云层底部,仿佛又穿透了云层直达霄汉。
从澄迈战役中缴获的武器:各式各样的大炮,一门一门的围绕着火堆陈列着,火光在青铜和黑铁的火炮反射着光芒。刀枪、盔甲、火器……各种甲仗被堆成一个个巨大的三角锥形堆。其中最恐怖的是一个由几千顶头盔堆成三角锥形的大堆,在火光下发出奇特的光芒。
廊柱下挂满了旗帜――那是在澄迈缴获的明军军旗,各式各样的旗幡,撕破了,染着血迹和泥土,成排成列的悬挂在两翼的廊柱下。
由学生、民兵、警察、警备连和海兵组成的纵队手持火把和旗幡,沿着跑道齐步行进着,按照节奏变化着队形。尽管事出仓促,不能变化出太复杂的队形,但是效果已经足够让参加游行活动的群众们感到无比震撼。他们失去了一切感官和判断的能力,只是不断的随着音乐的节奏边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浪边挥舞着书中的灯笼和火把。
那些没有被组织起来参加游行只是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们一个个瞪着惊讶的眼睛,如此壮观的场面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力。他们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害怕的保持着距离,却又异常入迷的看着。制服、队列、火光和雄壮的进行曲,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的内心纷纷被煽动起来了。
“这场面好熟悉,一个假冒伪劣的翻版。你们还缺少一身身笔挺的黑色和褐色制服。”在主席台的角落里用dv进行拍摄的金发女人发出嘲讽的声音。
丁丁立刻制止了自己的女友的评论。但是这评论已经落入了好几个人的耳朵里了。
魏爱文连连点头:“我看很好!立足于现有条件作出了最好的效果。”
其他人没有说话。这熟悉的场面让他们感慨万千,也愈发知道自己在这个新世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有人为忽然为自己亲手缔造,现在已经萌发出幼苗开始成长的的新社会、新秩序感到一阵的恐惧。也有人充满着狂喜和对未来的期待。
方非就是忽然感到有所恐惧的一员。他是这一切仪式的缔造者。他没有创新什么,不过是移植和改编了下以适应这个新的环境。眼前的场面虽然壮观,但是他觉得自己其实更喜欢chinajoy上许多漂亮女孩子穿着很少布料衣服挠首弄姿的场面。
方非悄悄的看了一眼在主席台上按照权位顺序站着的人。文德嗣、马千瞩、邬德、程栋、马甲……他们一个个穿着笔挺的制服站在主席台的中央。聚光灯照射着他们,也照着他们背后石墙上巨大的木制的徽章,巨大的圣船船头,光环、齿轮、麦穗、宝剑和盾牌。这些人站在巨大的徽章下,被射灯的光束镀上了一层光芒,使他们看起来即高大又不凡。一架摄像机的镜头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有人微笑着在挥手,也有人神情严肃,似乎在思考着重大的问题。
黄禀坤也挤在人群中,看着这前所未见的一幕。在极度震撼之余,他还是暗暗道:“真是群魔乱舞!”他原本打心眼里不相信官兵会在澄迈大败,以为不过是击败了官军的一小支先遣人马。但是广场中央的成堆的甲仗、大炮和柱廊下的旗帜都不会是假得。就算是髡贼也不可能搞来如此之多的武器甲仗和旗帜的。黄家多次和官兵协同过,对官军的装备情况了如指掌。这些东西不可能作伪,也没有必要作伪。
他默默的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坐上轿子往县城而去。自从风传官军要进剿髡贼之后,他就一直下榻在李孝朋家。当初李孝朋跟着他一起闹丈田的事情,两人算是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情”,两个人便一起作着迎接官军复辟的美梦,暗中悄悄的活动起来。
李孝朋原本很是激进,愿意赞助几百两银子出来充饷,让黄禀坤暗中组织乡勇袭击公路上的牛车;袭击单个的警察和干部;派人放火等等。
但是以武力对付髡贼策应官军这种事情,黄禀坤知道绝无可能。除非髡贼自个逃跑,他拉几百人马在后面跟着轰轰还成,硬碰硬去打仗就是找死。所以他们的暗中活动无非是勾连对澳洲人的不满分子,连着会议了几次。黄禀坤还算颇有谋略之人,商议着要是拉队伍,武装乡勇策应官军怕是做不了,但是大可以在刺探消息上花些功夫。当下分配有人去打探髡贼的军情,有人去百仞城和博铺等处画地图,还有人专门到茶馆等处专门找“干部”聊天打听髡贼的虚实。黄禀坤打算着把这些刺探来的消息汇总之后一总派人送到澄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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