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暮夕
她在厕所里接了水,插了那两朵花进去,本来还不甚精神的花,现在一下子充满了灵气。她低头闻闻,其实香味还挺浓的。
出来时,沈清石在盥洗台看到陈舒晴。
陈舒晴也抬头看到了她,愣了一下:“怎么你还没回去吗?”
“我来接个水。”清石笑笑,举举那花瓶,“谢谢你了,挺好看的。”
“不用。”陈舒晴低头继续重新,洗完以后,拧紧水龙头,轻轻地甩了一下手。有几滴溅到清石的手上,有那么一点凉。她低头一看,自己抹了。想说点什么,陈舒晴已经走了出去。
清石想着还是先去吃饭吧,都中午了。离开时,她的视线无意地扫过垃圾桶,发现里面扔了满满一桶的花,都是剩下的零碎的。
她张了张嘴巴,抬头看看陈舒晴离开的方向,不知道说什么。
一下午都挺空的,沈清石又整理了一下课件,又排了排课程。后来真的没别的事情做了,她托着腮靠在桌子上发呆。
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花瓶里那几朵花已经有些焉了。
她想了想,从桌底的抽屉里翻了本汉语大词典出来,又拿了剪刀,把这些花剪下来压进书里。
“老师在干什么?”
清石手一抖,吓了一跳。
楚嘉越站在她头顶,正好挡住了窗□□进来的阳光,她整个人都在他的阴影里,抬起头,不适地皱眉:“你坐下。”
“我喜欢站着。”
爱站站着吧,她心里想,低头鼓捣手里的花。
嘉越对她手里这些挺感兴趣:“这是什么?”
“花干。”她没有抬头看他,目光一直在手里的伙计上,不时转一下剪刀。弄好一朵,抬头发现他还看着,说道:“就是标本吧。”
他“哦”了声:“挺好看的。”
“这个保存久一点。”
“沈老师很喜欢花吗?”楚嘉越忽然说。
沈清石不是很明白:“什么?”
“没意思。”他叹了口气,挑挑眉,拿出一直藏在背后的一束玫瑰花。沈清石看到这一大捧的裸色玫瑰就怔住了——和陈舒晴那款是一样的。
她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干嘛?”
“教师节啊。”不由分说,他把花按到她手里,“当然,您想做成花干也行。就像您说的,保存更久嘛。”
“楚嘉越,你说话别这么流里流气的。”
他一怔,不自觉坐正了:“您还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呢。”
沈清石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放松了表情。她看看他的脸,嘴上不说,心里有点内疚:“还痛不痛?”
“啊?”接触到她的目光,他方知她在说什么。
“没事。”他说,“睡一觉就好了。”
“课文好好背,每天打游戏不要太晚,对身体没好处。”
“老师,我不玩游戏的。”他看了她一眼,有些嗔怪的语气。清石一时无话,感觉握在手里的那捧花有点烫手。明知道他开玩笑没个谱,两个人单独呆一块,就是不自在。怎么说,也是个快成年的学生了。
她低头摸摸那花,裸色的一簇簇中间,似乎有些嫩黄色的毛茸茸的小东西在慢慢蠕动。她怔了一下,心里冷笑,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她说嘉越啊,你怕不怕小虫子啊?
“小虫子?”他一脸没明白过来的表情。
“就是这个啊。”没等他反应,清石准确地抓了条,放在他的手上。那一刻,楚嘉越的脸色还真是说不出的精彩。
她用两支笔把剩下的毛毛虫都挑了出来,丢到了窗外,背对着他说:“忘了告诉你啊,我老家是养桑树的,地里、田里,什么虫子我没见过啊。”
陈舒晴回来的时候,楚嘉越正好铁青着脸出去。
她疑惑地看着沈清石:“他怎么了?”
