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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火流明【机甲】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纹猫为狐
漆黑与浅银的两种发色,同样挺直的脊背与优雅的进餐方式,同样满脸写着矜持疏离,也因而让用餐的过程显得沉闷。
两年的时间里,林星源身高窜了些,轮廓也依稀有了优雅贵气的成年男人模样,只有微微挑高的眼尾还留着少年独有的锐气。
任谁被这双锐意十足的眼盯住时,会有种成为被锁定猎物的错觉。
林瑰夏也一样。
捏着筷子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夹起菜来便不太顺利。在菜第叁次掉回盘子之后,她若无其事地换了一只勺子,舀汤。
林星源沉沉看了她一眼,以一种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夹了一把菜到她碗里,正是她夹的那道。
林瑰夏乖巧地笑了笑,味同嚼蜡地咽下去。
是她的错觉么,这次回来的林星源看起来格外有压迫力,恍惚间她有种面对的是个陌生的成年男人的错觉。
用餐即将结束,林星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起这次回银星的见闻。
此番回程是处理毕业的事务,林歇出事以后,他以守孝的名义请了长假,除了考试和重大赛事需要回校,其余时间大多在跃渊号度过。这当然会引起旁人的不满,没人能说出什么,因为他的成绩优秀得无从指摘。
于是不满统统化成冷嘲热讽,砸向林歇这个不会说话的死人,林歇可谓是林星源的软肋,为此他同人打了一架,阵势闹的很大,如果不是导师道连爱才心切,把事情压下,怕是要受处分。
这些糟心事他当然不会讲,挑着说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轶事。
林瑰夏听他讲着,偶尔附和着,她有太多盘桓在心里的问题,却怎么都问不出口,心不在焉地夹起根芹菜,递到嘴边,刚巧林星源又说了句什么,低低应了一声,鬼使神差地把夹着的芹菜放在林星源碗里。
菜丢进去的一瞬,她才想起来,林星源根本不吃芹菜。
林星源沉沉看了她一眼,以一种无可挑剔的优雅姿态将菜放入口中,咀嚼。
林瑰夏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藏不住事的,他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但比起追问,更希望少女能主动说出。
然而盘桓心底的话,直到最后也没能问出口。
晚餐后,林星源便唤她去拾将带走的私人物品。
林瑰夏的东西少的可怜,拾了几本书和衣服,就再寻不出其他了。
将离开跃渊号时,忽生出不舍。她在此生活了两年,无形中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此刻萦绕心头的,不止是恋恋不舍,还有对未来的迷茫。
同林星源回银星后,自己又能去哪呢?同龄的孩子正是肆意向父母撒娇,无忧无虑取闹的年龄,她和他们格格不入,倘若真如听说的那样,林星源把她一个人丢在人生地不熟的昶境,她又能怎么办。
她辗转难眠,不知何时才睡着,又不知怎么着,一脚踩空失重地醒来,发觉自己正身处废弃的金属器械堆积的下层库房,脚下是堆出的小山包,身上穿着不伦不类的睡裙。
林瑰夏有些欲哭无泪,怕什么来什么,她的梦游症许久不曾发作,却不想就在将离开的这天再度造访了她。
还是同一个库房,脸上还残留着潮湿的触感,仿佛刚刚哭过。
她抹抹脸,踉跄地爬下来,才走出没几步,借着昏暗的墙灯,照出不远处模糊的瘦高人影,她惊得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
“醒了?”少年的声音淡淡,在夜色里低沉得似捕食者。
他究竟在这里站了多久,又究竟看到了什么?
一颗心急遽下沉,林瑰夏没来由地感到恐慌,她一把拉住林星源的衣角,怯怯地喊,“哥哥。”
怕挨责罚,见他仍不言语,她索性心虚地抱住他的腰,“我不想离开你,别把我送出去。”
少年的身高窜的飞快,她却没怎么长高,这样环抱着他,只比他的腰高一点,像个软绵绵又没什么重量的小型挂件。
林星源愣了一下,“谁说要把你送走了?”
“他们都在说,你要把我嫁给那位皇帝,他比我大了足足九岁,我根本都没见过他。”林瑰夏委屈地掰着手指数落。
“你还多大?现在就想嫁人,未也太早了些,况且你以为那位就不挑不捡,能轻易看上你?”
