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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他觉得苏锦在往一个很极端的方向走,速度虽慢,却不容阻止。
苏锦听完程九歌那话,不慌不忙道:“师叔教训的是,可不妨想想,正是师父明里暗里地自作主张‘铲除异己’,多少人盼我师父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觊觎他的剑谱。庄师叔与师祖要是因为这个生怕惹祸上身,干嘛不一早就撇清关系?”
程九歌语塞:“你又想说什么?”
苏锦道:“练过凌霄剑法的不止师父一人,掌门师叔为了保全剑谱自裁,不是为了我师父自裁。听松剑在江湖中的名气只是被凌霄剑压了一头,并非不为人知!阳明洞天是对师父有恩,却也并非一点好处没捞到!”
眼看外患不曾解决,内部却马上要掐起来,唐青崖朝秦无端使眼色,对方立刻揽住程九歌的脖子把他往后拖,充当和事老:
“师叔最近几日接连失眠,神头不太好,又受旧事触动,难失了理智……你也是,这么较真做什么!”
苏锦在这种事上不知何为“妥协,”他还要说话,梗着脖子一时无法服软,却感觉某人的手掌温热地贴上后心。
唐青崖不失时机地劝诫道:“这小子是个想到什么就说的,别跟他一般见识——阿锦,你自己听听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合适吗?”
像大人教训小孩,他的语气却极其柔软,恰如其分地抚慰了苏锦。
末了苏锦一低头道:“我错了。”
程九歌回过神来,被秦无端哄得服帖,也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始终拉不下脸,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转身煎药去了。
秦无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头疼道:“阿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就对谢师伯有成见,你又提我师父……以后少去揭他伤疤了,小师叔这人外柔内刚,眼里揉不得沙子,他对我师父过分依赖,更是听不得旁人说他不好的。”
他垂眸,地眨了好几下,局促无比,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得悔恨了。
此前苏锦连自己喝的什么药都不知,这一日,浓稠药汁端上来时,程九歌却道:“今天三碗喝完,就不用再喝了。”
苏锦抬头道:“为何?”
两个人默契地把那场争执遗忘,一来二去,又回归了往日安宁。
程九歌道:“你心中有戾气,无药可医。我开的药方为你巩固根基,调养内伤,并无助你修行的意思。如今内伤已经痊愈,再喝下去只是徒劳。心法说到底也为人所用,若是人本有野望,心不纯,即便是最正统的内家功夫,也会练出差错。”
这是阳明一脉相承的说辞,亦是自开山祖师到怀虚真人、乃至庄白英所秉持的“道”。他们非儒非道,更与禅宗无关,体恤草木,敬畏天地,个个都是正人君子。
苏锦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道:“我知师父是异类,他给阳明洞天带来了大祸,可当日师祖既然留他,未必就认为……”
“你那心法有问题。”程九歌打断他,“此前在山上秦无端说的那番话一点不错,是因为我从未见过‘步步生莲’。前天见了你重新默写的版本,我知你极其聪慧,断不会在此事上记错——阿锦,你练至第六重的叩门之法时,是否感觉胸闷淤积,手脚酸软,循环小周天之后,太阳穴刺痛?”
苏锦奇道:“你如何知道?”
程九歌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神情,伸手找他要心法,苏锦给了,他熟门熟路地翻到其中一页,指着几行字道:
“此前五重,就算气血为引也不会伤及根本,但我那日为你把脉,感觉根基已经动摇。你看,从这一节往后,心法定是被篡改过,练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可当你强撑突破,入了境界,就会像你师父一样,动辄走火入魔。”
他很少这样心平气和地提及谢凌。苏锦的记忆里,程九歌仿佛对谢凌格外的不待见,在庄白英陨落之后,他更是将整个灾难都算到了谢凌头上。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31
程九歌见他不语,只道:“他还在的时候,和三师兄研究过此中道。而三师兄不通医理,只以为是修炼法子不当,故而并未察觉是心法的问题。后来,三师兄将此事告诉过我,那时虽然年纪不大,一听却也知道已经伤及内里——江湖人说的不全错,眼前这本心法,后面的确有问题,会放出心魔。”
苏锦道:“你的意思是,它传到师父手上之时,已经被改过了。”
改动者何人不难推测,既然《步步生莲》为大内暗卫所修炼,自然不可任其发展,故而想方设法地给他们戴上了隐形的枷锁。
“看来庙堂之上,还有奇人。”苏锦喃喃,“能够以史为鉴,博古通今,预知几十年后的事,故而将这高手向往的东西,变成了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也许皇城内有药可维护表面的稳固,但归根结底每一次运功都是在将人往万丈深渊推。不过白云苍狗,世事更迭,在位者又怎会为一两个人的死而动摇。
自此,江湖有暗卫牵制,暗卫有心法牵制,金銮殿高枕无忧,再不会被重蹈覆辙。
最可怕不过人心险恶。
那日唐青崖从外面回来时,见到苏锦仿佛心情极差,坐在房内,目不转睛地盯着桌案上摊开的白纸黑字。他随意一瞥,看到开篇正是“生莲”。
苏锦的心思却并不在这卷人人向往的宝物上,唐青崖伸手去拿,他立刻如梦初醒般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向他,目光中竟藏着一丝哀伤。
“怎么了?”唐青崖编了个小玩笑逗他,“莫不是师叔说你没多少时日了?”
