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综合其他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茶深
——心忧成疾,倒也是可笑,我一向拈轻怕重,也算片叶不沾身,何曾如此,万丈红尘拽着我直直向下坠。
我爹初罢官,家中大小事宜堆积如山,还有门外种种我爹的亲朋故旧要应付,我娘脚不沾地,暂时还没时间理我。我直着眼睛,不想吃也不想喝,听着窗棂外仆妇扫洒嚼舌根,我爹丢了官,我又称病,难让人怀疑我这是在宫中混不下去了,人人都说宋家失势,大厦将倾。
阿毓拾了我家,亲王府怨怼会少些。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全是阿毓和我二哥。
阿毓墨黑的发仿佛不是淌在我手里,而是我二哥那只拿笔的手;阿毓不是伏在我的膝上,而是我二哥秋兰为佩的膝上;阿毓的眼,阿毓的唇,阿毓的一切一切,我仿佛一个离开躯壳的游魂,冷眼旁观。
昨日我有多志得意满以为自己坐拥全天下最灿烂的瑰宝,今日我就有多仓皇失落乃至啼笑皆非。
天意弄人。
我不敢想象阿毓得知真相的样子,甚至不敢去见他,我求我娘让人向宫中为我告假,说我病了要卧床休养,宫里很快就来人还带了太医来。我知道阿毓担心我,可是我只能装聋作哑。
我日日行尸走肉盯着窗棂发呆,在深夜里突发奇想,要不我就这样逃走算了,我一向奉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古话,我就这样一个人逃走吧,立刻起来拾包袱,走到天涯海角去,逍遥山水,隐姓埋名,再也不近皇城一步。这样,就没有烦恼了,这样,就再也见不到阿毓了。
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我不想再也见不到阿毓。
我想见他。
我却不敢见他。
他不知道真相,可是我知道了。
我不骗他,大家同归于尽,我骗他,我于心何忍。
宫中自从太医走后,竟然也再无消息,好似阿毓真的信我卧病不起,只传了口谕让我好生休养。我浑浑噩噩每日躲在房间里不见人,突然一日听见院外有车马喧嚣的声音。
我爬起来隔着窗子问院子里的仆妇:“门外是什么?”
仆妇们正匆匆忙忙拾着东西,笑着对我说:“三少爷,是二少爷回来了。”
宛如五雷轰顶,我一时间脑内嗡的一声,掰着手指算了算,也是到了我二哥回来的日子。
没想到,竟然已经这么长时间没见阿毓了。
我光着脚就要往外跑,我二哥的马车果然停在门口,还是去时的那架马车,也还是那卷靛青色的帘子。
“二哥!”我冲过去,我二哥正扶着我二嫂下马车,我娘指挥着小厮把马车上的箱子卸下来。
我二哥转头见我来了,笑笑:“阿轻。”
“见过二嫂。”我给我二嫂行礼,上次来信的时候说她怀了孩子,如今看了,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果然比走的时候要珠圆玉润一些。我不大清楚女人生孩子的事情,可是也知道,我二嫂现在肚子里有我的侄儿,我二哥的亲骨肉。
“叔弟。”我二嫂微微屈膝回礼,柔声跟身边服侍的婢子说:“三少爷跑来得急,鞋都忘了,快去给三少爷找双鞋来,还没入夏,仔细要着凉了。”
婢子应声去给我找鞋,我只顾打量我二哥。
我二哥比上次分别,要憔悴了一些,许是途中车马劳顿,然而还是杵在那里,就是三千桃花灼灼,难怪当年人人说宋家庭生玉树,他进宫游园,一个月里京城的闺阁都在谈他。
我二哥微笑着迎上来,道:“一别数月,你好像长高了不少。”
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二哥就别取笑我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娃娃,怎么还能长高呢。”
我二哥说:“听娘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是怎么了?”
他也看出我不太对劲。
我娘说:“你们兄弟二人回去再慢慢叙旧吧,柔芝身子不好,也要在门口傻愣愣站着等你们不成?”
