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老猪
说了长长一通话,帝林好像还有很多要说的,他沉吟良久,林冰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但最后,帝林只是叹出一口气,惆怅地说:“阿秀,请慎重三思。”
“就这些了,林长官,拜托了。”
望着眼前的人,林冰眼波流转。良久,她郑重地说:“请放心,帝林阁下,您的话我已记住了,定会原话带到。您不必担心。”
“若是信不过林长官您,我就不拜托您帮忙了。”行了一礼,帝林微笑着告辞:“不耽搁您行程了,愿后会有期。”
望着帝林高挑的身影在圣灵殿门口簇立的鲜花和松柏之间慢慢消失,林冰眼神复杂,陷入了迷惘。
“这个人来当皇帝,未必不是件好事呢?”
林冰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赶出了脑海。年青的远东军副帅也算见多识广、经历丰富的人了,但在她的生命经历里,从未遇到过象这样的人。
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驶去。怀着异样的心情,林冰离开了di du。回望着初升阳光照she下的城墙,她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三百年来的第一次,统治这座雄伟巨城的人,已经不再是紫川家了。
车队一路向东,林冰本不想惊动地方,但没办法,各地监察厅都派出了人马专门恭候,只要林冰车队一入省界,立即有人迎上来恭敬地问:“请问,是远东军林统领的车队吗?奉总部之令,下官特意前来护卫。”
林冰一再表示,自己随行护卫兵马已经足够,实在不必劳烦诸位阁下的大驾了,但军法官的态度却是相当坚决的:“大人,总部已颁发了严令。下官若不能完成任务要受严惩的。请大人不要让下官为难了,我们是绝不会防碍大人您行程的。”
林冰知道,除非自己要和监察厅翻脸大打出手,否则决计是没办法摆脱这批不请自来的“护卫”的。既然推不掉,那就只好接受了。
在道上出现了壮观的一幕,车如水,马如龙,数百武装宪兵簇拥在林冰车队前后,杀气腾腾地虎眺四周。车队所到之处,先行的前哨就封锁了道路,行人和马车都被赶到路两边。大群开道的护卫骑兵之后,一队高举着黑se马尾旗的宪兵为车队引道,他们高声呼喝着口号:“肃静~回避~”悠长的呼号声长长地回荡在荒凉的大道上。
路人们都被赶到道边,他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支权贵的车队从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地通过,在他们的目光里,透出了各种各样的感情:艳羡、畏惧、憎恨……
一路享受着这种目光的沐浴,感受着身为人上人的权贵滋味,随从们感到非常满足,意气飞扬。但林冰本人却深有忧se。她明白帝林的用意,以这种方式,帝林向世人宣告了他和远东军之间牢不可破的坚定友谊,以此吓阻任何可能的挑战者。
一月十五ri晚,车队途径巴特利行省首府,林冰在当地的驿站休息。深夜时,侍卫来报,巴特利行省的总督和省长联袂求见,请求秘密接见。
林冰有点惊讶。本来,以她远东军元老的身份,跟东南各省的总督或者省长多少都打过交道,熟人来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在七八四年残酷的抗击魔族战争中,为了延缓魔族军前进的步伐,紫川家高层发布命令:“家族军人绝不后退一步!”——这就是后世被称为惨无人道的271号命令了。各地的镇守总督和省长们面临残酷选择,要想活命就得丢官,不想丢官就得去死。这件事造成的普遍后果是,将魔族驱逐出去以后,东南各省的镇守总督和省长们普遍都换了新面孔,所以林冰实在想象不出,会有谁在这半夜来求见她。
林冰匆匆换上制服来到会客室时,两位男子都从沙发上了站起。
林冰依稀觉得,其中的一个有点眼熟。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回忆,一边寒暄道:“失礼了,两位想来就是巴特利的守护者和父母官了?在下是林冰。”
两位男子都向林冰行了个礼。其中一位主动出声说:“林大人,在下是巴特利行省总督瓦新。当年巴丹会战时,您率部经过本地,下官有幸与您结识。”
林冰缓缓点头:“我记得你,瓦新阁下,当时您是东南军五十一师的师长,瓦新师长吧?”
瓦新欢快地笑了起来:“林大人好记xing。当时吃饭时,我们东南军有几十个军官在,您现在还能认出下官来,真了不起。深夜打扰了,失礼了。”
林冰笑笑:“请坐,瓦新阁下。还有这位阁下……”
“哦,这位是我的同僚,行省政务长(省长)吴华红衣旗本。”说着,瓦新特意加重了语气:“大人,您完全可以放心,他是自己人!”
