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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院中夜色清凉如水,他坐在石凳上,半晌后把脚一起放了上来,缩成一个团。
然后陷入了后知后觉的悔不当初中。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66
☆、第四十九章
又是一个美好清晨,顾霜迟伸个懒腰,听到自己的骨头拧巴了一声,感叹了句的确年纪大了,不再是以前那般在会稽山上蹦跶三天三夜都不会累的时候。
他在屋中洗了头发,披着湿漉漉的,就要去院里走两步。
甫一迈出屋门,顾霜迟惊了片刻——
苏锦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盘在石凳上,表情无限的扭曲。他仿佛呆了一夜,额发惹了露水,而仔细一看,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的,总不会是爬起来练武。
顾霜迟的好奇心冒了个尖就压不下去了,他故作正经地往苏锦对面石凳上一坐,刚要问他怎么回事,一瞥之下突然看见这人衣襟处搭着一条发带。
苏锦和阳明洞天的所有人一样,有着某种执着的艰苦朴素神,衣着整洁干净即可,中衣破了补丁也能继续穿下去,平日用以束发的带子更加简洁,样式也没那么多花,可眼下这条发带不仅是十分纯正的天青色,上面还隐约有银线绣出的云纹——他用脚趾头都知道这是谁的所有物。
顾霜迟牙疼了片刻,顿时看穿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昨天唐青崖又跟你作死?”
他所言的“作死”其实非常含蓄了,总不能旁人床笫间的私事拿出来开玩笑。可这发带实在太暧昧,于是顾霜迟折了个中,委婉地问出来。
苏锦如梦初醒,条件反射地摇头:“没有,他……他睡了。”
千回百转,还不如不解释,顾霜迟一挑眉,露出个非常理解的笑,大发慈悲地伸手拍了拍苏锦的肩:“好好儿的。”
苏锦:“?”
他满脸无辜加疑惑,顾霜迟皱了皱眉,心想这可不是被打趣该有的表情,肃然地手咳了一声,马后炮道:“不过现在他毒刚解了,体虚,你们晚上折腾轻一点为上,最好先停几天,万一伤到哪里……”
苏锦再不谙世事也懂了他言下之意,慌忙跳起来,活像踩了个炮仗似的道:“不不不,师兄,我……不是——我没折腾他!”
万变不离其宗地解释清楚,苏锦先大红脸了。
顾霜迟看他表情仿佛还带着某种遗憾,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装作没事人似的踱步去了。苏锦在原地站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木桩,仔细回味了刚才两个人气氛诡异的对话,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他懊恼地蹲在院中,揪了把自己的头发。
这日唐青崖睡醒,觉得顾霜迟看自己的目光仿佛突然间变了种情绪,老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看得人怪不舒服的。
但他到底没多想,一心纠结前一夜被苏锦点了睡穴的事,方才醒转,立刻气势汹汹地朝苏锦杀过去:“你说了不算计我的,我看你翅膀硬了……”
苏锦自知理亏,不闪不避地任他□□,间或拣点他爱听的说道:“我错了,以后不会……我都是为你好么,这个也不急在一时……啊!青崖,你轻点打,回头自己手疼!”
他说完这句,两个人都愣了。
唐青崖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我没用力啊。”
苏锦肩上被他拍了一掌的地方隐隐作痛,这才道:“你……你功力恢复了五六成,刚才又气急了,肯定用了力的。”
唐青崖:“……”
只手足无措了须臾,他突然又是一掌拍向苏锦。这次使了十成的力,被苏锦轻描淡写地化解过,唐青崖颤抖道:“顾霜迟真有办法让我功力回来?”
苏锦道:“根本就没有彻底被化去。”他遂将前一天顾霜迟所言解释了一遍,只是他到底也转述为主,一些地方说得不清不楚,可好在唐青崖一点就透,不可思议地轻微运功,感觉内里生机勃勃。
他以为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十分满足,却不想额外枯木回春,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苏锦拿出《归元心经》给他推过去:“这卷心法是昆仑秘术,也是《人间世》最正统的一部分传承。雁南度说,可以强身健体,又是纯阳的功夫,和凌霄诀颇为相似,应该可助你修行,试一试?”
唐青崖速度极快地翻过那篇章,语无伦次道:“当真……当真都能回来?”