我二哥抱歉地笑了笑,牵着我二嫂进去了。
我爹赋闲在家,自己次子回来,高兴得老泪纵横,这么多天起起伏伏,大家伙跟着辗转反侧食不知味,总算迎来了一件好事情。
我二哥撩起下摆一跪,道:“孩儿不孝。”
我爹连忙去扶他,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我二哥执意跪地不起,道:“在内不能扶老携幼,在外不能为君分忧,孩儿实在惭愧。”
我爹长叹:“时也命也,仲光,这非你之过。”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节阅读_25
我二哥说:“父亲您常说,君子言而成文,动则成德,如今我不文不德,还连累父亲和兄弟,若是宋家有什么闪失,我真不知道有何脸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我爹说:“可惜你一身才学,从此再无施展余地,你可恨为父?”
我二哥说:“但凭父亲安排。”
我娘红着眼眶出来扶他,说:“好了好了,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轩儿,一路车马劳顿,快回屋去歇一会儿吧。”
我娘没说完,张管事突然跑来前厅附在我爹耳边说了什么,我爹脸色一变,跟我娘说:“皇上来了。”
“什么?”我娘大惊,赶紧赶我二哥二嫂回去梳洗好面圣,拉着我一路拎回屋子把我塞进被窝里。
我捂着被子说:“我不捯饬捯饬好见皇上?”
我娘一点我的额头,说:“你傻啊,你是称病在家卧床,如果让皇上看见你活蹦乱跳的,皇上怎么想?”
原来我娘也知道我装病的事情。
我“哦”了一声,乖乖拉上被子躺好,心如死灰想,如果昨天我去亡命天涯就好了。
第34章
我捂着被子静静听窗外的风吹草动,阿毓这次悄声地来,恐怕也没有什么阵仗,老半天,什么声音也没有。
下一刻,门被轻轻推开了。我看见地面上摇摇晃晃的影子,本来想要装睡,不知怎么此刻却只会愣愣地瞪着眼睛。
许是阿毓屏退了众人,进来的只有他一个人,见我坐在榻上直直地看他,抿了抿唇走到里间站着,和我隔着老远,也不近我的床边。
我说:“皇上。”
阿毓眼睛瞬间红了一圈,清咳了一声,说:“你身体怎么样了?”
我仓皇地舌头打结,说:“我,我好多了。”我也跟着眼眶发烫,舌尖那个字转了许久,磨得喉咙生疼,说,“阿毓。”
阿毓眼睛亮了亮。“衡之。”阿毓快步走了过来,蹲在我的床前,说,“你为什么不进宫?”
他此时才真正放下戒心凑到我跟前,像个小动物似的,小心翼翼窥探着我的心意。
他被我忽冷忽热的态度搞糊涂了。
我看着他自矜又热切的眼神,心里淌成一滩水,嗫嚅道:“你,你怎么来了?”
阿毓冷着脸说:“你不去找我,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我说:“我没这个意思……”
阿毓还是冷若冰霜,道:“那你是装病,还是真病?”
这和问我我是装傻还是真傻也没什么区别了,事到如今,我敢说自己装病吗?我一口咬定:“我是真病了。”还犹嫌不足咳了几声给他听。
阿毓一下慌了,把我的手塞回被子里,说:“那你快躺下,好好休息。”
我心虚地躺下了,说:“……你来,是来看我的吗?”
阿毓点头,说:“不然我还能来看谁呢?”他倚着我的床边,手搭在榻上,仰头看着我,“宋轻,你知道我从小一个人惯了,不懂得怎么同人好好说话,难骄纵了些……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恼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的心现在何止是一滩水,简直就是一锅煮沸的汤,又是刺痛又是滚烫,还搅得稀里糊涂。我一把抱住阿毓,说:“阿毓没有错。”
错的是我。
他们谁都无辜,错的只有我。
是我一个人荒唐入梦。
他见不到我的人,不懂为什么我下了床就跑了,也不懂为什么我这么多天想着法儿不去见他。他想必日日在宫中备受煎熬,反反复复猜度我的心思,自省审视自己的每一个细节和表情,才敢来问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我恼了他。
我能躲在自己的安乐窝不问炎凉,阿毓要往哪里躲呢?偌大的皇宫,他能躲到哪里去呢?
阿毓虽说是个男子,也断没有下了床就被晾着的道理。
我成什么人了?
阿毓愣愣地被我抱住,踟蹰了一下,才用手指颤颤巍巍扶住我的肩膀,色厉内荏道:“那是……你嫌和我做不舒服?”
