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悦君兮[古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程小鹤
“唔?”李言宜微微点头:“我这就去。”
☆、第 6 章
心悦君兮[古风] 心悦君兮[古风]_分节阅读_4
“素心。”素旻扬声唤道,里间应了一声,随即走出一个和她打扮一样的婢女,一式的绛紫浣花滚边夹袄,裙翻细浪。人还未至,声音先到了。
“郎君一宿未歇,怕是会冷,暖炉是一直烘着呢。”她笑起来艳若桃李,冲素旻道:“就知道姐姐心疼郎君,奴一直备着。”
素旻啐了一口,笑骂道:“郎君你听她这番取笑,如今越发没有规矩了。”
李言宜不置可否,取过暖炉,素旻又转身取过一件玄狐轻裘披风围在他身上,细声嘱咐道:“外面路滑,让前头掌灯的人照得仔细些。”
“我会当心。”李言宜说着走了出去。
素心搅着手里的绢子,歪着头:“咱们随郎君来宫中侍疾也有月余,也不知太后的病是否好转。”
素旻这时才伸指轻戳她额头,数落道:“你呀,平时在府中随意惯了,也不看这是在哪里,是能浑说的么?”素心眼珠一转,吐了吐舌头,似乎明白了过来,面色微微泛红,软声道:“姐姐说的是,这是在宫里,不比在别处,素心往后注意了便是。”
她看着素旻挑开门帘,门外是新鲜凛冽的风。
风中的寒意在悄然减退。
李言宜将空药碗递在一旁,看着歪在榻上的妇人,妇人纵然只着一袭素白寝衣,仍然气度高华,眼角的细纹仿佛是岁月赠与的雍容,未曾侵染她的美丽与尊贵。
她眼中全是慈祥的爱意。
“言儿,现在五更未至,实在是不想打扰你休息,可是我忍不住。”她说着长叹一口气:“唉——”
李言宜不解,温言劝慰:“好好的,怎么又叹气?孩儿来宫中正是为了陪母亲,母亲不需有那么多的顾虑。”
太后摇摇头,端详着李言宜,心疼地抚摸李言宜的脸庞:“言儿,你面有倦容,衣衫也是昨儿晚宴时所穿,可是一夜未曾歇息?”
李言宜为她掖了掖被角,沉吟道:“孩儿心中烦忧,无法入眠。”
太后拍拍他的手:“言儿,我最近不知怎么了,一闭眼就做梦,总是梦见你去西凉时候的场景,那时你才十二岁,还是副小孩子的模样。你强忍着没有哭,可是我看得出来你很难受。我也很难受,却不得不将你送去。不知为何,今日做这个梦时,竟然在梦里啼哭出声,而后惊醒,就万分地想见到你。”
李言宜劝慰道:“母后且宽心,孩儿会一直陪伴左右。”
“你回来之后本该赴封地,无诏不得入京。可是我舍不得,跟皇帝商量了,想留你在我身边多一会儿。前段时日我病重,连你也不得见,现在好了……”
她刚喝下的药里有安神的效用,话还未说完,便已经沉沉睡去。
李言宜静静地看了她半晌,直到太后的婢女月央躬身对他说道:“王爷,让太后安心的睡吧,我吩咐厨房做了清淡的早点,请随我来。”
“既如此,当劳烦姑姑。”李言宜闻言起身,月央轻声道:“王爷这话可不敢当,折煞老奴了。”
早点倒是丰盛,但李言宜只喝了一碗枸杞梗米粥,捡了几块枣泥山药糕,便不吃了。月央见状,调了一碗木樨清露,李言宜尝了尝,香妙异常。他不自觉笑了:“难为姑姑还记得这个。”
“王爷自小爱吃这个,太后这里一直备着。”
“幼时喜爱,并非现在也喜欢。”
李言宜搁下碗,接过沏好的香片,轻抿一口,摇了摇头:“小时候喜欢它清甜醇香,现在却觉得这味道有些腻,反倒觉得茶香馥郁,可见人总是会变的。”
“但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变的,比如太后和王爷之间的母子之情。”
“这个自然。”李言宜表示赞同,颊边的酒窝更深,他问:“这些天,皇兄来此么?”