林星源嗤笑,言辞虽刻薄,语气却调侃。
“我也不想去那个什么银岚女校。”小孩子总是得寸进尺的,见林星源没有动怒,林瑰夏把头埋在他身上,闷闷说着。
银白中透着蓝的发丝自一点幽光下分外明晰,林星源平日里刻意不去注意这与林歇如出一辙的发色,在他还很年幼的时候,曾为了同父亲生得更像去染了头发,把好端端的黑发染得枯白干涩,似一把杂草。
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一件事,林歇没嘲笑或者责罚他,他却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墙角钻进去。
他千方百计而不得的东西,眼前的孩子却一无所知的拥有。对此不甘吗?愤怒吗?
手无意识摸了摸那团银发,若是从前的林星源,会忍不住拔几根下来,再欣赏对方吃痛的低呼,可少年心底无端地索然无味起来,眼前的小屁孩根本什么都不懂,置气还有什么意义呢。
“银岚女子高校,是所贵族娇小姐镀金的学校,里面全是些草包,花瓶,矫揉造作的大小姐,她们一无所长,整日为了些无意义的琐碎小事勾心斗角,人生目标就只有找个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结婚生子。”
林星源每说一句,林瑰夏脸色就苍白一分,将她塞进这么一个地方,是不折不扣的折辱。
察觉扒在身上的力道忽然减轻,林星源面上不动声色,却话锋一转道,“也只有这种地方,你才能融进去而不惹人怀疑。”
人生缺失的十年,缺乏的常识与人情世故,绝不是仅凭一两年的恶补就能补回来的。
林瑰夏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小声道,“我想跟你一起去那个什么联盟总部。”
“不行。”这次林星源拒绝的很快,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比起银星,我更适应在飞船上的日子。”林瑰夏往后退了一步,攥着指,急急忙忙地说,“或者就留在这里,我可以帮方熹叔叔的忙。”
这回林星源没再说话,冷淡中含着讥诮的眼神望她。
“走吧。”他没说好与不好,只拉着林瑰夏出了门。





地火流明【机甲】 累赘
从狭长的西区穿过通道来到东区的尽头,沿着升降梯才能抵达舰船的最下层,这里的墙壁和地板不复未来质感的银白,而是带着斑驳锈迹的青黑。光线更是昏暗到仅能看清眼前的长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长期不透风才有的机油味,混着金属锈蚀独有的气味。
林瑰夏曾问过林星源,这样一艘巨大的宇宙战舰,为何不装更明亮的灯。
那时的林星源是这样说的,“这里是一线士兵们的休息舱,长时间高强度的出航令他们早已适应了黑暗,过于明亮的灯只会灼伤他们的眼睛。”
眼下,男人很有闲情逸致地拉开几道舱门,露出里面逼仄简陋的布置,“你说留在这里,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住上你那种宽敞漂亮的房间的。”
“他们可以——”
“他们不可以,”林星源打断她,“他们是战士,优渥的环境会让人类耽于享乐,变得——”
他侧头扫了眼林瑰夏,“脆弱,就像你一样。”
他一面说着,又推开身侧的一扇门,一股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顷刻间充斥在整个走廊。
“医疗室?”林瑰夏曾在舰船上的医疗室住过一段时间,记忆的最初,就是被这股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唤醒。一尘不染的洁白,刺眼的灯光,和反射着灯光的医疗器械,是她对医疗室最初的印象。
眼前的这间和她住过的有些不同,大得如一个小型广场,目之所及处,歪七斜八地摆着各式器械和一张张简陋的床,通道被随意摞起的纸箱占据,狭窄逼仄,她不得不撩起裙子,学着林星源的样子,从那些纸箱上跨过去。
“别看现在是空的,处于战时,这里可是连地上都密密麻麻铺满了床位。”
林星源领她到床前,“坐下。”
原来他已经发现了。
林瑰夏低头看着林星源掀起裙摆,露出小腿被割开的伤口,纱布蘸了酒,每每擦拭都带来钻心的疼,他很少为别人做这种事,动作粗鲁而漫不经意。
林星源只是消了毒,丢下一卷绷带给她,就往里侧的通道去了。
林瑰夏以为自己会束手无策,却不想双手有如生出了自己的意志,熟练地包扎,还打了个结。
她朝林星源的方向走过去,发觉通道尽头又是一间房。
这间房空旷异常,没有陈列任何物品,只除了墙上挂着的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徽章。林瑰夏发现,每个徽章上都印有不同的名字,字迹各不相同。
“为了避疫情,战死者的尸体不会被回。他们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只有这枚印有名字的徽章。”其实挂在这里的不过一部分,更多的随尸体一道留在宇宙深处。
“元帅……父亲他也一样吗?”
