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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狂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未知
“还是没有爱德华·哈特或达拉斯的踪影。萨拉·惠特科姆·哈特开始以寡妇自居。一个受了伤的人做了印第安人的俘虏,特别是做了一伙东奔西窜的印第安人的俘虏后,还能死里逃生,是不可思议的事。
除了认为她父亲可能还活着外,考特尼茫然一片,别的什么也不敢想。
现在萨拉同考特尼互相粘到一块儿了,这对两人来说,都是个极其糟糕的处境。
“哟,又来了一个,查利。你说我们会不会又有一场好戏看?”查利往走廊扶手边的痰盂吐了——小块嚼剩的口香糖,随后扫了一眼沿街走来的陌生人,“再动点脑筋,斯纳伯。眼下镇子上还有两三个,再往那上动点脑筋。”这两个老油子斜躺在拉兹·汉德利商店前的椅子上。汉德利的走廊是他们的一块宝地,闲坐在那儿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长道短,他们每天要以此消磨掉一多半光y。从那块宝地上看,镇上唯一一条街的两头都能尽收跟底。
“你说他是不是靠倒私货发起来的?”斯纳伯有点好奇。
“别把这种人看成贩牛的”,查利回答道,“依我看那人是个枪手。”“好多枪手做了牛仔,反过来也一样。”“没错。”斯纳伯从查利的表情看出,他还坚持着最初的看法,只是想被别人同意才勉强点头,“不知道他杀过多少人?”“我可不愿去问他。”查利嘟囔了一句。突然,他两眼一眯,“这人看起来很面熟。他以前打这儿过过吧?”“你说对了,查利,不几年前,不是吗?”“更像三年或四年前。”“对,我记起来了。一天深夜来的,住进了旅馆,但没待多会。我记得你对这年轻人的奇模怪样还发表过一番高论呢。”查利点点头,高兴自己的话有份量,还被人记得。
“不过,想不起他在旅馆写下的名字了。你能想起来?”“外国名字,是吧?”“对,但我就记得这点儿了。看来这事儿要让我头疼一整天。”“好了,看起来他又要到旅馆去,”斯纳伯说话间,陌生人在那儿收缰勒马,“我们干嘛不溜达过去,在登记本上看个明白?”“现在不行,斯纳伯,”查利有点恼火地回答,“阿克曼旅馆里的娘儿们只会把我们轰出来。”“哎,可别做脓包,查利。那个老婆娘可能还没起床。我们在大厅里坐上片刻,或往那本儿上瞧两眼,考特尼小姐可不会在那里。”“脓包。”查利嘀咕一声,“他现在大概改了名字——他们都那么干——那我的好奇心就怎么也满足不了了。但要是你乐意哈里娶的那个泼妇对你大喊大叫的话,赶紧拍拍p股,咱们出发。”关上刚刚打扫完的客房房门时,考特尼嘴边挂着一丝微笑。她又找到一张报纸。罗克里当地没办报,因此她获得外界消息的唯一渠道,便是听听来往住客的交谈,或是读读旅馆顾客们难得一次留下的报纸。这种机会比较罕有。住在本地没办报的镇子里,报纸就跟书一样珍贵。大多数镇民自己都收藏有报纸。萨拉也收了不少,但她从不拿出来给别人看,因此考特尼总是尽量抢先找到客人留下的报纸。
她把报纸藏在一堆要洗的脏衣服里,往楼梯走去,打算洗衣前把它悄悄塞到楼下自己的房间里。
楼梯顶端,考特尼一眼见到等在楼下的那个陌生人,便放慢了脚步。后来她干脆停了下来,做了件几乎从未做过的事儿。她盯住那人看。她甚至自觉失态,应该自责,但她忍不住要看。不知什么原因,还没人能像他这样引起她的兴趣。
