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神剑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水星的猪
有时候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一扇门之隔,却是分隔出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第两百二十九章 枝丫分叉的故事情节
翎歌戏谑道:“真是想不到,居然连雪公子也是个爱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人呢。”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说起一个人,很难不用自己的印象产生的情感来描述。虽然这只是一种可能的故事,人物也都是类似于刻板的、有着既定涵义的符号,但像是一盘棋局一样,不同的棋子的摆放位置却有着天壤地别的差距。”
翎歌笑道:“哦那雪公子可体会到其中的差别”
吴雪点点头,说起了关于他心中的疑惑和矛盾。
“赵昊天对我隐瞒的,不光是故事细节,还有人物关系。在他的故事里,他是主人公,也是唯一一个主人公,他的对立面是玉江大盗。他们一个是天工阁的甲等弟子,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儿子。但他们有一个隐藏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贼,或者说是见财起意的蟊贼。他将故事说成是他们二人的恩怨,刻意隐去了其他人在此故事里的作用。一个好的故事,必然有很多承载点,就像是波浪形的‘极限’。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的发展必然会如同波浪一般发生碰撞挤压,推动出一个个隆起的波纹,形成一个最高极限点。而他们这些人物的存在就是推动波浪流动的支点。赵昊天刻意隐去了其他人物的作用,只着重将故事情节堆积到一人头上,这是很不合理的设计构想。一个人的可视视野范围有限,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我之所以会对他的故事产生怀疑,就是他刻意放大了一个人的‘感知力’,成了一个故事的主宰——那是盲目的作者才会犯的错误。所以,一个好的故事,或者说视野宽阔的故事,它的主人公必然会从第一人称的‘我’,转变成‘你’、‘他’或者延伸出无数的人物。将视角锁定在一个人身上不会有这么全面的了解,他要做的,是通过不同的视角转换来丰满他的故事。只是,他的故事太过单一,单一到几乎无懈可击的程度,而单一的故事,必然不会有一个完美的解释。而所有的情节曲折靠的是不同的人完成的。这种设定会让故事变得具体,但也会产生矛盾——人的视角观念都是有差距的,所以对一件事的理解也会不同。产生了这种不同,才能更好的从不同的人物的口中得知一个个不同的故事,而剩下要做的,就是找寻其中的共同点,解释模糊、矛盾的不同点,这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所以,我将赵昊天一个单一的视角拆开,分散成几个人物对一件事的不同视角,很快就发现了他的片面性。想要完成这样一个故事的发展,必然会有几个人共同执行。”
他说得很长,但是说得很慢,他们有点是时间。
翎歌竟然有耐心听完了,她支颐而笑,看着吴雪。
吴雪对她的笑很是不解,他之所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堆废话,只不过是凑字数那么简单。
他疑惑地看着翎歌,良久,她笑了一下,说道:“雪公子说了这么长一段话,一定是口渴了吧”
说着,她就起身去茶几边泡了一壶茶。她的身影隐藏在幽暗的光线里,轻盈熟练地做着不同的动作,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拖泥带水,不矫揉造作。吴雪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味,这香味在突然的大雪纷飞的干燥寒冷里凸显得格外清冽馥郁。
她双手端着载物盘,放在了餐桌上,递给吴雪一杯茶,自己也捧着茶杯暖手。
吴雪不光口干舌燥,而且此前吃的饭有些油腻,是油炸的湖鱼清虾之类。这杯花茶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他吹着热气,急不可耐地吸溜两口,说道:“真好,想不到在此寒冬腊月,竟然能品到茉莉花茶,真是一件幸事。”
翎歌笑道:“雪公子怕不是昼夜颠倒把时间搞乱了,虽然现在突将异雪,但确实是烟花三月。”
吴雪笑道:“是啊……我都被搞糊涂了。这好端端的,怎么会下如此大雪呢实在是太奇怪了。”
翎歌幽幽道:“大概是天有冤情吧……”随后,她转而问道:“那接下来呢”
吴雪喝着茶,继续说道:“所以,玉江大盗不是什么户部侍郎的儿子。赵昊天也不是只身一人就将朝廷的镖给劫了。”
翎歌笑着点点头,说道:“有点意思……那么,事实上,在没将人物设定和形象转移之前的故事里的人物都是谁呢”
吴雪接着道:“赵昊天才是玉江大盗。”
翎歌一怔,随之笑了起来,揶揄道:“雪公子可真是想象力十足。那你说他不是一个人,又是怎么回事呢”
吴雪道:“玉江大盗不是单指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体!”