他拉开我和他之间紧贴的距离,盯着我的眼睛,说:“我是初次,万事都没有经验,我们再做几次,一定会好的,你不要和别人做。”他说罢竟然爬到我身上骑在我的小腹,就要宽衣解带。我吓得目瞪口呆,哪敢真的和他在这里行那事儿,这里人多口杂,一会儿还有仆妇进来服侍,我暴露了事小,阿毓的皇帝还要不要做了。我连忙按住他,说:“阿毓,别,别,外边有人呢。”
阿毓想了想,顿了一下,脸腾地红了,从我身上爬下来,说:“也是,你在病中,还是好生休息吧。”
我欲推还迎,又怕他,又想他。
我不知这样的好日子还能有多少。
阿毓笑得我心头发酸,好像眼泪吞回肚子里五脏六腑都泡得鼓胀起来:“我要是早点遇见阿毓就好了。”
阿毓柔声说:“你不记得我,我不怪你。”
我踟蹰着说:“如果我一辈子都不记得你,你要怎么办呢?”
阿毓说:“那就当你脑子被驴踩了。”
我心里怦怦直跳,嘴里发干,说:“那,那要是,当初你小时候没有那段,你还会不会……其实……”我挠乱了头发,咬咬牙,说,“其实我……我不是……”
阿毓说:“你胡说些什么,你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不会忘。”阿毓蹭过来吻我的嘴角,“你不知道你刚来的时候,看我就像个陌生人,我心里多难受,宋轻,我受不了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你不要再忘了我。”
我僵着不动,感觉半边身子都是冷的。
阿毓不会忘的不是我。
只是多年前那一缕陌生人递来的温柔,暖过了他凄风苦雨的年少,又暖了他山重水复的前路。
试问如果阿毓当年遇见的是我,我会和我二哥做同样的事情吗?我不恨我二哥,反而感激他——因为我自知我不会。
如果阿毓当年遇见的是我,我们如今也不过是一对知面不知心的普通君臣。
我不甘心和阿毓只做一对普通君臣。
我咽了咽唾沫,说:“阿毓,我问你一件事,你是如何知道那日,是我的?”
阿毓看着我,说:“二叔请我们过去,我听到家仆叫你宋小公子……”他脸红了红,“京城中姓宋又能出入王府的没有几家,我之后仔细问问,便得知了。”
阿毓问了什么人?
我茫茫然想,得那蹴鞠之后不久,我二哥也上了国子监,后来又跟着先生到离京城十多里路的青鹿山,是以再也没在京城露过几次面。阿毓是小太子,出宫的时机本来就不多,这十数年,阿毓再也没见过他。我和我二哥岁数相差不大,和阿毓初次见面,我记得是我十来岁的一年中秋,小孩子一年一个样,阿毓那时,一定是分不清了。
我二哥玩那只蹴鞠,也不过几次,倒是我,爱不释手,时时带在身边。
之后我二哥考取进士,留京,放出去山西当官,那都是皇上朱笔批的。他明明,有许多次和我二哥相认的机会,终究见面不识。
然而我二哥现在已有妻室,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阿毓按了按我的手,说:“你不记得了不要紧,我记着就行,我们还来日方长。”
我只感觉指尖发凉,来日,不长了。
第35章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节阅读_26
阿毓恳切地望着我,眼中烧着一泓光,说:“你明天进宫吗?”
我愣了一下,说:“进的。”
阿毓起身,点头,说:“好,我等你。”
他不能待太久,我家一家老小都在外边候着听风声,待太久,任谁都要起疑。
我起身送阿毓,阿毓回头,说:“你回去休息吧。”外边立刻有宫人鱼贯而入,挤满了一个外间。
我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隔在了浩浩荡荡的侍从之外,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没在一片锦绣里。虽然明天就能再见到他,可是我心中沉重得,就像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他一样。
皇宫就在那里,站在高一点的楼台上,都能看到它隐约的华丽檐角和雕梁画栋,看到背后紫气腾云霞光万丈,看到满朝文武三拜九叩。一个王朝不会一夜之间覆亡,只要王朝不灭,我走进去,阿毓就在那里。
可是我没由来的仓皇仿佛明天不会到来了。
我听到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我那窗子前面正好是一丛瘦竹,没人打理,稀稀拉拉的乱长,我透过影影绰绰的竹叶看见我二哥走了进来。
我心头一紧,起身想追过去,然而我都不知道我追过去是为了做什么,我能在人前喊他一声“阿毓”吗,能不让他和我二哥见面吗?我颓然地坐在榻上,眼睛却离不开,感觉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万般不能移。
我二哥在阿毓面前跪了下去,阿毓大概是让他起来,神情是和煦的,侧脸那样温柔。
我虽知道阿毓对臣子不算严苛,况且我爹这档子事情一出,他难对我家要怀柔一些,我虽知道如此,还是怕,怕他那笑里藏着别的意思,怕他见一面就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当年阿毓只因一面之缘就对我二哥心心念念,如今我二哥才貌双全,他会不会兜兜转转还是喜欢上我二哥?