“陛下是日日来请安的。”
李言宜点点头,不再多言。
☆、第 7 章
茶饮毕后,太后仍在沉睡,月央进去伺候。李言宜本想回到晴柔别馆,方要出门,忽而又下起了雪。不再是搓棉扯絮似的大雪,而是如轻羽般的春雪。侍女菖蒲往庭外看了一眼,柔声劝道:“王爷的别馆离此处不近,来来去去的冻得慌,不如再坐坐。我看这雪也下不长久,等不及一会儿便要放晴,那时再走也不迟。”
李言宜也不推辞,当即退了回去。
屋里百合熏香怡人,香暖非常。李言宜本来一夜未眠,此时不有些昏昏欲睡。菖蒲见状,带他去厢房歇息,随行的侍女铺好衾帐,欲为他宽衣。李言宜轻轻挥开,脱衣上榻,道:“我不惯旁人伺候,都下去吧。”
一时之间屋内寂静无声,李言宜合上双眼,听到有隐约的鸟鸣,而后是他策马疾驰在原野上,马蹄染上青绿色的草汁。
“言宜,哈哈哈,你骑得好快!”沙甜的笑声,让他忍不住回头,见到一个身着绯色胡服的小小少女,她的卷发未束,随着疾驰跳跃如乌云滚动。李言宜将速度放缓了一些,她很快追了上来。
她挥动手里的马鞭,鞭梢绕了一个弯儿,轻飘飘地落在李言宜的小臂上。她转头看着李言宜,脸蛋红扑扑的,额角有汗珠,气息不稳:“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差点都追你不上。”
少女的汉话并不标准,长相也是高鼻深目的异族相貌,肤色雪白,碧蓝色的妙目让人联想到天空或者湖水。有人第一次给李言宜讲起西凉国小公主阿尼娅的美貌时,李言宜当即反驳,如果她的眼睛是天空或者湖水,那她的眼睛里也会有白云或者金鱼吗?
李言宜正在出神,不知怎么地,阿尼娅竟然跳到了他的马背上,搂住他的腰,和他共乘一骑。李言宜大窘,勒住缰绳,说道:“阿尼娅,快下去,这让哈沙尔看见,又要跟我打架了。”
阿尼娅搂紧他的腰,将头贴在他的后背上,格格笑个不停,她的笑声和她手腕上的银铃碰撞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被风传遍了原野。李言宜正不安,突然她又松开手,跳下了马背,仰着脸看着李言宜:“你怕跟哈沙尔打架吗?他打不过你的。”
“我不怕,但我不喜欢跟他打架。”
“你喜欢我吗?”
李言宜也下了马,点点头。
“哈哈。”阿尼娅闻言扑上去,双手搂住李言宜的脖子。李言宜已经被她这般袭击过无数次,但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忙不迭地推开她。阿尼娅不满道:“你是骗我的,不然你怎么不拥抱我?”
李言宜解释道:“在我的国家,不兴这个。”
“那兴什么?”
“朋友之间可以互相赠送礼信。”他说着解下腰间的白玉环佩,送给阿尼娅。阿尼娅点点头,说:“我们这里也可以送礼物呀。”她取过一把镶嵌着五色宝石的小匕首递给李言宜。李言宜抽出一看,寒光闪动,光可鉴人,是削铁如泥的宝刃。正要细看,却听阿尼娅欢呼一声,“太好了!可是我不愿意跟你做朋友,你再等我几年,我长大了嫁给你!”说完,她展臂扑向李言宜,李言宜又羞又惊:“阿尼娅!你怎么又来!”越是推,缠得越紧。李言宜使了全身力气将她推开,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王爷既不想让我走,为何又要这般推开我?”
李言宜抬头一看,站在他面前的却是细雪中的白未秋。白未秋似笑非笑,全然是嘲讽的神情,转身欲走。
“白郎君,别走!”李言宜急着要追上去,双腿却动弹不得,只能见他越走越远。
举目茫茫,天地间好似只剩他一人,李言宜心中涌出一片大恸。忽听遥远处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雪越来越大,渐渐没过膝盖,却不寒冷。李言宜踏着雪艰难地向前行进,婴儿的哭声似近还远,怎么也无法接近。
一个激灵,李言宜猛地惊醒!
心狂跳着,似乎有什么惊恐万分的不安倏忽消逝。
只是那婴孩的哭声依旧似近还远地缭绕着。
☆、第 8 章
李言宜捏了捏眉心,坐起身。
在一旁静待的婢女听到声音忙来侍候,李言宜闭目轻声问道:“你方才可听到有何异常?”
