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子律
苏锦一头雾水,安慰他道:“江湖人也鲜少伤及无辜,大哥尽量躲着他们走便是了……”
农户点点头:“也是,我听他们口中说的什么‘凌霄’?我们这些普通人还是别招惹会武功的,听说能把人一拳打死呢!”
苏锦:“……”
他知道了一星半点,竟有种“总算来了”的放心感。
当夜苏锦没睡,农户热心地将孩子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住,一番好意苏锦到底没拒绝,只得在那新换了被褥的床上打了一夜的坐。
凌霄诀似乎取代了步步生莲成为他修习的主流,只是步步生莲打下的烙印仍旧很深刻。他胆大妄为地按照自己理解,弄出了个奇形怪状的顺序,没给程九歌说,头几次调息俱是走在万丈深渊边,如今练得次数多,于己无害,便自作主张地继续了。
晨光熹微之时,苏锦听到外面有些动静,他立刻清醒过来,抓起凌霄剑。
几条人影蹿过田野,此时寒冬,当中稻田一片泥泞。苏锦低头看地上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又回头望向刚才有过异常的地方。
包袱中还有药草,而远处的林子依然雾气萦绕叫人不好接近。
苏锦皱起眉,为了不连累农家,翻墙出了院门。他不知道来的人是冲什么,不敢轻易掉以轻心,走出两步后,面对四周突然涌上来的数个蒙面人,苏锦蓦然感觉颇为眼熟……他被包围中心,淡定地想,“哦,临安院中的……同伙。”
是相同的装扮,手持不同兵刃,从长剑、弯刀到双鞭不一而足。
领头一人开口道:“苏少侠若是识相,就交出手里的《人间世》吧。”
苏锦把包袱往背上一扎,背得妥当了,这才不慌不忙地握紧凌霄剑,道:“真是奇了怪了,以前有人找我,张口讨要凌霄剑谱,这世上知道《人间世》的着实不多……几位不怕直接泄露了雇主身份吗?”
那领头人道:“死人便不会说话了。”
苏锦额角一跳,凌霄剑蓦然出鞘发难:“好大的口气!”
南岭当中,唐青崖已经被顾霜迟逼得彻底改掉了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习惯。只是他这日醒得早,身上十分难受,觉得手脚都快锈住了。
顾霜迟的法子确实有道理,他这大半个月来每日被逼着在午后温暖的时候和顾霜迟比划一下,活动筋骨。虽说基本都是被对方追着打,躲来躲去着实不雅观,好歹不至于成个只会转眼珠子的废人,情况非常乐观。
唐青崖从床上艰难地坐起,立刻便有小药童自门外进来,殷切道:“阿青叔醒啦?”
平白无故长了辈分的人无奈道:“白术,你该叫我哥哥。”
那名为白术的药童笑道:“你大我二十有余,还叫哥?不要脸……今日可觉得好些了?一会儿我给你熬药去。”
唐青崖想了想,道:“我心里有点慌,不知怎么的。顾霜迟那老妖怪呢?”
白术比了个“嘘”的手势,下一刻门帘一掀,白衣飘飘不似凡人般出尘绝世的老妖怪往门框一靠,似笑非笑道:“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唐青崖连忙抬头望向屋顶,自觉失言,却打死不道歉。顾霜迟懒得同他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直奔主题道:“林子外面的阵破了,我得去看看,弄不好有人来了。”
唐青崖听出他言外之意,猛地看过去:“你的意思是……阿锦回来了?”
顾霜迟尚未搭话,只听那人喜滋滋地继续道:“怪不得我昨夜梦见他说让我好好等着,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他目睹了唐青崖非人的想象力,和白术对视,那小大人一般的药童口中直念叨“非礼勿言非礼勿视”,见惯不惊地去熬药了。
而顾霜迟觉得此人简直不可理喻,一句没废话,扭头离开。
屋内重新没有旁人,唐青崖躺了下来,始终睡不着,他心悸又惶恐,有种来历不明的担忧隐隐扩散。
昨夜梦里的苏锦……一身血。
作者有话要说: 进度条70%啦 现在开始征集番外想看什么=3=
☆、第四十六章
围攻苏锦的一共七人,武功不过二流水准,单打独斗俱不是他的对手。可随着时间见长,居然感受到了久违的压力。
苏锦自认入世许久,在江湖上交手的人从季老六、巧思之流的无名小卒到雁南度这般一流高手“雨露均沾”,虽然偶尔绝处逢生,但到底只是碍于自身罢了。他第一次从旁人身上觉得吃力,甚至有种“也许会败”的感觉。
苏锦长剑一抖,变了个方向,一招“叠翠”往其中一人刺去,生生地把这七人纹丝不动的包围圈撕出一道口子。他刚喘匀了呼吸,那道口子却突然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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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
这是什么古怪?他皱眉躲过两把弯刀袭击,突然悟道。
七人配合得当,脚步纹丝不乱,一遇攻击能互相补上破绽,这不是武学到了至高无上的地步,分明他们以肉身围出某种阵法,将苏锦困于其间,妄想瓮中捉鳖。
他少时读书,对奇门遁甲之术毫无兴趣,遇到类似的书基本当志怪小说看了,偶尔记得一星半点,随着时间流逝,忘得也只剩个大概了。
于是苏锦人生二十年,只懂基本的五行相克,其余一窍不通,更别提破阵。
江湖人只道凌霄剑没有弱点,谁会想到以奇怪的阵法来困住他?