阿毓相信那是命运的安排,我却怕命运的安排。
我怕,怕得要死。
“草民愧对皇上。”我听见我二哥说。
我遍体生寒,听不清楚他们接下来说了什么,脑子嗡嗡火星子乱窜,不管不顾地直接走了过去。
阿毓抬眼见我来了,愣了愣,说:“你怎么来了?”他低头清咳了一下,才说,“爱卿身体不适,就不必相送了。”
我一把在阿毓面前跪下,埋头说:“微臣方才才想起有一件要事要启奏皇上……”
我没有什么要事,我只是不顾一切想要把他们两个隔开。
我悲哀地发觉自己竟然变得这样残忍自私,阿毓的爱慕,我二哥的平安,都变成了轻飘飘的一缕烟云,一阵雨,落了就落了。我只想要把不属于我的一缕光偷过来,拢于掌间,牢牢抓在手里。
我二哥没抬头,说:“那草民就先告退了……”
我觉得自己残忍,在这个瞬间又打心底,松了一口气。
阿毓随我到了书房,门刚合上,我就迫不及待把他推到帐边把他顶在墙上吻他。阿毓刚开始惊慌失措地推我,只轻微地挣扎了一小下,就彻底忘情,软了下来,和我一啄一啄地亲着。
他喘着气拉着我的衣服,问:“突然间怎么了?”
我扳着他的肩膀,着了魔似的对他说:“阿毓,你是我的。”
阿毓仰着脖子吻我,气息暖热,说:“对……我是你的……”
我把阿毓搂到书桌上放下,他柔软的头发垂在我的脸上,被我一把拂开。我红着眼睛胡乱地解着阿毓的腰带,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手抖得厉害,怎么解都解不开。阿毓按下我的手,自己把腰带脱了,丢到一边。
我隔着贴身的衣衫把他的身子摸了一遍,阿毓浅哼了一声,拿着我的手往他赤裸的身上贴。还有些春寒,阿毓的身子却滚烫,烫得像是连同我的手都要融化。
阿毓弯下身子额头贴住我的额头,说:“这里会不会被人发现?”
我说:“不会的,他们不敢靠近的。”我凑过去亲他的脖子,带着一点咬噬的意味,阿毓突然在我身下一阵猛颤,我曾听说,人也是一种兽,不知道阿毓在这个动作下,激起了怎样的感受。他的血管在我尖锐的牙齿下突突地跳,他也许是感觉到危险,也许是迫不及待,颤抖不止。
我像是山里某种杀红了眼的兽,叼着一只雪白的天鹅,那脆弱的生命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可是我知道,阿毓到底不是天鹅,阿毓是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要谁生,谁就生,想要谁死,谁就死。
我仿佛要一口一口把他吞下肚里去一样,从他的锁骨吃起,他那样柔软洁白,还很暖。
阿毓轻轻地推了推我,抖着声音说:“别,留下印子别人看见。”
我抬起头:“阿毓怕被别人看见吗?”
阿毓说:“要想长长久久,就必藏于人后。”
我无言,仰头看他。
阿毓拢着我的脸,说:“如果你是女子,我就封你做皇后。”
我笑他这个“如果”如果得荒唐,戏谑着说:“我可不能给你生小太子。倒是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不如阿毓嫁进我们宋府如何?”