与瓦新同来的干瘦老人起身致意问候:“林大人,深夜求见,打扰您休息,真是很对不起。但若不是这样,我们没办法避开宪兵们。若是让他们知道我们来见过您,那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林冰淡淡说:“哦?”
瓦新正容道:“大人,今晚我们来得鲁莽。时间紧迫,我们也不绕圈子了。您从di du来,见多识广,我们想问,那晚,di du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冰淡淡说:“驿报上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罗明海密谋兵变,谋害总长和斯特林,监察长大人平叛,拥戴宁殿下继位——难道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两位红衣旗本交换个眼神,吴华红衣旗本干咳一声:“大人,驿报我们看了。但下官觉得,通报上有些疑点,解释得不是很清楚……咳咳,有点难以自圆其说。而且,近期也有些传言,说得似是而非,让人,咳咳,很摸不着头脑……所以,下官特来向林大人求证了。”
“哦,阁下觉得哪里有疑点呢?最近又有些什么传闻呢?”
“这个,咳咳,当然,下官也是听别人传闻的……据说,事情经过与驿报上说的,有点不一样……详细情形下官也不是很清楚,当然,那也可能是一些无知愚民的胡说八道罢了……”
看到远东军副帅神se始终淡淡,吴华额头冒汗了,连忙打了个转:“当然,那些东西,下官是坚决不信的。无知愚民的胡说八道,不值一提……”
林冰笑笑,也不说话,只是高深莫测地望着他,让吴华心里直发毛,不断地擦汗。
“我说,你们都别再兜圈子了!”瓦新站起身走近来,诚挚地说:“林大人,下官虽然只见过您一面,但下官能看出,您是靠得住的人,同伴们也跟我说,您是个正派人。所以,我今晚才敢来见您。要是被您卖了,那就当我瞎了眼好了!
林大人,我们豁出来了,只问您一句话:有可靠的人跟我们说,帝林发动叛变,谋害了参星殿下、总统领大人和军务处长,总统领大人是被冤枉的——这事,是不是真的?”
林冰淡淡说:“就我所知,是真的。”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一下子得到了答案,两名红衣旗本依然震惊万分,脸上变se。
吴华狠狠捶在桌子上,低声骂道:“颠倒黑白、大逆不道!畜生当真这么大胆!”
瓦新脸seyin沉,一言不发,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露凶光。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男人们沉重的喘息声。
“林大人,谢谢您告诉我们真相,谢谢您!”在瓦新的道谢中,林冰听出了真心的感谢。对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林冰给予了那么大的信任,两位红衣旗本非常感动。
林冰笑笑:“我倒是无所谓。现在监察厅正在拉拢远东统领,即使他们知道了,也不敢对我下手。激怒了秀川大人,帝林就要倒霉。倒是你们二位要多加小心。刚才那样的话,不是对谁都能说的。监察厅拿我没办法,但对你们两个——虽然两位阁下都是高官,但监察厅如今气焰正凶,与之正面冲突,殊为不智。”
两位红衣旗本使劲地点着头。瓦新问:“大人,远东统领大人打算怎么办?他何时起兵讨伐叛逆?”
“这次我回去,就是要把情况向秀川大人做个汇报。秀川大人嫉恶如仇,他对此绝不会坐视不管。但棘手的是,宁殿下行踪不明,也不知道她是否落在了监察厅手上。要讨伐叛逆的话,我们师出无名,世人弄不清真相,反倒有可能说我们是叛逆——尤其我们远东,一向与家族zhong yang的关系都不是很和睦,有心人很容易造谣的。
这里,有一件事我要拜托二位的。”
两位红衣旗本齐齐起身,连声道:“不敢,大人请吩咐便是。”
“如今,宁殿下行踪不明。我估计,殿下若幸免于难,又能脱离监察厅控制的话,她很有可能投奔远东统领而去。巴特利省是前往远东的必经之道,二位都是一省镇候,拜托二位平时多加留意,若发现宁殿下行踪,务必保护好她,全力护卫她到远东来。如此,二位就为家族立下大功了!”
两位红衣旗本齐声答道:“谨遵大人命令!”