婢女摇摇头,答道:“王爷睡得很好。”
李言宜低头拉好衣襟:“我问的不是这个,不过,你是习以为常了。”
婢女不解,歪头看着李言宜。李言宜说:“你听。”
“哦…”婢女听得清楚,笑道:“是小皇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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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她蹲身将玉佩系挂在李言宜的腰带上,环佩叮当。
“皇子的生母原本位份不高,有孕后晋升为婕妤,分娩时难产,薨了。太后怜她福薄命浅,又可怜皇子小小年纪没了生母,便亲自养育皇子。”
“母仪天下,为何不交给皇后养育?”
婢女吓了一跳,抬头看向李言宜,李言宜没有理会,走出了房门。
刚踏进正殿的大门,就看见皇帝的亲卫,见他前来,纷纷行了礼。
屋里哭声未止,李言宜听到皇帝哄着孩儿,太后似乎在笑着责备皇帝,连孩子都不会抱。李言宜还待细听,候在门外的菖蒲看见他来,膝盖半屈,行了个礼。随后撩开锦绣门帘,婉声道:“禀太后,王爷来了。”
李言宜走了进去,正见皇帝怀抱着婴孩立于太后身侧,便撩袍行礼,皇帝将手中哭闹不停的孩子递给了月央,一手扶他起身,“你我兄弟,何须多礼?”太后满脸怜爱的看着月央怀里的孩子,伸出手:“月央,给我。”
太后此时坐在暖榻上,头上只松松挽了一个髻,斜斜插了一支羊脂玉镂空寿字簪,着一身月白素锦兰花刺绣长袄,手中握着暖炉,似乎仍然神不济,但已经好过先前。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接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冲李言宜说:“言儿,来,看看他。”
李言宜对小孩子并无兴趣,看着他的眼睛微眯,小嘴一扁一扁,很是委屈的样子,倒也可爱,便忍不住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玉雪娇嫩的脸蛋。
“看到他,我就想起你。”
李言宜抬头看着太后,一时不知道应该怎样搭话。
“那朕呢?为何母后独独想起七弟,而不是朕呢?”皇帝侧身也歪在榻上,低头去逗弄太后怀里的孩子。
“这个你也吃醋?想你出生之时,我还未入宫,可不知道你婴儿之时是什么模样。”
“大概跟他也差不多?”
李言宜听得两人言语间颇亲昵,心中不起了几分失落,皇帝与他并非一母所生。皇帝的生母早逝,本身在众皇子中也不出众。那时的思妃,也就是当今的太后,颇得皇宠,却无孩子,便认他为自己的儿子,这之后才有了李言宜。李言宜记忆中的幼年,是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只是李言宜后来的时光,远在西凉。
长安成了模糊而真切的怅惘。
思之欲狂。
李言宜没有经历之后的变故,他离开之时,还未到元和三十七年的秋天。白未秋的诗句人人争唱,他走之前希望见到白未秋一面。因此还专程求过太子,太子欣然允诺。但之后杂事纷繁,临到离开,只带了一本诗集在身上一一为报未见之憾,白未秋托太子将诗集转赠李言宜。
扉页有题字,是白未秋的亲笔:
虽去清秋远,朝朝见白云。
李言宜将书页合在胸口,回头去看,长安的城墙那么高,那么遥远,能触到碧蓝的天。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
“言儿?”
太后的呼唤将李言宜的思绪拉回。
“我见你心神不宁的样子,可是有心事么?”
李言宜摇摇头:“大概只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让母后担忧了。”
皇帝若有所思:“七弟府中现今可有人打理?”
“这个自然,王府的管家倒还忠心。”
“哈。”太后闻言笑出声,“这孩子,打理府上的事是全要管家去做的么?正好说到这儿了,我跟皇帝都有这样的意思。你年龄不小,身边也没个贴心人,我们打算找一个德貌出众的女子为你的王妃。你意下如何?”
“……”李言宜烦不胜烦,又不便当面拒绝,沉吟片刻,道:“孩儿只想找一位心意相通之人携手一生,而今并未遇到心仪的女子,暂无娶妻之意。”
太后还要说话,菖蒲进来通报说是司天监来见。
李言宜见状,连忙趁机告退。
司天监步履匆忙,给李言宜行过一礼,就闪进了室内。李言宜放缓脚步,屋内声音不大,却有一两句落进了他的耳中。
“星象……妨碍皇嗣……不祥……”
☆、第 9 章
白未秋放下手中的书卷,一脸平静地看着来人端着的酒盏。唇角微翘,漾开一抹不动声色的笑意。
他走到来者身前,端起酒杯,杯中是清酒,不似鸩毒。瑶卿不在他身边,前几日她便不见踪影。直到方才一个小内侍悄悄传了个消息,说瑶卿已经在皇后处觅得差事,不能再侍奉左右,望郎君珍重。
白未秋无感于这消息,但从中可猜测将有事发生。
果然,不出几个时辰,便有人端着一盏鸩酒来到他面前。
真好,白未秋的手不觉颤抖。
他期待已久的,苟延残喘的日子终于可以结束了?