她的第一印象是他笔直地站在那儿,个子高高的。随后看到的是他精瘦尖削的面部侧影。但最引她注意的还是他的容貌特征如此令人心神悸动。他英俊非凡,她能肯定这点,尽管她能看见的只是其左面轮廊。他一身黑,从黑马甲黑短裤到青铜色的皮肤到恰恰齐耳的一头黑发,甚至连暗灰的衬衫和围巾也是黑的。
那人进旅馆时没脱下头上的帽子,但至少他脚上没带靴刺。这很奇怪,肩上搭的鞍具包说明他是骑马进城的,考特尼还从没见过谁骑马不带靴刺的。
接下来。她又注意到原先从他左侧看不到的那些。他系着双重皮带,这毫无疑问地意味着他右腿上别着一支枪。那可能说明不了什么,大多数到西部的人都带着枪。但把枪和他的相貌结合起来,却让她认为他带着枪并非仅为自卫。
考特尼可不喜欢枪手。在她心中他们是些有力无处使的恶霸——大多数枪手实际上就是如此。那种人认为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言行无阻。没什么人敢对他们说不,否则就得挨枪子儿。
人们不会认为像罗克里这样的小镇上会出现很多枪手。但罗克里的确有不少,近年来这里就发生过两起枪战。牛仔们去那个野蛮的牛镇,阿比林,最近还有牛顿时,得经过罗克里。牛镇吸引了各式各样的社会渣滓,而且明年威奇塔也会变成一个牛镇,它离这儿只有十七英里远,因此考特尼看不出这条车水马龙的交通线何时会有片刻的清静。
在镇上唯一一家旅馆里工作,她无法躲开那些枪手。有一个差点儿qg了她,还有人突如其来地亲她。一直有人为她争风吃醋,追求她,令人震惊地说些下流话调戏她。这是她极力想离开罗克里的主要原因,也正因为此,她不愿嫁给罗克里的任何一个男人,尽管那样可以让她脱离这家旅馆。她在旅馆里一天忙到晚,连个女仆都不如。
在登记簿上写下名字后,那个陌生人搁下了笔。考特尼赶紧转过身,从大厅往后跑到直接通向门外的后楼梯处。这么走不太方便,但她不想从下面的厨房里进来,在那儿可能会撞见萨拉,而又要被责骂磨磨蹭蹭了。不,她宁愿顺旅馆绕一圈,然后从前厅进来。不过她要等那个陌生人上楼进他房间去之后。
她不清楚自己干嘛不想让他看见,但她就是不想。当然不会因为她穿着一身旧衣服,头发也乱糟槽的。她不在乎他对她怎么想。他可能就待一晚,大多数流浪汉都这样,然后她就永远与他无缘再见了。
考特尼来到前边,趴在旅馆一侧的餐厅的窗子下,这样她就能事先四处张望,搞准他确实离开了。她慢慢挨到前门边,甚至忘了手中还抱着一抱脏衣服。她就想着进到她的房间,藏好报纸,然后回去干活。
外面街上,查利和斯纳伯观看着考特尼古里古怪的举动。她到底在干啥,从门缝里偷窥却不开门,又突然往后一缩,靠在墙上,像在躲什么似的。但随即门敞开来,那陌生人从里面出来,走过走廊,下了台阶,然后朝他的马走去。他们看着那个枪手,还注意到考特尼飞也似地冲进族馆。接着斯纳伯发现她不见了。
“那儿发生了什么事?”查利正看着那陌生人把马往马厩里牵,“啥?”“看来考特尼小姐肯定在躲着那家伙。”“嗯,那个什么,不能怪她。看看那个夜猫子波莱凯特·帕克干了些什么。溜到她的房间里,一双醉熏熏的爪子乱摸,吓得她魂不附体。要不是哈里听到她的尖叫,抓起短枪,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后来又有个稀里糊涂的牛仔,使劲把她拽到街上,要骑马带她走。她从他的马上摔下来,脚脖子可伤得不轻。后来又……”“我们都知道她来这儿后可受够了罪,查利。她大概看出这家伙也不怀好意,因此躲着他。”“也许吧。但你以前见过她就为躲一个人便离开旅馆吗?”“不能说见过。”“那么她可能对这一个颇有兴趣。”“见她的鬼,查利,那太不合情理了。”“女人什么时候合过情理?”查利咯咯地笑起来。