“二位不必如此。我不是你们上司,也没资格给你们命令,这只是我私人拜托而已。”
“大人言过了。且不说身为家族军人,护卫宁殿下,本来就是我们的本分职责,而且,如今总长遇难,宁殿下生死不明,重臣之中,唯有秀川大人一人幸存。能代表紫川家正统的,也只剩下秀川大人了。林大人您身为秀川大人的副手,自然就是我们的上司了。”
吴华也说:“秀川大人身负海内英雄所托,众望所归。若是大人不弃,我们二人都愿投奔大人麾下。只是不知,远东大军何时能入关讨伐叛逆?虽然我们兵微力弱,力量有限,但只要秀川大人勤王兵开到,巴特利全省必将起兵响应!”
因为担心宪兵们察觉,表完忠心后,两位红衣旗本很快就走了——当然,这两位慷慨激昂的义士是从后门翻墙偷偷地溜出去的。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林冰露出了微笑。
她相信,瓦新和吴华刚才所表现出来的义愤确实出自真诚,但她也怀疑,这种义愤能持续多长时间。回想起吴华的表态,她不禁失笑:“只要秀川大人勤王兵开到,巴特利全省必将起兵响应!“——不愧是文官,安全第一,连发誓都留了余地。
若紫川秀真带着数十万远东军杀到的话,巴特利行省想不响应恐怕都难。
若紫川秀一直不出兵的话——那可不能怪他们啊!毕竟,这几位大人可是在ri夜期盼远东的大军啊,在远东大军抵达前,他们就只好继续和家族的大逆贼帝林“委以虚蛇”了。
在林冰接下来的行程里,她发现,抱同样想法的官员们还真是不少。每天晚上,总有些鬼鬼祟祟的人偷偷跑来求见林冰,然后表明身份,他们都是当地的官员。自然,在林冰面前,他们也慷慨激昂地表示了一番对家族的忠诚和对远东统领的期盼,顺带着也赞美了林冰深入虎穴挖掘真相的勇气。最后,他们都非常坚决地表示,只要远东军一开到,他们必将起义兵响应,一同讨伐逆贼帝林,直捣狼穴。
至于当场拔刀而起,公开要与帝林决裂的——很遗憾,一直到进了瓦伦,林冰都没碰到这样的好汉。
在瓦伦要塞关口前,车队遇到了远东的半兽人巡逻兵。得知车队里有远东军的副帅林冰,带队的半兽人军官连忙上前问候。眼见碰到了远东军,护卫宪兵们倒也识趣,不等林冰逐客,他们就自动告辞了。
终于甩掉了这群十几天里yin魂不散的跟屁虫,林冰心情大好。但随即,她发现不对了:“远东的巡逻兵怎能在瓦伦要塞关内巡逻?瓦伦要塞是被紫川家控制的啊!”
“大人,瓦伦要塞已被我军控制了,要塞司令是明羽大人。”
那一刻,林冰有一种被天外流星砸中脑袋的感觉,巨大的惊喜令得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立即带我去见这厮!”
当远东军第三军司令,红衣旗本明羽见到林冰时,他显出由衷的高兴:“林大人,您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di du那边起了乱,我们可一直在担心您呢。”
“废话暂时就少说了。”林冰毫不客气:“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大人,您说的就有点奇怪了。一直以来,瓦伦要塞都是我们远东军的司令部,我们驻在要塞里,那是天经地道的事啊,难道您——啊,你怎么能拿高根鞋打人?”
“老娘让你废话多多!”林冰气喘吁吁地穿回了鞋子:“告诉你,老娘今天赶路走了五十多里,走得脚底都起了水泡,就是回远东调兵把瓦伦给抢过来。谁知道,到了瓦伦,却看到你这厮坐得四平八稳地跟老娘磨牙——老娘从di du一路狂奔上千里过来,最后却发现在做白用功,这种心情你怎能理解!
说吧,你是怎么把瓦伦给抢下来的?”
“说抢就太过分了,”明羽很委屈地说:“下官可是斯文人,下官跟瓦伦的友军说,一直以来,瓦伦要塞都是我们远东军的司令部,要塞归还远东军,那是天经地道的事啊!因为下官言之有理,浑身充满了王霸之气,瓦伦军立即折服了,他们就……哎呀,大人,您先不要动手啊,您听我说完!”
