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唐青崖来不及思考为何常年镇守寒潭的唐翎兮会出现在此处,对方一掌拍在那马屁股上,瘦马吃痛,飞快地狂奔。
他从唐翎兮身边掠过,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马跑开一段距离,唐青崖脑海一片空白,他回头去看,对方与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
他直觉自己和红竹磨牙打诨那段时间一定出了事,竟然能惊动冷心冷血得就差没吃斋念佛的唐翎兮。然而他又无法回头,只得依言一路往前。
等唐青崖终于看到渝州城时,他手脚乏力几乎从马背滚到地上。
他没日没夜地一通跑,脚踏实地时有一瞬间的发软。唐青崖感觉眼热口干,风尘仆仆地就想要去绸缎行。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35
唐青崖突然想起苏锦,他对苏锦说要他去衣锦绣等,可如今门中陡生变故,连带的诸多牵扯席卷而来。唐青崖心中狠狠抽痛,一时竟不知还能去往何处。
夜里的渝州城安静得近乎死寂,偶尔传来一两声渺远的婴儿夜啼。唐青崖翻身下马,停在绸缎行外面,想了想,到底没有伸手去开门。
这里头原是他的人,可如今他也不敢确定了,他心里乱,担心父亲,担心唐白羽和红竹,还有大师姐。
他还担心苏锦,这份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唐青崖漫无目的地在渝州城转了一圈又一圈,几乎要溺在无尽的不知所措里。
他向来有主见,不到十四去执行任务,而后六年孤身一人游历大江南北,最远到过河朔看雪,从不需要人担心,突然的变故也能最好地处理。可那时他有一个归宿,即便回不去,想起也十分温暖。
而他终于冷静下来,仔细地思虑。
在竹苑埋伏企图刺杀唐门少主,这事说出去可不是偷图纸这么轻描淡写的。他的心立刻悬到了嗓子眼。
唐青崖最终站在一家客栈楼下,对面不远处就是绸缎行。他沐浴冰冷月光,感觉手脚发麻,心中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
正当他被自己各种血腥和极端的猜测折磨,背后一片白毛汗,忽然从天而降一颗小石子,恰如其分地打在唐青崖脚边,把他吓得几乎原地一蹦三尺高。
唐青崖抬头去看,眼角毫无预兆地红了。
月色渐渐变暗,星辰晦暗无光,客栈挑在门栏之上的大红灯笼发出幽暗的赤色。而烛光晕染开的清凉如水中,一扇窗开到半截,视野内闯入张熟悉的脸。
苏锦托腮靠在窗边,垂眼和他的目光撞在一处,唇角微微一翘:“大晚上的听见马蹄声就醒了……哎,你哭什么?”
唐青崖面无表情地一抹脸:“你闭嘴。”
然而他的确承认,那一刻终于明白,溺水之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过如此。
破晓之际,唐青崖终于喝上了一宿之后的热茶。
他把温热的杯子握在手心,感觉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在缓慢地被填满。苏锦不言不语地给他续了茶,坐在他身边,突然道:“冷么?我见你肩上湿透了。”
唐青崖如梦初醒地侧头看,果然颜色深了许多,他不知是冷汗还是露水,只得摇了摇头,含了一口热茶。
而苏锦叹气,道:“你要不换身衣服?寒气入骨以后难受。”
分别这些日子,算来并不长,唐青崖默认地放下杯子,径直脱了外衫挂到衣架子上撑开,放到通风处,自己只着中衣重又坐下。
他突然不贫嘴了,苏锦万分的不习惯,找话道:“你走了之后,我们又在江陵逗留两日,蜀道艰难,一时没法径直前往剑门关入成都,我想起你说的话,就先到渝州安顿了……等到你回来,再一同前去青城山。后来我想起你走得匆忙,那家绸缎行在我们来的时候便十分奇怪,有几个黑衣人在附近,我就没去住——”
唐青崖忽然牛头不对马嘴道:“唐门出事了。”
苏锦皱眉,却没问,听他继续说道:“今日……不对,昨日傍晚,按例是家宴,我在桌上同唐玄翊不冷不热地吵了两句,后来……离开耽搁了一段时间,再回到住处时,发现了埋伏的刺客,一路被追出,好不容易才跑过来。他怎么敢在父亲眼皮底下动手,除非……”
除非唐从恕也受制于人,而那人有恃无恐。
“他为何会突然发难?是早有预谋么?”