早该到来了,只是,为何是现在?
内侍以为白未秋心有不甘,尖利的声音响起,既高又飘。
“奉皇旨,南方轸水蚓现,应对白郎君居所,妨碍皇嗣,斯为不祥,故赐鸩酒一杯。”
白未秋轻笑出声,抬起头来,容光绝艳。慑得内侍瞠目结舌,竟然后退两步。
“这毒快吗?”
内侍下意识地点点头,结巴道:“快,快……”
白未秋仰起头,一饮而尽。
颠簸的……混乱的……刺痛的……
耀眼的光芒从天幕刺下!挖出他污秽的肉体,直击不洁的灵魂。他慌乱地伸手去挡,却如同蚍蜉撼树。整个人被桎梏,似被钉穿。
不得不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幽深而冷厉的眼眸。
意识逐渐复苏,四肢绵软,使不上力,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体内肆虐的猛兽。白未秋喉间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不过声音低哑,仿佛啜泣。他猛地抬起头,用同样冷厉的眼神回敬过去,颤抖着双唇叫出一个名字:“李幼婴!”
白未秋极少这般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这样的神情让皇帝动容。他伸出两个手指钳制着白未秋的下巴,轻声道:“你叫朕什么?”他动了动腰身,将白未秋牢牢压制在身下。白未秋这才看清,他身处在一辆极大的马车里,四壁都覆盖着厚厚的毛皮,绒毛直没脚踝,马车速度再快,也不惧颠簸。
“再叫一次?朕看你似乎有些忘怀所以,忘了朕是谁。”
幼婴,九五之尊的名讳,取得如此漫不经心。这是皇帝在他那漫长的皇子生涯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比起太子的李乾元,李幼婴这个名字敷衍得近乎可笑。在他登基之后便改为李子婴。幼婴,即使是当今太后,也应该忘记,更遑论他人提及。
“李幼婴。当今的圣上。”嘲讽森冷的笑意重新回到白未秋的脸上,他不在意对方的身份以及自己的处境,语气轻蔑得如同面对一粒尘埃:“可你在我心中,永远是太子身后那个唯唯诺诺的皇子幼婴,渺小若尘埃!”
皇帝眸中一沉,发出一声嗤笑,捏住白未秋的下巴,轻声说:“没用的,朕的小可怜儿,你越是这样,朕越是喜欢。”他猛烈地贯穿白未秋,动作粗暴。白未秋痛得嘴唇咬满了齿痕,双手紧紧揪住软垫上的绒毛,可他强忍着不肯发出声音。皇帝一边挺动,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道:“朕知道你想死,可你想想,当初你父母兄弟的性命是你用什么换来的?听说你哥哥白三郎最近新添了一个儿子,这样算来,白家现下一共十三口人。”
他俯身下去,深深埋进白未秋□□的身体里,激烈的□□让他的声音颤抖。
“你若,死了……那多可惜。”
☆、第章
心悦君兮[古风] 心悦君兮[古风]_分节阅读_6
四周极静,时间都仿佛停止,噼啪一声轻响,是辛夷花蕾打开的声音。
白未秋有很多的时间出神,自他来此之后,再未见过皇帝。离他远一些,白未秋非常愿意。
皇帝不会放过他,更不会仁慈到这么容易地赐他一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楚。哪怕是太后有意赐他一死,皇帝也有本事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换了个地方,却仍然是被□□的囚徒。他站起身,愈发清瘦的身形迎风而立,面前是浩浩无边的水域。
他被送到了一处位于湖心岛的行宫,若无渡船接引,无法离开。先皇在时,常在夏日来此消暑。后来新皇登基,在离京较近的西山新建了一处行宫之后,便不再来此。这里形如废宫,只剩了一些看管行宫的奴仆,大多昏聩老迈。
宫室间多处蔓草及膝,只这临湖一处,种满辛夷花树,逢春而开,盛极而落。白未秋不由喃喃出声:“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大明宫中似乎也有辛夷树,白未秋记得,就在太液池不远处的晴柔别馆。太子乾元曾经在此读书,春天时,花朵灿若彤云,印照着大明宫的青瓦朱墙,繁华似锦。太子总会开玩笑说:“未秋,你不笑时,便如这郁结的辛夷花蕾。”随从乐荻也随口道:“若白四郎笑时呢?”太子看着白未秋,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鬓发,拇指摩挲过他唇角,低声道:“四郎笑时,可令山河喧嚣,莲花枯萎。”
此时是李言宜在晴柔别馆的辛夷树下,遥望着雨雾中的廊桥。春雨绵绵,如梦,可他却逢不到梦里的那个人。不知过了多久,雨如来时一般悄然停息。李言宜正欲动身,不料面前横出一枝桃花来,回头一看,却是皇后的贴身婢女绯烟。绯烟将手中的桃花递给李言宜,冲李言宜行了一礼,又抬起头来轻笑道:“天边碧桃和露栽,桃花不说话。王爷思念的人呀,远在天涯。”
李言宜哭笑不得,只道:“许久不见,绯烟的嘴是越发厉害了。”
“绯烟,谁许你这么跟王爷没规矩的?”