“小事,请假被我驳回了。”沈清石不愿把这种事情扩大,低头整理桌面。陈舒晴看到她做的那些花干,似乎想起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脸色不大好看。
之后一次,楚嘉越没来上课。
连着上一次,这已经是两次了。
课上,沈清石佯装不知,下课后找到林文东,盘问一番。林文东受不住,只好招了,不过说话没那么痛快。
“说起来,这事,还得问沈老师呢。”
“问我?”
“是啊。”林文东抬头看看她,有些埋怨地说,“你那天把毛毛虫弄他手上,他回去就过敏了,浑身起红疹子,这两天都躲在被子里,死活不肯出来。”
她听得哭笑不得,又是恨铁不成钢:“该。”
林文东静了一刻,眼巴巴地看着他,憋了句:“你怎么没同情心啊,老师。”
沈清石抱着手臂,逼近了一步,林文东本来就心虚,忍不住地退了一步。她冷笑着说:“你们不想着欺负人,怎么会自己中招?连老师都敢算计,说活该是便宜了你们。”
林文东自知理亏,低下头,嗫嚅着说不上话。
下课了,学生从教室里一涌而出,走廊里顿时挤满了人,路过的个个抬头看着这里。林文东觉得脸面挂不住,偷偷地说:“老师,我们去办公室说行不?”
“现在知道要脸了?”
她抬步离开。
林文东松一口气,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办公室这会儿没人,沈清石也没招呼他坐,直接问他:“严不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
“没呢。就因为这样,我来找您啊。”林文东说,“他就这臭脾气,又死要面子。我跟他说那叫家庭医生好了,或者请大医院的来出诊,他死活不高兴。”
“你没给他买药?”
“买了啊。”林文东头扭向一边,撇了撇嘴巴,“什么皮炎平啊,什么消肿膏啊,清凉液啊,一大堆呢。”
沈清石听得皱眉了:“你什么都不清楚就给他乱买啊?”她站起来穿大衣,林文东在旁边说“老师你干嘛呢”。她说:“楚嘉越现在在哪里?”
他被问地一愣:“老师你要去看他吗?”
“不然呢?他家里人都不在这吧。”沈清石白他一眼。
林文东讨了个没趣,仍是不松口:“他要知道我说了,回头好了,得跟我拼命。”
“你现在不说,回头给他收尸吧。”
“没这么严重吧?”
在她的目光威逼下,只好老老实实说了出来:“就是上次你去的地方,朝云台,老地方。”他伸手从裤兜里摸出钥匙,“他现在应该在床上,起不来。还有,他一天没吃东西了,老师,你给他带点去吧……”
“行了行了,上课去吧。”沈清石不耐烦地挥手赶他。
笼鸟 第0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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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嘉越睡得迷迷糊糊的,梦里似乎闻到了食物的香味。他觉得可能是错觉了,想着再眯会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有人拍拍他的脸:“楚嘉越,起来。”
嘉越想,真讨厌啊,死蚊子,睡觉呢——拽着被子翻了个身。
沈清石没这个耐性和他耗了,扬手掀开了他的被子。这家伙打了个寒战,终于醒了,愣怔地看着她,好像还没有完全睡醒。
清石把买来的药膏扔到床头柜上:“起来刷牙洗脸,弄完了擦上。”
“这什么啊?”他拿起来看。
“药膏。”
“药膏?”他想起来这事,脸上还有怒色,“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了?”
“我干嘛要收买你啊?”清石在床边坐下来。
“你怕我告诉学校呗。”他说,“你怕别人知道,你把你学生弄成这样。”他撸起睡衣的袖子,给她看红肿的手臂。
斑斑点点,红色的一片,像长了湿疹似的。
清石不说话,心里有点歉意,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先起来。一会儿我给你下碗面,打个蛋吧。你这儿有鸡蛋吧?”