苏锦稍稍分心,对手却不给他留任何余地,一刀剜过他的右肩。他持剑的手一麻,握紧了往后翻出数尺,旋即封住穴道止血。
那七人整理片刻,排山倒海之势继续杀来。
苏锦眯起眼,仔细辨认当中步法,仿佛包围得当……三人为尾,四人成圈,遇到撕裂之处即刻变换位置,叫阵中之人退无可退——记忆海中闪现出一个粗糙的图形,接着蹒跚地显山露水——
齐家的北斗七星阵!
这念头冒出来之时苏锦先入为主地惊骇片刻,他脚步未移,须臾地没站稳,立时背后又挨了一下,擦破皮肉,幸亏躲得及时。
敌方七人配合默契,又刀刀下狠手,其中一长鞭更是席卷冬日烈风般封住他周身,逃脱不得,只好步步后退。苏锦何曾遇到这样狼狈不堪的场面?
他本是年轻气盛,难得受挫,一时心慌,不由得激起了怒气——原本内里泾渭分明、和平共处的两种心法居然就此混乱起来。
他短暂地蒙了一瞬,身体先于理智地动了。
脑海中支配手脚的部分仿佛突然失灵,一片空白。刀刃扫过苏锦手臂,变向地往他惯用手上砍去,苏锦没感觉到疼痛,反而杀意顿时大涨。
凌霄剑往前一送,其中之一的黑衣人见他露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真气顺着剑刃,几乎要凝固出形态来,心下大惊,不敢短兵相接,正要逃过,却觉得下半身仿佛被冻住一般。
他慌忙地看向旁边的同伙,那人露出的眼中亦是满满的恐慌。
对手分明挨了好几下,伤口淌血,却仍雷霆万钧地朝他们袭来!
黑衣人急忙按口诀想要强行突破,不得之后发现七星阵中除阵眼之外,其余六人皆被铺天盖地的威压胁迫。他硬着头皮,将长鞭挥舞出了残影,妄图遮住罩门。
当中持剑之人不知是怎么回事,比起之前神志不甚清明,仿佛躯体还在,内里却完全掉包了另外一个,杀气腾腾地一招剑式,大开大合,如同海潮顿生——
剑尖凝起了细细的白霜,不知为何所化。
那黑衣人有一瞬的停滞,整个人感受到泰山压顶般喘不过气,他抬手挥鞭硬接剑刃,可剑刃还未杀到,以柔克刚的长鞭却断成了几段!
凌霄剑凭空涨出数尺似的,白刃朝他而去,仿佛能倾覆天地的力量。落到一半,那黑衣人已是口吐鲜血,体力不支,他正闭了眼以为要葬送于此,剑尖扭了个方向。
黑衣人侥幸想逃,他的脚软了,不由得扭头去看那握剑的人……
苏锦的剑指向另一个人——方才他放过了的阵眼——整个人突然跃起,周身仿佛裹了一层结界,风雨不侵,刀枪不入,剑气化为有形似的,浩浩荡荡,千里大江、万里东海不过如此。
那剑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持剑之人失掉主宰,整个与剑一道成了一条白虹贯日。他奋力往阵眼所在一击——
便是此刻,东方云霞散开,金光耀目!