环佩声响,暗香浮动,数个宫装女子簇拥着一个人来,来人头戴紫金翟凤珠冠,额上贴了两个金色花钿,穿一身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雍容华贵自不必多说。
绯烟闻得此言,便要给李言宜行跪礼。李言宜挽她起身,冲来人道:“娘娘让绯烟如此,不是故意要让我难堪么?”
“七郎叫我什么?”
李言宜微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看着韶华极盛的皇后,她端庄明净的面容上,唯有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还蕴藏着李言宜幼时所熟识的狡黠与俏皮。
于是李言宜轻声叫道:“兰姐姐。”随即笑道:“现今应该叫一声皇嫂才对。”
皇后低声跟身侧另一个婢女莲雾说了几句,莲雾上前来用手中的绢子为李言宜擦拭了额角的雨水。皇后也走上前,端详着李言宜:“如今叫你七郎已是不妥,叫王爷更是见外,我也讨个巧,叫你七弟吧。”
“本该如此的。”
“你在这里这么久,是在等谁么?”
“闲来无事,见这里辛夷花开得正好,便多看了几眼。”
“辛夷。”皇后喟叹一声,望着他身后的花树,道:“七弟,你要等的人在另一处辛夷花开的地方。”
李言宜惊愕地看着她,皇后秀容无波,轻声道:“今日种下的因,来日必为果,他如何甘心?”
听了这哑谜般的话语,李言宜忽而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多谢兰姐姐。”
“为何又不叫我皇嫂了?”
“深宫之中,嫂嫂众多,而兰姐姐唯有一人。”
“油嘴滑舌。”皇后不以为忤,上下打量了他:“这个时候你还未更衣,晚宴便要开始了,如何来得及?”
“我在母后眼中早已是放荡不羁之人,更不更衣都是一样的。”
☆、第章
李言宜真的只着了一身常服去了太后宫中,而且还迟了片刻。太后问起缘由,他便答赏花误了时辰。皇帝含笑道:“七弟生于皇家,却素不拘谨,实在难得。朕心向往之,不过今日家宴你来迟了,怎么说也得罚酒三杯。”说着让婢女端酒过去,李言宜并不推辞,连饮了三杯。
晚宴中,太后说起春来御花园桃李芬芳,何不移至园中,桃李园春夜宴,赏花饮酒,也算是附庸风雅了。
皇帝当即赞同,命人先去安排,率一众就要前往。不料皇后施施然起身,朗声道:“兰儿身体不适,恐不能随众,望母后与陛下谅解。”
太后关切道:“兰儿身体怎么了?”
皇后还未回答,绯烟便说道:“回太后,您有所不知,娘娘有孕,已经快三个月了。”
太后的手微微一抖,情不自禁地转头看了皇帝一眼,随即面色如常:“这是好事呀,为何现在才说?”皇后低头,有些羞涩:“兰儿不曾有孕过,不敢确认,是几位御医都诊断过,且如今胎象已稳,这才禀报。”
这时,众妃嫔纷纷道贺,太后唇角含笑,道:“宫中又快有孩子了,且是正宫所生,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了。”
皇帝点点头,他刚得一子,如今又要有孩子出生,自然喜不自禁。他命人取过明黄缠枝牡丹丹凤朝阳的披风,亲自为皇后披上,拥她上了皇后的凤撵,嘱咐绯烟与莲雾细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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