“但是……我认为她会嫁给里德·泰勒。”“那是她后妈的主意。但那不可能真成——我是从马蒂·凯茨那里听来的。考特尼小姐喜欢里德就跟她喜欢波莱凯特差不多。”旅馆里面,考特尼匆匆扫了一眼柜台上翻开放着的登记本,然后赶紧跑进她的房间。他名叫钱多斯。就那些,简简单单的,有名无姓。
“快点,好吗,考特尼?我可不是整天闲着。你答应过要帮我选新衣布料的。”考特尼扭头看看坐在一只翻倒的洗衣桶上的马蒂·凯茨,她学男人哼哼鼻子, “你要是这么猴急,那过来帮我晾上这些床单。”“你开玩笑吧?我一到家就开始洗这洗那的。皮尔斯的裤子不知有多沉。现在再让我动手,我的胳膊都会废掉的。不知我干嘛嫁了这么个大男人,唉。”“大概是你爱他?”考特尼露齿一笑。
“大概吧。”马蒂也笑道。
马蒂·凯茨是个性格矛盾的人。这个娇小玲珑的蓝眼金发女郎平时一惯和善友好,活泼大方,但有时也静得住,心事重重。表面看起来挺有主见,经常就跟萨拉一样颐指气使,但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左右不定,这只有她最亲密的朋友才察觉得出。考特尼当然是她的亲密朋友。
几分付出便有几分收获,马蒂坚信这一点,坚信只要你打定主意,什么都干得成,她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努力为己,没人管你。”靠两年前战胜自己多愁善感的性格,并赢得皮尔斯·凯茨的爱,马蒂证明了那种哲学的真理性。那时皮尔斯正是对考特尼着迷的半打男人之一。
马蒂从未因皮尔斯对考特尼的痴迷而对她的朋友心存芥蒂。她打心眼里为考特尼从丑小鸭变成一只美丽的白天鹅高兴。那些从未注意过考特尼存在的男人们突然之间见了她,便一个个神魂颠倒,马蒂感到有点好笑。
马蒂有时把考特尼看成她自己的杰作。当然不是指她的美貌,那是因为这两年她长高了好几英寸,而且累死累活地干活,除掉了她身上的余脂。但考特尼再也不像过去一样羞羞答答、胆小怕事了,也不再把堆在头上的什么事情都看成是她自己的该当之责。又是激励,又是怂恿,又是威吓,马蒂自认为帮她的朋友增添了一些胆量。
这不,考特尼现在甚至对萨拉也不再唯命是从了,这种情形虽不多见,但肯定比过去多得多。连马蒂都再也吓不住考特尼了。考特尼逐渐发觉自己其实是勇气十足的。
考特尼把一只洗衣用的空篮子放在马蒂身边的洗衣盆上,“好了,急性子小姐,咱们走吧。”马蒂把头歪到一边,“你就不换件衣服,梳梳头什么的?”考特尼解下发带,重新扎好那头长长的棕发,又把其它部分理平。“好了!”马蒂咯咯一笑,“我就知道你会的。你的旧衣服比我最好的棉布衣还中看。”考特尼的两颊一红,她转过身去,不让马蒂看见。四年前刚来罗克里时备的那些衣服她仍在将就着,尽管衣服都小了,而且颜色全是些小姑娘们喜爱的淡色。假使那些衣服当初不是大得出奇的话,她也无计可施,但她一直想方设法添添补补,使她苗条了许多的身材能穿着合适。有几条裙服的褶边很长,可以放下来,大多数衣服还是得缀接些布片加长。