苏锦没理会他的俏皮话,摇摇头道:“今日突然参悟了一些事,你说,若是从一开始师父给我修炼这心法便是有利可图……如何?”
唐青崖不懂他的意思,顺着问道:“什么叫‘有利可图’?”
苏锦道:“你若是我,活了二十年,期间险些死了一次,被师父留倾囊相授,待到现在却突然得知他或许一开始便目的不纯,把你算计进去……你会怎么样?”
“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唐青崖叹道,“我若这么说,你大约会自此看任何人都先入为主的警惕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你理解不了的事,放在当时或许会和他做一样的决定。阿锦,到底怎么了?”
“我突然发现,他走了一条歪路。他或许根本就不该把步步生莲带入江湖。”苏锦把桌上那张纸倒转,送到唐青崖面前,“这心法会杀人,他自己练,反复不得其解,积劳成疾又受到戾气反噬,心魔扰人,最终爆体而亡。”
唐青崖蹙眉,眼角微微抽动:“……他还给你练吗?”
苏锦面无表情道:“或许师父至死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这心法是天家悬在他颈上的剑,没有法子,从第一日修炼开始便注定了结局——我不知道,觉得他为我好。”
唐青崖见他消沉,不由得出言安慰道:“他或许……觉得你比他强,留个难题给你,好让毕生不至于荒废。”
苏锦瞥他,眼中竟满含委屈:“真是如此便好了。”
他那时还很小,谢凌传授口诀。或许刚开始的确有助于强身健体,可越到后来越被强大的力量支配,欲罢不能地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等到现在,甫一握剑便起了不见血不归鞘的杀心,竟是无药可医了。
唐青崖情不自禁地抚他肩头,道:“应当有解决之法吧,总不可能一条路走到黑。”
苏锦道:“要么毕生功力止步于此,要么废掉满身修为重头再来。”
听上去能够圆满解决问题的方案总是很合理,旁人又道他还如此年轻,就算重头再来也未尝不可。唐青崖心中极快地掠过了这个念头,喉头微动,问他:“你选哪个?”
苏锦:“止步于此,静观其变。”
他看道唐青崖一闪而过的愕然,竟极清淡地笑了:“如今狼前虎后,但凡认出了那把剑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一身修为重头来过需要时间,我耗不起。”
于是宁可拼着每一次都是搏命而为。
唐青崖心口钝痛,说不出的难过滋味,他骤然起身,拉过苏锦的手腕:“此事绝不能拖,现在不是大好了吗?等师兄回来,我们即刻便去蜀中,上青城山。那帮牛鼻子写的东西,我就不信他们没法解决这事,就算不能彻底好转,总归有弥补的办法!”