“父亲的在那里。”林星源指了指壁上的一处。
那枚徽章淹没在众多同类之间,造型并不突出,只除了外圈的花纹略有不同,若不是林星源指引,根本就无法找出来。
“身为指挥官,他有回遗体的特权。不过,那场爆炸让尸体化作齑粉,反复搜寻,只寻回了这枚徽章。”想到那场爆炸,林星源眸光稍暗,“那个人一向讨厌特权,想必也很满意这种处理方法吧。”
徽章的血红底色上,林歇两个字行云流水,林瑰夏只认得一个林字,却也能从字迹里感受到一种云淡风轻的气度。
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找不出关于林歇的半点信息,于林瑰夏而言,这位至亲血缘打从一开始就只是个模糊不清的符号,只在这一刻起,随着翻飞笔墨,稍微清晰了些。
也在这一刻,林瑰夏隐隐嫉妒起林星源来。林歇是她生理意义上的父亲,但那又如何,从神层面,他是也仅是林星源一个人的父亲。
林星源伸出手去,擦了擦徽章上不存在的浮灰,然后他缓缓开口。
“在这艘舰船上的每一个人,他们尊敬爱戴你,将最好的资源献给你,并不是因为你本人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因为你的父亲,他们不肯接受父亲的死,爱屋及乌,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捧着易碎珍珠一样地对待着你。”
“被所有人视若珠宝,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幸运吗,还是沉重?”
林瑰夏眨巴着眼,“哥哥,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林星源忽然笑了,将手落在林瑰夏的肩上,俯下身轻声道,“假如他们知道元帅唯一的血脉,只是个卑贱的可以量产的黥徒,你说他们会不会很失望?”
他凑近时,身上那股极淡的冷苔气息也一并笼罩下来,与无邪气的面容完全相反的阴冷潮湿气息,勾起烙在记忆深处的某种被遗忘的恐惧。
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般浑身发麻,林瑰夏的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黥徒的意味,方熹早在她失忆醒来的最初就告知于她。那是并非出于生理上的父母——基因提供者的意志而量产出来的劣种者,是在银星上被当成家畜豢养的存在。
黥徒身份是枚定时炸弹,一旦被引爆,她会失去所有,成为天底下最倒霉的,众目睽睽之下被钉上受刑架的老鼠。
林星源眯起眼,看着她的神色从震惊到惶恐,再到一片死寂。
不知为何,他又回想起初见这孩子时她的眼神,澄澈与锋利,两者矛盾地交融。那样的一双眼,已经再无法看到了——是方熹他们,一同杀死了那个“她”。
对此,他没什么可后悔的。人的成长本就伴随着磨平棱角,至少他受到的教育如此证明。
“还有一个地方要带你去,”林星源缓缓开口,“跟我来吧。”
这条通道比先前走过的更破旧,也更昏暗。通道不长,一扇巨大的黑色铁门占据了尽头。
只是站在门前,林瑰夏就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那种感觉,好似有无数道视线从铁门内部朝她望过来。扣在冰冷铁门上的手迟疑了,她突然不想打开这道门。
“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林星源将掌心扣在她的手背上,手上发力,门开了。
这是——
林瑰夏死死咬住唇,趔趄着走过去。
七歪八倒的残缺躯干堆迭在一起,填满了大半个房间。所有人皆有着同样浅棕色短发,浅褐的肤色,标准到缺少特征感的五官。残破的肢体破裂处依稀可见金属质地的电路板和杂乱线路。
它们是活的。而且正在注视着她,林瑰夏悚然生出这种错觉。
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时,几颗头颅转动,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被心调整过的标准式微笑。
林星源一把扶住她不稳的身体,“它们的程式里加入了人脸识别,一旦识别到有人类靠近就会报以微笑,很有礼貌的设计不是么?”