翎歌显得有些惊讶,露出皓齿,笑道:“一个团体”
吴雪点点头,接着道:“单凭赵昊天一个人是万万不可能就将有羽林卫护送的军饷给劫了的,所以他们是团伙行动。”
翎歌点点头,说道:“这样啊……那么,这几个人是谁呢”
吴雪喟叹道:“这几个人,现在就在这座山庄里。只不过,有三个已经死了。”
翎歌道:“你是说孙鹏、鹰爪老四、黑猴子他们”
吴雪肯定地点点头,说道:“他们必然是玉江大盗的一员。但他们有多少人,潘凤是不是其中一员,我现在还不明白。”
翎歌道:“可这说不通啊……既然他们是玉江大盗,那写那份血书的是谁又是谁来向他们复仇呢他们又何必要自相残杀”
吴雪叹了口气,说道:“根本就没有人‘要来’复仇,那份血书也应该是赵昊天自己捏造出来的。那份信上字迹潦草凌乱,只在落款处写了个‘玉’字,谁也不知道那个字到底指的是写信的复仇者,还是指他们。所以我才会先入为主,着了赵昊天的计,认为是玉江大盗来找他复仇。而他编撰的故事,更是加深了我们这种观点。”
翎歌幽幽道:“原来如此……”她转而问道:“可他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这恐怕就是赵昊天想的心理陷阱。在这样一个复仇者出没、压抑的环境里,他们自然会相互猜忌,因为过去他们所犯的案,是绝对不能再宣扬出去的。赵昊天凭空创造了一个‘复仇者’,为的就是让他们相互猜忌、自相残杀。而从孙鹏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他们是中了赵昊天的心理诡计了。那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这也是孙鹏他们所想的。”
翎歌点点头,悠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要自相残杀。”随后,她发现了一个疑惑,说道:“可为什么是现在呢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他们才猜忌彼此起来按道理说,他们岂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是说嘛,‘亲兄弟可以同患难,却不能共享福’么”
吴雪叹了口气,蹙眉道:“这我也就不知道了……只是可以确定,一定是赵昊天发觉了什么,才会再次将众人聚集在这座山庄里。”
二人一时静默,屋子里的光线倾斜,不时有片片雪花从门上未蒙纱的窗棂飘进来,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雪堆。
翎歌捧着茶杯,眼睛有些失神,她没有看向吴雪,却好像在用余光看着吴雪。
吴雪静静地喝着花茶,后面的话,他有些不忍再说了。可是他却不得不说,因为他不知道翎歌究竟在想什么,有什么打算。
时光静得出奇,若是没有那些沉重的话题,本该是美好的一天。
吴雪挣扎半晌,这才悠悠说道:“这只是单方面的故事,是‘玉江大盗’团伙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还有另一半。”
翎歌低垂这眼眸,怔怔地看着杯子里的茉莉花,说道:“那么……那一半故事是什么样的呢”
吴雪悄悄叹了口气,说道:“这一半故事,就是那个户部侍郎的故事了。”
翎歌微微抬眼,看着吴雪,只是那眼神毫无情感,就像是冰雪一般难以消解。
吴雪道:“我从张道长那里得知,那个户部侍郎曾经去往正一山寻求什么帮助,但是时任门主张霁陵却断然拒绝了。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户部侍郎应该是该是给自己的孩子寻求一个庇护。但是正一素来跟朝廷亲近,自然是不可能冒这个风险收留一个罪人的子女的。”
吴雪想到了自己的梦,梦里一个胡子花白的男人站在雪地里,少林也拒绝了他的请求。还有一个人,一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这个人是谁呢
吴雪道:“所以,那个人不知道逃到了哪里,被谁收留,但是她成功的长大了,还学成了一身本领。这些年来,她一直有个目的,就是要为父亲报仇,杀死那些陷害他的盗贼团伙。”
翎歌冷冷地看着他,说道:“这些你都知道只是,这故事的真实性恐怕有待商榷吧”
她的语气很冷,冷得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剑。
第两百三十章 推敲
翎歌冷冷淡淡地看着吴雪,说道:“你的故事也很精彩,只不过,这都是你个人的猜测吧不知雪公子可有真凭实据佐证”
吴雪摇了摇头,轻叹道:“我确实是我的猜测,时间过了这么久,就算是有证据,恐怕也已经销毁了吧……”
他眼中闪着幽光,看向翎歌,说道:“除非当事者、相关者,恐怕就没有人能知道这件事的始末细节了。”
翎歌轻笑一声,目光重回吴雪的脸上,好像要把他每个表情细节都记在心里。
良久,翎歌幽幽道:“那么,雪公子觉得,这山庄里,谁是那个复仇者呢”
吴雪被她灼灼目光刺得不敢直视,低垂着眼睛,终于,他的目光找到了焦点,就是那些杯子里的茉莉花。它们的起初合拢的花瓣已经散开,在茶水中绽放出了真容。娇小的、白色的、有些微微发黄的花瓣,在不同时间季节再次开放。
他轻轻吐了口气,说道:“我从张道长那里得知,那位户部侍郎大人的真名叫做林语阁……”
翎歌坐在他对面,身体微微前倾,手掌支着下巴,面带慵懒随性的笑,微光落在她的鼻尖,和身体形成了一个颇具印象风格的诗意弧度。她的手指来回敲打着桌面,好像悠闲的琴师在弦上谱写华章,发出“叮叮咚咚”的清泉声响。
吴雪等着翎歌的反应,可是她却呈现出这样一副神情。这神情颇有迷惑性,吴雪也搞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这时,翎歌笑着点点头,说道:“那位大人是叫林语阁吗”