他说得坚定,见苏锦始终兴趣缺缺的颓败样,狠下心来掐住这人下颌逼他直视自己,又道:“你不光不许算计我,还要相信我。”
自进门见到他伊始一直愁眉苦脸的人强颜欢笑了片刻,被唐青崖过于认真的目光逼了回去。苏锦直视他的眼睛,那当中本有万丈星河,如今只剩他的影子。
于是他点了点头,伸手将那万恶的心法了起来。
苏锦沉默着去做自己的事,唐青崖方才豁出去要让他心情好些的执念也顿时散去。
他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口水,送到嘴边时愤愤地想,“这小子也长得太快,转眼间竟然都比我高了!真是岂有此理。”
却说唐白羽,此人不知那天摸到苗头后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好几日不见踪影。苏锦滴酒不沾,成天跟在唐青崖和秦无端身后出入于江陵的各大酒楼,他不佩剑不带武器,再加上大病初愈,面色苍白,全然不曾被认出。
程九歌似乎下了狠心要钻研《步步生莲》,将苏锦默写的版本借去,同《凌霄诀》夹在一起翻来覆去的看,似乎可以从医理上追本溯源。
如此的闲适日子过了许久,唐青崖突然到了燕随云的信。
当中说道,烽烟渡那日追杀不得,却也无心得罪丐帮,只得悻悻而归。之后桃花坞一蹶不振,杜若闭门不出,每日的歌舞升平也暂停了,好似一夜之间清心寡欲,偶尔有丝竹之声,亦都是些思乡怀人的惨淡。
“看样子,唐兄搞的鬼足够何常与杜若喝一壶的了。”秦无端说这话时,坐在酒楼包厢之中,细细品尝当地佳酿,“烽烟渡似乎貌合神离啊。”
唐青崖道:“你说何常与方知么?一个是水贼起家,一个是没落名士,怎么会在同一条道上。以我之见,那位右护法八成身在曹营心在汉,只是这‘汉’在何方,尚且未知罢了。”
苏锦插话道:“这个人我好像知道,是不是个子很高,沉默寡言,背一把剑,比寻常的剑身要宽好几寸,看上去反倒像是刀。”
秦无端一一确认,疑惑道:“你又怎么……”
苏锦道:“他与杨师叔貌似是旧识。有一年除夕,杨师叔曾一个人溜到山下,当时我在帮小师叔采药,见到他与一个人聊天,怕他危险,暗自记下那人的样子。那人叫杨师叔作‘恩公’,而杨师叔唤他‘方知贤弟’,二人聊得极为投机,他送了杨师叔几样年货离去。‘方知’我记下的,只是一直没想到这是个人名……看我做什么?不可能记错。”
两个“为老不尊”的连忙从善如流地回视线,秦无端长吁短叹:“我只道杨师叔是个武痴,却不想他还有这么一位……落草为寇的朋友。”
这一条线似乎便在无意中理清了,秦无端向程九歌提起,对方一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表情。可叹故人已逝,许多往事也随之渐渐被淡忘了。
他们方才惊觉,朝夕相处的人身上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多话还没说出口,或许一时想着没有必要,可却很有可能再也说不出来了。程九歌不知道杨垚与方知何年相识,又有什么往事,平白无故受了师兄的余荫,惶恐又心有余悸。
良久,秦无端才道:“他或许暗中便认识我们,却不确定我们是否知道他,这才一直抱恙,闭门不出。再有缘见到,要道一声多谢。”
江湖中尚且有大义在,一报还一报的恩怨两清。
☆、第二十四章
又如此等了许久,唐白羽不曾归来,唐青崖却先到了一封信。传信的是活生生的信鸽,腿上绑着一节竹筒。
它光顾江陵时正是清晨。唐青崖睡得晚起得也迟,这只鸽子便落到了每日风雨无阻地晨起练剑的苏锦手上。
他放了剑,那信鸽不怕人,颤巍巍地立在苏锦腕上,任由他把细小竹筒拆了下来。
那竹筒不似平常随意砍下的,装有微不可察的机括。苏锦与唐青崖厮混的日子久了,对这些机巧暗器也颇有心得起来。
只是这机括看上去简单,苏锦却不敢随意触碰。他老老实实地带着竹筒叩门,良久不见人来开,心道多半还没起,轻轻一推,旋即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唐青崖睡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严实地盖住了头,腰腹以下却露了出来,两条腿蜷在一处,实在扭曲。苏锦目不忍视了一会儿,伸手把他的被子捋平了,将这人从一个快闷死自己的姿势中解救出来。
他睡着的表情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仿佛梦里又在受戒尺折磨,看得苏锦也不自禁跟着蹙眉。静静地盯了一会儿,苏锦近乎贪婪地用意念描绘他的眉眼,怀揣着某种近乎虔诚的渴望和仍旧不明所以的疑惑。
显然唐青崖对他的确特殊,与旁人都不尽相同。
他并非对每个人都有想要亲近的心,也不是优柔寡断、时常心软之人,可那天听说他母亲病逝,细数种种无奈,却非常想对唐青崖尽他所能的好。
苏锦本想隔着被子把他拍醒,手伸到一半,硬生生地拐了个弯,直奔脸颊而去。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还记得上次妄图摸他睫毛时惊醒了的场景,这一回他不知睡熟了还是怎么,意外的没有反抗,只是眉间皱得更紧,翻了个身。
苏锦立时胆大包天地在唐青崖脸上揪了一把,发觉这人竟然很瘦。
他这个动作终于如愿地叫醒了对方,唐青崖嘴里嘟囔着梦呓一般的碎碎念爬起来,捂着脸,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道:“哦,阿锦,什么事?”