苏锦笑了笑,将他一缕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去,温柔道:“一定能的,我不是许过愿么,要你的烦心事都消失不见。”
唐青崖原本还剩下的那点郁结立时春风化雨般没了踪影,他心软得一塌糊涂,刚要说些什么,顾霜迟面色不善地从一间房屋内探出头来:
“苏锦,你过来一下。”
没来得及说的情话变作一个不耐烦的白眼,苏锦见他这样,无奈地又捏了把唐青崖的脸,留下句“多吃点饭”便匆匆过去。唐青崖待在原地,无聊了一会儿,头一回没有理在他脚边蹭着撒娇的小奶猫,翻开了《归元心经》。
苏锦那边进了顾霜迟的小型藏书阁,此间多是他自己的著作,也有四处搜罗的各类药典与秘籍,几乎就是一个读书人为之倾倒的世界。
此时顾霜迟坐在其中,见苏锦进来,扔给他一本手掌大的小册子,简明扼要道:“拿去看,好好学,别丢脸。”
苏锦不明所以,径直打开。那小册子只有寥寥十几页,当中绘着生动的插画,旁边附有文字,乍一看仿佛小孩子看的话本。
而苏锦刚看清其中一页的图,立刻涨红了脸,“啪”地一声合上那册子:“顾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顾霜迟表情动作无一不正经道:“这是我年轻时路过一处烟花场顺手拿的,画儿挺清晰,注解也详细,适合你。总要有这一步的,不必谢我。对了,你得躲着点唐青崖看,不然被他发现可能会在我这儿放一把火。”
他严肃得仿佛不是在说些奇怪的话,反倒像交代旁的事。
苏锦看了他好几眼,接着含糊地应了句,把那小册子往怀里一揣,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外走了。顾霜迟刮目相看,心道这小子还挺镇定,下一刻便径直崩塌了——
苏锦同手同脚地往外走了一步,被门槛绊得摔了个狗啃泥。
后来也不知他如何给唐青崖解释那脸上的擦伤的,两人自唐青崖好了之后理所当然地住到了一起。南岭回春,不过二月二龙抬头,早晚的寒冷都不那么咄咄逼人了。
春风拂面,山顶上雪化了,溪流叮咚地淌过药田。
唐青崖一心一意地练起《归元心经》,暂且忘记了他那日洞房未遂,而后废寝忘食想着恢复一身修为,于是放过了苏锦,只夜夜缩在一处聊天,谈得累了便直接睡了。苏锦白日练剑,帮着顾霜迟料理药田,认了不少草药。
是日,春雨润物细无声地下了一整天,临近黄昏终于势。白术等几个小药童慌忙趁着有阳光,将受潮的药草晾晒一番。
顾霜迟手持茶盏,躺在他的藤椅上,望着苏锦练剑。
他练剑时气势与平时完全不同,温温柔柔、好似永远没脾气的青年一握住那凌霄剑,整个人便立刻锐利起来。他就像一柄剑,单薄却坚韧,观之心惊胆寒,只觉不到万不得已,不肯与他相杀。
凌霄九式在他手上别有一番威力,他的姿势潇洒不羁,同谢凌当年又不一样。顾霜迟陷入了须臾的回忆,回过神时苏锦刚好练到最后一式。
这一式语焉不详,他始终不能堪破。顾霜迟此前不曾见过,如今看到他剑下迟疑,知道定有困惑,却从不开口,有些心累。他站起来,喊了声苏锦,对方立刻停下。
顾霜迟道:“雪后初晴,本应又回寸辉,但剑式已变了,刻意追求轮回反倒备受掣肘。你看好了——”
最后话音落下,他桌上一直当摆设的长剑“不易”忽然出鞘,跃到手间。
苏锦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向顾霜迟。
九式剑法以天地为基,以海潮为灵,幻化出了雨雪风霜,包含了日月星辰。其中不经意间被藏着的一点差别,苏锦如今终于明白。
不在万物,而是在人。
没有“人”在,都是死气沉沉的变化,而有了“人”,仿佛突然从天地间找到了主心骨似的,整个剑立刻活了过来,不再一板一眼,而是灵动跳脱,暗含诸多情绪,仿佛一个悠长的故事总算找到了其中的主角。
他的剑一板一眼其中都是对谢凌剑法的完美复制,倒也并非全无自身风骨,可始终差着一口气……如今总算明朗。
这是顾霜迟的剑,不易乎世,不成乎名。
苏锦没见过他出手,如今得见,发现这人的造诣远在自己之上,他像是默默地演练过无数次,他身而为无双名士,却因南岭独居变得孤僻古怪,平素拾人时处处杀招,可剑法竟然不含一点杀伐之意,自成一派的前朝风流气度。
他见过谢凌杀气重重的剑,庄白英君子如风的剑,还从未见过这样演练剑式行云流水的风格,好看得几乎忘却一场厮杀。
千堆雪后……是初晴么?