火红朝阳跃出之时,一方小小天地被那剑气压得犹如月夜阴沉,只有一处光亮。
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在那阵眼黑衣人胸口迅捷停下,整个人立在原地。苏锦单手捂住胸口,嘴角渗出一点血来,他的剑尖指着旁人要害。
冬日滴水成冰的地方,苏锦浑身发热,仿佛被胸中那两股绞在一起的真气撑得快要爆了,手脚不听使唤地一通搏命后,被残存的意识强行敛,整个人虚脱般无法自控。
他抬眼望进那黑衣人愕然的目光中,嘴唇微动。
“……我没力气了。”
锋利剑刃透体而出,再次垂下时,沿着那剑尖滴落的是殷红的血。苏锦抬起左手,那上面溅了几点红色,鬼使神差地抬起来,凑到唇边嗅着腥味。
他半边灰衣都随着方才的动作染了红,此时束发散掉一半,遮住半张脸,那双本是含着春山温柔的眼要滴出血来,狼狈却又令人恐惧,仿佛地狱修罗。
可视野在逐渐模糊,朝阳初起之时,他却越发感觉四周失了颜色,由外而内地涌起黑色,所有的人与泥泞的田野只剩下了个轮廓……
苏锦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其余几个黑衣人,一言不发。他浑身是伤,握剑的右手袖子几乎被红色染透了,后背和腿上的伤一直不曾止血,脸上绷出一道血痕,胸口剧烈起伏,仿佛马上就要去见阎王。
可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先上。
两方对峙许久,其中一个黑衣人毫不留恋地上同伙的尸首:“阵破,撤!”
几人眼看便要逃脱,苏锦有心追上,到底气力不支。而那几人纷纷扭头之时,却又感受到不知何处来的一股杀意——
“藏头露尾的几个鼠辈,伤了人还要跑,想得倒美!”
苏锦视野渐渐模糊,他见对方白衣黑发,长剑一出仿佛是熟悉的招式,轻声道:“……顾霜迟?”
他声音太低,也不管对方听到没有,说完后,再也无力支撑越发浑浊的意识了。
梦里一通鬼哭狼嚎,他看见了被一箭捅破天灵盖的钱豹,被削首断手的何常,浑身是血的要跟他索命。
他没来由地觉得害怕,一路后退,所到之处白骨哀鸿,浑浊的河水染成了血色,两岸光秃秃的,唯有无叶的红花静默地开。
前方荒凉萧条,当中正有两人,俱是谪仙模样,苏锦皱了皱眉,觉得那背影十分熟悉,那两人旋即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扭过头来。
“师父,师叔……”
苏锦想往前走,可又隐隐觉得不对,脚步黏在原地,惯用使剑的手痛得要命。
庄白英笑道:“阿锦,可真是许久不见,好似长高了不少。”
谢凌仍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淡然模样,道:“剑法修炼尚可,我留给你的难题却仍未解决,你却好意思来见我么?”
他要申辩什么,满肚子的疑问,二人身影却愈发模糊。苏锦长在地里的脚终于朝着那边迈开一步,肩上突然落了重量。
他侧过脸,见到唐青崖。
这个唐青崖苍白得不似活人,形销骨立,孑然一身,如星辰璀璨的双目干枯地望向他,带着无限的不舍。苏锦皱眉,要去摸他的脸:“你……”
你怎么这个样子,怎么会在这里?
这唐青崖朝他无比灿烂地笑了,七窍当中瞬间流出血来,苏锦浑身一震,慌忙伸出手,想要擦拭他的唇角。那血越擦越多,冰凉的手如同蛇一般黏上了他,“唐青崖”掐住他的脉门,细若蚊咛道:“你不要我了?不想见我了?……”
苏锦猛然摇头:“不,你不要这样,你——”
你当是永远神采飞扬、风华正茂的,你当是一直笑,仿佛有说不尽的开心事,连生气都只是逗我玩,转瞬就好,你不该死——
一个“死”字闯入他的脑海中,苏锦猛然被当头棒喝似的惊醒。他松开“唐青崖”,往四周望。
什么红色的花,血色的河,数不尽的白骨,倏忽间不见了踪影,余下一片混沌的黑暗,尽头一点芝麻大的光,他情不自禁地朝那光伸出手……
却突然被扼住了喉。
苏锦是被顾霜迟掐醒的,他要把肺咳出来般,半晌喘不过气,忽然坐了起来。
顾霜迟吓了一跳,连忙回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阿锦?”
那坐着的人像三魂去其二,七魄失其六,双目呆滞地平视前方,片刻后又干净利落地栽了下去,把床砸得发出一声巨响。顾霜迟抖了抖,连忙把住他的脉门。
唐青崖在窗外探头探脑,见状小心开口:“……还活着吧?”