吴雪叹了口气,他想看见她脸上不一样的表情,可是她却丝毫没有破绽,就好像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说,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吴雪道:“……大概吧。”
翎歌伸了个懒腰,像是只昏昏欲睡的猫趴伏在桌面上,悠悠道:“你怀疑那个大人的后裔为了复仇,就藏在这座山庄里”
她将下巴放在手掌上,抬眼看向吴雪,摆出来一副防守姿态,将问题退回给吴雪。
吴雪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
翎歌笑了笑,突然说道:“那么,雪公子觉得,谁是那个复仇者呢”
吴雪鼻尖还弥漫着茉莉花的香味,神秘优雅,在这样一个雪天,能嗅到此种香味,就连时光也变得轻柔起来。可是他又瞬间被拉回残酷的现实中,一个突发几起凶杀案的死寂山庄,还有一个可能存在的复仇者。
吴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可以肯定,孙鹏就是他杀死的。他的出手速度和力量都远远超过我,而他却没有杀我,而是将飞镖甩进了孙鹏的喉咙里,而我根本没有发现他的身影。除了复仇,我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翎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只笑眯眯地看着他,她的笑容同样极具迷惑性,吴雪干脆不看了,他看向桌面。
“也许,他只是失手了呢也许,他是想要将你们都杀死呢”翎歌笑道。
吴雪轻轻一笑,悠悠说道:“那么,我就真的死了。”
翎歌支起身子,笑着点点头,说道:“看来那人武功不错,他的暗器也很不错。”
吴雪叹了口气,只是说道:“无论如何,我只希望那人不要再出手了。”
翎歌道:“哦他武功如此之高,出手如此神秘莫测,他要杀谁谁又能躲避呢”
吴雪道:“现在,玉江大盗团伙只有赵昊天还活着,他的下一个目标,一定就是他了。我会盯着他的,绝对不会再让那人有机会出手了!”
翎歌似乎被他的气势震慑,接着她咯咯笑了起来,说道:“这又是为何反正你们也已经拿到了黄金,何必再多管闲事呢”
吴雪横眉冷眼,看着翎歌,沉声说道:“我不想那人再犯错。”
翎歌怔怔地看着他,随之冷笑一声,说道:“这江湖就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今日我不害你,来日就会被他人所害,如何休止”
吴雪正色道:“我不知道这江湖是什么样,但是它不该这样,也不会就是这样。江湖也好,武林也好,都没有固定形态,为何不能塑造成一个祥和的氛围”
二人剑拔弩张,毫不相让。翎歌盯着他的眼睛,笑着说道:“雪公子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子都是理想主义者。”
吴雪被她的态度作弄地气极反笑,说道:“你很老么我看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翎歌挺了挺胸,仰头笑道:“反正我就是比你年长。”
吴雪突然又想到了那个梦。里面有个让他不太理解的矛盾之处。
按照那个神秘人的提议,户部侍郎应该是将女儿托付给了一个可靠的人。那个人听起来是个为人正派、光明磊落的人,关键这个人不怕朝廷。他是谁呢还有谁敢收留一个朝廷罪人的女儿
从故事的后来发展来看,那个女孩没有成功交到那个人手上,因为她投入了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玉先凤门下,成了她的弟子。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转折呢
二人对视着,屋子里出奇的安静。
只是外面的嬉闹声已久不止,已经到了门外近处。
一阵娇呼之后,房门骤然被推开了。兰儿满身是雪沫,娇笑着跑到翎歌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说道:“翎歌姐姐,快来快来,助我一臂之力,我快要招架不住了。”
翎歌迷茫地看着吴雪,硬生生地被兰儿“拖”了出去,加入了战局。
吴雪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屋子里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外面可以听见众女的娇呼声,张节陵的吆喝声,还有连绵不断的笑声。他们离得不远,但却让吴雪觉得恍如隔世。
人只有在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欢笑才会突然体会孤独的意味。遥远的思念的是孤独,近在咫尺的欢愉也是孤独。人想要开心,就是得费点心思。而有时快乐来的就是那么突然、那么简单。情感是芜杂的,像是一堆荒草,怎么也理不清。它会突然生出一大团来,又会突然就荒芜希落。
门外的雪依旧在下,被风席卷着,翻腾若舞,向着屋内翻飞而来。
吴雪忽然感觉空气清新了很多,凌冽的风吹拂着他的脸,雪花轻柔。
在茉莉花茶里,再加一片雪吧。
吴雪走出房门,突然觉得一阵恍惚。阳光已经从云层后面照射出,落在人间,积雪反射着亮晃晃的光。雪依旧在下着,这场雪也不知道何时能听。不过既然下了,不如就好好的欣赏吧。吴雪这样想,心里也轻松不少。
他看向嬉闹的众人,看向覆盖积雪的檐角,看向盖着遮席的亭子——赵昊天和潘凤在里面烹茶闲度下午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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