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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吹牛者
车队回来之后不久,张天波就赶来了。
“可是车队被袭击是在他的地盘上――还是通往永化的卡口上。”王初一已经和彭寿安商量过,不管这次事件的真相如何,要最大限度的“压榨”一下孙大彪,强迫他表示出更大的“诚意”,以达到“不战屈人之兵”的意图。
“是,是,都是孙大彪他无能!”张天波道,“他亦是痛心疾首,特地请小人来请县长明辨:他虽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却也知道好歹。王县长如此待他,他岂能不知?还请县长宽宏大量,给他一条活路――县长要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绝无二言!”
“哦?他真这么说?”
“这等大事,小人岂敢撒谎。”张天波就差赌咒发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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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一百四十六节 巧舌如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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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既然他这么有诚意,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王初一这个主意亦是彭寿安所献,“你和孙大彪都该明白,永化的瑶民最近颇有骚动,大崀圩又是同往永化瑶区的要隘。这里若无强兵据守,我可是晚上睡不着的……”
张天波这下愣住了,王县长话里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是要派兵进驻大崀圩!
一旦国民军进驻,用不了十天半月,这大崀圩就得改名换姓。他孙大彪在大崀圩设卡收税,平地抠饼的好日子便一起不复返。没了钱粮,哪个兄弟还肯跟着他干?生死便是这王县长一念之间了。
这一招“釜底抽薪”端得厉害!张天波暗暗咒骂道。毕轩盛这小子说得真是一点不错!
若是回绝呢?王县长现在是“师出有名”,到时候从县里发兵,永化的国民军都不用出动,只要澳洲人一声令下,就凭孙大彪平日里盘剥瑶民的“事迹”,瑶民还不倾巢出动,裹粮襄助?
张天波暗暗骂冯海蛟“不讲义气”,这是逼着孙大彪上船啊!
就在发生袭击的第二天,正当孙大彪为着这件事焦头烂额,大发雷霆之际,忽然听庄丁来报:冯二爷派人来拜。
“tnnd,正要找这小子呢,倒送上门来了!”孙大彪一脑门子的火。哨卡上他的人全给捆了丢在山沟里,好不容易找到了解开一问,才知道是“冯二爷派人来送得酒肉,吃了便都睡着了”。
孙大彪暴跳如雷,大骂冯海蛟“不讲义气”“卑鄙小人”,是“无耻混蛋”。这是摆明了拿着屎盆子往自家脑袋上扣啊!
“来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捆了!”孙大彪喝道,“老子不见,明日一早全送到县里去!”
左右连忙相劝:这么说冯二爷也是结义兄弟。官面上的事情再大,也不能坏了兄弟情谊。再说来得也是底下兄弟,身不由己。
“也好,且容他先说个明白!把人带上来!”
来人正是毕轩盛,别看他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实际长衫之下已是汗透衣衫:这回可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干了!关键是,还是他自己主动争取来得!
袭击运输队是他的主意,如今事情办了,善后自然也得他来办,不然冯海蛟是绝不会放过他的――当然,若是事情办不成,他大概直接就被孙大彪给砍了脑壳,用不着冯海蛟来动手了。
事到临头,他只好用“富贵险中求”来安慰自己了。不过话说回来,毕轩盛也非纸上谈兵之辈,他的一番谋划自忖至少有七八分把握。
他强提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随着庄丁走了大厅。见孙大彪一脸煞气正凝视着自己,不由得心胆一寒,原本蓄积的气势顿时散了七八分,双膝一软,跪倒磕头:“学生毕轩盛给孙老爷请安了。”
“你就是我那海蛟兄弟新收的**师爷吧。”孙大彪即不还礼,也不叫他“起来”,冷笑道。
“正是学生。”毕轩盛见他毫无还礼的意思,正想自己站起来,抬眼一见对方狰狞的目光,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得跪着回话。
孙大彪大骂道:“冯海蛟那个王八蛋干得好事!他叫你来我这里有什么话要说?”
“孙老爷莫要生气,”毕轩盛硬着头皮道,“今日我到这里来,是来贺喜的。”
“贺喜?!”孙大彪一愣,旋即冷笑道,“冯海蛟那王八蛋是特意派你来消遣老子的?”