但考特尼那些丝绸和麦斯林布的旧衣服,中国式的绉丝和马海毛纱,漂亮的花边衣领,披肩围巾,还有马斯克衫,甚至连那些高档丝绒做的冬夏围巾,在罗克里都显得不合时尚。考特尼从不愿在人群中抛头露面,她的相貌已经让她够引人注目了,穿上那些衣服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对此她深为沮丧。
罗克里是个小镇,最近才新开了两家酒店和一家妓院。适婚的女性奇缺,近两年考特尼发现一直不间断地有人向她求爱。
那个小铁匠理查德向她求婚时,她惊讶不已,差点抱住他给他几个亲吻。一次地地道道的求婚,她本以为永不会有人向她求婚的!但这铁匠只是想讨个老婆,他并不爱她。同样,她也不爱他,不爱贾德·贝克、比利、皮尔斯,所有想娶她的人,她一个也不爱。当然,她也不爱里德·泰勒。这人眼下正对她穷追不舍,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会赢得她的芳心。
“你听说过一个钱多斯先生吗,马蒂?”考特尼脸一红,奇怪这问题怎么会脱口而出。她们正朝旅馆前边走着,马蒂沉思一下回答道:“恐怕没有。听起来像你们历史课堂上讲的名字,像你过去常给我说的那些古代骑士。”“是,听起来的确有古典情调,对吧?”“还有点西班牙味儿。问这干嘛?”“没事儿。”考特尼耸耸肩。
马蒂仍不放过,“说吧,你从哪儿听来的那个名字?”“哦,他今早上住进了旅馆,我只是认为你以前可能听说过他,他大概有点儿来头。”“又是个坏蛋,啊?”“他确实是那副长相。”“嗯,如果他年纪较大,你可以向查利或斯纳伯打听。他们认识所有那些臭名昭著的快枪手,况且你知道他们对说闲话乐此不疲。”“他没那么老,大概二十五、六岁,我猜。”“那他们不一定知道,但如果你只想了解他杀过多少人……”“马蒂!这种事儿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好吧,那么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没有,什么也不想。”“哦,上帝份上,你干嘛要问?”过了一会儿,她又说道,“是他吗?”考特尼的脉搏急剧地跳起来,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街对面,里德的酒店里,最近来镇上的那两个枪手之一,正靠在一只邮筒上。
“不,那是吉姆·沃德,”考特尼解释道,“他是昨天同另一个人一起来的。”“吉姆·沃德?嗯,那名字听起来的确很熟。不是去年怀尔德·比尔从阿比林送来的通缉海报上的一个名字吗?”考特尼耸了耸肩,“我从不明白马歇尔·希科克送那些海报来干什么。我们这里从没有过市镇警察局长。”罗克里没人愿干那份工作,所以众多罪犯,或查利称的“夜猫子”,觉得出入罗克里畅通无阻,“即使被通缉也没事儿,罗克里有谁来抓捕他呢?”“没错”,马蒂说道,“但还是能帮我们知道该躲着谁。”“能够的话,他们我全都躲着。”考特尼颤声说道。
“哎,那自然,但你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哈里知道波莱凯特·帕克是个通缉犯,他就会开枪打死他,而不仅仅只是把他赶出镇子。”提到那个名字,考特尼强作镇静, “别揭我的伤疤。萨拉听说某人在海斯城募集了干元赏金悬赏那个无耻之徒后,气急败坏了好几个月呢。”马蒂哈哈大笑:“萨拉总是对一些事气急败坏的。”两个姑娘穿过街道,想躲开毒辣的太阳。已经临近夏末了,但堪萨斯仿佛不知时节似的。除了晾衣物,考特尼并不常出去让太阳晒,即使这样,每年夏季她的皮肤也会晒成浅浅的金黄色,与她那双甜甜的金色眼睛极为相配。