顾霜迟皱着眉摸了许久后,总算感觉脉象平稳下来,不像之前沆瀣一气地横冲直撞,没好气道:“算他命大。”
说完这句,顾霜迟又牵过药童白术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般,让他日夜守着。他抬头见唐青崖无所事事地靠在墙上的模样,没缘由地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赶紧给我滚去把药喝了,你找死也别在我跟前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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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崖不敢放肆,捏着鼻子跑了。
苏锦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他饱受梦魇折磨,醒不得也睡不去,在梦与现实的边缘反复挣扎。目睹了唐青崖的无数种死法后,终于在一个清晨睁开了眼睛。
仿佛挣脱了一个漫长的束缚,苏锦的眼神在片刻迷蒙后清醒了,他望向顶上青白二色床帐,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方。
苏锦觉得眼皮沉重,仿佛浑噩间又要睡去。他翻了个身,脸朝床外,整个人十二分的疲倦,在梦里厮杀了一场似的困顿,眼睛将闭未闭,只觉得累极了,只有一小块意识还清醒着,却到底没抵过叫嚣着要休息的四肢百骸。
他动的那会儿,唐青崖吓了一跳——他本是午后趁着顾霜迟去药田照看那几株金贵的灵芝,偷偷摸摸地进来看望苏锦,却正好碰到他翻了个身。
“阿锦?”
唐青崖低声唤了一句,那人的眼珠好像动了动,喉咙中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沉闷应答,听上去犹如梦呓。
他哑然失笑,伸手想要掐他一把。那手伸到一半,最终还是停住了逗弄他的念头,心中霎时浮上无限的想念。
起先顾霜迟扶他回来的时候,苏锦浑身是血,原本在院中逗猫打诨的唐青崖吓了一跳,想跟进去看,却被顾霜迟打了出来。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替苏锦留住了一口气,又静心养了大半日,寸步不离,才一脸疲态地出来,宣布人还活着。
唐青崖悬吊吊的心不曾归位,顾霜迟不让他去看,唯有在苏锦醒转的须臾,唐青崖才得以隔着窗户望了一眼。
他想极了苏锦,假设过无数种对方回来的样子,或是意气风发,或是累得不行找他要吃的,却唯独没想过,他差点死了。
如今得以接近他尺寸之地,唐青崖的手指最终颇为留恋地在他眉间轻轻地点了一下,低沉开口:“……小没良心的,你吓死我了。”
指尖传来鲜活的生命讯息,他又放心不下地摸了把苏锦的脉,察觉确实没有大碍,总算得了片刻安宁。
苏锦这一觉睡得稳当,难得没做噩梦。他睁开眼,保持着侧躺的姿势,正回忆着发生了什么,突然看见趴在桌边的唐青崖。
他皱着眉,睡得极不舒服,大约守了一夜,脸上病气仍在,原本清俊的五官泛起不健康的蜡黄。衣裳还是原来的,只是穿着却显得宽大许多。
苏锦小心翼翼地下床,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锥心之痛。他闷哼一声,原本风吹草动便要醒的唐青崖竟也未曾被惊动,想来如今内力尽失,行动都如普通人罢了。
他情不自禁去探唐青崖鼻息,感到那人还活蹦乱跳,顿时一颗七上八下、活像揣了十几只兔子日夜高速跳动的心脏终于平复了。
一声呜咽似乎终于惊动了浅眠的人,唐青崖眼睛半睁,也不知看清了没有,本能地抓住某人搭在自己鼻子底下的手,竟是笑了:
“……阿锦,你醒了?”