“不敢不敢……”毕轩盛赶紧低头哈腰,“学生这里有一封文书,老爷一看便知。”说着从衣襟内取出一个布包,
随从当即接过去,呈给孙大彪。孙大彪打开一看,却是一张告身,上面填着孙大彪的姓名和上溯三代的姓名。官衔却是阳山右翼把总。
“这是冯老爷请詹老爷在熊督面前为您请来得。”毕轩盛道,“老爷有了这个,就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了。岂不是要向老爷道喜?”
“屁!老子现在是大宋的官儿,谁稀罕你这破烂玩意。”孙大彪嘴上这么说,却不肯把这告身放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毕轩盛知道事有可为,赶紧道:“孙老爷!这大明的告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经制文牒,您拿着就是朝廷命官,天下十八省谁能说不是?这大宋嘛,一个广东都没拿下来……”
这话果然打中了孙大彪的要害,毕轩盛见有戏,又道:“便是这广东一省之内,亦是遍地烽火。髡贼船坚炮利不假,可到底兵微将寡,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他日官兵重卷土重来,怕是亦抵挡不住……”
“放屁,大明这么厉害,熊文灿怎么跑到广西当缩头乌龟了?”
毕轩盛不慌不忙,继续道:“老爷稍安勿躁。眼下熊督的确是蛰居广西,暂避髡贼的锋芒。但这只是一时!这大明既是朝廷正统,又有天下之力,民心所向。如今不过一时不备被髡贼所趁。待到他日重整旗鼓,自然要收复山河的。想当年奢安之乱波及川、贵两省,天下震动,不比这髡贼厉害?最后还不是酋帅授首。”他停顿了一下,“这广东的髡乱,朝廷迟早也是管得。到那时候,数十万朝廷大军跨五岭南下,髡贼不打紧,一走了之,上了船可奔海外之地,孙老爷您这一大家子还有这祖传的家业这么办?”
孙大彪开始焦躁不安了。其实这些疑问,他内心不是没有。但是他毕竟只是穷乡僻壤的一个土豪,消息闭塞,对“天下大势”所知甚少。没法综合分析。毕轩盛这样的读书人,只要略有“大局观”的,很容易在信息的掌握上压倒对方,使之信服――毕轩盛能在冯海蛟那里吃得开,也是这个套路。
“我这一家子和家业,不劳他冯海蛟费心。”孙大彪定了定神,冷笑道,“他真是好兄弟,拿着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真是多谢他的美意,不用朝廷大军到来,我这祖传的家业怕是立刻就要给髡贼灭了!”
“老爷!自古忠义不能两全。冯二爷这次虽说有些孟浪,要说大局,亦是在帮您……”
“屁!”孙大彪瞪了一眼,“你说说看,他这怎么算帮我了?说不出道道来,我先来帮帮你!”
毕轩盛咽了口唾沫,心里已经有了底。他低头道:“孙老爷不愿开罪髡贼,冯二老爷心里是明白的。受个澳洲人的招安虚与委蛇亦待时变,冯二老爷自然亦没什么话说。只是孙老爷您心里存着的念头,髡贼心里明镜似得,只不过眼下他们左支右绌,没法和您老计较,装做不知道罢了。”
“这点事也用得你来教老子?”
“是,是。”毕轩盛赶紧点头道,“这点小见识,小的自然不敢说‘教’,只是老爷有没有想过?待到髡贼喘过这口气来,转头岂能容您?他们在琼州剿灭绿林同道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招安’这码事。”
见孙大彪沉默不语,毕轩盛又道:“再说了,您老人家的祖业就在这大崀圩。这大崀圩可是通往永化瑶区的要道。就算你让他们随意通过,到底也不如自己占着放心。老爷占着这块风水宝地,髡贼岂能容您?迟早逼您让出来――到那时,您老是让还是不让……”
“住口!”孙大彪怒吼一声。这句话正中他内心最虚弱的地方。什么官衔、招安,朝廷、正统……其实都不打紧,最要紧的便是这大崀圩!他家几代经营,流血流汗,和瑶人和本地土豪拼斗,死了多少人才夺下的地盘,岂能轻易拱手相让?
若是丢了这地盘,他孙大彪就算想当个富家翁也不可得!他瞪大了眼睛,喝道:“你怎么知道髡贼要我的大崀圩?”