循着他的话,啪嗒,一颗头颅滚落下来,骨碌到林瑰夏身前。因涂装剥落而显得丑陋狰狞的脸正对着她,唇角仍向上牵引着,看起来诡异如怪谈电影里的镜头。
林瑰夏脑中嗡地一声,忽然一瞬间闪过无数杂音。
“从本质上说,我只是由机械零件拼凑出的量产品,如果你走出去,看到我的无数同类就能更加体验到这一点——你干嘛要这样一脸难过地看着我?”
是谁?谁在耳旁说话。
“如果说黥徒是因为存在威胁而被人类抛弃在社会之外的产物,那么仿生人就是最最低劣的人类复制品,从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一丘之貉呢……啊,抱歉,这个词有点复杂,你听不懂。”
……谁?
颤抖的指无力地抓握。能抓取的,只有虚无的空气。
林星源毫无怜悯地地将脚踩在那颗有碍观瞻的头颅上,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踢飞它。
“战争不止会制造死亡,还有眼前的这群垃圾。以前发生过拆解中的仿生人电路失控袭击人类的先例,所以报废只能在特定的环境下进行。同为作为工具而生的黥徒,你看见它们时会不会同病相怜呢?”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林瑰夏闭上眼,深呼吸,又睁开,这回,那些纷乱的幻象终于消失了,眼前唯有丑陋的真实。
“方才我们吃的蔬菜,还记得吗?”
林星源蹲下身去,拾起那颗头颅,将它放回那堆同类堆迭成的小山上。
“跃渊号是为战斗而生的艺术品,它本身没有一丝丝冗余的部分。遑论多余的资源制造青菜……这种完全意义上的奢侈品。可是为了元帅羸弱的女儿的健康着想,兵士们不得不采取没办法的办法,从这些垃圾身上抠出未耗尽的能量核心,用其维持了一个专属于你的培养皿,你平时所吃的那些,就是……”
那颗被他摆好的头颅突然咧嘴一笑,打断他的话,“长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林星源歪头看了对方一眼,林瑰夏以为他会不耐烦地把头颅踢开,却不想他只是道,“快了,先待命吧。”他的话音里含着淡淡的倦意,听起来居然有点温柔。
“到。”
林星源的手指已经扣在后脑的按键上,待头颅说完这句话,不紧不慢地按下。
棕褐色的眼顿时失去神采,和一颗普通的玻璃珠没有什么区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林瑰夏把嘴唇咬成死白,睫毛颤了颤。
陪他去星联总部,极有可能败露黥徒的身份,给林歇和他带来无穷的麻烦,而留在跃渊号,她只能是个需要照顾的累赘。
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肤浅和自以为是,唇上传来血腥味,她却恍若不觉。
“我会如你所说的,去银岚女校上学。”




地火流明【机甲】 我会杀了她
新历4027年5月21日,距离林歇死亡足足过去了一年零两个月,这一天是林瑰夏从蓝礁星系返航的日子。
倘若历史化作一本日历,那么无论向前翻还是向后,这都是十足平凡普通的一天。
仍年幼的小女孩穿着白裙,神色恹恹地同跃渊号上的每一个人打着招呼道别。谁都能看出她竭力试图强打起神却有心无力,眼下淡淡的黑色阴影出卖了她。
方熹难得脱下常穿着的白色长袍,换上了一套正装军服。平心而论,这种正装并不适合这个男人,他太瘦了,风一吹,空荡荡的袖管裤筒就随风摆动。
林瑰夏看了一眼他尖尖的下巴,心头生出一点疑惑,这两年的时间里,与身体日益好转的她相较,方熹愈发清减了。
身为医疗官的方熹,平素很少离开研究室,似乎总有做不完的工作。来探望她时,从来都是神态悠闲,闭口不谈工作。可每每在舰舱通道遇到,他又总是神色匆匆,走路生风。
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方熹半蹲下身,替面前的小女孩别好发卡,“大家都会挂念你的,我也一样。回到银星后,你会有新的伙伴,更多充实的事去做。如果,我是说如果,想念我的话,你可以把邮件发给你哥哥,由他代为转发。”
林瑰夏点点头,“我会的。”她的眼睛有点湿润,仰头眨了眨眼,强行把眼泪忍了回去。
方熹将视线落向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少年身上,腾地站起身,推了推她的背,“走吧……别回头。”