远东军进驻瓦伦要塞的过程中确实没有动用武力,但事情也不象明羽说得那么和平。政变成功以后,帝林第一时间就用信鸽给驻瓦伦军法处发命令,要他们立即行动,将要塞掌握在手中。瓦伦军法处头目跟瓦伦驻军司令素来不睦,他就想借此机会把驻军司令吕玛斯红衣旗本给除掉。
事实证明,帝林这种人物,不是谁都可以随便学习的。军法官一手导演的蹩脚兵变失败得一塌糊涂——比罗明海搞的刺杀还差劲,过程就不多说了,结果跟罗明海差不多:想杀人的反倒被杀掉了。
但胜利者也好不到哪去。得知随营军法官死于乱兵中,吕玛斯红衣旗本当场就晕了过去。杀害军法官,罪名等同于叛逆。虽然自己是被迫反击的,但这种案子可是监察厅的人来调查的,他们肯定会站在他们死去同僚那边的。吕玛斯觉得自己是没活路了,慌张之下,他竟作出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向远东军献城!
“紫川军向紫川军投诚?”林冰听得目瞪口呆:“吕玛斯这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把我们远东军当成什么了?紫川家的敌国吗?”
“谁知道他?或许,他觉得留在原地肯定是死路一条,带着瓦伦要塞投到我们这边去,说不定还能寻得一条活路来。事实上,他也是赌对了。”
当时,明羽恰好就在瓦伦附近。当他得到通报说紫川家的瓦伦要塞司令要向他投诚并愿意献城时,他吃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接收还是不接收?
明羽当场就拍了板:要!送上门的,为什么不要?
林冰打量着明羽:“我今天才知道,阁下原来是这么有胆量的人。没请示秀川大人,你就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真是佩服佩服!”
“我想,先把人和要塞都给接收下来,ri后紫川家肯定要找我们交涉的,要把吃进嘴里的肉吐出来,紫川家怎么也得给我们点好处吧?我们远东毕竟是穷得太久了,不能放过任何机会啊!大人,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还不是穷疯了吗!”
林冰宛尔,问:“然后呢?”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猜到了。在远东军接收要塞的第五天,林冰的报告才传到了瓦伦。得知di du发生了政变,明羽这才醒悟过来。他从周边的远东行省抽调部队前来进驻要塞,自己亲自坐镇在此,关注内地的动向,一直等到了林冰回来。
听完汇报,林冰长舒一口气:“很好。明羽,这件事,你当机立断,处理得很妥当。拿下了瓦伦要塞,我军控制了西进的通道,掌握了战略主动,意义重大。这件事,你立大功了。”
明羽耸耸肩:“立功不立功倒是无所谓了。林大人,di du的局势到底如何了?我们在这边离得太远了,消息传回来都是经过加工的,很不准确。前天有人跟我说,di du地区的军队正在混战,远征军跟zhong yang军开战了,血流成河,杀得昏天暗地——这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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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川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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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征军与zhong yang军开战?我没看到。至少,我走的时候,di du局势还是控制在帝林手中的,但是这种局面能持续多久,那是谁也不知道了……情况复杂,跟你解释不通。大人现在在哪里?还在魔族王国那边吗?我跟他直接报告吧,明羽,你帮我安排车马,我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早就继续出发。”
“大人,您若是要找统领的话,那就不必继续走了。”明羽说:“我们得到通知了,大人正从魔族王国往这里赶。这时候,估计都快到明斯克了吧。您只管在这里歇息着等他来就是了。”
明羽估计只要三两天,但结果,林冰在瓦伦足足等了五天。第六天清晨,前哨游骑终于抵达,宣告了众人期盼已久的消息:“统领大人将于下午时分抵达瓦伦!”