拉兹·汉德利向走进他的商店的姑娘们微笑着打招呼。他正陪着伯尼·比克斯勒,此人也跟她们招呼着。还有四个顾客逛来逛去的,没人特别匆忙。
在汉德利的商店里,除了r类,你想买什么东西都能找到,只要那东西确实有用。前猎牛手津·霍奇斯在隔壁开了家r店。商店内前面一角,可以刮脸理发,如果还有需要,赫克特·埃文斯还可提供拔牙服务。由于一直定不下决心是否要留在罗克里,这理发师便租下了拉兹商店的一角,这样他就不必花钱修盖店面。
马蒂拉着考特尼径直走到贴着那张旧通缉海报的墙边。
“那儿,看见了吗?”马蒂面含笑意,“悬赏三百元缉拿吉姆·沃德,此人在新墨西哥犯有谋杀、持枪抢劫及其他多种罪行,特此通缉。”考特尼仔细观察海报和上面一副铅笔速描画像,那画像果真和住旅店的那个吉姆·沃德很像,“上面讲无论死活都要。他们干嘛那么做,马蒂?那等于给那些求赏者颁发了杀人执照。”“他们只能这样,否则便没人愿费力去抓罪犯了。假若知道即使迫不得已也无权开枪的话,你认为谁会在那种危险场合挺身而出呢?通常会有一场恶战,如果求赏者或警察局长或其他任何人本事不够大,便会送命。那些人把命都赌上了。如果那些人本事很大,拿获罪犯,赏金自然到手——那样就少了一个罪犯来干扰正经人。你倒宁愿没人试一下?”“是的,我宁愿没有。”考特尼叹口气。对马蒂有理有据的议论,她一直是无言以对,“那看起来就是太残忍。”“你就是心肠太软,”马蒂说道,“但你总不会告诉我,有谁杀掉波莱凯特的话,你也会难过吧。”“不会。”“对了,他们都那样,考特尼。他们死了对我们剩下的人只有好处。”“我……想是的,马蒂。”马蒂莞尔一笑,“你没救了,考特尼·哈特。连毒蛇你也会去同情的。”考特尼摇摇头,“毒蛇?我想不会。”“好吧,不过,”马蒂拍拍海报,“到处贴了那么多这种海报,这个傻瓜会改名换姓的。”“也许我喜欢我的名字原样不动。”两个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旋过身来。吉姆·沃德就紧挨她们站着,满脸不高兴。这人中等身材,奇瘦,鹰钩鼻上长着一双斗j眼,一把长长的、没修理过的胡须直垂到下巴。他扯下海报,揉成一团,塞进后背口袋里。他一双冷冰冰的灰眼睛转向马蒂,她已吓得张口结舌,无力赔个不是。考特尼总算挤出句话来,“她可没什么别的意思,沃德先生。”“也许我不喜欢被人叫做傻瓜,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方式。”“你要打死我?”马蒂嗤笑一声,突然间竟毫无顾虑了。
考特尼可能拧得马蒂青一块紫一块的。她自个儿腿都发软了。
“那主意听来不错。”沃德怒道。
“喂喂!”拉兹·汉德利对他们喊道,“我可不想在我的商店里出麻烦。”“那就待在那儿别动,老头,”沃德厉声命令,拉兹停在了原地,“这是我同长舌小姐的事。”沃德说完,拉兹往他放在柜台下的步枪看了一眼,但没伸手去拿。
其他人也没动,店内一片死寂。查利和斯纳伯随沃德之后跟了进来,现在正坐在理发师那儿欣赏这出好戏。
赫克特刚给他的顾客刮完脸,发现自己的手开始颤抖起来。顾客把脸擦干净,却没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其他人一样,他也静静地观看着这幕戏的进展。
考特尼都快哭了。天哪,就在片刻之前,她还在因某人某天可能会打死他而为他感到难过呢。