“不知道。”唐青崖黯然道,“从伪造姑母手书让我回去,到后面的一大串事情,我很难接受巧合,那便是预谋吧。”
苏锦按住他的肩膀,他掌心温暖,一缕真气小心翼翼地输过去,迅速地包裹了他因为更深露重的奔波而冰冷的身体。他的声音仿佛格外能安抚人心:
“只要令尊还活着,他不敢如何的,大约只想对付你。听你说的话,似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否则你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唐青崖的手有些抖:“瓮中捉鳖……我不知道还能怎么联系白羽。”
苏锦道:“别联系了。”
他看向苏锦的眼神立时有些警惕,对方轻描淡写地一摸他的额头:“你有点发热……我的意思是,如今全部困于那里面,你去联系,说不定就被抓住了把柄追上门来,倒不如借此机会人间蒸发。左右他不会真的把令尊如何,冷静一点。”
唐青崖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发烧,他后知后觉的头晕,撑着太阳穴,却是笑了:“阿锦,如今我们俩是同病相怜了。”
苏锦认真道:“我比你要惨得多。”
这话听着像调侃,他说得一本正经,唐青崖终是笑出了声。苏锦趁机拿了块毛巾,搭上他的额头,温柔道:“你躺一会儿吧,我叫你。”
真是有点累了。唐青崖任由他把自己抓起来,浑身无力地勾过了苏锦的肩膀,直到被摆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这才昏沉了。
苏锦在床沿坐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握着唐青崖的手一直没放开。
他另一只手盖住了唐青崖的眼睛,感觉魂牵梦绕的睫毛扇过掌心有些酥痒,和想象中完全不同,却又十分招惹悸动。
苏锦垂着眼,这两个简单的动作近乎苛责地挽救了他就快崩溃的思念成疾。
自这人将玉佩交到自己手中,苏锦便整天始终忐忑不已。枯坐两日,终是抓住了一丝影子,似是而非地明白了什么。随后从江陵到渝州,一路充满了兴奋的期待,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满心挂念的、思虑的不做他想。
乃至于彻夜无眠,又不敢练功,只得一遍一遍地回想初见以来的日子,然后默读《步步生莲》,妄图从中有所发现。
最终又一个清醒的夜里,他听到马儿嘶鸣。长夜漫漫,静寂得久了,难从心底升起一点不可思议的盼望来。苏锦掀开窗,见到了月光下心心念念的身影。
他蓦然懂了这些日子之所以难熬。
此心安处,不过一人而已。
☆、第二十七章
天光大亮,秦无端前来叫醒苏锦之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苏锦倚在床头,坐得十分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唯恐一眨眼那人就会掀开被子跑掉似的。而被他如饥似渴盯着的人毫不自知,沉浸在梦中,眉头紧皱,脸微红,苏锦的手就搭在他额头上。
秦无端展开扇子,站在门口大声道:“咳咳,非礼勿视。”
“师兄早。”苏锦总算舍得挪开视线,分给他一个吝啬的问安,然后继续挪回去,道,“还要劳烦师兄一事,这人好似发起高热……可以请师叔过来诊治吗?”
秦无端听到这番言论,额角跳了一下。程九歌这种规格的大夫,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平日做的都是生死人肉白骨的行当,如今小小一个发热,居然还要劳烦他老人家。他立时涌上一丝好奇,去看苏锦回护的人是谁。
待到认清熟悉的五官,秦无端平白往后退了一步,以扇掩口道:“夜半幽会,这又是折腾了什么动静,青崖这等修为居然发热了?”
苏锦面无表情,只看他自言自语。
他不接话,秦无端自讨没趣,无奈道:“好,我去给你找人。别一副师兄亏欠你的表情……待会儿再细细说与我听,他不应该在家乡么?”
苏锦道:“你去不去?”
秦无端暗道反了反了,苏锦这只兔子都会龇牙咧嘴地咬人了。
两个人这番动静惊动了唐青崖,他发了高热,仍然睡得十分浅。秦无端进门之时他便醒了,只是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四肢百骸都在倾诉对床板的思念之苦,愣是没能干净利落地坐起,继续装了会儿死。
关门声让室内重又安静,唐青崖的眼珠轻轻一动,苏锦立刻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他没反应,良久,又不曾听到苏锦说话了。唐青崖感觉那人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冒犯了自己,连忙尽职尽责让他以为又睡熟了。
他装得过于投入,乃至差点真的又一觉回笼。
浑噩与清醒的交界处,唐青崖突然听到了凑近些的鼻息,他的肩膀不由自主地绷紧了,心道,“这小子想做什么?”