苏锦道:“给你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白羽师兄的,怕事态紧急,就自作主张把你喊醒。”
唐青崖搓着脸上被他掐过的一块红痕,困意未散,接过那竹筒,迷糊间摸到开关,也不知他如何动作的,顷刻便打开,抽出了一张小纸条。
“最近怎么回事,睡得我脸上有点疼……”
苏锦心中有鬼,面上波澜不惊道:“可能是秋蚊子吧。”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32
唐青崖不疑有他,微嘟着嘴埋头看信。那上头寥寥数语,他却霎时清醒,猛然间就要下床。苏锦连忙问:“出什么事了?”
“当中说‘门主重病,速归’!”
他几乎以最快的速度拾好了行囊,换了身苏锦更为熟悉的玄色劲装。唐青崖携带武器银两,从旁边的马厩中牵出一匹快马,正要出门,闪身进来一人。
正是失踪多日的唐白羽,他仍是一副苟延残喘的半死模样,见唐青崖要出远门的装束,抢先发问:“你去哪里?”
“回内府,方才到飞鸽传书说父亲重病,要我速归。”唐青崖简明扼要地说完,对方一脸错愕,他复又道,“师兄,你要一起回去么?”
唐白羽二话不说,立时从苟延残喘摇身一变,仿佛还能再跑八百里:“我去换匹马。你此次回去带阿锦?”
唐青崖瞥了苏锦一眼,不理会唐白羽,转身对他道:“你反正也打算去往青城派,跟着我们赶路太辛苦,不如拾妥当再和师叔、秦兄一起启程。届时到了渝州,你把这个给城中一处叫做‘衣锦绣’的绸缎铺掌柜看,他自会安排你们的住处,给我传信。探明情况之后,我抽空来渝州找你。”
他迅速说完,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不由分说塞给了苏锦。
苏锦攥紧了那还带有体温的玉佩,颔首道:“路上小心。”
唐青崖转身要走,又十分牵挂地再次回头,叮嘱最终没能说出口。分明是正常无比的样子,看在唐白羽眼中,俨然一对难舍难分的爱侣,他催了唐青崖一声,对方终是恋恋地翻身上马,同他一起走了。
待他们远去,苏锦愣愣地展开手掌,当中唐青崖的信物安静地躺着,他看得心旌荡漾,甫一分离就开始想念。他尚不知晓这感情属七情六欲的哪一门哪一类,可却也发现悸动来得犹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那块玉佩大约是经年贴身佩戴的,边缘圆润,入手温和,残留着一点温热,正面雕刻鹿饮溪水,翻过来,两个字非楷非隶,遒劲有风骨,正是“青崖”。
竟然是鹿,苏锦轻轻笑了,“且放白鹿青崖间……是吧?”
他珍而重之地将那玉佩拿起,逆着阳光仔细端详,目光是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温柔。随后苏锦默默地将它揣入袖中,想了想,又拿出来,改为贴身放好了。
苏锦与程九歌说了来龙去脉,多方翻找,证实《步步生莲》最初很有可能出于青城派。他们三人便欲前往巴蜀之地,走的前一天,江陵暗桩来了个唐门弟子,给苏锦看了攻玉堂令牌,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此处。
入蜀之路向来崎岖,对苏锦这类生长于江南水乡的人又格外新奇,但唐青崖和唐白羽却并不为其所困。他们自小在此长大,熟门熟路。
在渝州城中稍事休整,翌日弃马改步行,经过龙湖,再横穿一片竹林、一条山脉,便到了唐门栖居之地。内府外有个叫三合镇的小村庄,定居之人大部分为唐门低阶弟子,到了镇上,便算到家了。
“你放心。”唐白羽安慰他道,“门主身体康健,就算突然染疾抱恙,也不会有大事。”
唐青崖朝他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发表看法。说到底那是他的父亲,自小再不亲热亦是骨肉相连的血亲,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泰然处之,何况万一此次真的是寿数已尽,后事处理起来,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
唐白羽同他徒步往镇上走,这几日他们接连赶路,很少说话,他憋了一路的秘密终于忍不住了:“青崖,我此前几日去了宣城。”
“师兄好体魄,短短数日竟然从江陵到宣城,又赶了回去……”
“别敷衍,我有事对你说。”唐白羽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生生地拖住了唐青崖,四周竹林茂密,遮天蔽日,仿佛永无白昼。
唐白羽表情肃然:“你不是让我去查宣城,我顺着那边暗桩问了几句,他们似乎并不知情,造册之后就按照规矩同人交易。那接头人辗转几次,我跟着线索探去,发现了一处地下黑市,专门为那些想购买各门各派秘药、暗器却又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人中转。”
“然后呢,查到是谁买的吗?”