他侧着头看看她,似乎在考量她话里的真诚度。
“不要?”她作势要起来。
“那勉强吧。”他藏在被子里的手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嘴里很硬,不肯不服软。清石笑了笑,走出他的卧室。
嘉越捏着那药膏看了半晌,手臂上的红点似乎又痒起来,快速穿了衣服去浴室。等他洗完澡出来,清石在厨房里说:“你先别涂药,吃完再涂。”
移门关着。嘉越站在外面,透着一层半透明的摩挲玻璃,沈清石纤细的背影轻轻地晃动,水中倒影般朦胧地映在门上,说不出的温柔。
他停住脚步。
好像,从来没这么仔细看过她的背影。
在他以往的印象里,沈清石一直是两面的性格,不和不熟悉的人多说话,对陌生人表现地敬而远之,对熟悉的人,又好像有连绵不绝的活力。她喜欢发呆,但是有些事情很坚持,很有主见,油盐不进,很少为别人动容。
这栋房子的厨房很大,一整排的黑色大理石盥洗台,厨具安放在角落里,墙面上有消毒柜和油烟机,看得出来很新,没怎么用过。
她煮面用的是平底锅,打蛋煎炒很方便,顺便从冰箱里取了些材料,炒了一点年糕和香肠。等蛋和香肠都成了金黄色,她用筷子各挑了一块,送入嘴里。味道有点淡,她加了点盐,重新试了一下,终于眉开眼笑。
她想,要不再加点葱?回头准备去冰箱里拿,惊觉楚嘉越站在她背后。她抚着胸口退了步:“进来吱一声行吗?把我吓的。”
“你怕什么啊?”
他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了一盒酸奶,撕开包装,仰头灌了一口。他喝着喝着,目光忽然盯在她的脸上,慢慢走过来,巨大的阴影完全罩住了她。清石尚在疑惑中,他就低下头来,气息拂面,她不能说话,尴尬地退了一步,头猛地磕在身后的橱柜上。
嘉越笑得前仰后合。
沈清石丢下那铲子:“你自己烧啊。”
“别别别啊。”他扶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又不会做饭。”他又低下头,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结果,他只是伸手在她嘴巴抹了一下,捻住一块小蛋皮。
“你偷吃。”
“啊?”她有些不知所措,红头涨脑的,连忙摆手,“没,我试试味道。”
“好吃吗?”他低头看看,清石还来不及回答,他就送入了嘴里,还吮了吮手指,然后,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下,“还可以。”
“……”
等他离开,她后知后觉地摸摸脸,感觉温度比平时有点高,连忙甩了甩头,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吃面了。”她把铺了蛋皮和香肠的面条端进房间。
嘉越在床头靠着翻书,看到她,放下来。清石看到那本原来在他手里的法语词典,走过去:“你看得懂?”
“小看我?”他哼了一声,“我爸爸是外交部的,我哥哥是在外经贸厅做事的,常年和外国人打交道,各种头发,各种不同颜色眼睛的人,我听得懂十八种外语。”
“唱大戏呢。”她笑了。
他原本低着头,听到她这么说抬起来,也笑了。外面的阳光洒进来,在他幽黑密实的睫毛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她觉得他这个样子真是好看,白的皮肤,清秀的安静的五官,修长的脖颈,还有优美的养尊处优的手。
“吃吧。”她把装面的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吃东西的时候不说话,她也不好一直盯着他看,站起来,在房间里走动。靠南的角落里有一个橱柜,摆了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她的目光停在一颗小小的石头上,白色的,不过里面有一道道红色的纹路,像纵横交错的血管脉络,看久了,有点渗人。
“这块血玉,一个哥们去旅游的时间在山脚下捡到的,他觉得有点可怕,转赠给了我,还没加工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身边了,打开橱柜,拿出了那块小小的玉石。
“是玉,不是石头?”
“之后我让人鉴定过。”
“既然是别人一片好意,干嘛不好好收着?”
“得了吧,那家伙就是自己看着不顺眼,随便找个人丢了。”他把它扔进橱柜里,“这种东西,要不是他送的,我还不要呢。”
清石默然不语。
“涂药了。”他想起来,躺会床上,伸出手臂,“你给我涂吧。”
“你自己手不能动吗?”
“你害得我这样,连帮我涂一下药都不愿意?”