苏锦的额头贴上自己的,发起高热的体温有些烫,恰如其分地传递过去。自尾椎蹿上一股酥麻,直直地抵住了太阳穴,他险些跳了起来。
接着那人分开寸许,再次贴上来时却换了个部位。
比先前柔软得多,也冰冷,凉凉地碰了碰他的额头,十分舒服。他感觉苏锦仿佛时屏住了呼吸,很不想打扰到他,却又充满了克制,不敢停留太久,稍纵即逝。
唐青崖在床上把自己躺成了一块棺材板,脑海中活像沸腾了一锅海水,风起云涌地返回了混沌时期——这下是彻底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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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纵然是个不经人事的白痴,也当明白,刚才小心落下的,是苏锦一个不成器的亲吻。
那锅沸腾的海水久久不能平息,唐青崖心道,“还好,我发烧,脸红着也不会被看出异样。”他又想,“当初送玉佩的心思被他看出来了吗?……我可从没同他说过那玉佩是母亲留下的,也没说过未来送媳妇儿。”
最终唐青崖慢慢地找回了知觉,暗道,“算了,送上门来,不要是傻子。”
他正要挣扎着起身,抓住苏锦的领子告诉他怎么才能算一个亲吻,甫一睁开眼,却对上了推门而入的程九歌。
唐青崖讪讪地看了苏锦一眼,那人坐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茶杯,若不是耳根红透了,他险些就要以为刚才是南柯一梦。
唐青崖心想,“呸。”
程九歌本以为出了大事,结果把完脉一翻白眼,边龙飞凤舞地开药方边道:“开碗药给你,好生休养,睡一觉晚些时候便好了,习武之人怎么如此容易受风寒。”
言罢,他将那张金贵的纸往秦无端面前一拍,撂下句“你给他煎”,拂袖走了。秦无端不敢怠慢,连忙出门前往药铺,他人生地不熟的,还要再找。
两个人来走了一遭,又剩下唐青崖与苏锦一个床上一个桌边,活生生地在狭窄的客栈厢房内坐出了相隔千里的气氛。
唐青崖干咳两声,打破尴尬道:“你最近还好么?”
苏锦这才分过来一个眼神,和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又不自然地挪开,一板一眼地答道:“吃得饱,睡得香,夜里无梦。”
唐青崖道:“今早太过慌乱,一时只顾着说我自己的事了。那心法,你可有继续练下去?”
苏锦摇头不作声,他后半截苦口婆心顿时卡在喉咙。良久,苏锦搬着圆鼓凳,蹭到了床边坐下,伸手探了探唐青崖的脉门。
他又不说话了,任凭唐青崖平素再舌灿莲花,此时也找不到言语。
只是他抓着唐青崖的手始终没放,装模作样地将指尖搭在手腕内侧,往前移了一点,见他没有明确回,片刻后得寸进尺地整个儿握住了。
秦无端端着药碗走进来,毫无预兆地又被刺激了一脸。他单手捂眼,将药碗伸过去,苏锦只得无奈地松开,站起接过,接着还不等他说一句话,秦无端立刻一转身,如同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客房,体贴带上门。
唐青崖:“他跑那么快作甚?”