“马蒂?”她尽量让声音显得镇静,“马蒂,我们走吧。”“喔——喔,”说着吉姆,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马蒂的辫子。他猛扯一下,两人的脸快贴到一起,“大嘴得道完歉才能走。然后我来照顾你,宝贝,好吗?”他给马蒂下令。
考特尼屏住呼吸,看着马蒂那双蓝眼睛里闪着泪光。
“对不起。”马蒂终于低声说了出来。
“大声点儿。”“对不起!”姑娘愤怒地喊道。
吉姆·沃德咯咯地笑着,放开了她。但那双斗j眼又突然盯上了考特尼。他令人作呕地笑着。
“嗳,你和我,干嘛不去找个地方,好好亲热一下,宝贝?我看上你自打……”“不!”考特尼脱口叫道。
“不?”他两眼一眯缝,“你跟我说不?”“我,我得回旅馆去,沃德先生。”“喔——喔。”他手指顺着她胳膊往上移了移,接着紧紧地拽住,“我想你没听懂我的话。我说过咱俩要好好亲热一下,那就是咱们要做的事。”“求你——别,”开始被他往商店外拖时,考特尼大叫。他对她的喊叫毫不理睬。
“放开她,沃德。”“什么?”吉姆停下来,四处张望。他没听错吧?“我不说第二遍。”吉姆继续拽住考特尼站在那儿,四下张望着,直到发现那个说话的人。
“两条路,沃德,”那人漫不经心地说道,“要么掏枪,要么滚蛋。但别费我很多时间让你做决定。”吉姆·沃德松开考特尼,腾出了右手。他伸手拔枪。
眨眼间,他就一命呜呼了。
考特尼强令自己想些高兴的事儿。她记起第一次不要鞍骑马,她惊恐万状,但发现骑起来简单多了,她又欣喜万分;记起那次马蒂教她游泳;记起她头一回喝斥萨拉闭嘴,以及萨拉脸上当时那副表情。
但不起作用。她仍就看见那人横尸拉兹·汉德利的商店。考特尼以前从没见过死人。她没亲眼目睹过罗克里的其他凶杀事件。在布劳尔农场,她的生活从此全然改变的那天,她也没见着小彼得和海登·索雷尔的尸体,伯尼·比克斯勒早把尸体盖起来了。
她在商店里傻乎乎地失声尖叫着,直到马蒂让她安静下来,带她回旅馆。此刻她正躺在床上,眼上盖着一块敷布。
“喂,我让你把这个喝了。”“哦,马蒂,别为我费事。”“总得有人照料,特别在萨拉对你破口大骂之后,”马蒂反驳道,一双蓝眼睛愤愤不平地闪动着,“那个神经病,发生了这种事还要来责骂你。怎么着,我才是最该责骂的。”考特尼挑起敷布朝马蒂看看。她不好表示反对。的确,是马蒂那副不屈不挠的架式把事情弄得更糟的。
“不知道我自己表现怎样,”马蒂继续说着,声音柔和了许多,“但我真为你骄傲,考特尼。两年前你会当场昏过去,但今天对那杂种毫不示弱。”“我都吓死了,马蒂。”考特尼c嘴道, “你就一点儿也不怕?”“我当然怕,”年轻点的姑娘回答道,“但我一害怕,就乱说一气。看来对我投什么好处。喝了这个吧。这是我妈的万灵药,很快会让你觉得跟没事似的。”“但我没生病,马蒂。”“喝吧!”考特尼喝了那碗草药汤,又合眼躺下, “萨拉实在不讲理,是吧?”“当然是。要我说,她只不过是恼火她没认出那只夜猫子,没机会溜进他的房间打死他,好去领那三百元奖金。”“萨拉打死人?”“瞎,除此之外我找不出其他任何解释,”马蒂微笑着说,“我都看见她在一个静悄悄的深夜,抱着哈里的步枪,鬼鬼祟祟溜下大厅……”“哦,别说了,马蒂。”考特尼咯咯地笑起来。
“好多了,你开始笑了。这么想想,考特儿,毕竟今天剩下的时间你不用干活了。”“我宁愿不那么想。”考特尼懊丧地说。
“哎,考特尼,你不该责备自己。男人们见了你都跟发疯似的,你有什么办法。况且那个杂种是活该。要是他把你拖到无人处,你很清楚他要干什么。”考特尼打了个冷战。她的确知道。她从他眼里看得出。怎么哀求也是无济于事。