为了迎接紫川秀,以林冰和明羽为首,城中军民倾城而出,守候在城门两边。
黄昏时候,黑se的大军浮现在地平线上。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面又一面旗帜,连绵不绝的铠甲在落ri下闪闪发光。看不尽的人马洪流,看不尽的刀枪与长矛,大军未到,人们已经能感觉到那股剽悍的气息。人类、半兽人、魔族的团队一队接着一队地出现,仿佛永无尽头。
令人震撼的是,整路大军统统身着黑甲、黑衣、黑旗,士兵们从头到脚,一身全黑,除了他们右臂上绑着的白se飘带。士兵们神情肃穆,庄严,大军行进时,除了沙沙的脚步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了,犹如一条黑se的大河流过。
林冰这才想起,总长丧期未足一月,紫川家还处于国丧期间,按照惯例,家族臣民都应该为总长的去世而哀悼戴孝的。但在内地省份,帝林竭力淡化紫川家政权的传统se彩,他竭力给世人造成这样一个感觉:死去的只是一个无关重要的老家伙罢了,zhong yang广场象征xing地降了半天鹰旗——这是唯一的默哀表示了。没有追悼会、默哀会,也没有人出来号召纪念总长的群众集会,更没有人半夜举着蜡烛在街上游行为紫川参星的灵魂祈祷——仿佛死去的不是统治家族十几年的总长,而是一个厨房大师傅。
林冰没想到,在远东,这个历来被紫川家zhong yang认为是桀骜和充满叛逆xing的地方,她能亲眼目睹如此声势浩大的默哀游行,整路大军为那位被部下所弑杀的总长披黑默哀。悲壮而悲哀的气氛笼罩全场,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
尽管对总长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他毕竟也当了自己近十五年的上司。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回想起总长的音容笑貌,还有在这场叛乱中死去的紫川家菁英,那些年青或者苍老的面孔,斯特林、罗明海、秦路、皮古……他们都是曾和自己一同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从此不再回来。
悠长的唢呐声缓缓响起,一股悲壮和心酸的感觉充沛了林冰心头,她鼻子发酸,潸然泪下。
在飘荡的远东飞鹰黑旗下,林冰看到了紫川秀。那个挺拔的年青人裹在密实的铠甲里,头上戴着钢盔,脑后飘荡着白se的布带。他的面目被铠甲的遮面挡住了,林冰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也看到她了,因为他对她微微地低下头示意,然后,他被一群粗壮的半兽人军官簇拥着进了城。
林冰站在原地,目送着紫川秀的身影消失在城门里。在刚才紫川秀投来的目光里,她感觉到了深切的悲哀,深深的疲倦和水一般——那不该是二十六岁年青人该有的眼神。
一个秀字营军官走过来:“林冰大人。”他恭敬地说:“统领大人想见您——哦,明羽大人,您也在这。请跟我一起来,统领大人也要见您。”
跟在军官的身后,林冰和明羽穿过密密麻麻的走廊和楼梯,足足走了十几分钟,他们才来到了瓦伦要塞的塔楼隔间那里。这里是整个要塞的最高点,可以俯眺整个要塞及周边地区。
林冰和明羽推门进去的时候,一身铠甲的紫川秀正背对着他们,在阁楼的窗口边眺望。
除了紫川秀以外,屋子里还有几个人。他们都是林冰认识的,半兽人将军布兰、远东第一军副参谋长兼远东情报局副局长杜亚风红衣旗本,还有一个明眸洁齿的年青女子坐紫川秀身边,她是魔族王国的前任魔神皇卡丹。
将军们彼此点头致意,大家都没有出声,生怕惊扰了正在窗边沉思的紫川秀。
林冰专注地凝视着窗边的人。他的背影依然挺拔,比起去年,紫川秀明显地瘦了。本来贴身的一身铠甲,现在明显地阔了,松松垮垮地披在他身上,但奇怪的是,那消瘦的背影里,少了一份飞扬,多了一份凝重,年纪轻轻的他,竟也有了不动如山的气势。
过了好一阵,紫川秀长叹一声,他顺手脱下了手中的盔帽,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脸容,林冰和明羽都发出了“啊”的一声惊叫,同时站起身来。在紫川秀头上,那头雪一般银白的头发刺痛了他们的眼睛。
昔ri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竟已一夜白头了!
“大人,您……”林冰的声音微微颤抖,她有很多话想要说出来的,但看着紫川秀那头触目惊心的银亮白发,不知为何,话都哽咽在了喉咙,只能干巴巴地说:“大人,您一身牵挂大事,还请节哀。”
紫川秀摆手,满头白发水银一般晃动着,他的笑容依然象往ri一般温馨:“林长官,我没事。您能平安回来,让我们都放心。我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他们打算扣押您,哪怕翻脸动武,我也要解救您出来——这次大难,我们已经遭受可怕的损失,如果再失去您,那真不知如何办了。”
在他明澈的双眸里,林冰看到了真诚的关怀。她心中一热,起身鞠身道:“大人如此看重,下官粉身难报。启禀大人,我们在di du没受到任何留难。正相反,各方对我们很宽容优待。能有这样的待遇,并非下官有何过人之处,只是因为各方都畏惧大人您战无不胜的威名和远东军的强大,我们都是被大人您的声威所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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