毕轩盛此时已有了九成把握,当下起身道:“大崀圩是往瑶区的要道。髡贼甚重瑶人,颇有将其收服为己任之意。”说着便将黄超在连州等地宽赦八排瑶民的事情说了说,“……髡贼既有此意,岂能容您占此要道?要知道永化瑶民对您老坐控大崀圩卖盐的事情早有怨恨,不知道在髡贼面前告了多少状――说是永化瑶民起来造乱就是老爷给逼反的……”
孙大彪的的脖子都粗了。毕轩盛的一番话,直指他的病根命脉。
“……老爷您想:澳洲人只要拿下大崀圩,在瑶区便可进退自如,还能拿您老的人头去市好瑶人,何乐不为?”
“够了!”孙大彪犹如被困的野兽,在大厅里连着转了几个圈子,忽然转身又大步走到毕轩盛面前,一把拽住他的前襟,瞪大了通红的眼珠子,喝道,“你这是威吓老子,老子不上你的当!”
毕轩盛此时已经看透了孙大彪,冷笑道:“学生哪里敢说威吓!老爷若不信,大可问问昨日帮这收拾髡贼车队的庄丁,车上是不是装了食盐?这些食盐运去永化又要派什么用处?老爷还要装糊涂,自个骗自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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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一百四十七节 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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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彻底的击溃了孙大彪。毕轩盛的话丝丝入扣,他要反驳起来竟然并无一处破绽。孙大彪此时明白了:他的“脚踩两条船”看风向的把戏已经玩不下去了。便是他的“好兄弟”冯海蛟不给他扣这一脑袋屎,澳洲人王县长也容不得自己在这里当“坐地虎”。
“……不是学生妄测,”毕轩盛此刻已经是成竹在胸,“用不了三五天,髡贼便会以此做文章,要孙老爷让出大崀圩――不要您的一家一当,亦不要您‘惩办凶手’……”
孙大彪此刻已经完全陷入了失神的状态,毕轩盛压低了声音道:“孙老爷,时不我待。您老想以不变应万变,殊不知髡贼最恨得便是这‘不变’。他们所到之处,哪里不是掀起滔天巨浪,将千百年的成法搅了个七零八落。就算您不想当大明的官,大明在的时候,您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县里可曾有什么异议?说白了,只要您老不造反,便是这阳山县里的‘官’,可髡贼不干啊。扶持大明可就是扶持您自己呀――还请三思。”
思量再三,孙大彪终于做了决定:上冯海蛟的船!不过,他心底还存着一丝侥幸,认为也许王县长不会要大崀圩。若是这样,便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他不肯将话说死,只吩咐人赶紧去请张天波来“议事”。
张天波得了讯息,大吃一惊。冯海蛟如此胆大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料。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埋怨的话都没意义了。他们三人如今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倒霉了其他人都不好过。他赞同孙大彪的看法,无论如何,先去争取一下“从宽处理”。
“……你且去探探口气,王县令要什么价钱。”孙大彪道,“我虽忠于大明,亦不想与澳洲人这会就翻脸。”
“这个,不知小弟能说到什么地步?”