苏锦冷静地吹开还冒着热气的药,嗅到苦味时皱了眉:“不知道。来,你把药喝了。”
他还记得苏锦怕苦,有意在他面前示范成年人的处理方式,立时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后擦了擦唇边的药渣。唐青崖把空碗往床头一搁,感到与他实在无话可说了,被子一卷就要遵照医嘱睡过去。
苏锦默默地塞了什么东西在他掌心,唐青崖摊开一看,哑然失笑——是颗糖。
一抬眼,苏锦正无比局促、却又十分坚定地凝望他,唐青崖嘴角漫不经心地上扬,当着他的面把那颗糖吃了。
他仍旧不习惯甜食的滋味,可现下又仿佛苦尽甘来。
那碗汤药里应当放了几味安神草药,唐青崖径直睡到了翌日早晨。
前夜睡着后,不知是谁往他身上砸了几斤重的棉被,捂出了一身汗。唐青崖终究习武多年,身子骨不弱,就算一时心力交瘁惹来风寒,经过这么一出也康复了。
渝州城不宜久留,即便心中挂怀其他人,唐青崖也不得不先离开。
苏锦要上青城山去追问《步步生莲》其中的奥秘,他们一行三人得了唐青崖这个现成的向导,蜀道艰难立时便能平步上九霄。
辗转几处,秦无端自那天撞破两个人暧昧后,似乎修起了闭口禅,任凭唐青崖如何找他寒暄,绝不超过两三句话便缄口,弄得唐青崖却百思不得其解。
他对程九歌有一种老泰山式的景仰与敬畏,非万不得已不会同他搭讪。一群人中说得上话的似乎只剩下唯一的选择,闲不下来的唐青崖只得专心致志地同苏锦聊天。
苏锦倒对这样的局面乐见其成,他前段日子成天冷着一张脸,仿佛随时都神游洪荒,叫人捉摸不透。如今倒是时常挂着笑,秦无端被他眉梢眼角的温柔扫到过一次,立刻滚去程九歌旁边,与那两人保持最远距离。
唐青崖忘记了此前被苏锦奶狗般“舔”了一下后恨恨地要报复的事,顺水推舟地和他保持心照不宣的亲近。
剑门关天光一线,悬崖陡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磅礴非常。常言道,自古入川一条道,苏锦也认为他们会从剑门关走,唐青崖却领着三人错开。
临万丈深渊的羊肠小道,清晨同夜间雾气弥漫,谈不上飞沙走石,却也十分凶险。
“放着大道不走?”苏锦道,情不自禁地抓住唐青崖的手腕。
那人坦然道:“如今我生怕被发现了并未离开巴蜀,只怕唐玄翊已经找人去我这几年停留得久的居所打探。出其不意,也当确保万无一失。此道我十岁时发现,那时如履平地,现在长高了些,走起来虽然险恶,但只要脚下不发软,仍旧保险。”
如他所言,这条道常年无人走,好在入秋后蜀地晴朗,雨天变少了,不至于生满青苔。
苏锦执剑在前,秦无端断后,近道走了不到半日,再回首,剑门关已在身后了。
蜀地与渝州相隔不远,风俗大同小异,他们夜宿在青城山下又一村。
道门香火鼎盛,纵使今上信奉释家,却也没动摇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分毫。青城派立派已久,修炼功法得当,所在青城山又汲取天地毓秀,几百年来好几个不世出的高人皆在此处修行。山下百姓将他们奉为尊者,顶礼膜拜。
居住的客栈中兼有千里跋涉而来求香的,苏锦不太能理解当中虔诚,在唐青崖与其中一人攀谈之时默默吃菜。
唐青崖自入城之后找了个地方易容,他生怕被认出,只是见苏锦十分嫌弃的模样,后悔地想,“早知不搞这些形容丑陋的玩意儿。”
他们与程九歌分道扬镳,小师叔推说有事前往成都城中,要连夜赶路,秦无端放心不下他那三脚猫功夫,自然随行。
临行前,秦无端拍着苏锦的肩,诚恳道:“把师弟交给青崖,我万分放心。”
而唐青崖好似并不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和一位吴越来的商人侃大山。对方家中老母病危,特意上青城山找道长求药。
唐青崖一口茶水险些呛在喉咙,道:“求药?什么药,长生不老丹?”
那商人笃定道:“听闻青城派自有秘术,可包治百病,延年益寿。老母年逾七十,什么草药我都试过,仍旧毫无起色。如今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原本不必走这么远,本来听说会稽阳明一脉便有这般丹药,可惜……哎。”
最后的唉声叹息吸引了苏锦,他蓦然抬头,被唐青崖按了回去。
唐青崖道:“阳明洞天并非道门,也不是个个都还魂妙手……当日怀虚真人医剑双修,可还不是驾鹤西去了?青城派何时开始故弄玄虚……你也真信这些。”
苏锦正喝汤,同他传音入密道:“我怎不知旁人将阳明传得神乎其神?”