“暂且没有,可是那里出现了化功散。我一路追去,查到一处商铺,与火器在同一人手中。”唐白羽压低了声音,唯恐隔墙有耳道,“鸣泉山庄名下的。”
唐青崖瞳孔蓦地放大,他喃喃道:“这可奇怪了……那边和大师兄素来水火不容……”
眼看三合镇近在眼前,唐青崖立刻从善如流地声。
进入唐门的地界后人多嘴杂,说的话万一被听去,改日变为呈堂证供,旁人恐怕要说他恶意揣测唐门大师兄,实在大逆不道。
二人走到镇上,立时有两名黑衣人迎上来,生硬地向唐青崖行礼:“堂主。”
他们以面具遮脸,看不见五官,旁人一般唤唐青崖作“少主”,唐白羽见他一脸的泰然,心道这或许就是他们攻玉堂的弟子了。
那两人牵了马来,其中一人道:“堂主要的东西我们备好了,今日锁魂堂长老来过,说若堂主归来,速去内府别院,门主在那里等您。”
唐青崖挥挥手:“知道了,你们话也传到,回去忙吧。”
镇上打铁卖布的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一切都井然有序,完全看不出任何“门主重病”、可能即将更新换代的气氛,甚至连一个聊这事的闲人都没有。唐青崖暗暗掠过许多猜测,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从容翻身上马,和唐白羽走了。
旁人皆道蜀中唐家堡,却不知唐门并未在蜀中,也不是一处堡垒。
唐家世代居于渝州,栖息之所以几座府邸为基,四四方方地散开,随着年代久远,范围也越广。此处傍山依水,正中是议事堂,四堂因各自为政,散于山中,练武场、住所与受罚的刑堂则簇拥在议事堂近处。
议事堂中包括门主在内,一共五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共同商议决定重大事宜。
唐青崖两人沿江一路疾走,他心挂父亲,并未十分警惕,因此一枚小箭射来之时,他只本能地避开,险些从马上跌落。
却是少女声音,十分嫌弃道:“小师兄,你怎么如此松懈!”
只见前方竹林之中突然跃出一人,纤瘦身形,裹在一身黑红相间的衣衫之中,长发挽起,分明是个面容俏丽,亭亭玉立的少女。
唐青崖堪堪勒马,还未做出反应,那厢唐白羽却道:“红竹!不要闹了,你小师兄此次回来是有正事的。”
叫红竹的女子耸肩道:“若不是正事,他能回来吗?”
唐白羽被噎个正着,自觉在门中是越来越没有话语权,索性自暴自弃道:“我先回议事堂给几位长老报个平安,通知一声你回来了。毕竟是少主,怎么走到哪儿和普通弟子一个待遇?红竹,你稍后和他一起来。”
红竹应道:“三师兄放心吧,一会儿便追过去!”
唐白羽点点头,就要拍马而去,忽然觉得不对,回身提醒道:“青崖我可警告你啊,一会儿回到议事堂,不要惹长辈生气了。大家沾亲带故的,有些事能则!”
他一挥手:“年纪越大话越多,师兄,算我求你了,快滚吧!”
见唐白羽消失在小路尽头,红竹立刻倾身上前,声音放软道:“小师兄,怎么走那么久,过年都不回来——你还记恨大师兄呢?”
“我记恨他做什么!过年有任务……”
“那中秋没任务,也不回来。”
换做平时,唐青崖必定会同她开几句不轻不重的玩笑,但他如今心头吊着事,省去了那些寒暄,径直问道:“追影堂的化功散的确是查到唐弃那里吗,是你亲自查的?大师兄为难你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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