顾霜迟的剑蓦然回转,他像是亏欠了一个圆满。苏锦睁大了眼,剑谱上的招式好似和眼前的全然不同,而顾霜迟的身法才更加契合——
剑身水波纹路流转,仿佛带起了雨雪。天边夕阳,拉长了影子,分明是结束的姿态,但带了点意犹未尽,立刻变得绵长悠远。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67
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并非他想的宁为玉碎。这一式剑法又是轻狂又是内敛,不复剑谱的条条框框,乍看仿佛在自然面前败下阵来,天圆地方,神能跳出三界,肉身不能成圣……却以剑为灵介,融入每一寸山河之中。
这才是真正的“凌霄”。
苏锦抹了把脸,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师父所写,‘北风其凉’,因他那时已发现了步步生莲中的破绽,内心无比悲哀,觉得被欺骗了。”顾霜迟了剑,道,“本来凌霄剑法初露锋芒之时只有八式,归于‘千堆雪’。后来他深感绝望,重又加进一式,是要玉石俱焚的。”
苏锦听得认真,连顾霜迟何时对谢凌改了称呼都未曾察觉。
“而后我感觉不对,劝他何必自寻烦恼。可惜那时他已经听不进去,非要找出步步生莲的解法,将自己彻底地困住。我离开会稽之时年纪还小,独处南岭多年,终于发现那句话的深意,故而大逆不道地改了他想要自裁的心思。
“但不曾想过,凌霄九式竟然真能传下来。这下见了你,才发现谢凌嘴上说瞧不起阳明的凌霄诀,实则却把它融进了剑法中,和阳明剑法如出一辙的‘因人而异’。你心性坚韧,深谙沉潜之道,却爱钻牛角尖,若是真练了他那一式‘北风其凉’,恐怕最后难同他一样陷进去,把自己作死。
“如今我将最后一式教给你,也算有了个传承,选择权当然在你,如何练也是你自己的事——听好了苏锦,我的最后一式,叫做‘与子同归’,讲的是阅尽千帆、踏破万里,纵使北风烈烈,吾道一以贯之。”
苏锦浑身颤抖,他握住手边的凌霄剑,再抬起头时眼圈通红,声音哑然道:“师兄……红尘难断,当如何?”
顾霜迟道:“斩不断红尘,那便牵挂着吧。”
见苏锦仍旧有所顾虑,他又道:“我且问你,你如今不过二十一岁,尚是年轻,当真想好了……以后要与他一起吗?”
他不问苏锦怕不怕贪嗔痴恋坏了修行,毕竟不是苦行僧,为何非要苛责,把自己变成一块任何时候都无悲无喜的石头?
六根不净固然于更进一步有碍,可为人者,又怎能真的与山川草木一样宠辱不惊呢?
只是择友尚且要三思而后行,遑论相守之人?
苏锦思虑的时间很久,他轻声开口,仿佛在诉说旁人的事:
“我幼时便遇到了他,而后阔别十二载,从未想过还能再见。他的名字我念了许多年,后来见到他真容,阳光灼目,我却仍旧一眼看到了他。从那以后,其他的姹紫嫣红也好,三千弱水也罢,在我眼里都是虚妄,都不如他。我……遇见他以后,旁人的美丑,好似都没有关系了。”
顾霜迟大笑,他眼角已有细纹,终是露出了一点真心出来,血淋淋地给苏锦看:“你也是痴人。”
苏锦道:“惭愧,师父所言的以身为刃,以心为剑,我怕是没法做到了……心中有了牵挂,每次想着的都是活下去,而并非以命相搏。”
他的剑道与谢凌不同,顾霜迟还剑入鞘,道:“你以为呢?其实也殊途同归。”
人到最后都成了一抔黄土,虽有醒掌天下事,醉卧美人膝的快意,到了命途尽头也不能带走丝毫。而活着若没有一点值得的追求,还不如朝生暮死。
剑道二字玄之又玄,归根结底,不过世路艰难,生而为人到底要有活着的期待。修身治国平天下是大道,除尽天下恶是大道,愿得一人心的红尘相守,难道就不是了吗?