失又复得,他握紧了唐青崖,几乎喜极而泣。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发糖前把阿锦搞得奄奄一息,达成。
☆、第四十七章
苏锦醒来那天,距离约定的期限还有三日,南岭山中的药谷突然来了客人。那客人访问的姿态很不从容,是被顾霜迟五花大绑地拎到院中的。
据说顾霜迟巡视药田,刚呵护完他心培育的灵芝草,一扭头看见此人鬼鬼祟祟地在瘴气林子附近,不知搞什么名堂。
顾霜迟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被那日围攻苏锦的几个人弄得十分衰弱,此刻见不得穿黑衣的,立刻不由分说地把人打晕绑了。
那人醒转过来时,申辩自己没有恶意,顾霜迟不信,琢磨将这倒霉催的闯入者一锅炖了当肥料。直到他百般辩解不得,唐青崖从他身上搜出一个木匣子和一封手书,展开看了内容,才得以松绑,二轮审问。
“在下真的没有恶意!乃是昆仑门人,受掌门雁南度所托,前来此间送珍贵药材,说是要给一位姓苏的少侠。”
匣子中日以继夜从西北雪山送到温暖南岭的,正是三朵晒干了的昆山雪莲。顾霜迟不敢耽误,验了真假,带走连同前几日苏锦带回的黑节草、血茯苓并另外七种仙草灵药,在药房一待就是许久,招待客人的活留给了刚能行动的苏锦。
可惜客人不怎么想被招待,他道:“苏少侠,掌门吩咐过了,一定要我亲自带到,这是他给您的密信,并有副本一份,请你务必下。”
苏锦听不懂他说的详细,仍旧笑着应下:“多谢雁兄,也辛苦你了。”
昆仑弟子心有戚戚道:“苏少侠隐居的这个地方着实厉害,那位高人也很厉害……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实在不敢多待,先告辞了。”
他被顾霜迟一通折磨,此时已经犹如惊弓之鸟,忙不迭地跑了。
苏锦掂着那比寻常书信厚重不少的信封,疑虑重重地往回走。
唐青崖裹着一身灰衣,靠在门框,正冲他笑出了一朵花。苏锦同他隔着半个小院相望,此刻终于得了须臾的独处,仿佛上次相见隔了一辈子那样长久。
唐青崖朝他勾了勾手指:“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好多了。”
他依言过去,见那人倚门而立,十分没有正形,情不自禁带过唐青崖的腰。感觉他就剩一把骨头似的,苏锦眉心一道细小的纹路显出来,叹道:“你瘦了好多。”
“每日吃素,还被那谁追着打,美其名曰要让我多得些锻炼的机会得骨头生锈……”唐青崖絮叨了许久,想了想,决定慰问苏锦,贴近他,压低声音道,“你听得认真,难道好久不见了,都不想亲我一下吗?”
苏锦哑然,脸颊耳朵迅速飞红,羞得眼中水光潋滟。唐青崖尝到调戏他的甜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按住这人肩膀,凑到他唇边轻轻一吻。
他正要稍纵即逝地留点余地,苏锦却搂得更紧,反客为主地一吻缄口,身体力行地表达了他的思念成疾——只是这人对示好的方式太过晚熟,摸到一点门道,学又学不像,后来长久分别,现下慌乱得很,不知该从哪亲起,恨不能将青崖一口吞了。
他毫无章法,唐青崖被啃得一腔细水流长的温柔转瞬变为无语凝噎,自暴自弃地想,“……这人属狗的吗?”
此时刚过年节,苏锦虚岁二十一,细细算来,似乎真属狗。
他到底没告诉苏锦,在他被顾霜迟带回来时,一身的伤,握剑的惯用手险些被剑气反噬断了经脉,而内里真气更是混乱不堪。
步步生莲和凌霄诀你死我活地嗑了一场,最终两败俱伤地暂时偃旗息鼓,以至于他五脏六腑没一处是好的。期间苏锦的呼吸短暂地停了一会儿,有一瞬间都没摸到脉象,把顾霜迟吓得不轻。
而姜还是老的辣,顾霜迟发现他伤及根本,以凌霄诀纯阳的真气护住他丹田,缓慢地试探经脉,又试了诸多土法,才把他掐醒了片刻。而后似乎是那缕真气起了作用,唤醒了苏锦那老弱残兵似的心法,两边互相吞噬,最终凌霄诀勉强地占了上风……
至此苏锦虽仍旧从里到外的遍体鳞伤,却总算脱离危险。而后他睡的那一觉里,顾霜迟灌下去的丹药终于后知后觉起了作用。
等到醒来之时已经没有大碍,皮肉伤需要小心换药,内伤也得好好调理一番。可他天生不懂什么叫“静养”,待到能跑能跳,显然觉得自己即将成仙,立刻开始忙进忙出,还有力和唐青崖亲近一番,仿佛没伤过。
两人正当难舍难分,顾霜迟从药房里出来,见到这场景,几乎瞎了——
苏锦坐在院中和白术一起分拣药材,唐青崖当了近一个月成天被呼来喝去的伤残人士,此时找回了当初颐指气使的乐趣,翘着腿躺在顾霜迟的“御座”上,几只小猫在他肚皮上窝得舒舒服服。
“这是你走时候那只白猫生的,一共五只呢,最亲我了。”唐青崖大言不惭地宣布,“以后这就是我儿子了,你得对他们好点。”
苏锦笑着说好,手中在把弄药材,而唐青崖半点都闲不下。南岭温暖,他在这边素来是不爱穿鞋袜的,此时赤着一双脚,趾头在苏锦腰眼轻描淡写地一点。
“哎,你跟我说说,那姓雁的是怎么回事?怎么对你这么好,是不是意图所指?出去一趟玩得野了,看人都比我好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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