“他真是个傻瓜,认为没人会阻止他,”马蒂接着说,“不过,也难说。事实上,要不是那个陌生人,还真没人会阻止他。而且给了沃德选择的机会。他本可以乖乖地滚蛋,但却对那个家伙掏枪。他自寻死路。”停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你欠那个陌生人的情,考特尼。不知道他是谁。”“钱多斯先生,”考特尼低声说道。
“见鬼!”马蒂欢呼道,“我应该知道!上帝份上,怪不得你对他那么好奇。他可真叫帅,是吧?”“我想是。”“你想是?马蒂微微一笑,”那人保住了你的贞c,考特尼。在他明早离开前,你至少得谢谢人家。“”他要走?“马蒂点点头,”我听查利和斯纳伯在大厅里议论他。他要把沃德的尸体拖到威奇塔领取奖赏。“考特尼突然间精疲力竭,”你该回家了吧,马蒂?“”对,我正想走。不过,等我告诉皮尔斯今天的事后,他会理解我回家晚的。可是你得向我保证,别整晚垂头丧气的。“”我不垂头丧气,马蒂,“考特尼轻声回答,”这只更加坚定了我返回东部的决心。这种事儿那边不会发生。这里太不文明了,马蒂。“马蒂温柔地笑着,”你找不到你姨妈的。你最终会发现她早已不在人世,这样你回到东部后举目无亲,考特尼。“”我知道。可是我可以找份工作,即使是让我干这种四年来我一直在干的活儿,我也不在乎。在这儿我没安全感,马蒂。哈里不会来保护我。他眼里跟没我似的。我需要有安全感,假如同哈里和萨拉一起我没有这种安全感的话,那至少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生活。“”你已决定单身一人去?“”不,“考特尼黯然回答,”不,我还不能那么做。但是你知道,赫克特·埃文斯也盘算着要离开这儿。也许今天这事儿发生后,他会决意返回东部。我出得起钱让他带上我。我确实有笔钱没让萨拉知道。“”没错,你可以给赫克特钱。但那纯属浪费,他自身难保,别说你了。近来,他们还在密苏里抢火车,你是知道的。你兴许会遭遇詹姆斯那伙暴徒或其他什么人,把你那点儿钱洗劫一空。“”马蒂!“”是的,这是事实。“”然而那是我必须抓住的一次机会。“”好吧,你既着手要走,至少得找个不是胆小如鼠的人护送你。里德也许会带你去,假如你真心请他的话。“”他会坚持要我先嫁给他。“”唔,你嫁给他就是了,“马蒂建议道,”干嘛不呢?“”这可不是儿戏。“考特尼皱皱眉,”你知道我对里德连喜欢都谈不上。“”好吧。“马蒂莞尔一笑, ”哟,我该走了,考特。我们明天再好好谈谈这件事。但你可别想着去找赫克特。哼,要是哪个下流胚把你拐跑,他只会干瞪眼。事实上,你得找个钱多斯那样的人。他不会让什么人来惹你。你想过找他吗?“”不!不可能,“考特尼战傈着说,”他是个杀人凶手。“”上帝份上,考特尼,我说的话你在听没有?你就需要那种人来护送你。如果你对安全感如此心忧如焚的话,那么……“马蒂走后,考特尼静静地躺着回味她的话。不,马蒂错了。假如还要往西去,或者往南,甚至或者往北,找个钱多斯那样的人她会觉得更安全。但她是要往东去,回那块文明的净土,铁路离得也不算远,走起来不会太困难。她只是需要个人同路,以免一路上太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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