“只要他不要我的大崀圩,便是要我老婆我都愿意。”孙大彪道,“其他就不用说了把。”
没想到,王县长对孙大彪的老婆不感兴趣,偏偏要得便是孙大彪的心头肉――大崀圩。
冯海蛟这厮果然歹毒,听完王初一的条件,张天波知道:事已无挽回的余地。接下来的,便是自己的地步如何站了。
他低头叉手道:“小的这就去大崀圩,向孙大彪传达老爷的意思。只是这大崀圩是孙老爷的祖产,他视若珍宝,怕是舍得老婆都舍不得大崀圩……”
“大崀圩过去亦大明之土,怎么成了他的祖产?再说如今是大宋的天下。”王初一笑眯眯道,“你去吧,告诉孙大彪,只要他按这个办,我保他家产无忧,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
“是,小的明白了。”张天波暗暗叹气,只得退了下去。
张天波回到下处,左思右想。在“阳山三霸”里,他的实力是最小的,无非是有“捕头”这个头衔,才能冯海蛟、孙大彪并称。眼下他虽然得了个“侦缉队长”的头衔,实则县里的各项事务一样也插不进手,管治安的是澳洲人自己带来的归化民干部,不管是罗奕铭和尤辞仁都只找他询问情况,并不要他参加具体行动――他能感觉得出来这个两个“假髡”对自己完全不信任,甚至是充满敌意。
要说他的具体工作,其实就是充当一个居中的说客罢了。
现在冯海蛟已然是受了朝廷的招安,再加上孙大彪又有这么一档子事……以张天波的脑子,自然明白他已是无用之人。保不住这髡贼就会拿自己开刀市百姓的好。他的仇家可很不少,自打澳洲人进了阳山,衙门里不断接到告他的状子,即有写成状子公然击鼓喊冤的,也有悄悄匿名投揭帖的……衙门里留用的几个他的徒子徒孙们暗中告诉过他,这些东西都压在王县令那里,“专门拿个纸皮口袋装着”。
王初一虽说是把这些材料都压了下来,可是并没有传说中收买人心的当着他的面“一火焚之”,这就不由得不让张天波暗暗担心,等哪一天“鸟尽弓藏”的时候,这些就是对景的铁证。
张天波思来想去,进退两难。只得又去找李双快问主意
“此事原没什么难得。”听完了徒孙的烦恼,李双快微微一笑,“主意,我有。只是输赢在五五之间。你若输了,便是万劫不复,没有再来第二回的机会。”
张天波心道这不是和没说一个样么?
“请师祖指教徒孙。”
李双快痰嗽了一声,低声道:“澳洲人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张天波眼皮一跳,道:“师祖!咱们做公人的,从来和当官的是两个路数……”
李双快摇了摇头:“这你就想得差了。我们做公得虽是贱役,和当官的却是一身同命。咱们要靠着当官的威风,当官的呢?也得用着咱们当爪牙。任他是海瑞还是严阁老,清得脏得,都得用着咱们。无非是规矩紧一些松一些。澳洲人呢?”
张天波愣了愣道:“说起来,的确与大明不同……”
“就是这么回事,”李双快的脸色有些阴沉,“我虽不在衙门里当差了,可这些日子澳洲人衙门和县里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师祖您的意思是……”
“澳洲人和大明不是一个路数,”李双快说着话的时候颇有哀伤之情,“用不着咱们这些人了。”
张天波明白李双快的意思了,跟着澳洲人干,不管结果如何,肯定是“没饭”。
“徒孙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李双快道,“可是这大明,我瞧着也是扶不起的阿斗。三年五载之内亦不用指望官府……如何取舍,全在于你了……”
张天波从李双快家出来,正昏头昏脑间,忽然肩膀被人一拍,不由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姜逍天。
姜逍天原是个江洋大盗,藏在李双快的庄子上却只能当个长工――虽然用不着他下地干活,到底不如当盗贼逍遥自在。这般无聊清苦的生活早让他耐不住寂寞了。眼见着阳山县内秩序渐渐平定,道路又有商旅通行,便忍不住手痒痒起来,有心要出去干几票“生意”。
自古他这样的独行大盗,若无衙门里的人照应是不成的。只是这澳洲人一来,衙门里便没了熟人――留用的都是过去履历比较干净的。纵然当初情面上有些交情,一见姜逍天这样的“故人”,一个个躲得比兔子还快。真躲不开也全说些绕圈子的废话。姜逍天何等聪明,知道这些人全靠不住。
想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位前任捕头,现任的侦缉队长身上。他过去便与张天波相熟,每年“上贡”的钱财亦不少,算是相当熟络。只是前不久一直没有机会,此刻见他一个人出来,哪里肯放过。便拉着他请喝酒。
张天波正苦闷没有出路,正有借酒浇愁之意,被他一拉一推,便去了姜逍天的下处――这里是乡下,并无什么酒铺饭肆。李家自己酿的浊酒,姜逍天拿了银子出来,叫厨房切了盘腊味,又弄了些干果水果。俩人便在姜逍天的屋子里对斟来。
一番推杯换盏,酒兴上来了。姜逍天便透出自己想重新出山“做生意”,想请张天波“照应”的意思来。
“……只要老哥肯照应,咱们规矩照旧。”姜逍天道,“多弄几个钱,也好备着不时之需,这年头,变得太厉害了。”
张天波苦笑道:“你还指望我照应,我都不知道找谁照应呢!”说着便趁着酒意将满腹牢骚倾诉出来。
“……我现在在衙门里,连个屁都算不上,什么狗屁侦缉队长。”他摇了摇小指头,“澳洲人看不上咱们这班人!用得都是从琼州带出来的假髡。纵然提拔几个过去的老人,也都选那些老实的没本事的夯货。”
“原来如此。”姜逍天点点头,道,“髡贼如此不够意思,大哥何必还跟着他们混?不如出来自个混。”
“自个混?哪有这么容易。”张天波酒意上了六七分了,叹气道,“我不比冯海蛟、孙大彪他们,有盘子,有喽啰。我张天波在县里混,靠得就是一张脸。如今澳洲人不给我脸,我拿什么出来混?”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姜逍天一拍桌子道,“干得这么憋屈,还干什么?!”