如果说林瑰夏是因为重病初愈,记忆全失,在这朝夕相处的两年里对方熹生出雏鸟心态,那么于方熹而言,一开始只是单纯在林瑰夏身上寻找死去的林歇的影子,再后来渐渐意识到这个小女孩是不同于林歇的个体。
林歇是无时无刻不游刃有余的,这个男人永远不紧不慢,按照自己的节奏推进,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更早捕捉到意外的发生,这也是方熹绝不相信林歇单纯死于空间跃迁事故的理由。
林瑰夏不一样。
方熹不会忘记幼小的女孩第一次在医疗室醒来时的场景。她的两条手臂被严严实实地包裹成两条粽子,眼底是混乱,恐惧以及迷茫。即便如此,她的背依旧挺直,扬起的脸面无表情。
他像害怕惊扰蝴蝶一般小心翼翼地靠近病床旁,本以为她会惊恐地发出“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又是谁?”诸如此类的疑问,他已经为此心准备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当然,他也完全做好了脱离于人类社会的环境下,女孩其实并不会说话的心理准备。
但林瑰夏只是试着抬了抬手臂,又因沉重而不得不放弃。
“太紧了,你包扎的?谢谢你。”
她似乎接受过一些语言训练,能够发出一些零碎单词构成的话语,发音居然也算得上标准。
这在方熹看来本属于值得调查的部分,可惜西格马空间站在林星源的任性之下毁得一干二净,一同抹灭得一干二净的,还有她的过往。
他们原本想得到的只是一次性的工具,但她更像一块上好的璞玉,需要人耐心地打磨。只可惜,持有这份耐心的人只有他自己,而两年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
短到只来得及教会她语言和最基本的社会常识。却来不及教她今后如何去化解身为黥徒的落差和矛盾。
方熹目送着小步紧跑跟在林星源身后的身影,冷不防正迎上林星源转回头,意味深长又显得有些不怀好意的神色。
那神情依稀在说,“时至今日,你真的觉得作为黥徒的她能侥幸活下去吗?”
回想起两人昨晚的谈话,方熹的心,倏地沉了下去。
***
“根据残骸检定数量的分析,我怀疑在蓝礁星系爆炸的,只是舰队的一部分。”
“哦?”林星源没有很惊讶,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只是怀疑,不足以列入实证,对吗?”
林歇死后,无数脏水和污蔑泼向他,最过分的说法是,他私自带领舰队试图叛星出逃,遭到部下反抗而同归于尽。
死人不会辩解,只有找到足够的证据才能为林歇洗刷污名。而茫茫宇宙中,若要找寻区区几艘遗失的舰船,无异于大海捞针。
方熹耸耸肩,“想要实证?那你一定很喜欢接下来的这条内容。分析样本所携带的星系间物质,所得出的结论,蓝礁星系不是元帅空间跃迁的第二个目标点,在期此间,他还去了另一处地方。”
叁次跃迁,毫无疑问的自杀行为。
林星源喃喃道,“他疯了么?”
“谁知道呢。”方熹将手扣在玻璃舱门,有些出神地望着远处的星团。湖绿包裹并试图撕裂靛青,又被暗橙与乌黑相互裹挟的热尘埃云挤压侵食着,构成一幅诡谲而又斑斓壮阔的景象。
宇宙中的一切都残酷于无声无息处,绚烂背后是侵蚀、吞噬与交融,只有毫无阅历的小丫头才会单纯将其认定为美,并沉醉在其中。
“虽然无法锁定他去过的地点,但根据分析的合理化推测,在林歇完成最后一次跃迁前,就已经遭到了足以致死的射线污染,很可能蓝礁星系……只是他选择的终结之地。”
艰难地挤出这些话,方熹本以为林星源会失态甚至是暴怒,却不想年轻人只是深深吐出一口气,“还有什么其他发现么?”
“暂时只有这些,另外有一点我很好奇,针对巨蜥星的探查……还在继续吗?”
“他们采取了父亲最后发回的通讯报告,巨蜥星并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痕迹,我们接到的疑似讯息只是误读,对巨蜥星的探索计划——永久尘封。”
林星源缺乏温度的声音回响在研究室里,“另外,从银星带来的最新消息,元老会通过了教宗提出的要求,昶境将被列入厄雷蒙特环网的部署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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