只怕后者还要走得更坎坷罢!
作者有话要说: 学习使人进步【摊手
☆、第五十章
这夜苏锦彻底失眠了,他心中翻来覆去地咀嚼着那式剑招,和顾霜迟的话。不一会儿又没头没脑地跳到小册子鲜活的图画上,好不尴尬。
苏锦翻了个身,搂过唐青崖,那人也没睡,见状不再压抑呼吸声,径直开口道:“阿锦,《归元心经》你是怎么得来的?”
“雁南度送我的,你不是知道了吗?”
唐青崖无言以对:“我的意思是,好比旁人家中的镇宅之物,怎么能轻易给你呢?”
过了好一会儿,苏锦才闷声道:“……昆仑祖师周以晟,怕是和我派先掌门陈怀悯师出同门。这点疑虑之前便在,我告知了雁南度,他说果真如此的话,我们两派应当永世修好,所以才觉得没什么吧。”
唐青崖道:“既然你们两派的功夫都是《人间世》的传承,又同属纯阳之功,‘步步生莲’却剑走偏锋是生灭之道……同一本书中,当真会有完全相反的记载吗?”
“因为被徐天罡篡改过。”苏锦低声道,“出于何种目的不得而知,之前被七星阵围攻那一遭,我险险地因祸得福了。这三本的确师出同源,只是还差着一口气,我猜既然要阴阳平衡,最后的残缺怕是纯阴的功夫了。”
唐青崖垂眸,想了想,道:“天下至阴之功……你猜我想到什么?当年魔教的秘术,传说以人血巩固自身境界,邪之又邪。”
有什么记忆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没抓住。苏锦思虑过重,此刻好不容易有些困了,含糊地回应了一句,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他们最近夜夜宿在一起,苏锦对他有某种不可言说的占有欲,平时言听计从的尚且看不出来,夜间黑暗,仿佛能放大心中最隐秘的欲望。苏锦但凡睡在一处时,便会想方设法地接触着唐青崖,最后愈演愈烈,每天不抱着睡不着了。
唐青崖对此颇有微词,他本是想趁乱把苏锦睡了的,结果这发展下来,倒像是苏锦对他有企图一般,看着觉得不成体统。
此时苏锦困得耷下眼皮,唐青崖经过方才那一出思绪飞快,突然清醒不少。
他翻了个身,同苏锦面对面,伸手在他唇角戳了一下:“阿锦,困了吗?我突然睡不着了,想同你说话。”
苏锦微蹙着眉,略有点不耐烦,但他仍旧睁了眼,认真地看向唐青崖。
对方的目光飞快地躲闪了一下,道:“我今日听到你与顾霜迟谈天,又想起之前无端说过的,你们阳明练剑修道……”
苏锦打断他,纠正道:“我们不修道,修天地万物而已。”
唐青崖笑了一声:“我不懂这些虚的东西,只知道他说的一句话十分在理——你们阳明习得的,向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功夫,你师父……会容忍你跟一个男人搅在一起吗?于修道,是要阴阳调和;于伦常,也是男女……”
“师父已经不在,没人管得着我。至于其他人。”苏锦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双眼在夜色中显得十分明亮,“不怕他们戳脊梁骨,我喜欢你。”
他最后四个字落下,唐青崖只觉被砸得一阵头晕眼花,仍旧意志坚定地捡回了理智,他的忧心忡忡还没说出来,苏锦竟然削学他上次那样先下手为强——堵住了这人的嘴。
他来不及配合,感觉苏锦这天像是打开了某个结界,有点发疯。平素只是奶狗一般舔舔亲亲的,今天却下了嘴,不依不饶地在他下巴和脖子上留牙印。
唐青崖没来由地想,“噫……小狗儿长大了,咬着还有点疼。”
不似吻的啃咬顺着脖颈线条一路往下,不知不觉被苏锦完全掌握了主动。他的手自下腹探入中衣内,顺着腰线不断摩挲,唇舌之上也愈发动情,甚至不太能自控地顺着他锁骨轻轻吮出一个红痕。
唐青崖“嘶”了一声,揽过他的脖子。
“阿锦?”他仍旧记得那点不可不说的话,为了苏锦,也给自己一个慰藉,“阿锦,你可想好了……此事终究为世人不容,即便不拘小节,也……我与你现在还未走到覆水难的时候,你要后悔了,我不逼你。”
埋在胸口听他心跳的脑袋突然停了,苏锦直起身来,手臂撑在唐青崖脑袋两侧,居高临下地望他,眼中含着一丝悲哀。
他中衣散乱,露出胸口大病初愈一片不健康的如玉苍白,锁骨分明,三千烦恼丝铺陈开来,黑白分明,惹人情动。而苏锦轻轻地拈起他一缕头发。
“不。”苏锦执拗道:“非要覆水难才好,这样你……你一辈子都摆不脱我了!”