“不干这个还能干什么?朝廷跑路了,我不过个捕快,回家混日子倒是容易,无非坐吃山空,只是我当了捕快这许多年……”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叹气。姜逍天却知道:他在阳山仇家甚多,若无一个官身护体,回家真是睡觉都睡不踏实。如此一想,也的确没什么出路,不由的也跟着叹息一声,颇为失望。忽然他想起了前不久悄悄来过此地的毕轩盛,便问道:
“张大哥,冯海蛟那里新收的师爷毕轩盛你认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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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高启明 第一百四十八节 巧舌如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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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认识,”张天波道,“我每次见冯二哥,他都在。这个人,我不喜欢。”
“怎么?”
“觉得阴侧侧的。年纪轻轻,嘴上一点胡子也没有,瞧着象个公公!”
“哈哈。”姜逍天大笑起来,“说得妙。的确有那么点意思。听说他是什么杨举人荐到冯二爷身边的。来了没多久,便受他如此信任,也真是稀罕!”
自古光棍多心眼,冯海蛟这样的积年老匪尤其如此。原本象毕轩盛这样的人,虽然他可以碍于情面收下,但是绝不会信用――连留在身边都不会。
“他不一样。”张天波酒入愁肠,谈兴大增,“他背后不光有杨举人,还有一个广西来得詹老爷――据说是来广东号召大伙起兵灭髡辅明的。冯二哥被一纸告身迷得五迷三道的,自然就信了他的鬼。”
“要说起来,我看投奔官府也没什么不好的。”姜逍天道,“过去老子虽然做得是黑买卖,只要讲规矩,照样做得。如今换了不讲规矩来得髡贼,真是干什么都不成了!”说着他重重的拍了下大腿。
这话说得张天波心里一动:“过去的好时光”对他充满了诱惑。他的心没有冯海蛟那么大,要当官。只要能让他“官复原职”,当个阳山县的捕头他就心满意足了。
“便是要投奔官府,象孙、冯二位大哥也就罢了,都是有盘子有兵的人,投过去少大小不论,总得封个官。我是个贱役,又没势力,投奔过去能得个什么好处?发一身号衣让我当个大头兵?”张天波牢骚满腹,觉得自己太惨了。不管是卖身给哪一方,似乎都拿不到什么好价钱。
“让张兄去当大头兵,未免太过屈才了。”
他的话音未落,窗外传来一句悠悠的话语。
俩人顿时一激灵,酒意瞬间化作冷汗,淌了个一干二净。现在阳山可是在澳洲人的治下,就冲刚才对谈的那些话便是地地道道的“反贼”。这里地方偏僻,到底也是个庄子,人来人往的,被人听去了去告密可不得了!
姜逍天是个亡命徒,随身总带着一柄牛耳尖刀,此刻他已是拔刀在手,低声问道:“朋友是什么来头?为何隔墙听窗?”
窗外响起了一阵“呵呵”的笑声,随着这笑声,姜逍天小屋的门被打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中年文士他们都不认得,另一个半老头子富家翁似的人物却是俩人的熟人:正是张天波当初躲藏在其庄子上的辛劳楠。
有熟人在,俩人都放了心。张天波抚着胸口道:“老辛!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辛劳楠笑道:“我哪里还敢吓死你,老兄现在可是个要紧的红人呢。”
“什么红人黑人的,少拿我取笑。”张天波摆了摆手,“这位是……”
“这位便是广西来得詹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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