我一边细细吻他,一边低声在他耳边絮絮低语:“我娘人很好的,她说了,我们老宋家娶新妇不看门第也不看才学,性子好就行了。”我的手探入他那处,隔着细腻的布料轻轻揉着,“阿毓这般可爱,肯定很讨我娘的喜欢。”
阿毓一边喘气一边意乱情迷地看我,不知道是被我的话撩动了心弦还是我着实弄得他舒服极了,他两手环住我的脖子:“你都和我做了这档子事,那你要娶我。”
我鼻子一酸,点头说:“好,我娶你。”
阿毓如果是个女子,我管他什么前尘往事,直接强抢了敲锣打鼓八抬大轿抬进门,一辈子就做我的妻子,就算他和我二哥有过什么,他也是我的人,一辈子都是。
我的如果岂不是更好笑。
第36章
阿毓走了,我趴在书桌上,看着描着云追月的绿纱窗外他的影子一格一格地移走,不敢起身去送他,我有愧于他。
过了好半天,院子寂静了下来。
阿毓真的已经离开了。
我的耳边响起一声一声细小的虫鸣,空荡荡的,藏在叶子下。春天就这样过去了。那些采过花,踏过水,暖融融的春日里懵懵懂懂的好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我走出门外,院子里只留我二哥一人立在垂花门边上,他抬头细细看着墙角一株纷纷乱的棣棠。好似他还是那个京城里踌躇满志温良如玉的士子,笔下风雨可定乾坤。而我,不过是个吊儿郎当的二世祖,跳到他面前,撒娇耍赖让他帮我瞒着我爹好教我去定襄河放舟。
转眼间,颠三倒四。落花流水各西东。
我一下停住了,他看到我,转头笑道:“阿轻。”
我走过去,不知为何有些觉得委屈,皱着鼻子说:“二哥。”
我二哥伸出一只手,攀了一枝嫩黄的棣棠给我看,道:“花落尽了,勤哥儿的生辰就要到了。”
我内心酸酸的,闷闷地点头。
我二哥放开了那压低的枝条,拍了拍袖子上裹上的片片落英,道:“从前都不知道,我在山西,那边的人,也用它来治久咳,说有奇效。”
我强颜欢笑,心不在焉地答道:“是么,那可以告诉娘。”
我二哥回头看着我,笑了笑,道:“阿轻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愣了愣,说:“二哥怎么这样说。”
我二哥走过来,伸出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说:“我见你对我,仿佛又没有从前亲近了,我自认没有什么惹你不高兴的地方,自然只有来问问你了。”
我背着手,指甲掐进手心了,开口:“二哥,你还记得,那年春初,我染了风寒,娘只带了你去亲王府作客的事情吗?”
我二哥愣了一下,扑哧一笑,道:“你莫不是现在还在记恨这件事吧?”
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说:“那年院子里,你玩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还记得吗?”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 我为皇帝写起居注的日日夜夜_分节阅读_27
我二哥见我脸色不对,敛了笑容,低头沉思了片刻,过来揽我的肩膀,安慰道:“都是些小孩子的事情,都过了十数年,我怎么还记得清?这些陈年旧事,不知道为何阿轻这样挂怀?”
不是我挂怀,是有一个人,因为那一面,因为你的信手温柔,惦记了你近乎十数年。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仿佛舌底有一颗酸涩坚硬的果核。
阿毓他太苦了。
我二哥突然诧异地看着我,说:“阿轻,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笑着揉了揉眼睛,说:“我这眼睛,沾了花粉就会发红,不碍事。”
我二哥打掉我的手,说:“别揉了,越揉越红了。”他回头看了看那株开得天真烂漫的棣棠,道,“如果你不喜欢,让娘把这株移到我的院子里吧,柔芝也喜欢侍弄花花草草,不然真是可惜了这花开得怪热闹的。”
我连忙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了,这花……也没碍着我什么事儿……”
我二哥低头笑笑,说:“我知道的,阿轻一直是个惜花之人。”
我说:“二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个人,惯会糟蹋好东西。”
我二哥揉揉我的头发,说:“家里什么好东西不是你的?什么好东西配我们阿轻都不为过。”
我感觉自己又要哭了。“我何德何能……”
我二哥一头雾水,只能柔声顺着我的话说:“想起你那时多可爱,多机灵,如果我的小孩儿能像阿轻这样快活就好了。”
1...89101112...18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