唐青崖不合时宜地笑了,他的拇指拂过苏锦嘴唇:“你还小呢,想得这么长远,我何时不答应与你一辈子了,不要担心。”
“青崖。”苏锦很是低沉地喊了他一声。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预感苏锦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师兄对我说……红尘难断,那就牵挂着。青崖,你已经把我困在红尘中了,怎么可以弃我于不顾?”
苏锦的手坚定地顺着他的脊骨往下,说的话愈发窝心。
“……在宣城得了黑节草和血茯苓之后,我日夜兼程地回来,担惊受怕,唯恐再也见不到你。那些日子我无数次梦见你不在了,后来怕得每天夜里都不敢睡觉。”
吻住他的肩头,虎牙轻轻地嵌进皮肉,手上动作不停,感觉到唐青崖在战栗。
他突然和苏锦有些心灵相通,刚要开口说话,对上那人眼角一闪而过的亮光,竟哑口无言。
“被那伙人截住退无可退的时候,我突然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那时我想,其实你或许已经不在了呢,那如果死了就能见你,死亡也没什么好怕的……在昏迷之时,我见到你的样子,又记起三十日约定未到,我不敢。”
……不敢梦,不敢死。
想见又不敢见,害怕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唐青崖不由自主地屈起一条腿,抱过他的背,一个安慰的姿势,顾不得这和自己先前所想不太一样。记忆中还以为是个少年的身躯单薄却结实,后背一道伤口凶险的很,又有许多小伤疤,凹凸不平,全是他成长的证明。




北风其凉 北风其凉_分节阅读_68
唐青崖轻声开口:“阿锦,我……不过是个普通人,肉体凡胎与旁人无异,你何以珍惜、爱重至此?”
那人一直不说话,动作又轻柔又坚定地把自己推进他身体里,惹得身下的人一声闷哼,指甲重新撕开他背上新愈的伤疤,然而这痛楚甘之如饴。苏锦停下调整呼吸,眼见唐青崖微闭着眼,复又俯身亲他的睫毛。
他直到重新有了动作,这才低声道:“你愿意同我亲近,于是我敬你爱你……师兄警告我损了元阳此后怕是离不开贪嗔痴所扰,可仍旧值得……”
唐青崖没听懂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又被逼仄的难耐惹得一阵酥软。他正要笑着去亲对方鼻尖,却听苏锦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额角一滴汗落下来,砸在唐青崖的胸膛上,惹得耳畔轰鸣不已,心中更是激荡无数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开了。
而后再也无暇思考伦常,直至天光大亮,方才能够沉沉睡去。
唐青崖再醒来时,觉得浑身上下没一处舒服,尤其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又胀又痛,腰也酸得不行。
回过神来,他简直要疯了。本是想着好不容易耐心地哄了许久,让苏锦心甘情愿,正好双十年华,能够一口吞了,结果反倒被他先吃干抹净?
唐青崖想到这层,立刻便不要再做人了,只觉得被熟悉些的友人知道,他真的不如一头撞死。
罪魁祸首正坐在床边,黑发披散,与平时完全不同的随意。见他醒了,苏锦先露出个颇为灿烂的笑来,把唐青崖所有的愠怒都堵了回去。
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坐起来,余光透过三千青丝扫过苏锦肩骨留下的暧昧痕迹,唐青崖瘪了下嘴:“回头找顾霜迟要把剪刀,头发太长了。”
苏锦说话依旧熨帖,凑过去在眼睫亲了一下——他好像格外喜欢唐青崖的睫毛,腻歪道:“没事儿,你这样也很好看。”
唐青崖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一句话也不想说。
《归元心经》于他解毒恢复大有裨益,唐青崖本也是习武之人,后几天春暖花开,他练了些日子,欣喜地发现果真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苏锦跟着他一起习得此法,如顾霜迟所言,他此前被两股真气混在一起,本是走到了悬崖边上,这及时而来的《归元心经》反倒让苏锦破败不堪的内府重新得到了痊愈的余地。两边相加,功力似乎又有增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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