“……”真想说一句,不是你丫的自作自受吗?想了想,真没必要和这种小孩子计较。清石坐下来,低头拧那管药膏。
嘉越看着她低头给自己涂药的样子,莫名的,扭过头不去看她。
之后几个礼拜,像往常一样补课。
这天,沈清石顺着走廊离开。有几个女生课上吵闹,她说话太激动,没发觉出了一身的汗。估摸着这个点刚下课,人比较多,她转道去一楼的洗手间。
一楼一共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操场连通过道的方向,另一个在过道尽头的杂物间后面,没有光能照到,平时很少人来。里面灯泡坏了一只,看上去阴森森的。
她飞快地洗了手,往脸上扑了点水。
这时有了尿意,她打算随手找个隔间解决一下。这厕所年久失修,稍微推一下居然掉下了半边门。
“……”沈清石想想回去太麻烦了,这次小心试验一下才进去。
口袋震动,有电话过来了。
她连忙拴好衣服,一边掏手机一边开门:“喂——”手里却没推动,用了了两三下,这厕所隔间的木门还是纹丝不动。
她也顾不得听电话了,集中精神退这扇门。
门外似乎有细小的声音。沈清石凝神听一会儿,她问:“有人吗?谁在外面?”
回答她的是头顶当头冲来一阵水。
她这下被弄蒙了,眼镜都掉进了沟里,身上被淋地湿透。可那水还在浇,她仰头看到两根接到上面的水管心里就明白了。
谁玩这么无聊的恶作剧。
她的胃里忽然剧烈地抽痛起来,捂着嘴巴,背靠着墙面缓了缓。沈清石想起来她的例假还没去。
她身体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太差,平均属于三次会来一次痛经那种,有点难受,不过算不上剧烈,喝个红糖水泡个热水瓶就能过去那种。像这次这样上吐下泻浑身冒冷汗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她扶着墙又吐了会儿,早上吃的东西全还给了大地。
正心疼呢,门外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孩的声音,沈清石确信自己一定是认识的:“老女人,不该管的别管,这次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记着!”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一时还真的记不起来。
此时胃里又抽痛起来,她皱紧眉头,冷汗从额头一滴一滴滚下来。
几个女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沈清石捧着小腹,难受地恨不得在肚子上挖出一个洞来。“吱呀”一声,门终于能打开了。
饭点过后,教学楼过道里的人很少。
沈清石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后来步子都成挪了。她想是受了凉,不然不会这么难受。只一会儿,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她腿脚发软,走到三楼楼梯口,看到认识的人。
楚嘉越、林文东和赵斌几人对面的过道里走过来,身边还围着几个女生,也看到她了。走过来的是楚嘉越:“你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啊?”
沈清石冷眼看他。
她知道自己一说话肯定有气无力,凭白落人笑柄,干脆闭着嘴不说。楚嘉越又闹了几句,后来发现她脸色真的不对劲,不嬉闹了,低头看看她,不确定地说:“你……你没事吧?”
“没事。”她扶着墙错开他们。
“看样子不对劲啊。”赵斌说。
楚嘉越皱了皱眉:“你们干了什么,不是让人把她打了一顿吧?”
“我冤死,怎么都是一女人,我怎么会下这种辣手啊?太没品了。”
“真没有?”
得到两人的确认,楚嘉越安心了。
赵斌提议下午去唱吧,后面的几个女生一起欢呼,说要一起去。楚嘉越心神不宁,实在不想离开:“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情。”
“这么不给面子?”
“今天的所有费用,我请客。”嘉越补上一句。
文东和赵斌异口同声:“滚吧滚吧。”
嘉越:“……”
笼鸟 第0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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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
沈清石躺在床上,浑身乏力,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而且还挺严重的。寝室里一个人没有,不可能有人去给她买药。
她想打个电话给陈舒晴,但想想,都五六点了,人家不是吃饭就是洗澡,她何必去打扰人讨没趣?