唐青崖:“三人成虎,阳明如今一朝覆灭,传闻鹊起,仿佛什么事都能分上一杯羹……好好喝你的汤,别掺和。”
那商人见他说的心不在焉,直觉再攀谈下去又是自讨没趣,道不同不相为谋,草草地吃完了面条起身离开。苏锦看不懂唐青崖盖在易容下面的表情,但见他又打了个哈欠,敲了敲桌子,一副老人家的语气道:
“快些喝完,今日早点休息,明早咱们也要去山上。”
苏锦固然早睡早起,在听到那话时,以为最多也就清晨出发,万万没想到唐青崖所言的“明早”竟是天都不亮的黎明。
此时秋色正浓,白露为霜,青城山树林葱郁,丹梯千级,曲径通幽。
短短半年,苏锦身形已经全然不复少年青涩,不仅长高许多,也开始有了经过风霜洗礼的沉稳。他往那山门凌厉地一戳,仿佛一把利剑,薄到了极致。他身上背着的剑被布条裹得乱七八糟,一见便是临时抱佛脚,剑柄将露未露,隐约可见鹤羽。
而唐青崖腰间挂着不易,同他比肩而立之时却无论如何不像个练剑的,加之易容尚在,怎么看都邋遢得多了。
山上传来钟声,道路尽头出现一个手执笤帚的年轻道士,观之相貌不过二十四五。他埋着头只顾走路,长发扎成一个严谨的发髻,其貌不扬却又分外稳重。
他行至苏锦面前,方才察觉有人,抬头揖礼道:“这位居士清晨上山,有何指教?”
苏锦道:“学生有大惑,求见天苍子道长。”
那小道士闻言笑道:“掌门尚在上清宫中,今日开坛答疑,不需通报。请二位居士自行上山便是。”
苏锦还了一礼:“谢过这位道长。”
小道士慌忙说了句“不敢当”,侧身让开,让他二人上山,自己则优哉游哉地走到山门处,自得其乐地扫起了深秋的落叶。
直到丹梯尽头,唐青崖方才道:“刚才那人修为如何?”
苏锦道:“你看他走得虽慢,其实脚下又稳又急,片刻就能走出数尺。手指拿笤帚,仿佛持拂尘,应当不是练剑的。说话状似轻言细语,实则听得分外真切,大概半山都知道了有客来访……这人已臻化境,如此年轻便接近功法大成,不可小觑。”
同他想的基本一致,唐青崖轻声道:“真是奇怪了,青城派近年来很有些不成气候,出了这么个天资卓绝的弟子,天苍那牛鼻子竟还能忍住不炫耀?”
苏锦笑道:“有人想要斩尽天下恶,有人却只想餐松饮涧、梅妻鹤子,向来只是追求不同,不必强求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苏锦前半句,问道:“在说你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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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摇摇头,却又不说话了。
月城湖一过隐约可见半坡的上清宫,雾气萦绕间似有仙境之姿。晨起霞光从山中跃然而出,湖水粼粼,山木萧萧,一派索然无味的秋景蓦地变得开阔爽朗起来。
二人行至常观之外,正见广场当中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道士,背后一柄拂尘。见了二人,他笑起,说话间隔了数丈竟一清二楚。
“两位小友,清晨前来,是要给贫道看那柄剑吗?”
苏锦下意识地护住了背后的凌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作者会喜欢听到“攻好像x文里的xx”的言论 一冲动会删评的(无奈脸
以及阿锦确实有一点闷...脑子一根筋,但他真的不是冷美人
☆、第二十八章
这老道见苏锦十分防备,不急不恼,往前走了几步,笃定道:“果然是谢凌小友的弟子,凌霄剑的眼光名不虚传,纵使粗布麻衣到底难掩光华。”
苏锦满脸愕然中,他又转头对唐青崖道:“却不知唐门少主也来了,贵派与青城虽然比邻而居,但好似已经许多年不曾走动了……想必少主是偷偷来的?”
唐青崖震惊之余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脸,心道,“我的易容术在江湖上已是数一数二,为何这牛鼻子一见便知?”而那老道仿佛看透了他所想,耐心解释道:“青崖小友,当年我见你时,你尚在襁褓之中——易容术固然湛,可耳后那颗红痣却很明显。”
唐青崖道:“……哦,真是麻烦天苍子前辈还记得了。”
天苍子摆手道:“不麻烦,令慈当年曾是道门信徒。有孕之时上过青城山点一盏长明灯,贫道有幸为她的独子起名。如今一晃二十余年,令慈可还身体康健?”
唐青崖垂眸道:“小子的确不知其中关联,母亲已经过世了。”
天苍子微微怔忪,只侧身道:“二位进观坐吧,贫道备了茶。”
这人仿佛无所不知,言辞中竟然比谢凌还要大上一辈,苏锦拉了一把唐青崖的手腕,他转过头来,目光里尚存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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