原来以为睡一下会好一点,谁知道越来越难受。
想着明天还要上课,她不得已,套上衣服又爬起来,准备下楼买药,谁知道在门口差点撞上别人。
“对不起对不起。”她忙道歉。
对面人扶住她,一只手伸过来,贴在她的额头上。
“你发烧呢。”
废话,不然她出来买药干什么?
她又摇了摇,头晕脑胀,难受地都不想辩解了。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清楚,发现眼前人是楚嘉越。
“你来干什么?”
“你烧几度了?”他问。
“我怎么知道?”她脑子不清楚,脾气也差了,“我要下去买药呢?这是教工宿舍,你怎么上来的?”
他都气笑了,毫不客气地说:“烧地是人是鬼都分不清了,还下去买药?别走到半路从楼梯上滚下去。那退烧药都省了。”
清石瞠目结舌。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的嘴这么毒呢?
他不由分说把她拽回宿舍。
清石倒回床上,头更加晕,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你不是想公报私仇吧?”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把被子拉一拉,给她盖地严实。
他说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清石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索性闭上眼睛。身上痛,小腹也痛,冷气从脚底一直不停地往身上钻。
她在心里碎碎念:如果可以,下辈子一定投胎做男人。
迷迷糊糊的,她又听到开门关门的响声。睁开眼睛,楚嘉越在对面的桌子边,手里摆弄两盒药片。
“你喝水的杯子是哪一只?”
她弱弱地说:“白色卡通企鹅那只。”
他在第二排架子上看了看很快找到,拿起来笑道:“像你的风格。”
她翻了个白眼,把被子一拉,遮住脑袋,眼不见为净。
他倒好水过来,拍拍被子:“起来了,吃药了。”
她没理他,一方面是难受地很,确实不想动,一方面是不想在这个人面前出丑。嘉越只好在床边坐下,掰开她遮头的被子。
“吃药,喝水。”他把那杯子递过去。
她瞪着他没动。
嘉越坐在那儿笑了。他说:“你这样,还蛮可爱的嘛。24岁啊,其实也不比我大多少嘛。是不是?”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话,觉得怪怪的。他把那杯子推近一点,说喝吧。她拗不过,仰起头在他搀扶下喝了,失力般倒下去。
“现在你可以走了。”
“怎么,过河拆桥啊?”他说,四处看看。这间房间和她本人一样,简单朴素,又透着温馨。
他看看她,又看向大开着门的洗手间,忽然问了:“你洗脸的毛巾是哪一块啊?”
她没设防,随口说道:“米黄色那块。”
他站起来,到洗手间去了。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洗手间里传出的细微的水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脸上一时湿热,睁开眼睛,发现他在帮她擦脸。
“干嘛?”
“都睡觉了你不洗脸啊?”
她偏过头,有些嫌恶地皱起眉:“你快点,我要睡觉。”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手里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了,好像难以控制似的。
想睡个觉都不安稳?
她无来由地恼火,霍然睁大眼睛,却看到他直直地看着自己,心里忽然虚了一下。质问的话,于是就这样弱了:“干什么?”
楚嘉越一瞬不瞬地端详着她的脸。
抹掉那层厚厚的粉底,这张脸可以称得上清丽无双。她不是现在海报上那些主流的尖下巴立体轮廓的美女,鹅蛋脸,杏眼,烟雾一样浅灰色的远山眉,不管是发呆还是微笑都有种温婉明快的感觉。
“你从来不卸妆看看吗?”嘉越缓缓俯下身来,更仔细地打量她。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甩了甩头避开他:“你变态啊!”
哪知他忽然把她按在床上,沈清石不说话了,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不要乱动。”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脸。
她已经在心里默念:咸猪手敢过来,我就敢咬……她已经准备好下口了,谁知他越过她的脸颊,撩起她全部的刘海。
“这样看,更好看了,以后别留刘海,这样干净漂亮多了。”
她马上打掉他的手:“有病啊你?走了走了,我要睡了。”
他低声说:“你是不是害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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